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深的深海中,有不可名狀的秘密 | 科幻小說

12月,不存在科幻的主題是「破局與新生」。
有這樣一個理論:人死后,意識會發(fā)散到宇宙,并最終匯聚到一處。三位被困在地外星球海洋深處的潛艇成員,在一片漆黑中討論著這個觀點,隨著潛艇一直下落,他們發(fā)現(xiàn),這里的海洋成分類似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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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澤宇 | 科幻作者,時裝攝影師,短篇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夢》,長篇作品《夢潛重洋》?!独鴺撕灐帆@森雨征文銀獎?!峨娕c雷》出版收錄于《大國重器》,《繁衍宇宙》出版收錄于《另一顆星球不存在》。多篇作品參加科幻春晚,風格擅長懸疑幽默,風格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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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深淵的盡頭嗎?”
全文約6700字,預計閱讀時間13分鐘
一
“馬倫,怎么樣?到半小時了嗎?”
“什么?”
“我在問電力,要恢復了沒?”
“不,我估計得再等一會兒,瑟坦麗,還坐在那兒嗎?在艙門邊?”
“對,我一直坐這兒沒動,怎么?我要去你那邊嗎?”
“不用,駕駛臺這很亂,繼續(xù)在那坐著吧,我不想你摸著黑被什么設備給拌倒了?!?/p>
“我聽見你在調(diào)試什么,以為你在重啟電源?!?/p>
“沒有……我就是隨便試試。對了,瑟坦麗,我感覺你年紀不大,有25歲了?”
“差不多,離開地球之后我就不怎么愛計算年齡了?!?/p>
“我也一樣,我應該比你大十來歲左右……你現(xiàn)在怎么樣?緊張嗎?”
“我?應該緊張什么?”
“也沒什么……我以為女孩都不適應這種環(huán)境?!?/p>
“什么環(huán)境?”
“深海?一片漆黑?這都算吧?!?/p>
“不,我其實早習慣了。別擔心一個不喜歡腥味兒,但不討厭深海的地外海洋生物學家,我常呆在這種黑暗的環(huán)境里,反而會讓我的感知變得敏銳?!?/p>
“那就好,我一直有個疑問,你為什么要來這兒?據(jù)我所知這顆行星上沒有任何生物,連海藻之類的都沒發(fā)現(xiàn)過,所以一個海洋生物學家來這做什么呢?”
“其實我也不知道?!?/p>
“你也不知道?”
“對,我今天晚上才從篝火號下來,我第一次來你們這顆星,沒吃飯,也沒睡覺,基地的人只是告訴我要下潛了,我不知道為什么找上我,可能我正巧在附近星系,也可能是我之前提交過一份深海探索的申請,反正就直接把我?guī)У侥氵@艘潛艇上了?!?/p>
“他們難道沒跟你說嗎?這顆行星上沒發(fā)現(xiàn)過生命?!?/p>
“我在基地碰到一個人,叫米爾,他在路上跟我簡單聊起過?!?/p>
“你遇到米爾了?好吧,那我能明白為什么讓你下來了,他從不憐香惜玉。你知道他嗎?在自己枕頭邊裝了一架窺潛鏡,睡覺時都會窺探海面下的動靜,他對這片海洋很著迷。”
“對,我也挺著迷,他人還不錯,至少和我有共同點,他不能保證我這趟有沒有收獲,只是說你們還沒探索到過深淵底部對嗎?”
“瑟坦麗,我就告訴你吧,實際上基地是上個月才完工的,這項深潛探索任務才剛剛啟動,雖然沒人到過深淵盡頭,可之前的下潛,我在海里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過?!?/p>
“完全調(diào)查清楚之前誰也說不準?!?/p>
“你挺樂觀,你覺得我們會找到生命的跡象?”
“有的生物會活在不同的海層,你覺得呢?馬倫,你覺得我們能在這片海里找到什么嗎?”
“說真的,我其實不太想,這顆行星一片貧瘠,沒有任何有用的礦物,連細胞都沒發(fā)現(xiàn)過,我不明白他們干嘛在這兒建基地,反正我不喜歡這?!?/p>
“你想去更美的星球?!?/p>
“我喜歡探險,瑟坦麗,但不是像這樣漆黑一片的深海里探險,我感覺它不像是海洋,倒像某種生物的瞳孔?!?/p>
“很有趣的比喻,我探索過一些行星上的海洋,還在一艘潛艇上住過一陣,它比你的這艘大得多,有很多有趣的朋友……”
“噓……”
“怎么了馬倫?”
“你沒感覺到?潛艇動了一下?!?/p>
“動了?什么意思,我沒覺得有什么變化?!?/p>
“現(xiàn)在又平穩(wěn)了,算了……可能是某種洋流,要是探溫計還能用就好了。”
“好吧,我們已經(jīng)下潛多深了?”
“停電前深度表上顯示55000多米,現(xiàn)在不知道,沒儀器在工作,惑許翻一倍了吧?!?/p>
“深淵總深度是二十萬左右嗎?”
“那只是我們估計的數(shù)值,不知道,以前最多只下潛過七萬米?!?/p>
“馬倫……我好像聽見了什么聲音……”
“有嗎?我沒聽到。”
“我不知道,但我預感我該去工作了?!?/p>
“你的工作?”
“我要去觀察窗那,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什么,它在我附近嗎?”
“是的……但你現(xiàn)在就去?”
“怎么,不行嗎?”
“沒什么不行的,你是專家,我只是個載你下來的潛艇駕駛員,你說了算。我只是想提醒你,現(xiàn)在沒電,探照燈也打不開,所以海里有什么也看不見。”
“有些生物會在深海進化出發(fā)光腔,所以黑暗中更好觀察?!?/p>
“可你說的是地球的海洋?!?/p>
“生命是有趨同性的,我有個預感馬倫,我覺得我這次會發(fā)現(xiàn)這顆星上的生命?!?/p>
“那是種什么樣的預感,海洋生物學家都會有的預感嗎?”
“不是,我也沒法形容,但我的感覺很強烈,就像……就像四周有什么在跟我們一起下潛,我有這種感覺。”
“四周?難道你又聽到什么了?”
“怎么說呢,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好像有什么在看著我們,在觀察著我們。”
“你在嚇唬我嗎?”
“沒有,好吧,也可能是來自我的盼望,我真希望能找到什么,不管是什么,我都會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p>
“好吧,我只覺得你形容得嚇人,你不太擅長表達興奮的感覺?!?/p>
“隨便你怎么說吧,那觀察窗在哪?什么位置?”
“你摸摸看,邊上有個座位,往那摸?!?/p>
“哪?”
“你左邊?!?/p>
“好像摸到了——有個扳手式的東西,是座位?”
“不是,千萬別動,那是艙門的保險栓,再往下,往下摸?!?/p>
“有片很粗糙的墻壁?!?/p>
“再深下去墻壁會更粗糙的,會鼓起一個個泡兒,這種材料能抗很強的水壓,別管它。要不你先站起來?!?/p>
“好,我站起來了。”
“用腳去探探左邊?!?/p>
“好的?!?/p>
“碰到什么了嗎?”
“一個箱子?”
“是座位,在它后面的墻上,去摸一下,有塊圓形光滑的地方,觀察窗就在那兒,摸到了嗎?”
“馬倫……”
“怎么了?”
“我踩到了什么,我好像踩到了一只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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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一只手?”
“我想應該是莫教授的……畢竟這潛艇里只有我們?nèi)齻€人。”
“好家伙,我都差點把他給忘了。”
“他還是沒醒,不過呼吸很均勻,應該沒有大問題。”
“要我說他就不應該來?!?/p>
“為什么?”
“深??謶职Y、幽閉癥,無論哪種都是要命的,我們執(zhí)行下潛任務前做過很長時間的培訓,有一陣我獨自在一千米的海下生活了一個月,就在這樣一架不到五米長的潛水艇里,只有我和另一個駕駛員挺了過來?!?/p>
“他有幽閉癥?”
“誰知道。”
“我要不要把他扶起來,讓他躺到別的別方?!?/p>
“哪?我潛艇里可沒床。就讓他在地上躺著吧,我以前就是這么睡的,不會太涼?!?/p>
“我有點擔心,剛剛他還在不停講話,為什么忽然就暈倒了?!?/p>
“因為緊張?!?/p>
“可我覺得他當時不緊張,只是很興奮。”
“興奮也是緊張的一種表現(xiàn),他一直在壓抑,所以潛艇一停電,他的那根弦就繃斷了?!?/p>
“你不覺得當時有點奇怪嗎?他暈倒前語速越來越快,每個字都拉長了音調(diào)兒。”
“這不就是緊張嗎?”
“不,我感覺他的聲音是被扯長了。”
“瑟坦麗,別做海洋生物學家了,去寫鬼故事?!?/p>
“好吧,我不說了,算了,我已經(jīng)找到觀察窗了,位置跟我個頭差不多高,橢圓的對吧?”
“是那,不過不是橢圓,是圓?!?/p>
“摸起來感覺就像是橢圓的,有臉盆一樣大,馬倫,我喜歡這個觀察窗?!?/p>
“你喜歡觀察窗?”
“我以前遇到過的觀察窗大部分只能叫觀察孔。這個可以直接把臉貼在上面,如同和深海融為一體了……好吧,的確外面什么也看不見,海里是全黑的。馬倫,你怎么適應這種工作環(huán)境的?你是不是戴著夜視儀?所以你能看見的對吧?”
“我和你一樣,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操縱桿,看不到儀表盤,也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前窗,我只能去摸,不過平時可都是開著燈的?!?/p>
“所以這事兒經(jīng)常發(fā)生嗎?”
“哪件事兒?”
“像剛剛那樣,潛艇自動斷電的事兒?!?/p>
“唔……”
“嗯?”
“對不起……瑟坦麗,我正在想一件別的事情。莫教授他……你們倆個之前認識嗎?”
“我還以為他是你基地的同事,我以前沒見過他?!?/p>
“他和你一樣是今天才到,他是從地球來的?!?/p>
“他從家鄉(xiāng)來?”
“嗯,據(jù)說這是他的第一次太空遠行?!?/p>
“真讓人羨慕?!?/p>
“羨慕?”
“我是說地球,我依舊懷念那兒,但你知道,我沒辦法再回去了?!?/p>
“明白,太空篝火號的信條是永不回頭,你們探索過多少行星了?”
“有一些了,但其實在太空的日子也不錯,我認識了很多人?!?/p>
“在你認識的人里,有神學家嗎?”
“神學家?”
“沒聽說過?”
“沒有?!?/p>
“好吧,那這么說吧……瑟坦麗,你是生物學家,來執(zhí)行這個探索深海的任務說的通。但莫教授是神學家,神學家來這兒做什么?八桿子也打不著。”
“他說過?我剛剛還沒來得及跟他自我介紹,可我聽他說的那些,好像是在研究意識和宇宙的聯(lián)系這類的,有點像在講一種共生系統(tǒng)?!?/p>
“對,他把宇宙當成一個自然的整體,每顆星之間都是有共生關系的?!?/p>
“那你為什么說他是神學家?”
“因為是一樣的,你聽不出來嗎?他這么說不就是在說神創(chuàng)宇宙嗎?”
“我可沒聽出那種意思,我覺得他的說法是合理的猜想,比如花粉和蜜蜂,也許只是因為距離太遠,所以我們還沒有發(fā)現(xiàn)宇宙尺度間的那種協(xié)作,也可能和暗能量有關,誰知道呢?”
“好吧,反正我不是科學家,我只是覺得奇怪,你記得嗎?他說話時一直在看觀察窗,總感覺他能看見什么?!?/p>
“我當時沒注意,我一直在整理行李。”
“進入深淵的風險可不小,他也提供不了多少幫助,可他卻非來不可,我認為一定有什么特別的理由他才會上這艘潛艇?!?/p>
“我只記得他說過,他發(fā)現(xiàn)人死后意識會發(fā)散到宇宙?!?/p>
“你相信?”
“我不知道,我學的不是這個?!?/p>
“你進潛艇前他還和我說了些其它的?!?/p>
“什么?”
“意識——和生命——之類的。但我覺得他還是在瞞著我們什么。”
“為什么要這么說?我感覺你好像很在意他說的那些?!?/p>
“是啊……好吧,那我就說實話吧,瑟坦麗,你是不是也沒完全告訴我真相,基地不可能把你叫到這兒什么也沒透露,你一定還知道些什么,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兒,是米爾讓你保密的?”
“呃,是這樣……的確,我來之前簽了份保密協(xié)議,但我覺得那只是道流程?!?/p>
“什么樣的保密協(xié)議,告訴我,我只是駕駛員,告訴我也沒關系?!?/p>
“你為什么要知道?你只要駕駛潛艇就好?!?/p>
“我就是得知道?!?/p>
“馬倫,你很緊張,出什么事了嗎?”
“我不想嚇你?!?/p>
“嚇我?嚇我什么?”
“你還記得嗎?我跟你說過基地有兩名潛艇駕駛員對吧,我是其中之一。”
“對,然后呢?”
“其實上周已經(jīng)執(zhí)行過第一次探索深淵的任務了,另一名潛艇駕駛員獨自執(zhí)行的任務,但是瑟坦麗,你冷靜聽我說,最終他和他的潛艇都沒再回來。”
“這是……這是什么意思?”
“他和潛艇在深淵里消失了,我們判斷是出了故障,或者是誤操作。但現(xiàn)在我不那么認為了。瑟坦麗——我實話告訴你,根本沒有充電這回事兒,剛剛潛艇停電其實我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只是不想你太緊張才騙你說是正常的,在和你聊天時我把能做的全都嘗試過了,可電力還是沒恢復,潛艇還在繼續(xù)下沉,我擔心它沒辦法再浮回到海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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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你……你是說……我們要死在這兒了?”
“潛艇在自由下沉,如果這是地球的海洋,我就會直接跟你說我們完蛋了。但這不是,所以我要知道所有可能的原因,一個生物學家,一個神學家,你們到底來找什么?這深淵里有什么東西在干擾潛艇,我得知道些什么,如果知道了,或許還能想到辦法?!?/p>
“可你剛說停電是正常的,你只是想嚇嚇我對吧……”
“瑟坦麗,請你冷靜,聽我說。我知道你害怕,我也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有什么東西把電能吸走了,也許是遇到了和之前潛艇一樣的事?!?/p>
“他真的沒再回來?沒人告訴過我這件事!”
“米爾當然不會告訴你,他就是那樣的人,但你別怕,我離你就三米遠,我會一直在這陪著你。問題是,我們應該弄清楚來龍去脈,其碼要知道接下來會面對什么。瑟坦麗,你下來之前米爾到底和你說了什么?”
“他只是說了一些有關數(shù)據(jù)的事?!?/p>
“什么數(shù)據(jù)?”
“海洋?!?/p>
“海洋?”
“海洋的成分,他說海水中有似類激素、酶和血清似的物質(zhì)。他說,這種物質(zhì)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兒?!?/p>
“那是什么意思?是說這的海水不應該是這樣的對嗎?”
“我見過很多行星上的海洋,但沒發(fā)現(xiàn)過這種,更像是某種生命的體液。我不知道,那份報告我沒看過,但我覺得足夠證明這是有生物存在的?!?/p>
“真夠詭異的,莫教授也說過類似的話?!?/p>
“他說什么?”
“在你上這艘潛艇之前他開始一直在抱怨,說找到了宇宙是共生系統(tǒng)的證據(jù),但沒人信他,他說人死后的意識會形成某種能量,最終穿過大氣層進入太空,他稱之為意識的回流,這些意識能量會在太空中漫游,慢慢損耗,但最終會匯集到同一個地方?!?/p>
“匯集到哪?”
“瑟坦麗,當時我才明白,這就是我們在這兒建基地的原因?!?/p>
“你的意思是,意識能量到了這兒,到了這片海洋里?”
“很奇怪不是嗎?他說這顆行星的海洋和地球有某種聯(lián)系,和人的意識有聯(lián)系,他說就是來證明這種聯(lián)系的?!?/p>
“他要怎么證明?”
“我也不知道,但他提起過地球上發(fā)生的一件奇怪的事兒,沒說清楚,和新生兒有關,他說……”
“馬倫,我覺得現(xiàn)在不是講這種故事的時候,難道你不應該再試一試嗎?也許潛艇真的是在充電呢?可能調(diào)試一下就好了呢?”
“我和你聊天時就一直沒停過,我已經(jīng)摸黑把控制臺的螺絲都擰下來了,我的手現(xiàn)在就在控制面板里摸著呢,沒找到哪有問題,所有的部件都是正常的。但我有種奇怪的感覺,里面的電線好都變長了……”
“天??!”
“怎么了瑟坦麗?”
“你沒看見?”
“看見什么?”
“一道光,剛剛就在觀察窗外?!?/p>
“什么光,我什么也沒看見?!?/p>
“沒有嗎?離窗很近。”
“是不是黑暗讓你產(chǎn)生了幻覺?”
“真的,先是個光點,然后變成一條光弧,就像黑夜里揮動一根剛剛熄滅的火柴,轉了一圈兒就不見了?!?/p>
“是嗎?那光是橘黃色的嗎?”
“不,是藍色?!?/p>
“藍色?你確定沒看錯?難道不是橘黃色?”
“不是,你為什么覺得會是橘黃色?”
“因為我一直在等著一道橘黃色的光?!?/p>
“什么意思?”
“因為上次的事故,基地制作了一臺激光導引儀,如果失去了聯(lián)系,會有一道光從基地下方打到我的潛艇上,為我們做出標記和導引線,它追蹤的方式是跟據(jù)潛艇的材料,所以即使沒電那道光也能找到我們。但已經(jīng)過了本來設定的發(fā)射時間,我以為那條激光不會再出現(xiàn)了?!?/p>
“有可能就是它,現(xiàn)在的海水也許是有顏色的,把橘黃色的光變成了藍色?!?/p>
“可你剛說它旋轉了?”
“沒錯,像精靈一樣,好像有生命似的,我覺得它剛剛在看我?!?/p>
“那不可能,激光線是不會打轉的,它是直的。”
“馬倫,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一只激光筆對著你的眼睛晃,你是不是看到的就是在打轉的光圈兒?!?/p>
“你這么說……確實有道理,我怎么沒想到,但也不對,激光線應該是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導引材料上,不應該在你那兒……我的天,你聽……是什么?瑟坦麗,你聽到了嗎?”
“是,是的,我聽見了?!?/p>
“那是某種海洋生物的叫聲嗎?”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生物學家,仔細聽聽。”
“很空靈,很沉悶,我不能肯定是不是生物發(fā)出的?!?/p>
“你從沒聽到過這種類似的聲音嗎?”
“有點像章魚和海鰻的纏斗聲,不過這聲音要大多了?!?/p>
“我怎么感覺像黏黏的——一團蠕動的器官?”
“無論是什么,它肯定很巨大……”
“我感覺它在靠近……瑟坦麗,如果真的存在一種巨大生物,它會看到我們嗎?”
“這得……這得取決于它用什么看……”
“我不喜歡這感覺……瑟坦麗?你在干嘛?你在拍艙門?”
“不!不是我,好像有東西在撞我們的潛艇。”
“不,不不,這是摩擦聲……瑟坦麗,不太對勁兒,這聲音不是從外面?zhèn)鬟M來的?!?/p>
“不是外面?”
“是潛艇里面的聲音,莫教授?是你嗎?是你醒了嗎?瑟坦麗,莫教授在你身邊嗎?”
“不……我已經(jīng)摸不到他了,他不見了?!?/p>
“莫教授?你在嗎?”
“??!”
“見鬼了!瑟坦麗!剛剛的那個是什么?”
“是光,我之前說的那道光。”
“它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們的潛艇里?”
“我不知道,它好像是活的?!?/p>
“活的?”
“我感覺是莫教授……他,他變成了一道光,然后透過潛水艇的墻壁沖了出去?!?/p>
“你說他變成了光?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瑟坦麗?你為什么在往后面走?”
“沒有,我一直站在這兒沒動?!?/p>
“但你的聲音聽起來正在離我越來越遠?!?/p>
“是的……但我有過這種感覺……”
“你說什么?”
“太空篝火號在空間躍遷時,就會產(chǎn)生這種拉遠的距離感?!?/p>
“空間躍遷?”
“就是臨近光速的狀態(tài)……馬倫,潛艇難道在以接近光速下潛?”
“這怎么可能,等等,你的意思是,激光導引線一直沒出現(xiàn),是因為我們也在以光速……不,這怎么可能,這顆行星就那么大,再說我們哪來的那種動力,不對,我想起來了,莫教授好像也說過,他說被太空旅程凈化過的意識,會再次……從……星表面向……里……”
“馬倫?”
“返回……你……”
“馬倫!你在說什么馬倫,我聽不清你的聲音了,你好像離我很遠!”
“馬倫?怎么回事……喂!我摸不到墻壁了……我好像在懸浮著,我感覺不到我的手了……還有腳……身體……我還在潛艇里嗎?這是什么……是星際躍遷時的那種光……我在去哪……”
“不可能……難道……這就是……深淵……盡……”
“喂,剛剛……她……她在說話?”
“我的天,快去叫喬醫(yī)生!”
“喬醫(yī)生?喬醫(yī)生!”
“怎么了?”
“請你快來手術室一下!”
“你們不是正在那兒做接生手術嗎?”
“對,新生兒順利誕生了,是個女嬰。”
“然后呢?叫我做什么?”
“然后又出現(xiàn)了那種怪事兒?!?/p>
“哪種怪事兒?”
“就是去年的時候,在歐洲,還有上月和上周的那兩個新生兒?!?/p>
“你是說……”
“對,又出現(xiàn)了,和之前那三個嬰兒一樣,這個女嬰一出生也說話了,這次喊的既不是救命,也不是什么激光導引線,更不是大上次那男嬰說的——我證明了我的猜想?!?/p>
“這個女嬰說了什么?”
“她只是問了一句話,她問這就是深淵的盡頭嗎?”
(完)?

編者按
這是篇類似星新一那樣思路的超短篇,全對話過程的漆黑舞臺對應著同樣的子宮環(huán)境,結尾戛然而止的適當留白也能賦予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平添自身世界觀的延展性。星際迷航系列中說“太空,最后的邊疆”,而新浪潮又破局,將探尋的視野從浩瀚宇宙轉回人類的內(nèi)部世界——精神宇宙,予以科幻某種形式的新生?!丁斑@就是深淵的盡頭嗎?”》可以被認為是這種轉變的一個鉚接點。
——郭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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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郭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