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自從發(fā)表了“改造人比人類更優(yōu)秀”的看法后，君特·伯特菲爾特這個人，便臭名昭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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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所有人都認(rèn)為這位尊貴的奧地利“學(xué)者”會拿自己買的貓娘發(fā)泄，一個幾十年都沒有妻室的白發(fā)老人無法抵擋雌性的誘惑，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前些日子，修水管的管道工已經(jīng)把隱藏攝像頭伸到他的別墅里，準(zhǔn)備錄上一段他與貓娘的莽與嬌，這樣他就能在北極星上收獲至少六位數(shù)的大拇指，一夜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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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個紫發(fā)的貓娘是他的女仆，也是他身邊唯一的人，伯特菲爾特給她取名為“紫羅蘭”。估計是別墅很大的緣故，她有自己的臥室。大部分人認(rèn)為伯特菲爾特會擁著紫羅蘭入睡，就像襁褓中的嬰兒要吸奶一樣，但攝像頭傳回的影像讓他們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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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樣的事多了，貓娘就經(jīng)常莫名其妙地生疑、害怕，總是覺得有人在監(jiān)視著她，惹得心煩意亂。主人一直安慰她：“我們生活的越平靜，他們就會越失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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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貓娘也知道，他們只是把主人和自己當(dāng)成一個純粹的笑柄，用以打發(fā)閑暇之余的無聊時光。作為浮躁社會下的情緒化產(chǎn)物，他們不會在意自己本身的想法和觀點(diǎn)，只會盲目跟隨風(fēng)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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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對于自我意識，紫羅蘭并不在意。她一直活得像機(jī)器。無論是在改造人學(xué)院，還是在這座鄉(xiāng)野的傍湖別墅，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默默循環(huán)著繁瑣的每天。作為一個沒有表情、從不主動開口說話的貓娘，若是主人沒那么包容，大概會被當(dāng)成出氣筒，天天罵得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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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一次，伯特菲爾特對向著湖畔發(fā)呆的紫羅蘭問：“這樣活著是否是浪費(fèi)了人生？”女仆無言，只是默默地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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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對于紫羅蘭來說，生活永遠(yuǎn)都是那一副模樣。就如眼前的湖面在百年中也沒有絲毫變化似的，無論太陽的呼喚還是月亮的問好，它永遠(yuǎn)只會回應(yīng)單一空洞的粼粼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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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天的晚餐一如既往，主人帶著他的女仆在湖邊處理那道生命的燃料。人不吃東西就會陷入痛苦，失去力氣，做不了任何事。因此，用餐雖會占用發(fā)呆的時間，但也是紫羅蘭不得不做的事。改造人學(xué)院曾教導(dǎo)過她，能與主人共進(jìn)餐點(diǎn)應(yīng)當(dāng)被視做一種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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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紫羅蘭，”主人漫不經(jīng)心地咽下口中的牛肉，看了眼貓娘，才繼續(xù)說，“我最近吃東西沒有味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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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覺得主人應(yīng)該去看醫(y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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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至于，你知道我更喜歡自己恢復(f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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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紫羅蘭點(diǎn)了點(diǎn)頭，悶頭咀嚼她的那份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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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紫羅蘭，我有件事能拜托你一下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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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話音剛落，那雙淡紫色的瞳眸突然看向了他。原來貓娘的叉子上空空如也，食物已經(jīng)送入了口中。只見她略微咀嚼便囫圇咽下，面色稍顯難堪，可沒過片刻，又立馬回歸平靜，最后不慌不忙地應(yīng)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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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請問你現(xiàn)在所用的餐食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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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什么味道？紫羅蘭柳眉微皺，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確實(shí)被問到了，剛才并沒有仔細(xì)品嘗過食物的滋味。整個人只是像是一臺冰冷的抽油機(jī)，永遠(yuǎn)只重復(fù)著那一套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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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鮮……咸？”言畢，她抿了抿嘴唇，舌頭趁機(jī)舔了下上面殘存的肉汁，覺得自己答的也許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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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主人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整張臉的紋路卻都跟著折了起來，他說：“這就是我想要拜托你幫助我的，紫羅蘭小姐，現(xiàn)在我的味覺有了點(diǎn)麻煩，能請你幫我品嘗食物的味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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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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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現(xiàn)在請再吃一塊，細(xì)細(xì)品嘗下它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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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貓娘照做了，她熟練地切下一塊放到嘴里，用整齊的貝齒擠壓這坨深褐的果凍，讓香濃的牛肉溢滿口腔，放肆地包裹住了整條舌頭。她盯著餐盤上剩下的部分，雙手緊握刀叉，眼睛就像游戲機(jī)里的彈珠一樣時不時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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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是什么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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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呃……”貓娘咽了一下，“我想，我覺得，呃，食鹽、胡椒與鮮美的牛肉味完美融合在了一起，黏稠的蛋液為它增加了一層……一層潤滑的紗衣，加強(qiáng)了肉質(zhì)的爽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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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發(fā)覺主人似乎仍在抱有期待，她把一口老氣憋回心內(nèi)，補(bǔ)充道：“我說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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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我親愛的紫羅蘭，”主人苦笑了一下，“下一次幫我品嘗的時候，我希望你好好放松下來。不用那么緊張，這樣才能真正了解到美食的滋味，慢慢吃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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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貓娘看了看自己和藹的主人，又低下了頭，兩人繼續(xù)自顧自地吃自己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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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天早餐時候，伯特菲爾特對一罐新買的果醬表現(xiàn)出了興趣，想拿它抹面包。那是一罐流水線上生產(chǎn)下來的草莓醬，配料表上說它含有果肉、果膠、砂糖和濃縮檸檬汁，調(diào)味可想而知。從罐身上看去，里面只是偏暗紅色的一團(tuán)果泥，絲毫沒有貼圖上晶瑩剔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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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紫羅蘭，能幫我品嘗這罐新果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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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仆來了，主人把開了蓋的果醬遞給她，好讓她直接舀上自己的面包。但紫羅蘭并不是那種大方痛快的人，先觀察了一會醬料的色澤與形態(tài)，才置于鼻前聞了聞氣味。在主人的憨笑中，她拿起勺子輕輕地去鏟了一層，將這坨暗紅色的泥沼迅速抹上了面包，涂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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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伯特菲爾特期待地望著紫羅蘭，看著她把涂滿果醬的面包捧在嘴邊，斯文地咬下一塊。面包畢竟與牛排不同，她只是咀了一下便咽下肚中。她沒有繼續(xù)下去，而是用舌頭將唇上殘存的果醬飛快地掃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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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軟爛的草莓果肉占了很大的成分，有一股清新的酸甜感，甜味恰到好處，我覺得是這樣的……”她又突然補(bǔ)充了句，“里面還混雜了一些草莓籽，可以當(dāng)作小小的點(diǎn)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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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主人笑了，女仆小心地注意著那些干枯河道的變化，把果醬遞給了他。主人高興地舀了一勺，就著面包麻利地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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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幾天后，女仆漸漸輕車熟路了起來，甚至還加了點(diǎn)用于強(qiáng)調(diào)的形容詞。就像是有一次的黑胡椒汁，她覺得跟死海一樣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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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非常抱歉，這次我調(diào)得有點(diǎn)咸了，我再去做一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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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用，我也嘗不到味道，算是因禍得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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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主人把黑胡椒汁澆在意大利面上，表現(xiàn)得毫不畏懼。這個失職的女仆停下了手上的私事，偷偷注意著主人老邁的面龐。只見這個年邁的老人摁住這些粗厚的蚯蚓，利索地將他們分成了數(shù)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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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見那撮面條送入嘴里的那一時刻，貓娘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這并不是初次下廚時，所滋生出的害怕觸怒對方的擔(dān)憂感，也不是在改造人學(xué)院中，被廚藝?yán)蠋煂徍说臑樽约耗芰Χㄕ摰目只鸥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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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貓娘下意識鎖緊了牙關(guān)——果不其然，主人臉上掠過了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不適。女仆有點(diǎn)不忍再看下去，繼續(xù)吃起了自己的餐食，但才剛吃一叉，又忍不住抬頭偷瞄。不過，這次只看到主人繼續(xù)享用美食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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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貓娘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的笑容在她的面龐上浮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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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天下午，主人攜了一本厚書坐在了庭院的桌椅前。作為一個生有所成的老人，伯特菲爾特已經(jīng)不再把精力付諸于無聊的爭執(zhí)上了。他輕輕翻動細(xì)膩的頁張，看見自己的女仆正把下午茶的杯壺呈上桌面，不經(jīng)流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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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主人。”紫羅蘭低聲喚著。作為知曉的回應(yīng)，她的主人也抬起了腦袋，望著她的眼睛回應(yīng)道：“謝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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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貓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抱起餐盤退去幾步，但才剛走幾步，就又停了下來。她偷偷轉(zhuǎn)過身窺，窺得了主人的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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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啊，”她苦起了臉，“很抱歉，我好像調(diào)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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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瞬間，主人蒼老的面龐恢復(fù)了往常的平靜，可又好像是在為自己拙劣的演技發(fā)笑般，馬上折回了之前的窘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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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啊，”貓娘故作天真地說，“我忘了壺里的是后來泡好的茶了，抱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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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兩人相視而笑。主人舉起杯，將余下的茶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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