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雖然我找到了他，他的情況卻越來越糟。

他的情況越來越惡化，記憶力越來越差。到了后來他甚至不時地會神志不清。在他清醒的時候，我們也不再去找地圖了——沒用的，每個角落都已經(jīng)找遍了。我和他不再談?wù)撚嘘P(guān)未來的事，因為我們彼此都知道，到不了避難所，一切都是妄談。

地下室的食物和水一天比一天少，不可能會有補充，早晚會見底的。到了那時候，我們只有餓死的份。

在最后的幾天里，地下室的電源也用盡了，所有的燈，都不再發(fā)出光亮。滿眼只剩下了一片漆黑。好在他儲備著三只手電，還可以在必要的時候照一下，但是那也維持不了多久的。

于是，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我們能做的只有毫無意義地活著。

可能是由于受涼，他染了病，發(fā)了燒，燒到不省人事。我急壞了，趕緊從裝藥的箱子里找出藥來喂他服下。我一直坐在他身旁，用濕的布給他降溫，不在乎水已經(jīng)不剩多少了。我當(dāng)時在想，倘若他真的挺不過去，那么我也就不必一個人活著了。

好在福大命大，他終于還是醒了過來。我高興壞了。

“啊，你終于醒了！”我說。

他看著我，不說話，眼神里有股說不出的感覺。

我俯下身把手放在他額頭上，卻突然被他拉住，吻在我額頭上。

我慌了神，心臟砰砰亂跳，“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他低聲說：“別再多想了，把一切都當(dāng)做是一場夢吧。”

那是我的第一次。

說到這里，她停住了，眼神不斷閃爍著。

很久以后，她才回到講述。

那之后，他輕聲問我：“你知道彼岸花的故事嗎？你說我們還有未來嗎？”

我當(dāng)然知道。彼岸花，生的彼岸，葉落時開花，花敗時生葉。

我捅了他一下：“說什么傻話呢！不許你這樣，聽見沒有？我還等著你帶我去避難所呢！”

他笑了。

然后是長久的默然。

她又停住了，長嘆一口氣，飲了一口茶，眉頭微鎖著。

“之后呢？”我原本是不應(yīng)該問的，但不知怎么竟說出了口。

她苦笑了幾下?！爸?，也許是我們命不該絕，我在給他取藥的時候竟然發(fā)現(xiàn)了地圖，看樣子是他那天給我拿跌傷藥時放在那兒的。剩下的事，恐怕也不用多說了——M都給你講過的吧？”

我心里“咯噔”一驚。終于還是瞞不住她。

是的，這不是什么花店，也不是什么寧靜之地。這里，正是戰(zhàn)事指揮所。而我，也是屠夫。所有的和平都是假裝的。世界末日，還沒有結(jié)束。

她看著人造天幕上的火燒云，喃喃道：“天有了云，就有了魂，正如夜有了星就有了神。只是……。”她長嘆。

她回過頭來沖著我，臉上又掛上了微笑?！昂镁脹]有和人這樣說過話了。就這樣吧，我走了。”說著她拉著他站起身。

他卻不愿走：“花......藍色......她喜歡......”

她對我無奈地笑。

我摘下兩枝星空語遞給她?！澳銈?span id="s0sssss00s" class="font-size-23">......保重。”我深知以后很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她得了白血病，這是M告訴我的，很可能是因為她經(jīng)常去檢修能源站，唯一一處暴露在外界輻射的區(qū)域。

“嗯。你也保重。明天會好的?！?/p>

我目送她和他離開，看見人造天幕上飛著絢麗的火燒云，極美。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