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鏡面倒映出的你，我悄聲破碎?！?/p>

“寫給小鵝，

親愛的小鵝，十年后你還好嗎？

還記得你剛來到家里，一直躲在角落什么話都不說，看著就讓人心疼?！?/p>

……

讀信的聲音并不大，但在周可可看來卻無異于振聾發(fā)聵的陣陣驚雷。

時(shí)間膠囊中是再熟悉不過的樓媽媽的語氣，令他思念了千千萬萬個日日夜夜的聲音，仿佛正從這些文字中蜂擁出來，把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

如果我還是那個配得上自己名字的周可可，那時(shí)一定會傷心而又釋懷地嚎啕痛哭一場吧。

也未必，那時(shí)的我還在包裹自己，明明已經(jīng)流離失所卻不動聲色。

那么，是不是——還是說我本來就應(yīng)該是——去試著打開自己呢？

等一下，真奇怪，這個想法周可可可從來沒有過……

日思夜想的聲音仿佛就在耳畔回響，但…他卻不敢面對它們，甚至還想盡可能遠(yuǎn)離。

白三碗不知道，他哪里是在念一份信函，對彼時(shí)周可可來說此刻的他無異于豎起了一面照心鏡。

因?yàn)檫@封信里，還有小鵝。

從前的小鵝，善良單純的小鵝。

那個被他自己親手殺死的小鵝。

“時(shí)間和愛會愈合所有傷口，未來的你，也會找到自己最喜歡做的事，會遇到一群可愛有趣的伙伴，會擁有自己的愛人和家人，會成為正直善良的人?！?/p>

世上從來沒有堅(jiān)不可摧的軀殼，所謂最堅(jiān)硬的心，也只是因?yàn)闆]有觸及最柔軟的肋。

更何況，這是早就被光亮與溫暖見隙插足的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時(shí)光膠囊成為了一只光的眼睛，在崩潰的一瞬間穿透了周可可掙扎糾結(jié)在復(fù)仇與友情之間的夢魘，把本就搖搖欲墜的仇恨燒得粉碎，只留下名為悔恨的灰燼。

但它燒毀的，可不止仇恨。

周可可破碎了，無聲無息但千真萬確。

這一刻，周可可不再是25歲以復(fù)仇為己任的巧克力店主，而完全變回了15歲缺乏安全感的孤兒小鵝。

但他已經(jīng)不可能重新成為小鵝了。

然而，十年來他又有哪一天不是樓媽媽的小鵝呢？

恨意染眼，離火遍野。

沒想到，最后還是我自己把自己燒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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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鵝低下頭，它看見了湖底那潔白的影子，和湖面上自己渾濁的倒影。

原本似乎水火不容的黑與白在這一刻達(dá)成了一種微妙的對照統(tǒng)一，在它的視線上漸漸重合。

那是…我…嗎…

答案是確定的。

不…不可能…我…我不可能像它那樣…

它一定是軟弱的，怯懦的，只要有一點(diǎn)點(diǎn)愛就能讓它紅了眼睛…忘了正事…

我和它不一樣，我…是要幫媽媽奪回公理的…

我只是…殺了幾個本來就該死的人…

“至少它比你干凈?！?/p>

那個與冷酷黑影爭吵過的聲音又出現(xiàn)了。

“你是個殺人兇手，你身上背著整整十二條鮮活的人命”

“你…還殺死了他，曾經(jīng)的你——樓媽媽的小鵝”

“你需要一個靈魂！一個靈魂！一個靈魂啊！

“你要喚醒那個干凈的靈魂。”

小鵝，醒醒吧。

“干凈”?

既渴望又可怕的詞。

不，不要提那個詞，我不想聽。

“周可可，你可真是怯懦，即使學(xué)會了說不也一樣。”

怯懦…那個慘白的影子才會…怯懦…

郁夢中的周可可無謂地掙扎著，逃避著。

但他知道這是毫無意義的，

他其實(shí)已經(jīng)在潛意識里向這痛之入骨的真相妥協(xié)了：

白天鵝是他純潔善良的過去，也是無比懷念卻無法回去的曾經(jīng)。

他不敢面對的，不是過去本身，也不是無數(shù)次午夜夢回時(shí)仍在身側(cè)的故人音容，而是他自己被其中過往之皎潔映襯得愈加血淋淋的，被仇恨蒙蔽的靈魂。

一滴清淚從黑天鵝眼眶中滾落，向天空的海底流淌回去。

10“放棄救贖后，世界是灰色?！?/p>

?

“我想樓媽媽了?！?/p>

?“我真的很怕黑和很怕孤單。”

“推理團(tuán)的朋友們，我復(fù)仇成功了。”

“對不起樓媽媽和樓老師?！?/p>

“我想我非常不愿意再帶著這份罪惡的記憶再回到過去。”

“我會永遠(yuǎn)地留在這里。”

“希望你們永遠(yuǎn)輕盈，永遠(yuǎn)滾燙?！?/p>

“再見，白宋一郭周，劉一酷?！?/p>

從此，我們也只能，年頭年尾各自活了。

我不配有媽媽。

我不配有朋友?！究煽桑阌形夷?！】

現(xiàn)在…甚至連仇人也不配擁有了。

其實(shí)我想要的，不過是能一直在的，星辰一樣的人。

即使他是我的仇人也行。

只要他在，我就心安。

只要不要只留下我一個人。

?

黑暗像一張巨網(wǎng)，向周可可籠罩下來。

可他再也無法抓住郭包佑的手，躲開白三碗的捉弄，或者和劉下來一樣高了。

他的約德爾喊得多高都沒用了。

黑暗與孤獨(dú)讓他仿佛置身噬靈之繭中，壓的他快要窒息。

周可可無力地在墻邊瑟縮下來，閉上眼睛，就像當(dāng)年來到幸福之家的小鵝。

他軀殼的身影那么渺小，渺小到?jīng)]有人會注意到那里曾被惡魔占據(jù)。

我真的太沒用了。

我當(dāng)不好兒子，當(dāng)不好養(yǎng)子，甚至當(dāng)不好一個仇敵。

彼岸花有毒，花語卻是惡魔的溫柔。

但我又做不到像它那那般決絕。

——花與葉永不相見，決絕的叫人心疼。

痛快痛恨都照徹，我下不了這個決心。

果然，我…甚至當(dāng)不好一個惡魔。

“我做不到”

太對了。

我根本不配叫周可可，我什么都留不住…什么做不到。

我真的累了。

我再也不想繼續(xù)了。

現(xiàn)在只要給我一個肩頭的溫暖。

然后，我愿意就此沉淪。

就算沉溺在時(shí)間之海的迷途里，輾轉(zhuǎn)往復(fù)。

那也是我活該，我應(yīng)得。

可…我真的好想有人能抱抱我啊…

（“可可，我來了?！保?/p>

?

“人生中會有很多次再見，但并不是每一個再見都會再見?！?/p>

周可可試著安慰自己，但還是徒勞。

我要是只貓?jiān)摱嗪冒　恢辽倏梢宰约航o自己順毛。

徒勞…都是徒勞…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最后還是逃不過要說再見…

就像是危樓高索上的夢，再瑰綺旖旎，夢醒還是會跌落懸崖，粉骨碎身。

等一下，這個場景，這種心情好似曾相識……

那是哪里呢？

也是他們最后都沒有選擇留下來在我身邊……

?

只是這次不一樣的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樓媽媽善良的小鵝此刻唯一能做的的選擇，盡管它所帶來的的鉆心痛苦已經(jīng)深入骨髓。

飲鴆止渴罷了。

“對不起…我喜歡…”

“可可，放過自己吧，”那個聲音又出現(xiàn)了，‘“痛已經(jīng)痛了，你還要綻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