第十三章? 錯覺

米蘭達收到許可的時候，差點沒繃住自己的眼淚。天知道在等待格倫回復的時候，她的腦子里到底轉過了多少念頭。一個瑪特式腦病患者，能搞出的事情簡直太多了。

忍著心疼拿出新買的除皺精華往額頭上噴了噴，米蘭達從隨身小包里掏出特制妝鏡，對著鏡子努力活動僵掉的臉部肌肉，再一次把笑容調整到最大治愈力。

“格倫，你吃過晚飯了嗎？我?guī)砹顺贸缘孽r奶小蛋糕喲！”

米蘭達朝氣十足的聲音如同午后的陽光，氣勢騰騰地殺進了格倫的小房間。珀莉安靜地坐在寵物籠的一角，假裝自己是影院里的觀眾。

“米蘭達導師，有什么事嗎？”格倫沒有接話，冷著臉問道。

“嗯，是的，我想你也猜到了，是關于上周你逃課的事情?！泵滋m達不慌不忙地回答，隨手把手中的食物放在寵物籠的架子上。顯然，她在模擬預案里演練過這種展開方式。

珀莉看了一眼被放在籠子旁的鮮奶小蛋糕。

它們被放在一個圓形的泡泡里，焦黃色融化在膨松的蜂窩狀紋理中，稀薄的蒸汽絲絲縷縷，勾勒出短暫而搖曳的軌跡。雖然氣味分子暫時還進不來，但這賣相已經(jīng)足夠打動人了。

小蛋糕泡泡的旁邊有一個很像鼓起的河豚的透明球狀體，里面裝著一些七彩的液體，液體里懸浮著一些方形的半透明小顆粒，看起來很像椰果。七彩的液體因為剛剛的位置移動，還在容器里緩緩涌動，“椰果”們也隨之上浮下沉，反射著七彩的光，就像一顆顆鉆石。

“?。『孟窈芎贸缘臉幼?！”珀莉的口水掉在了寵物籠的地面上。

“珀莉餓了！珀莉餓了！珀莉餓了！” 撒嬌的奶娃娃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米蘭達的思路。

米蘭達看了一眼身旁的寵物籠。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植物類異形。雖然有著紫羅蘭色的迷人光澤和水靈靈的大眼睛，但異形的外貌對一位九尾貓飼主來說，還是過于狂野了。

“這就是……那個寵物？”米蘭達壓抑住自己的正常生理反應，擠出一個笑容，“嗯，我是說，它還是個小寶寶呢，好可愛啊。難怪你會因為擔心它而逃課。為了幫助自己的寵物而逃課，這在學?？磥?，不算什么大錯。”

格倫點點頭，走到米蘭達身邊。準確地說，他其實是走到了放在架子上的食物前。

往旁邊挪了兩步的米蘭達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后，立刻停止了溝通。臉上保持著訓練有素的微笑，她安靜地等待格倫做完他想做的事。這是《現(xiàn)代教育心理學》第十七章-瑪特式腦病患者基本應對原則里的內容，適用于一對一的場合。但許多學過這門課的導師并沒有實踐應用的機會。

米蘭達知道自己不會等太久，因為格倫要做的事情并不難猜。

“恭喜！你獲得了一個免費的鮮奶小蛋糕！你解鎖了新的圖鑒！”

在腦中給自己加戲的珀莉樂顛顛地上前品嘗格倫投喂的新奇食物。下一秒，內巢牙砰地一聲穿透了松軟的小蛋糕，濺起點點“飛雪”。應該慶幸這蛋糕里沒加草莓醬或蔓越莓醬，否則寵物籠會變成一個很有氣氛的“兇殺現(xiàn)場”。

內巢牙上還串著小蛋糕的珀莉在腦海里扶了個額。

“哇哦！它看起來很精神！”米蘭達的稱贊聽上去誠懇而規(guī)范，這依舊源自《現(xiàn)代教育心理學》的指導。她認為自己找到了繼續(xù)與格倫溝通的時機。

格倫沒有抗拒，米蘭達小心翼翼地繼續(xù)說道：“它還是個幼崽，懵懂而脆弱。我們討論過，認為你的陪伴對它很重要，所以希望你暫時停學，三個月后直接來參加分科評定。在這最后的三個月里，比起在學校里復習，我們相信你更適合跟它一起在家里度過美好的時光。根據(jù)光腦的計算，這對你的分科也很有好處?！?/p>

格倫依然背對著米蘭達，沒有說話。米蘭達便一鼓作氣地繼續(xù)說下去：“這次的停學不會記入你的檔案，也不會影響你的分科評定。戴納會幫你帶來每天的筆記，我也會抽空來輔導你的?！?/p>

“那么，假設我偶爾去學校一趟……”按下清洗按鈕的格倫聲音平穩(wěn)，但沒能說完。

“不不不，放心吧，你不會需要來學校的。”米蘭達溫柔地打斷了格倫，她的聲音微微有些急促，但依舊體貼，“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給我發(fā)消息，我會給你開通權限的。當然，其他的學生都會以為你受了停學的處分，我們是這么向他們解釋的。所以，也希望你配合我們的工作，做出被停學的姿態(tài)。”

米蘭達強迫自己看向籠子里的小異形，繼續(xù)說道：“為了讓這個可愛的小東西不再孤單，這是我們能想到的最妥善的安排了?！?/p>

“我知道了?！备駛慄c點頭，語氣平穩(wěn)而冷淡，“非常感謝，也幫我謝謝戴納?！?/p>

“好的。”米蘭達的笑容變得靈動了。直到離開青少年福利中心的那一刻，她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任務居然完成得如此順利。

“雖然態(tài)度不太和善，但格倫其實是個善良有禮貌的好孩子呢。”坐在飛車里的米蘭達回顧了剛剛的經(jīng)歷，由衷地想，“希望他能順利分科。不，我得努力幫他順利分科，這是我的職責。”

駛上高速之后，米蘭達切換成自動駕駛，揉了揉酸痛的臉頰。按照飛車光腦的計算，再過二十分鐘她就能看到自己的“絨球球”了。雖然它甚至不如那只小異形親近飼主，可誰讓它治愈力強呢。只要它在那里，就能治愈自己了。

米蘭達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完全放松下來，嘆道：“治愈力強悍的九尾貓可是導師這種高危行業(yè)的標配啊?！?/p>

寵物籠里，珀莉打了個噴嚏，繼續(xù)眼巴巴地盯著七彩的“河豚”。

鮮奶小蛋糕的味道確實不錯，所以，這“河豚”的味道也很值得期待啊。這么想著的珀莉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這些食物原本都是給格倫的。

傻爸爸的東西就是小寵物的。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對。

但格倫并沒有把“河豚”投喂給珀莉。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工作臺前，繼續(xù)加工零件去了。珀莉在籠子里溜達了幾圈，無聊得閉上了眼睛。

“格倫還是沒有開模擬空間，他不愛我了?！?/p>

突然冒出的這個念頭讓珀莉覺得自己的心智可能正在逐漸貼近身體的年齡。她自暴自棄地在籠子里滾了滾，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著了。

而看似在認真加工零件的格倫心里想的則是：“按照導師說的規(guī)則，如果我確實有需要，就可以隨時去學校，比如去領初級零件師的徽章?！?/p>

格倫·波吉亞，12歲，距離獲得初級零件師稱號還有50個零件，正在努力。

Q上次給的指導，他還沒有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