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 —————— 北漂的日子好難過，貝拉切身體會到了這一點。逃出那個家庭后卻沒有一技之長，唯一算得上不錯的大概是自己打游戲的水平。 　　端盤子、發(fā)傳單，什么活她都干過，終于攢齊了一套像樣的行頭能做直播這行業(yè)。但她的目標遠不止于此，她想站在那個更大的舞臺上。 　　從菜場回來路上看見液晶屏投影里的聯(lián)賽總冠軍隊伍，貝拉心想自己什么時候才能有機會出現(xiàn)在那里呢。 　　之前還沒和乃琳合租的時候，她天天都是吃外賣應付，只不過隨口提了一嘴自己會做幾個家常菜，就被對方奉為“北漂廚王”，求著她在家里做飯吃。 　　“酒吧提供的晚餐實在太難吃了。” 　　“我做的也不好吃。” 　　“至少比那邊好吧！” 　　面對簡陋折疊桌上過于豪華的三菜一湯，乃琳沉默了。 　　這叫做得不好吃？ 　　貝拉心虛地夾了一筷子西藍花，說自己第一次做飯的時候差點把廚房炸了。 　　所以你在這沒法并排站下兩個人的廚房里也要堅持放一個滅火器？ 　　嗯嗯。 　　只是乃琳會想，這個剛成年五個月的室友，為什么有時候會表現(xiàn)出不屬于這個年紀該有的成熟？尤其在做家務和照顧人這方面。 　　雖然大部分時候看起來確實符合她對18歲小女孩的刻板印象。 　　直到她不小心撞進了藏著另一個貝拉的荊棘叢林。 　　北方深冬大雪，乃琳裹著風雪回到家時發(fā)現(xiàn)只有客廳被留了一盞燈。 　　平時這個點貝拉應該還沒睡才對。 　　脫下厚厚的棉襖，乃琳準備回房收拾時路過貝拉房間，看見她的房門虛掩著，昏暗的燈光透過縫隙鉆出來。 　　墻上的時鐘指在三點，貝拉睡覺討厭光線，甚至無光的環(huán)境里也要戴眼罩，這是還沒睡？ 　　可房間里沒有一絲動靜，沒有電腦的嗡鳴聲，也沒有急促的鍵盤聲。 　　乃琳以為是她睡著了忘記關燈，輕手輕腳推開房門準備幫她拍掉頂燈，卻無意間瞥見狹小的房間里可憐巴巴在小床上蜷成一團的貝拉。 　　心里默念自己不是故意進她房間，不是故意要看她睡覺的，乃琳帶著一絲擔憂小心翼翼走到她床邊。 　　眉頭皺得好緊，表情實在是有些狼狽，昏暗燈光下可以看見貝拉被汗水浸濕的發(fā)絲一縷縷貼在臉頰上。 　　可這是北京的十二月份，下著大雪的寒冷夜晚。 　　做噩夢了嗎？乃琳俯身想把她從噩夢里喚醒，卻被人無意識的動作推開，不停重復著痛苦的哀求。 　　“不要過來......” 　　乃琳只好順勢蹲在她床邊，輕輕用口袋里的紙巾擦干她臉上不知道是淚水還是汗水的痕跡，安撫小動物般輕輕拍她脊背。 　　突然覺得貝拉真的很像被人拋棄的小動物，小小一只蜷縮在垃圾堆旁邊，筑起厚厚的心防不讓人靠近。 　　第二天乃琳假裝沒發(fā)生過這些事，也閉口不提昨天晚上看見貝拉狼狽的模樣。 　　只是每次晚上回來后，她都會等到貝拉睡著，再悄悄看她有沒有被噩夢纏身。 　　毫不意外地發(fā)現(xiàn)，貝拉幾乎沒有一天睡過好覺。 　　終于忍不住提起這件事，貝拉擇菜的手一頓，說自己沒事這應該只是暫時的，乃琳卻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自己枕頭丟在貝拉床上，說等你什么時候不做噩夢了再一個人睡。出于禮貌她并沒有問困擾她的夢魘是什么，乃琳只是猜想或許和她的原生家庭有關。 　　貝拉：？ 　　美其名曰要助力小朋友身心健康茁壯成長，貝拉反駁說自己已經成年了。 　　乃琳：成年了也是小朋友捏。 　　但是乃琳睡覺實在算不上安穩(wěn)。 　　貝拉一個人睡覺做噩夢時明知道是夢，但那種痛苦太過強烈，她無法從夢里醒來。 　　曾經逃不出的噩夢里被幽暗鬼影追逐撕裂，或是摔下山崖跌得粉身碎骨，最后變成一灘恐怖模樣的場景，現(xiàn)在卻都被乃琳亂七八糟的睡姿趕走。 　　只有身邊這個大只的、強硬的、絲毫看不出一丁點成熟大姐姐氣質的人，能讓她短暫地獲得一絲喘息的機會。 　　大多數(shù)時候，在中午貝拉渾身冷汗地醒來，乃琳依舊四仰八叉睡得很香，實在是有些沒心沒肺。 　　在無意之間，她們似乎都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一樣的感情正在悄然滋生。 　　過了一段時間，貝拉做噩夢的情況好轉了不少，睡眠質量也好了很多。雖然無意識時還是會攥緊被子，或者乃琳的睡衣衣角，在失去意識之前將腦袋埋進兩個枕頭的縫隙里。 　　乃琳困得迷迷糊糊伸手環(huán)在她腰上，下意識收攏些胳膊生怕她從床上摔下去，似乎也已經習慣了懷里會有個這樣的熱源，畢竟冬天確實怪暖和的。 　　但就是說兩個人擠一張床還是太委屈了點吧！ 　　有天夜里貝拉突然驚醒，但不是因為噩夢?？僧斔l(fā)現(xiàn)自己以一個過于曖昧的姿勢縮在乃琳懷里，她能感受到安靜得不像話的房間里只有自己變得凌亂的心跳聲，和逐漸加重的呼吸聲。 　　從小到大她也沒和其他同性朋友睡過一張床，貝拉也不確定自己這種反應是不是正?，F(xiàn)象。 　　也不知道向誰求助比較好，臉皮薄的小孩自然是不敢去問乃琳本人，于是她做了她這輩子最后悔的決定之一——問直播間的彈幕。 　　特意掐著時間算準了乃琳一定在上班的時候，一把天梯賽結束，貝拉有點點緊張地問直播間觀眾： 　　“你們和同性睡一張床的時候會心跳加快嗎？” 　　彈幕前一秒還在為她精彩的操作刷“好好好、666、牛牛牛”，在聽到貝拉語出驚人的詢問后詭異地沉默了。 　　立刻被滿屏問號取代。 　　彈幕：？？？ 　　彈幕：啥情況？？ 　　彈幕：不知道啊，老師沒教.jpg 　　彈幕：Kira姐情竇初開了？？ 　　彈幕：傳下去Kira姐和別的姐睡一塊兒了。 　　彈幕：傳下去Kira姐談戀愛了還做0。 　　不是，沒有，你們不要瞎說。貝拉看著滿屏跑火車的彈幕焦急否認，說話都有些不利索，語無倫次的。 　　掐頭去尾總結為“由于特殊原因不得不和室友擠一張床睡，但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不論面對還是背對她都會心跳加快”，這可能是貝拉這輩子條理最清晰的一次。 　　她可不想被人造謠和室友談戀愛還做0！ 　　彈幕：反正劉備和張飛睡一起的時候應該不會心跳加快。 　　彈幕：我和哥們擠一張床只會被他打呼嚕的聲音吵得睡不著，心跳加快大概是準備打他一頓太興奮了。 　　貝拉覺得自己問彈幕確實不太靠譜，一幫臭打游戲的人聚在一起能說出個什么名堂來。 　　貝拉心想自己可沒有鄙視他們的意思，自己也是臭打游戲的。 　　快速掐掉了這個話題，貝拉生怕乃琳什么時候又偷偷蹲在自己直播間，要是被她發(fā)現(xiàn)可丟大人了！ 　　休息的時候乃琳看了眼手機，發(fā)現(xiàn)貝拉反常地給她發(fā)了很多消息，大概是隔半個小時一次的頻率，都是些有的沒的。 　　怪事，難道她被綁架了在求救？還是有什么難以啟齒的請求？ 　　乃琳回了個表情包，熟門熟路地點進她直播間。 　　挺正常的在打天梯，操作眼花繚亂根本看不懂，好像也沒啥事嘛。瞄了眼彈幕，大部分都在夸她手法厲害之類的。 　　上面掛了條快消失的sc，很少見有人發(fā)金色的嘛。 　　“Kira姐你是不是喜歡人家不自知?。俊? 　　乃琳：？ 　　我不就上了個班發(fā)生什么事了？ 　　乃琳回去還是沒提這件事，她在等系統(tǒng)生成的直播回放，她倒要看看這小孩趁她上班在和彈幕聊什么奇奇怪怪的。 　　還是照舊擠一張床，雖然貝拉最近做噩夢的頻率少了很多，但她也不理解為什么自己明明沒那么喜歡乃琳的睡相，卻不愿意和她分開睡。 　　好吧，心臟還是跳得好快，睡不著。 　　裝睡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情，但這小小的房間里竟然有兩個背對背裝睡的人，好詭異。 　　乃琳把腦袋埋進被子，不斷刷新貝拉的個人主頁終于刷出今晚的直播回放。開著二倍速拉進度條，等得她都快要睡著了，突然聽見被二倍速過后貝拉有些滑稽的聲音。 　　“你們和同性睡一張床的時候會心跳加快嗎？” 　　乃琳瞳孔地震。 　　看了眼彈幕，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不要教壞小孩?。?！ 　　算了一下時間，正好卡在了自己最忙的時候。 　　難怪一直在給自己發(fā)消息呢，原來是試探我什么時候休息，臭小鬼。 　　關掉錄屏，乃琳小心翼翼翻了個身，黑暗的環(huán)境她有些看不清楚，只能大概看見貝拉背對著自己的輪廓。 　　看起來是手動擋呼吸。 　　于是她往貝拉身邊湊了些，伸手搭在貝拉肩膀上。 　　很明顯地感受到那人呼吸更亂了。 　　“小拉，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