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什么好說的。這件事確實是我自己的問題，可我控制不住啊。算了，反正我還是會這樣做，對此也有覺悟了?！?靜夜，森林獸道的燒烤攤。夜雀只是面無表情的翻著八目鰻，手法與其說是熟練，不如說是像機器一樣精準。她不著急，她本就是夜行妖怪。別看她面無表情，她心里偷著樂。巴不得有人說說話排解晚間寂寞。 “攤上只剩下我和你兩個人了。畢竟都這個時候了。也就在你這我能說說話，平常誰聽我的？人家都怎么說我來著？木頭！我真不是感覺不到。習慣了，習慣了。我憋著不說，說了也沒用?！?她舉起酒杯，灌了口啤酒。喉嚨吞咽聲比平常大好幾倍。老板娘很少出聲附和，她只是一直地說。對她來說，對方回不回話不怎么重要，只要有人聽她說，她就滿足。 滋滋啦啦的聲音。碳火炙烤著動物的尸體。對她來說，死物比活物的叫喊更有力量。她想笑，但她明白這不禮貌。只能是在背過身子去取調味料的時候愉快地撇下嘴角。之后是面無表情地把孜然和胡椒撒在被碳火炙烤的死物上。 她沒注意到她的那些動作。在她看來，她是誰不重要。也就無所謂那些動作。她沉浸在思緒中。對她來說，她花了自己兩天的薪水，對方是完全有義務來聽自己的傾述。她沒有考慮這里是吃飯的地方，而不是心理診所，對面也不是心理醫(yī)生。她也不考慮去看心理醫(yī)生。 “我該要怎么去說？見鬼。該說的太多了。不知道怎么說?！彼睦锵胫?，而她等待著。雙方目的巧合地達成一致，卻停滯下來。 她想著遠方的鰻魚。鰻魚們用奇特的口器作為吸盤，吸附在水底的石頭，搖曳著。“鰻魚的眼睛是朝下看的，所以只能看到泥土......”她心里想著，并不著急。把烤好的八目鰻放在盤子里。端給她。當然，控制著表情，盡力地表現的漫不經心。 她看著眼前的鰻魚。張著口。還是說不出什么。她想著自己的上司，那個女仆長。思考著自己何以連傾述的才能都沒有。“看門、看門?！彼Y結巴巴地說出來。她看到對方的有些疑問的眼神?！耙琅f是面無表情......”她想著。心里稍稍有了點底。 “我......是看門的?！彼⒁庵谋砬椤？吹經]什么變化，放寬了心。 夜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繼續(xù)說著“就是......在門前站著。不讓無關人員進入。”她說的斷斷續(xù)續(xù)。啤酒的杯子早就空了。她剛剛注意到?！耙槐【?。”她說。她感覺沒有啤酒，自己什么也說不出來。 “我不建議。您今天喝了不少?！彼f著，但依舊是取來啤酒罐，給她倒了一杯。 她抿了一口。溫溫的。也不在意。她并不想喝啤酒。只是說話要有啤酒在自己眼前。為什么并不清楚，只是直覺如此。 “您知道看門做什么嗎？”她看著眼前的啤酒沫。在思考著要不要把沫子撇掉。她覺得應該撇掉。卻沒有動作。 “嗯......在門前站著？”她終于是帶出了點微笑。小到忽略不計。但她看到了，很興奮?！皩?。在門前站著?！笔钟悬c微微顫抖。她把啤酒的沫子一口吸干?！霸陂T前站著?！彼种貜土艘淮?。輕輕地把啤酒放下。現在能看到金黃清澈的酒液。 “在門前站著，不讓無關人員進入。”她看著啤酒說著。 她把眼睛垂下。把自己沾滿了油污的手在圍裙上擦著，感覺有些無所事事。她心里有點失望。希望對方說的更有趣些。“挺累的吧。”她引導著，她能夠感覺的到。對方心中被壓抑的苦悶。模糊的，不成型的。也因此而無法言說。她要做的就是去引導，引導對方把這些東西給固定住。變成可以被定義的。準確無誤的語言。 “累？有點......這不重要?！彼杏X煩悶。正是為此才來的此地。她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子憂傷籠罩?？墒翘嗵?。沒個頭，不知怎樣去說?！袄蹎?？”她思考著?！耙膊皇抢?。我從來沒因此不滿......我感覺無法忍受的是......是什么呢？”她感覺好似是抓住了點什么的尾巴。但又好似什么都沒抓到?！耙膊皇抢??！彼@樣說著，氣氛又陷入沉默。 “我是說，精神上的?！彼M織著語言。從中感受到樂趣?！熬拖袷悄笙鹌つ?.....或者是說，抓魚?！彼胫?。神情也并不像之前那么呆板。 “精神上......是的?！彼紤]著精神?；貞浿烷L對自己的態(tài)度?！皢D夜嘛......確實是讓我難堪......我也是人啊，自尊心還是有的。還有大小姐。”她想著。“是，還有大小姐?！彼貞?。 她輕輕地笑了。這次顯得很明顯了?！按笮〗恪！彼貜椭脑??！按笮〗銓δ阍鯓幽?？” “嗯......不能說不好?！彼伎贾笮〗?。對自己能說是不好嗎？吃的，喝的，工錢都沒缺。“但這樣就夠了嗎？”她思考著。“不夠！那只是對工具。我不是工具。我是人??！”那個抓到的東西，在她心里越來越清晰了。感覺隨時就能夠抓住，一窺其真面目。 “那......是對你很好咯？”她笑開了。她感覺的到。那個模糊的，不固定的泥一樣的東西。就快要成型?！熬拖袷轻烎~......魚已經吃餌了?！?“我想......也不是太好?！彼胫?。大小姐、咲夜。她在她們身上感覺到的，讓自己苦悶的東西。已經清晰可見地被她牢牢抓住。她說著“我......我也是人??！不是工具?！彼杏X舒服了，世界都變亮了。那個東西已經被自己準確把握住了。酒瓶已經打開，接下來就是把苦酒給倒出來，供人品嘗。 她也感覺世界亮了。但不是因為她引導對方抓住了什么或者是把模糊的膠泥塑造成型。而是天亮了。她打了個哈欠，開始收攤。她心里十分滿足。充滿著仿佛是釣魚帶來的樂趣“雖然是沒上鉤......”她想著。不過釣魚本身就充滿樂趣。 而她，只是楞楞地看著?！氨?，我打烊了。”她楞楞地聽著這句話。桌面上的啤酒在收拾攤子的動靜下，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