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該割了(短篇小說)
再次見到她
今年入夏以來,跟以往完全不同,今年的雨水特別多,差不多每個星期都要下一到兩場中雨。有些時候,這些惱人的雨水呀,真是令人心煩意亂!
這樣的天氣,給麥子成熟,麥子收割等麥收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影響,直接造成了長在地里的麥子腐爛,霉變,生芽等不良現(xiàn)象,給農(nóng)民收麥制造了麻煩。
這樣不利的局面,給忙活了一季、辛苦了一季的農(nóng)民,平添了許多的憂愁和不快。
今年麥子成熟時,像往常一樣,廣大農(nóng)民,不分男女老少,齊上陣,在各級政府的鼎力支持和幫助下,全力以赴,投入到收麥工作,爭取從龍口搶糧,盡量不讓這一季白忙活。
前段時間,娘打電話說:“麥子熟了,趕快回來割麥,要是錯個這個時間段,收割機走了,我們割麥,打麥,曬麥,揚場,入庫,種玉米就費勁了,跟不上了,也就是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那就真的麻煩了?!?/p>
我和哥接了娘的電話,沒有猶豫,沒有遲疑,立即跟單位領導請假,打算盡快回老家割麥。領導沒有推辭,直接就答應了。
想想也是,每年的麥收季節(jié),我們的各級政府,各級干部都很重視,因此,我們單位的領導也很重視。
這么多年來,我和哥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每年遇到莊稼搶收搶種,我們都要跟單位領導請假,然后,以自己的綿薄之力,全力投入到農(nóng)業(yè)建設當中。
我和哥臨回老家之前,哥給我打電話說:“考慮到你的家庭條件,和你個人的一些難處,我們回家時,我買幾個葷菜,你買兩個素菜就可以了,中午咱在一起吃頓飯。很長時間,我們都沒在一起吃飯啦,我很想念的!”
哥說歸哥說,我做歸我做。
臨回老家之前,我還是去縣城的飯店帶了四個現(xiàn)成的素菜,然后,行色匆匆地回老家。
我騎著摩托車,歷時半個小時,風塵仆仆地回到老家。
臨進家門之前,我遇到了我們的老街坊——籠妮姐。
籠妮姐沒有變,還是老樣子,整個人迷迷糊糊,暈暈乎乎,腦子不好使,不大認得人。
我笑著叫了幾聲籠妮姐,她叫不出我的名字,只是沖著我笑。
我連續(xù)追問:“籠妮姐,你還記得我么?”
籠妮姐搖搖頭,喃喃地說:“不記得了,想不起來了,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我說:“我是紅亮啊,你忘啦!”
她說:“你是紅亮,我想起來了,你回來割麥咧?”
我說:“是,我回來割麥?!?/p>
籠妮姐又說:“趕緊回家吧,你哥和你嫂早就回來了?!?/p>
這個時候,籠妮姐沖著我一直在笑,那笑容很會心,也很開心;那笑容很慈祥,也很溫暖。
我看見籠妮姐老成了這個樣子,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的眼里含滿了淚水,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久久不能平靜。
很多時候,我們感慨歲月的無情,卻又逃脫不了歲月的無情!

和籠妮姐在一起吃飯
我回到家,父親說:“今年夏天雨水多,給麥子成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也影響了收麥的進度。外地的收割機不敢到我們這里來,所以出現(xiàn)收割機短缺的情況,不過,現(xiàn)在村里、鎮(zhèn)里的領導積極行動,想方設法向上級緊急求援,據(jù)說,下午外面的收割機就來了,估計咱割麥,得推遲到今天晚上才能進行。”
我笑著說:“晚上割麥就晚上割麥吧,既來之則安之,一定得等到麥子收割后,我們再走。”
這個時候,娘給我端來了洗臉水,我接過水盆,把水盆放在水盆架子上,然后洗了手和臉。
娘又給我端了一盤俺家樹上摘的杏,娘笑著說:“這是咱家樹上結的杏,今年熟得早,我剛才洗過了,你嘗嘗,感覺一下酸不酸?!蔽覜]有遲疑,也沒有猶豫,急忙接過娘端的杏,捏了一個,然后,去掉杏核,把杏肉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下,我對娘說:“娘,這杏不酸,可甜?!?/p>
之后,我和爹娘,哥嫂,坐在滿是樹蔭的院落里拉家常。
中午十分,父親說:“今天早上,咱鄰居籠妮、張駿(籠妮的丈夫)從縣城回來了,中午叫她(他)一聲,來咱家,咱在一起吃個飯,反正兩個兒子買的吃食多,吃不完,扔掉糟蹋啦,太可惜了。我們過慣了省吃儉用的日子,堅決不能糟蹋吃食。”
娘說:“行,我現(xiàn)在去叫她(他),咱在一起吃飯?!?/p>
娘說著,走出家門,來到籠妮姐家,娘說明來意,駿哥說:“我們就不去你家吃飯了,俺有壓面條機,等會兒我壓些面條,中午吃蒜汁撈面條。天熱了,我們倆就愛這一口?!?/p>
父親、哥和我聽見娘和駿哥的對話,就共同來到籠妮姐家,邀請他倆去我家吃午飯。
駿哥盛情難卻,就和籠妮姐一起來到我們家吃飯。
飯菜端上桌,我們招呼籠妮姐和駿哥落座,哥特意從汽車的后備箱里拿出了一瓶彩陶坊白酒。
哥要開車,所以不喝酒,讓我陪著父親和駿哥喝些酒。
父親和駿哥都不勝酒力,合在一起喝了半斤白酒,我比他倆年輕,一個人喝了半斤白酒。
駿哥喝了些白酒,就打開了“話匣子”,話就多了起來。
嫂子問籠妮姐的病情怎么樣,籠妮姐光笑不說話。
駿哥接過話茬,先嘆了口氣,然后說:“你籠妮姐現(xiàn)在的狀況很不好,得了抑郁癥,老年癡呆,還有恐懼癥和精神分裂癥。她這一得病,我的日子就難過啦!”
父親說:“你帶著籠妮去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掛個專家號,給她看看病,專家給她開些藥,吃過一段時間,就比這強得多,有可能也就好了?!?/p>
嫂子勸駿哥和籠妮姐,不要計較太多,拋開一切煩心事,想開些,因為日子還得繼續(xù),每天的生活還得過。
駿哥聽到這些,掉下了眼淚,喃喃地說:“想開些,說得好聽,咋想開呀!我的閨女——紅,一家人有吃有喝,衣食無憂 ,日子過得挺滋潤,我們不操她的心。我的兒子紅舉不爭氣,不讓人省心,他的第一任老婆和他離婚,之后,又先后找了幾個女人過日子,卻怎么都過不到一起,現(xiàn)在還是他一個人。你籠妮姐一輩子要強,不甘人后,心勁足,因為紅舉的婚事想得太多,操心太多,日思夜想,就成為目前的這個樣子。你籠妮姐可憐呢!”
我也勸駿哥、籠妮姐想開些,另外,我說:“駿哥和籠妮姐早已經(jīng)定型,再者,你的兒女也早已經(jīng)定型。人世間,對于已經(jīng)定型的事,我們不可強求,也強求不得,就只有安于現(xiàn)狀。其實,定型的事就是現(xiàn)狀、現(xiàn)實。我們既然不能改變現(xiàn)狀,就要盡全力適應現(xiàn)實,我們要是不這樣做,又能怎么做呢!其實,人世間的許多事情,我們很無奈,也感覺無能為力,明知不可而為之的事,堅決不可取。”
駿哥聽了我說的話,破涕為笑,他同意我的想法和觀點。
駿哥端起酒杯和我碰杯,我們端起酒杯,微笑著一飲而盡。

陷入沉思
正當我們聊天興起之時,村民組長給我的父親打電話,說是要我們做好準備,先去山上割麥子,之后,另一臺收割機,馬上到位,割北地的麥子。
于是,我們的飯局就散了。
父親、我、哥、嫂,我們兵分兩路,我和父親去山上割麥,哥與嫂去北地割麥。
這個時候,已是下午五點多。
天擦黑時,我們割麥結束,把收割的麥子拉回家,之后,我們用父親自制的升降工具,把收的麥子提到平房頂上,然后攤平,進行晾曬。
等我們把麥子全部整到房頂,天已經(jīng)黑透,伸手不見五指。
因為中午我喝酒了,喝了半斤的白酒,所以哥和嫂,堅持不讓我騎摩托車,說是路上走著不安全,讓我坐在他的汽車上回家。
我沒有推辭,坐哥的車回家。
我坐在哥的汽車上,哥開著他的車,我想了很多很多。
當時,我想我的父母,都七十多歲了,還在辛勤地勞作,種莊稼、種菜,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詮釋對生活的熱愛,對理想的堅守,對希望的渴望,對未來的憧憬!
當時,我想的最多的,還是駿哥和籠妮姐的現(xiàn)實和未來。還有就是,我的父親和母親,籠妮姐和駿哥,無一例外,都是可憐的人。這些現(xiàn)實中可憐的人呢!
現(xiàn)在,我們就用莫泊桑先生的一些至理名言,來結束這篇作品:生活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但是也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糟,我覺得人的脆弱和堅強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時候,很可能脆弱的一句話,就讓你淚流滿面,有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咬著牙已經(jīng)走了很長的路!
人生活在希望之中,舊的希望實現(xiàn)了,或者泯滅了,新的希望的烈焰隨之燃燒起來。如果一個人,只管過一天算一天,什么希望都沒有,他的生命實際上已經(jīng)停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