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已經(jīng)停息，暴雪遮蓋了廝殺過后的痕跡。

統(tǒng)率護(hù)教騎士的敦刻爾克，現(xiàn)在正拄著自己的佩劍，半跪在一片殷紅之中。

三個小時之前，她還是威風(fēng)凜凜的騎士長，而此刻，卻是這般凄慘模樣。

她無力地看著面前，那個一身黑衣的金發(fā)女人，用腰胯兩側(cè)的鯊魚頭一個個地處決自己的姐妹，她想喊一聲，卻已經(jīng)沒有力氣。

原本，十名護(hù)教騎士便可以踏平一座城，屠滅一個部族，而今五萬之眾去鎮(zhèn)壓幾千人，卻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那個兇殘無比，似乎是個活物的鯊魚艦裝究竟從何而來？

碧藍(lán)航線沒有這種東西。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那便是塞壬。

她們是行走于黑暗中的艦?zāi)?，至今為止沒有人清楚她們的目的，不過，有戰(zhàn)爭的地方，就會有她們的身影。

或者說，是她們攛掇著統(tǒng)治者開戰(zhàn)。

這個亂世，便是她們的杰作。

“到你了，敦刻爾克大人?！?/p>

俾斯麥站在敦刻爾克面前，鯊魚頭張著大嘴，隨時準(zhǔn)備咬下去。

“有什么遺言，現(xiàn)在說還來得及?！?/p>

“要?dú)⒈銡ⅲ雾毝嘌?。?/p>

“爽快?！?/p>

“不過我勸你一句，塞壬的東西，不是那么好用?！?/p>

“不必勞您提醒，騎士大人。我只不過是受夠了你們這些人在我的家園里肆意妄為?！?/p>

鯊魚上下牙一碰，敦刻爾克當(dāng)場倒在血泊中。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誕節(jié)。

阿芙爾樂目送河對岸的鳶尾騎士離開，長舒了一口氣，她緊繃著的神經(jīng)終于得到了放松。

如釋重負(fù)的她，拿出一瓶心愛的伏特加，咬開瓶塞，噸噸噸，喝了一大口，臉上泛起了久違的微笑。

鳶尾退兵，對于羅剎帝國來說，是天大的喜訊。

“葉卡捷琳娜，傷怎么樣了？”

阿芙爾樂來到傷兵營的最里面，給躺在床上的葉卡捷琳娜遞上了一瓶伏特加。

“已經(jīng)好很多了?！比~卡捷琳娜接過了伏特加，咬開瓶塞，噸噸噸噸噸噸，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接著說了一句：“痛快了?！?/p>

“你這么著急干嘛，小心被醫(yī)生罵哦 ?！?/p>

“怕什么？受了點傷還不活了？跟受傷比起來，沒有伏特加才是最痛苦的事?！?/p>

“你啊。”阿芙爾樂寵溺地?fù)н^葉卡捷琳娜，像哄孩子一樣。

從前線回圣彼得堡的一路上，阿芙爾樂見到了這個龐大帝國的落后和腐朽。

黎民百姓饑寒交迫，像牲口一樣地過日子。他們不得不依附于封建主，出苦力，拿著少得可憐的報酬。

路邊凍死個人，已經(jīng)不叫事兒了。皚皚白雪下，有得是枯骨。

阿芙爾樂和鳶尾交戰(zhàn)，她見到了鳶尾的強(qiáng)大，那種超越她們一個時代的強(qiáng)大。那不是軍力上的差別，而是制度上的差別。

為什么她們可以源源不斷地把各種武器和資源投入戰(zhàn)爭，而我們打起仗來就是捉襟見肘，不得不省著，精打細(xì)算。

為什么她們可以輕易地發(fā)動幾十萬的軍隊遠(yuǎn)征，數(shù)百萬的民眾在后方運(yùn)送物資，而我們想動員幾千人修筑岸防炮臺都是難上加難。

如果，不是鳶尾后方出了個亂子，只怕是熬不過冬天了。

“我可真要謝謝那位在鳶尾后方搞事的人呢?！?/p>

阿芙爾樂無奈地聳肩笑著，她心里是百感交集。眼前的破敗不堪，令她從內(nèi)心深處萌生了一個念頭。

改變。

改變這眼前的一切，改變這個國家的命運(yùn)。

回到圣彼得堡，遞交了戰(zhàn)斗報告后，阿芙爾樂和葉卡捷琳娜這兩位便來在了城中的一間酒館。

喝酒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酒館這個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會出現(xiàn)在這里，有春風(fēng)得意的，也有苦逼呵呵的，一個小酒館，就是一個社會的縮影。

推開門，進(jìn)到里面，燈紅酒綠，一片的紙醉金迷。紳士們在一群穿著漁網(wǎng)襪的美女簇?fù)硐拢贿吅戎谰?，一邊放出豪言，說著自己家多么的厲害；普通的小市民，坐在一邊，三五好友推杯換盞，也是臉上帶著笑容；但是陰暗的角落里，卻堆碎著一個衣衫襤褸，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小老頭，手里捏著一個玻璃瓶子，里面是半瓶子不帶一點兒顏色的酒，那是酒精和涼水直接兌出來的，但他還是咕咚咕咚地喝了滿滿一大口。

“大叔，這酒能喝嗎？”阿芙爾樂走過來，蹲在他面前問道。

“沒有錢，喝不起好酒?！崩项^繼續(xù)對著瓶子吹著，眼里帶著惆悵。

“能說說發(fā)生什么了嗎？”

“我的地，被地主拿著低得令人發(fā)指的價錢強(qiáng)行買走了，我們一家人，每天都要往死里干活，就這樣，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一頓飽飯。兒子去找地主，想要那么一小塊面包給孫女，讓她挺住一頓，卻被地主家的家丁給活活打死，小孫女……也餓死了，兒媳婦被人家強(qiáng)抓了去，不知道去了哪兒，嗨，幸虧我老伴走的早，不然，要跟我活遭罪。我拿著身上僅存的幾塊錢，買了一瓶子假酒，喝吧，喝死拉倒?！?/p>

阿芙爾樂聽到這兒，心里不是滋味。

葉卡捷琳娜卻愣頭青似的在旁邊來了一句：“這里是圣彼得堡，天子腳下，怎么你們就把日子過成了這樣?！?/p>

老頭子一聽，起精神了，說：“我也想知道為什么日子過成了這樣。這位夫人，小老兒我看你衣著華貴，容貌明艷，想來是個上層社會的名媛，您睜開眼睛，到這皇都外的農(nóng)村去看看，我們這些人的日子就是變成了這樣，像牲口一樣活著，活不下去了開始賣兒賣女。您知道這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是什么嗎？種了一輩子地，自己吃不上一塊黑面包，織了一輩子布，自己穿不上一件棉衣，放了一輩子牛羊，自己吃不到一片肉，到底是我沒活對，還是有人不想讓我們好好活？”

葉卡捷琳娜攥著拳頭，默不作聲。

阿芙爾樂招呼酒保來，說：“來一瓶上好的酒，再來一盤烤肉，給這老頭，錢我付，快點?！?/p>

“好嘞夫人，您稍等?！?/p>

阿芙爾樂和葉卡捷琳娜一人點了一杯酒，坐在吧臺前，一邊小口啜著，一邊扭著頭看著明燈下?lián)е廊说募澥總儭?/p>

“我們用鮮血守護(hù)的國家，竟然是這樣的令人寒心……葉卡捷琳娜，看他們，哪兒有一點值得我們保護(hù)的樣子?！?/p>

“是啊……羅剎國，需要一場改變，阿芙爾樂，我們應(yīng)該去籌劃一下?！?/p>

“對?！?/p>

兩人出來，只覺得外面的風(fēng)雪又大了許多。

風(fēng)吹雪，雪如沙?？耧L(fēng)揚(yáng)起了漫天的冰粒，露出了被掩藏的，令人窒息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