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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卷 天下歸心(上)

2023-05-30 10:01 作者:洗芝溪  | 我要投稿

第一回 入魔

檀羽這一聲喚,才讓在場眾人全都傻眼了。眾人大多是檀羽請來的客人,像李璨、真虛之屬,無一不和李靈有關(guān)聯(lián),這時聽到來營救李寶的竟然是李靈,人群的木然表情可想而知。

就有人不停地嘀咕:“他是李幫主?”

隨著這樣的思緒蔓延,許多人從驚訝變成了疑惑,似乎這是一個很大的局,一個很長的故事,眾人都成了這個故事的看客。而豪爽如李璨、沉穩(wěn)如真虛者,都已經(jīng)來到了前排。他們的表情緊張而不安,畢竟李靈乃是于他們非常重要的人,如果臺上的人真是李靈,那信仰的崩塌是難以承受的。

可是,早已知道真相的尋陽、慕容白曜等人卻不住地搖頭,似乎就已經(jīng)在預示著故事的結(jié)局。連一向愛笑的眭夸,臉上也失去笑容,看來,故事真就這樣發(fā)生了。

臺上的黑衣人一眼掃過,看著這眾人的百態(tài)表情,忽然一聲長嘆,指著檀羽罵道:“哼!休要這般虛偽。你檀羽有今天,不就是一路踩著他人走上來的?今天老夫也成了你的墊腳石,只恨當初心軟,留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逆子!”

他雖然蒙著面,可說話的聲音就已經(jīng)暴露了自己。場中之人對他的聲音何其熟悉,聽到他這一番話,一陣噓聲立時響起。他也知自己已經(jīng)暴露,只能無奈地揭下自己的蒙面,果然正是李靈。

檀羽此時仍是恭敬地彎腰一禮,方道:“世伯何出此言,小侄有些許的成績,也是得益于師門的恩惠。小侄從趙郡出發(fā)開始歷練,這一路上不知受過世伯多少幫助。世伯不僅派了慕容香主貼身保護于我,李璨兄長亦是多次幫忙,上回剿滅宇宙幫,若非世伯出錢相助,我們也難以那么快就打上龍空山。這點滴之恩,無不因著師門的情義,小侄時刻銘記于心,不敢忘懷?!?/p>

李靈聞言,突然加大聲音喝道:“好你個檀為儀,用這樣的花言巧語,真真的是在誆騙天下世人嗎?你若記得師門情義,為何孝伯會被你逼得遠游海外,為何真奴會被你逼得一貶再貶?你還敢說你不是踩著前輩朋友們的聲名上位?”

李靈見檀羽一上來語氣就十分低調(diào),也沒有施展舌戰(zhàn)時的任何技巧,便知檀羽因為自己的身份,今天要一味忍讓,故而一開口就直言相加、毫不留情面。

的確,對于李靈,對于要不要將其背后的秘密公之于眾,檀羽已經(jīng)糾結(jié)了太長時間。他反復和蘭英、尋陽問主意,反復地斟酌、掂量,最終還是抹開了師門之情,選擇大義。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寄希望于李靈的幡然悔悟,而不是自己真的去與他對峙。所以從始至終,檀羽就打定主意不為難李靈,即使李靈的言語已經(jīng)逼到這個份上,他仍然保持著足夠的恭敬。

人群聽到了李靈的話,也回過頭來看向了檀羽。他們似乎被煽動了,開始有些質(zhì)疑這是不是檀羽設(shè)下的陰謀??商从饹]再辯駁什么,以至于眾人質(zhì)疑的心緒更甚。

“無量壽佛,”一聲清脆的佛號打破了短暫的沉靜。一臉嚴肅的眭夸走到了眾人的面前,這個酒肉夫子適時的宣了聲佛號,反映著他內(nèi)心中的某些所想。這一回,他受了獨孤將軍的托付來到金鄉(xiāng),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會來。

然而,李靈的咄咄相逼,讓他不得不出手了。這時候他當然要幫檀羽,因為檀羽是他看著長大的,是他屬意的傳人。而在場眾人,也只有他和李靈同輩、又是如此相熟。于是便聽他緩緩地道:“老李啊,用你的身份壓制年輕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明明知道,那老腐儒遠游海外,就是因為你啊?獨孤將軍叫我來此,也是因為你?。俊?/p>

李靈聞言,鼻尖一抽,冷聲道:“因為我?休要在此胡說!難道孝伯真有未卜先知之能?獨孤尼那廝又有多大能耐?”

眭夸緊閉雙眼,仰頭向天,沉默半天,方感慨道:“世人皆說他是狂儒,又哪里知曉,他只是找不到出去的路,才不得不作狂語啊。他早知道李靈的隱忍腹黑,他早知道李真奴的殺戮本性,可因為師門大義,他不敢說、不愿說、不能說,于是他就成了一個狂儒。記得那時候,皇帝旨意到了趙郡,叫他進京面圣,他躲進山里,幾天幾夜不出來。若不是獨孤將軍請了盧玄、崔綽同往大陸澤相邀,七大族宗就該少一人了。可即使去了平城,他也沒待幾天就不辭而別,以至他的朋友、弟子中,竟沒幾個人知他去過平城。老皇帝因為這件事便遷怒趙郡門人,使趙郡一門沒有一個仕途通暢的,就是小腐儒,也因此受了不少委屈。老李,你應(yīng)該明白這個中關(guān)系吧?應(yīng)該知道他為什么這樣做?”

李靈聽他說話時,一直在用非常的警惕神情,待眭夸說完,李靈便冷冷地問了句:“你什么意思?”

眭夸仍是閉著眼,將頭轉(zhuǎn)而朝地,續(xù)言道:“老皇帝分定姓族、請?zhí)煜伦钣胁胖巳氤瘑枌?,趙郡之人無不傳言,趙李三杰除了已經(jīng)故去的李順,便都將成為皇帝的座上賓。李靈俠名出眾,本為隴李,李孝伯為人師表,當作趙李。然而最后傳出的消息卻是,入朝問對的隴西李氏宗老并非李靈,卻變成了李寶。于是,李孝伯受邀前往,而你老李卻去不了。聰明如老腐儒,他豈會不知這事的后果?!?/p>

眭夸并未把話說完,顯然還藏著些話,引得在場眾人無不睜大了眼,猜疑連連。李靈見此,指著眭夸竟直接罵將起來:“哈,真是笑話,世人皆知我李靈不圖虛名,我會在乎那皇帝的座上賓?你這老夫子,有什么屁還沒放完的趕緊放,省得我沒來由的遭人猜疑。”

當此名聲便要掃地的時刻,李靈也顧不得許多的身份就直接開罵,很明顯,他的罵不是要讓眭夸說,而是要讓他閉嘴。眭夸畢竟一直在趙郡士人中活動,又是李孝伯的密友,對于李靈,他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層關(guān)系。若直接說破,李靈的名聲就徹底毀了,可不說破,李靈目前又沒有自我醒悟的兆頭。眭夸也有些為難起來,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間場中再次陷入沉默。

這時,一直在后面和三少主站在一起的宇文系忽然走到前面,向著臺上微一頷首,輕聲說道:“李幫主,今天這場面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你又何苦再為難眭夫子和檀為儀呢?你我都是經(jīng)歷過當年焉支山舊事的人,都知道那入朝問對的錯誤人選是劉義康那廝故意搞出來的,你又何苦糾結(jié)于身邊的人?我聽林兒說,檀為儀早就猜出了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可他卻一直不肯說出來,依我看,這真的已是仁至義盡。俗語言,投桃報李,李幫主何故如此執(zhí)迷?!?/p>

論輩份,宇文系也和李靈相當,而且一向的語重心長,可在此時的李靈聽來,這話卻那樣刺耳。這實在是告訴他,你的那些小動作,人家檀羽早就知道了,只是礙于師門情義沒有說出來。李靈這時的心境,早已完全入魔,沒有人能勸得住他。

于是他繼續(xù)罵道:“你又是什么東西,賣主求榮而已。李寶得勢時,你就跟著李寶,檀林得勢時,你就跟著檀林。他們都說你是忠義之士,依我看,也不過如此而已?!?/p>

宇文系何曾想到,自己好心相勸,卻被李靈逮著就罵,臉色登時氣得通紅。后面林兒看出了宇文系的怒氣,當即上前,對李靈大喝道:“我看你真是入魔了,宇文二叔肺腑之言,卻被你沒來由的侮蔑??磥斫裉烊舨荒孟履銈儯匐y讓你回復正道。木蘭、阿雙,上臺去,與我拿下那李靈與李寶二人!”

木蘭和念雙早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得了林兒指令,哪還放過,當即縱身一躍,上了臺去。另一邊,雙妹等人也想沖上臺,卻被林兒止住,“我就要讓他們一對一,公平地擊敗那兩人,看他們還有何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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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對決

斬龍臺上,木蘭和念雙一左一右站定。他二人都是使劍的,但卻各有不同。木蘭的含光劍以快見長,所以輕巧靈動,透著一股慧黠氣質(zhì)。念雙的承影劍悠轉(zhuǎn)綿長,走的是佛門綿柔的套路。他們的劍都代表著識樂齋的柔和。

與之相反,和他們相對站的,正是李靈和李寶。那二人手上都沒有武器,靠徒手對敵。李靈是隴西幫幫主,練的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霸道路線。而李寶則以西域的神秘氣功為主,是陰陽無相、強橫無理的武學套路。這兩個人,都是剛強有余,柔和不足,與木蘭和念雙相較,正是剛?cè)嶂疇幍慕?jīng)典對決。當然,也是老成持重與年輕銳氣之間的對決。

不過,李寶可一點都不老成。自從被擒住后,一直到押解來此,他胸中已累積了太多的怨氣,此時得了解脫,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人。在他面前,是他數(shù)次對戰(zhàn)的大敵,他的眼中迅速積聚起殺意的通紅,一圈黑灰色的戾氣在他身周形成,他舉起雙掌,便直接向這邊攻來。

木蘭正欲舉劍去迎,念雙笑言一聲:“木蘭阿姊上次打過了,這一回讓我先來?!北阏虅τ±顚?。雙方立時戰(zhàn)在一處。

上次在居延縣,念雙的實力只是稍遜李寶一籌,再加雙妹的助力,二人打得李寶大傷。這一次,雙方實力此消彼漲,念雙早已翻過去,凌駕于李寶之上。所以對于李寶的挑戰(zhàn),他可以從容應(yīng)對。

李寶一上來,一對鐵掌便使出天山掌的精要掌法,全走剛猛套路,招招都直奔念雙的要害??赡铍p只需緊守真圓,將一柄承影劍使得天衣無縫,李寶便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下手的空隙。

李寶久攻不下,心中的急切也開始凸顯出來,他開始頻繁使用神弩暗器來試圖尋找破綻。這種暗器,完全靠內(nèi)氣催動,每發(fā)一枚,內(nèi)氣便損耗一點。偏生念雙的劍法,防守實在無懈可擊,即使神弩這樣霸道的暗器,也絲毫無法近得他身。李寶用這種招法,除了徒增損耗,也就沒有其它破解之法。

今天念雙一開始就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無懈的防守,徹底地脫垮李寶。

旁邊的李靈當然看出了念雙的意圖,他也明白李寶的急躁會讓他處于明顯的下風,這時候他若再不出手相幫,李寶便會消耗至死。于是,他只一聲輕嘯,喝道:“無膽鼠輩休要猖狂,我來戰(zhàn)你?!闭f罷也凝起一股真氣,加入戰(zhàn)團。

早已在一旁有些不耐煩的木蘭見狀,簡直正合心意,當即也道一聲:“以二戰(zhàn)一,算什么好漢,要打便和我打!”

木蘭當年赴渤海學藝時,便得過李幫主和隴西幫人的恩惠,此時卻反手一擊,要騎到李靈的頭上。李靈聽到這一句,哪里還忍得住,怒喝道:“果然都是些無情無義的白眼狼,打便打,老夫怕你是怎的。”

于是,李靈一雙拳頭,對木蘭一柄含光劍,也在這斬龍臺上打?qū)⑵饋怼?/p>

好一場龍爭虎斗。這臺上的四個人,是當世除四大武魂以外,最頂級的武師俠客,他們每一個都是一方的霸主,千萬江湖中人膜拜的對象。如今在這斬龍臺上,在這淮河河風吹過的地方,他們?nèi)c劍相交,碰撞出的無形火花飛濺入每個人的心中。

在場的所有人,早忘記了今天是斬龍的日子,只顧著欣賞這最高級別的武藝比拼??上Т颂帥]有琴,否則林兒真想彈奏一曲。一曲激昂有力的曲子,為臺上四人助興。在這樣水平的對決中,沒有音樂的陪襯,便覺得缺點什么,總是不夠完美。因為這已經(jīng)不再是簡單的仇恨之爭,他們要爭奪的,是作為八袋頂級高手的榮譽。

武術(shù)到了這樣的巔峰,就進入了另一個層次,不再如市井莽夫打架那樣的猥瑣不堪。到了這個層次,武術(shù)已經(jīng)變成了藝術(shù),其中蘊含的,是每個武師對天地運行全然不同的理解。

木蘭,當年因為悟透了《荀子》中的話而擊敗沮渠唐兒兄弟,在那之后,她將所有的知識都融入到了自己的武藝之中,成就了直逼武魂的獨特劍術(shù)。李靈,他所采用的神功同樣來源于古代的詩俠,這項武功本身就已經(jīng)具備足夠的故事性,加上李靈自身的性格和見識,所以他使出來的功法,較之別人也更加霸氣外露、勢可殺人。

所以,這場對決變成了有趣的表演,在場所有深諳漢文化的人,都在用他們自身的感悟,對這場對決做著自己的詮釋。

一邊是急躁對柔和,一邊是霸氣對淡定,兩邊的比武都在朝著識樂齋人勝利的方向進行著。隨著念雙擋住了越來越多暗器的進攻,李寶的真氣也消耗殆盡,他仍然沒能找到打破念雙防守的好辦法。而李靈則無法適應(yīng)木蘭的年輕和靈動,因為木蘭的劍法來源于她和韓均練劍、以及文試上品的過程中領(lǐng)悟的,太多的不依陳法、太多的招式創(chuàng)新,讓李靈難以適應(yīng),他無法找到有效應(yīng)對的辦法,無法在木蘭的劍法中突破,只能被不斷地侵吞和蠶食,直到落敗。

最終,隨著念雙一聲長嘯,他開始了自己的反擊。他尋找到了李寶暗器中的漏洞,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逼近李寶的身,讓他來不及轉(zhuǎn)換近身纏斗之法,也被念雙的劍背拍到了手臂,萬鈞神弩掉落,李寶再度受傷。

念雙的獲勝,給了木蘭極大的鼓舞。很快,木蘭也在幾次連續(xù)進攻后,一劍挑中了李靈背上靈臺穴,控制了他的督脈運行線路,也讓李靈再難凝聚一場攻勢。

斬龍臺下,雙妹諸武人見狀,全都興奮地大跳起來。他們知道,念雙和木蘭的獲勝,也就意味著他們已經(jīng)突破了八袋的層次,足可與四大武魂相比肩了。經(jīng)歷過多年的辛苦歷練,識樂齋中,終于走出了兩位武魂級別的武師。這是識樂齋的勝利,也是天下正道的最后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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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主使

二李成擒,人群的目光再度匯聚到檀羽身上。李璨跑到檀羽面前,用他洪亮的嗓音問道:“檀賢弟,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幫主他為什么要來救那李寶?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有這一幕,所以故意設(shè)計的圈套,讓幫主他往里鉆?”

檀羽此時低垂著頭,剛剛臺上的激烈打斗,也沒有讓他有任何的反應(yīng),他一直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局面。他的師尊李孝伯的兩個最重要同門,也是當年他剛到趙郡時,對自己幫助很大的,高平公李順和隴西幫主李靈。如今李順早已身故,他的繼承人乙渾因為尋陽的事,已經(jīng)和自己徹底決裂,他真的不想再和李幫主也成為敵人??伤麤]辦法,既然一切的事情都要他來面對,他無法逃避。

于是,直到李璨來到他身邊,他才終于抬起了頭。他的眼神看了看臺上的李靈,又看看李寶,這才說道:“雖然我早就知道了一些端倪,可對于真相,我依然沒有十足的把握。直到上次被新北海幫關(guān)押到潁上,我碰到了兩個人,這才明白了所有的故事。這兩個人,就是趙郡之亂時北海幫的兩個軍校,陳陣和曲忍?!?/p>

“那二人不是在趙郡大亂中被源賀殺了嗎?”李璨不禁疑惑起來。

檀羽輕咳了一聲,道:“其實并沒有。那二人不僅活著,他們還搖身一變,出現(xiàn)在南朝,變成了天下聞名的義天師王玄謨,和他的大弟子蕭思話?!?/p>

“王玄謨,蕭思話?這這……”人群聽到這兩個名字,無不騷動起來。那王玄謨位列七大族宗,他們竟然是當年在趙郡作亂的人?

檀羽當然知道這個消息對眾人的震撼,可他依舊鎮(zhèn)定地道:“這兩個人可不簡單,他們這些年來一直隱忍,不斷地變換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就是為了一報當年趙郡之仇。所以他們救出仇不問,組織新北海幫作亂,讓北朝陷入混亂。但是,僅憑他們的身份,并不足以支撐其在中原的所有行動。獨孤將軍曾對我說,有一個身份地位都很高的人一直在背后操縱這一切,他一直在調(diào)查,卻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現(xiàn)在秘密終于揭開,這個人,就是世伯。”

隨著他一點一點揭開當年的內(nèi)幕,人群的眼光不斷在臺上被控制的李靈、和臺下低聲演說的檀羽之間轉(zhuǎn)換。人們這才明白,檀羽設(shè)下今天的戲碼絕不是空穴來風,他果然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李璨聽檀羽說得似乎很確切,可仍是不肯相信這是真的,當即朗聲道:“檀賢弟,雖然我們都相信你的為人,也知道你是‘斷案第一’,可你把幫主說成幕后主使,這事體很大,你必須要拿出足夠的證據(jù)!”

檀羽抬頭看了看李璨,又看了看臺上的李靈,長長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如自言自語一般說道:“這故事太長太長了,我們應(yīng)該從哪里講起呢?”

“就從剿滅宇宙幫講起吧?!鄙砼缘牧謨哼m時地出言提醒道。她的眼神有些幽怨,似乎在剿滅宇宙幫上,她有著很大的怨念。

檀羽點點頭,便緩緩開言道:“剿滅宇宙幫,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很蹊蹺啊。那時我們回趙郡路上,在荒土盟遭遇疑似宇宙幫偷襲,到了襄國,也同樣遭遇疑似宇宙幫劫獄。這幾件事,都讓林兒堅定了剿滅宇宙幫的決心??墒虑檎娴氖悄菢訂??”

“當然不是!”突然從不知哪里傳來了奇怪的人聲。

眾人回頭去看,只見一個斷臂的武夫,坐在行椅上,被兩個江湖客推著,來到眾人近前。眾人立時小聲互相嘀咕起來,這來人究竟是誰,在場的人沒幾個見過。

倒是替皇帝宣旨的鄭洞林認得其人,忙解釋道:“這位是蓋吳,原宇宙幫副幫主,宇宙幫的實際指揮。”

便有人大奇:“宇宙幫殘余沒有被剿滅,還光天化日出現(xiàn)在這金鄉(xiāng)城下?”

鄭洞林道:“檀賢弟去信請他過來做個人證,陛下就讓本官把他帶過來了。陛下已經(jīng)特旨赦免其人的罪行,現(xiàn)在是侍郎盧度世盧公的門客?!?/p>

眾人更加好奇了,怎么宇宙幫的人沒有被斬首示眾,竟然還能在新朝中得個差使?這新皇帝到底是鬧的哪一出啊。

檀羽便道:“宇宙幫在丁零奴役鄉(xiāng)里、讓丁零人深受其害,出兵剿滅也沒什么錯,寶珠公主就在左近,她最有發(fā)言權(quán)。不過,讓盧度世進宮是我的主意,蓋吳他們幾位也是經(jīng)我主張入京的。上次新北海幫說宇宙幫人進了京,這話不是空穴來風,而是確有其事。大家以后會明白,盧度世擅長技藝和謀略,眼前這位蓋吳亦有過人的領(lǐng)導才能,讓他們輔佐陛下并沒什么不好。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剿滅宇宙幫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p>

“圈套?”奇異的事一件接一件,讓在場的眾人全都變得疑神疑鬼起來。

“事實上,丁零本是鮮卑族人,宇宙幫眾中多有丁零人。對于如何處理宇宙幫的問題,朝中早有議論,還是多以安撫為主,這一點鄭三兄應(yīng)當很清楚。獨孤尼將軍一直在考察宇宙幫中有哪些是棟梁之才,而步六孤俟將軍則早在宇宙幫內(nèi)部安插了內(nèi)應(yīng)。要剿滅宇宙幫固然不難,但如何利用宇宙幫所能帶給我們的技藝,才是獨孤將軍考慮的關(guān)鍵,所以他遲遲沒有動手??上У氖?,有些人并不想看到這一切的發(fā)生,因為他不希望看見北朝變得強大,他必須要阻止這一切,所以他要借我們的手剿滅宇宙幫。這也就是我們在回趙郡的路上,一再遭遇假宇宙幫襲擊、迫使我們痛恨宇宙幫的原因?,F(xiàn)在,宇宙幫的原副幫主就在這里,他可以證明,宇宙幫根本從來沒有派過任何一個人來攻擊我們?!?/p>

他說到這里,大家都明白了他是指的李靈。被控制著的李靈,則只能冷冷地道一聲:“胡說八道,老夫和宇宙幫從未接觸,干嗎要借你們的手剿滅他們?”

檀羽抬頭望了李靈一眼,駁道:“當時我們從襄國堂口出發(fā)到丁零,這行程本是秘密的,可還沒走到,這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天下。消息是誰傳出去的呢,當然是世伯你啊。你若不是想借我們的手,為什么這樣迫不及待地將這消息公之于眾?”

李靈冷笑道:“你們兩兄妹名氣大,何需我去公布,消息自然就會走漏。你這樣說,也無非是欲加之罪,任憑你說。再說了,既然你能憑自己意愿,就讓這些宇宙幫殘余從了良,他們聽你的吩咐,你想讓他們說什么,他們自然就說什么。他們說自己沒有派人來襲擊你們,這話如何能信?”

檀羽卻誠懇地道:“蓋吳是鄭三兄帶來的,事前我并沒有和他對過什么口供,這一點鄭三兄可以作證,世伯不信蓋吳,總要信鄭三兄吧?”

鄭洞林聞言,只能弱弱地證明道:“沒錯,帶蓋吳來的人是我,之前兩人并沒有見面,為儀的信也只是簡單地提到帶三人來,并沒有說明要來做什么。我問過蓋吳,他之前也不知道?!?/p>

李靈卻又哪里肯服軟,只是道:“他檀羽一向有遠謀,誰知道他在多久之前就定下了這樣一場戲。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們都沒撒謊,這又能證明什么?我剿滅宇宙幫的動機,難道只是因為想報復北朝朝廷?這帽子太大,我李靈戴不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也震驚了在場眾人。的確,如果只是因為要報復,什么時候不可以,何必非得在宇宙幫這兒。適才檀羽的意思,分明是“有罪推定”,這樣的做法,顯然無法令世人信服。

身為“斷案第一”,檀羽當然不會這么簡單,只聽他突然朗聲道:“方丈,請出來吧?”

隨著他的聲音,又從后面走出了另一組兩個人,其中之一,竟是曇無讖和尚,另一個,自然就是鮑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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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證據(jù)

這二人的出現(xiàn),讓場中一陣小小的騷動。好幾個人當先喚“方丈”,宇文系則躬身喚聲“師兄”,令暉更是驚呼出聲“阿兄”,而曇無讖還要向臺上被控制的李寶喚聲“城主”。

眾人還沒來得及互相見禮,就被檀羽的聲音壓了下去,“原紫柏方丈曇無讖大師,本是伊吾城四大長老之首,被原來的北涼國主派到仇池做奸細,仇池之戰(zhàn)后返回北涼,北涼之戰(zhàn)中又到了仇池宣揚佛法,為百姓愛戴。他和鮑兄長,這兩位便是當年仇池奸細的首領(lǐng)了,他們的話應(yīng)該是可信的吧?我現(xiàn)在想請他們證明,仇池之戰(zhàn)后成為仇池新國主的楊保熾,并非北涼或南朝派駐漢中的奸細?!?/p>

只見曇無讖雙手合什,宣了聲佛號,方才說道:“老衲可以證明,楊保熾不是當時我的手下,他的行動也不聽我的指揮。他本是由北朝朝廷籠絡(luò)以控制原國主楊難當?shù)?,后來仇池之?zhàn)中,許穆之跟郝惔之兩個人用錢收買了他,讓他幫忙出兵?!?/p>

檀羽點點頭,道:“很好,那楊保熾不是奸細,那又是誰的人呢?蓋吳……”

蓋吳聽他喚,慌忙說道:“沒錯,楊保熾最早本是宇宙幫花了大錢收買的人,是白廣平親自督辦的。他在獨孤將軍手下還有一個職使。后來機緣巧合,他在仇池之戰(zhàn)中竟成了關(guān)鍵之人,獨孤將軍不得不讓他暫代國主之位?!?/p>

他們不停地證明著,可臺上的李靈仍舊一副不肯就范的模樣,不屑地道:“說來說去,這都是你們編造出來的謊言而已?!?/p>

蓋吳原本也是一條硬漢,雖被慕聵卸去了一手一腳,可胸中的豪氣始終未減,見到李靈的模樣,他當即吼道:“我蓋吳一向說一不二,我為何要編造什么謊話?那楊保熾不聽號令、胡亂出兵殺人,導致仇池局勢一發(fā)不可收拾,當時是我親自下的追殺令?,F(xiàn)如今,楊保熾的尸體恐怕還在伊吾城的流沙中埋著,你們要查,自去查便是。”

李靈卻仍嘴硬道:“也罷,就算楊保熾是宇宙幫的人,又能說明什么,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我連那楊保熾的面都沒見過?!?/p>

檀羽伸手止住還欲再說的蓋吳,重又回到他的節(jié)奏,緩緩地道:“世伯,難道你還聽不明白嗎?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錯誤啊。在仇池作亂的元兇是許穆之、郝惔之,也就是王玄謨、蕭思話,或者以前的陳陣、曲忍,后來的司馬飛龍、荀萬秋。他們的名字雖多、身份雖亂,可有一點沒變,他們一直和世伯你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他們在漢中作亂,和世伯你企圖破壞天下太平、讓中原走向混亂的目的是完全一致的??墒菞畋氲某霈F(xiàn)讓你功虧一匱。楊保熾背后宇宙幫和孤獨將軍的力量,讓仇池恢復到短暫的和平,南朝人進攻仇池亦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結(jié)局。這件事情讓你意識到,宇宙幫的存在,對你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因為其背后是北朝朝廷在干預。所以你必須先除掉宇宙幫,才能進行接下來的行動,這正是你想借我和林兒的手剿滅宇宙幫的真正原因?!?/p>

李靈道:“‘破壞天下太平’?姓檀的,你這帽子越扣越大了。我倒想聽聽看,我為什么要破壞天下太平?!?/p>

檀羽無奈地道:“當然是因為七大族宗那件舊事。趙李三杰中的另一位入朝成了族宗,而沒有去的卻是世伯你。你不滿北朝老皇帝的昏庸、不滿這個世道對你的不公,所以你要報復,你要看到這個天下在你的操縱下走向混亂?!?/p>

“哈哈哈……真是可笑之極。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那么為什么我還要來救李寶,他死了豈不對我更有利?”

“師尊曾和小侄說過,這世上誰搶了世伯的位子,就別想活下去。李寶正是搶你位子的人,所以他必須要死,而且必須要死在世伯你的手上。這正是我設(shè)下這個斬龍臺、專等世伯來此的原因?!?/p>

他說到這里,眾人才終于明白李靈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來此營救李寶。李璨在一旁,小聲問檀羽道:“檀賢弟,那么陪幫主來救李寶的人都是……”

“如果猜得沒錯,那些人中一定有當年趙郡作亂的香主。他們一直是世伯和王玄謨之間的橋梁,是他們把北朝的情況匯報給二人,也讓南北朝的消息互相暢通傳遞?!?/p>

李璨聽完,當即躍上斬龍臺,將隨同李靈來救李寶的幾個黑衣人揭開身份,果如檀羽所料,其中真有那幾位香主。

李璨恍然大悟一般地看向臺下的檀羽,同時心里也開始有些了然地嘀咕:“難怪乙將軍經(jīng)常能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關(guān)于南朝的內(nèi)幕,原來都是李幫主把消息傳遞給他的。”

在如此眾多事實和證據(jù)面前,李靈終究也有些認輸了,他只能嘆口氣,低聲道:“沒錯,我是因為那件事憤恨過??晌覜]有和南朝人勾結(jié),更沒有作亂?!?/p>

他是個聰明人,承認為了一些虛名而心有怨懟,這是人之常情,錯也在拓跋燾的識人不明??扇绻姓J和南朝人勾結(jié)作亂,那就是大是大非的問題了,他又豈肯承認。

檀羽聽他這樣說,又是不住地搖頭,他仍是苦口婆心地勸著:“如果只是因為怨恨,小侄又怎么會這般小題大做,請這么多人證前來。世伯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愿承認自己所做的一切嗎?”

“不承認!除非你拿出證據(jù)來,不然我便下黃泉,也不會承認!”李靈是打定主意嘴硬到底了。

“唉!”檀羽輕嘆一聲,回頭對蘭英和尋陽道:“請她出來吧?!?/p>

英、尋二女聞言,便轉(zhuǎn)身退了出去。眾人見狀,俱都側(cè)頭去望,想知道這回又會請哪個證人出來。不多時,只見英、尋二女一左一右,扶著一個少婦走了過來。眾人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原來這最后的人證,竟是李靈的親生女兒李稚媛。

檀羽見了來人,連忙起身,上前見禮,道:“稚媛阿姊,對不起,我沒能說服世伯,只能請你出來作證了。”

眾人哪想到檀羽竟連稚媛也請了出來,頓時一陣竊竊私語,與隴西幫有關(guān)的人,則當然要上來與稚媛見禮。

稚媛臉色有些蒼白,顯然是曾經(jīng)歷過劇烈的思想斗爭,到底要不要出面指證自己的父親。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讓她鼓起勇氣站出來,但其中一定包含了蘭英的勸說和尋陽的真誠。所以稚媛只是簡單地說了句:“我只說我知道的事?!?/p>

聽到稚媛這般說,檀羽便微笑著點點頭,然后道:“記得上次在襄國調(diào)查仇不問失蹤之謎,稚媛阿姊和我確認過,地牢在修建時她就在那里,可以確保沒有人在地牢里做手腳。同時,仇不問也沒有任何工具,根本不具備從地牢中挖出一個山洞的可能,那么他逃逸的那個洞必是從地牢外挖的。但我們當時仔細檢查過周圍的環(huán)境,也確認了當?shù)貨]有留下任何痕跡。那地方,即使是頂尖的輕功高手,也很難在不留下任何痕跡的情況下挖那么深的洞。稚媛阿姊,我說得沒錯吧?”

稚媛簡單地點著頭。這時候,不會有人再懷疑她的證供,畢竟,她的身份又和之前的蓋吳和曇無讖不同。

檀羽又是微作一笑:“我記得稚媛阿姊曾和我說過,當時修建那個地牢時,世伯連續(xù)幾個月坐著船在大陸澤中游弋,最終將地址選在了唐山那里?,F(xiàn)在,可否請阿姊回憶一下,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稚媛茫然地聽著檀羽的問話,她不知為什么要問她這個,只是單純地想了想,然后說出一個大致時間來。

她一邊說著,眾人也注意到,檀羽的手上忽然多了一疊紙。紙是新的,但已經(jīng)被檀羽捏得快能擠出水來。

待稚媛說完,檀羽便拿起那些紙向眾人揚了揚,又指了指鄭洞林,方道:“這一疊紙,是上次去平城時,鄭三兄替我謄抄的大陸澤近幾十年的所有水文資料,其中詳細記載了大陸澤所有水位變化的情況。從剛才稚媛阿姊說的時間查看,我們會發(fā)現(xiàn),那正是大陸澤水位百年來最高的時候。那一次大洪潮,是近年來唯一的一次,持續(xù)了近三個月。也正是這三個月,唐山中的地牢建成。所以我們可以合理地推斷,仇不問逃跑時所用的那個密洞早在修建時就已經(jīng)有人從外面打了進去。而那個時候,正是世伯乘著船在大陸澤中游弋之時,有人在外面打密洞,世伯絕無可能不知道,他脫不開這層關(guān)系。甚至我可以大膽地猜測,密洞根本就是世伯打的,因為他要等待時機放走仇不問,并讓他引發(fā)中原大亂。后來的事情也與這一猜測完全吻合,仇不問被放走后,立即組織了宛城亂民和北海幫余孽襲擊李氏祠堂,成功組織起新北海幫,并最終在宇宙幫被剿滅后起義、攪亂了天下。所以,今天整個中原戰(zhàn)事,其實很早以前,就已經(jīng)策劃好了。世伯,是這樣嗎?”

李靈見到了這樣強大的證人和證物,他終于沒法再辯了,他終于只能低下了頭,承認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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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真兇

在檀羽強大的威壓下,一直嘴硬的李靈,終于再也扛不住。他服軟的同時,便是聲名掃地的時刻。因為一己之私,與南朝人內(nèi)外勾結(jié)、制造中原大亂,這種種事件,便都要算在他李靈頭上了。場中雖然有很多他的弟子、門徒,可面對他這樣大的罪行,眾人臉上便都顯出了“人人得而誅之”的表情。

唯稚媛看見了眾人的神態(tài),一反初起時的平靜,大聲道:“檀羽,你答應(yīng)過我,要保我父親的。你忘了嗎?你打算踩著我父親的尸體上位了?”

她剛說完,她身邊一直扶著她的尋陽忙安慰道:“羽郎他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的,稚媛阿姊要相信他。”

檀羽回頭看看稚媛,又看看場內(nèi)眾人,這才對林兒道:“放了吧?”

林兒點點頭,便向斬龍臺上的木蘭、念雙,以及三少主、慕容白曜等,朗聲道:“諸人聽我號令,放了李幫主、李城主和其余諸人,讓他們走!”

木蘭諸人全都睜大了眼,哪想到林兒會下這個命令,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林兒見狀,便將剛才的話再重復一遍,木蘭等無奈,只好替李靈、李寶解了穴,然后跳下斬龍臺,回到林兒身邊。

這一番動作,讓場中眾人都傻了眼。鄭洞林連忙問道:“為儀這是什么意思,怎么這就放了?”

檀羽的眼神如劍般看向鄭洞林,冷聲問道:“怎么,不能放嗎?”

鄭洞林迭聲道:“能當然能,陛下的旨意是,此間所有事均由檀氏全權(quán)決斷,你說放當然就可以放了。可是,李靈乃是中原大亂的罪魁禍首、李寶亦是北海幫首領(lǐng),若是放了……”

他還沒說完,檀羽便出言阻道:“三兄你錯了,罪魁禍首不是世伯,而是南朝的劉義康。是劉義康利用了世伯的爭勝心理,設(shè)計了這整個圈套,世伯也不過是受害者而已?!?/p>

鄭洞林奇道:“劉義康才是罪魁禍首?這么說起來,讓李寶搶李靈的宗師地位、讓他心生怨懟的,是劉義康?”

檀羽道:“沒錯,正是劉義康。始光元年,南朝先皇帝剛駕崩,皇位落到劉義隆的手上。那時的劉義康在與劉義隆的皇位爭奪中落敗,可他胸有大志,從那時起,他就在尋找一個興兵再起的計劃。那一年,他請了當時已經(jīng)名動天下的趙李三杰到焉支山赴會,并且從師尊的口中得知,世伯最恨別人占他的位子。于是,他就在后來的七大族宗入朝問對時使了些小手段,讓隴西李氏的宗老由世伯變成了李寶。同時,他讓王玄謨開始和世伯接觸。雙管齊下,這個利用世伯的可怕計劃就這樣開始了。這些年來,他們在暗,獨孤將軍在明,兩下明爭暗斗、你來我往,每一次他們行將成功時,獨孤將軍都總能巧妙地應(yīng)對過去??梢哉f,這一場爭斗的核心,正是南朝的劉義康和北朝的獨孤尼。世伯,只是在這中間扮演了一枚棋子的作用。只不過,他的地位太特殊、又有強大的能力,所以才成為了很多事件中的關(guān)鍵人物。我此時放他走,也正是不希望因此產(chǎn)生更大的仇怨,也要讓大家明確,始作俑者正是南朝的劉義康?!?/p>

他的這番話,不僅臺下之人聽到,臺上已經(jīng)被解開控制的李靈和李寶也聽到了。那二人共同站在臺上,迎風而立,對面便是以檀羽為首的一群年輕人。蒼老與年輕的對抗中,他們再次落了下風,讓他們的身影也有些沒落??伤麄冊疚涞兰业牡匚粎s是在的,自有其該有的威嚴。此時失去了控制,李靈的聲音重新回復洪亮,只聽他道:“檀為儀,要殺便殺,我不需要你來可憐!”

臺下的檀羽,眼神也一樣犀利,語言也一樣堅決,“世伯,你還記得嗎?我十二歲的時候,第一次到隴西幫總舵,我向你進言說隴西幫里出了奸細。那時候的你,果決有力、誠懇無私,迅速地清除了奸細,也正是這份果決和誠懇,最終拯救趙郡于危難間。十幾年來,我無時無刻不以那時的世伯為榜樣。然而,是什么讓你發(fā)生了改變,當年那個有擔當、有魄力、敢作敢為的世伯又去了哪里?”

李靈一愣,警覺地問道:“說這些做什么?”

檀羽卻不改犀利地道:“我很想知道,當仇不問、王玄謨、蕭思話他們來到你面前,游說你與他們勾結(jié)的時候,你為什么選擇了同意、而不是拒絕?正如你自己說的,什么七大族宗,那不過都是些虛名,你又為何會把這東西放在心上,而忽略了更多更重要的事?”

李靈冷笑一聲,不屑地道:“你不過是個小娃子,哪知道什么名啊利的,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自然就會明白我為什么這樣做了?!?/p>

檀羽并不發(fā)笑,只是繼續(xù)沉靜地道:“我相信,放在二十年前,當你和李順公、師尊闖蕩天下時,一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那時候的趙李三杰,文可安邦、武能定國,俱是天下人仰望的青年俊杰。那時候的你,有理想、有抱負、有俠名,哪會像現(xiàn)在這樣,說出這般老邁不堪的話語?!?/p>

李靈輕嘆一聲,道:“你說得不錯,人人都會老的,人人都會成熟的,這是不可更改的命運?!?/p>

檀羽忽然加大聲音,道:“時光逝去,師尊依然是師尊,他仍然是當年那個為大家不解的狂儒,為了心中的抱負,他仍然做著自己最想做的事。而你李幫主,卻已經(jīng)不是當年的李幫主了。大家都經(jīng)歷了歲月的滄桑洗禮,為什么師尊沒變,世伯你卻變了?你難道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李靈聽他如此問,方才有些不安起來,小聲道:“孝伯從小狂到大,我可比不了他?!?/p>

檀羽使勁地搖著頭,搖了很久,這才說道:“你這是在逃避,你害怕回到原來那個你,因為名利的吸引力對你來說太大了,要再像以前那個仗劍走天下、風餐露宿、打抱不平的俠客,對你來說太難了,你舍不得失去有些東西,對嗎?”

李靈輕微地點點頭,他的臉上已經(jīng)被檀羽說得露出了猶疑的神情,他只能勉強辯道:“你們?nèi)寮乙舱f了,‘兩利相權(quán)取其重’,名利對任何人的吸引力都是大的,不光是我李靈?!?/p>

檀羽見李靈的心里開始了松動的痕跡,哪里肯放,再次加大聲音,駁道:“大錯特錯!儒家還有一句話,叫‘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名利這些東西,都是眼前的蠅頭小利,只有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堅持自己的理想,不斷進取、不斷突破自我,才是真正的大利。舍大利而取小利,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權(quán)衡利弊’!”

檀羽的話字字鏗鏘、句句有理,李靈本就不是舌戰(zhàn)專精,加上之前已經(jīng)被說破了全部案情,這時候再經(jīng)這一番說辭,他的心緒徹底迷亂,他再也提不起想要再辯的勇氣,他終于低下了他高傲的頭,他只能喃喃地道:“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因為你不夠勇敢!”檀羽在這最緊要關(guān)頭,展開了他最后的攻勢。這“不夠勇敢”四個字,讓李靈最終跪倒在地,他已經(jīng)完全心服了。

?

第六回 大勇

“所謂‘大勇者’,就是敢于挑戰(zhàn)自己,為自己選擇最艱難道路的人。人在安樂中是絕無可能進步的,只有在憂患中,才能不斷突破。所謂堅持,這兩個字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又何其困難。當你面臨困難時,你會想要放棄,而當你獲得了一定的成功后,你也想要坐享其成。無他,每個人都是懦弱的,都傾向于退縮。就像我們面對別人攻擊時,第一反應(yīng)正是選擇躲避,這是自然賦予我們的天性??墒牵挥写笥轮?,才會在自己想要懦弱一次的時候,奮起反擊,走上那條最難走的路。只有將這一條路走通,最后的成功才會真正的來臨。所以大勇,才是堅持之道的真正內(nèi)涵。”

已晉為賢人的檀羽,用他強有力的堅持之道,擊潰了在場每個人心理的最后防線,讓他們接受這只有賢人才能明了的大道,讓他們在各自未來的人生旅途中、為自己選擇真正的大利。這其中,就包括這個故事的大反派,李靈。

在檀羽的話說完之后,臺上異狀突生,只見李靈仰頭向天,一聲長嘯從他的喉節(jié)中發(fā)出,伴隨而來的,是他身體各個關(guān)節(jié)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脆響。

李璨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大叫一聲“幫主不要”便沖上臺去,可他已經(jīng)晚了。只見李靈全身一軟,就這樣癱倒在地。李璨連忙從地上扶起李靈,大聲叫道:“為什么,為什么?”

異狀突發(fā),臺下也瞬間躁動起來。木蘭來到檀羽身邊,小聲道:“李幫主剛剛用自身內(nèi)力震斷了體內(nèi)經(jīng)脈,他已將全身武功自行廢去了。”

檀羽聽到這報告,驚訝之情可想而知,也和李璨一樣,不停地問道:“世伯,這是為什么啊?”

人群躁動了很久,臺上的李靈才緩過了一口氣,緩緩睜開眼來。他的臉上有一股紫氣籠罩,紫氣逐漸地在退散,顯示他身體中的戾氣也在慢慢消減,他的表情也輕松開來,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聽到檀羽在下面焦急地詢問,李靈又是一聲長嘯,方道:“舒服,真舒服!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樣舒服了。武功如名利,武功越強,身上的束縛就越大。賢侄不是叫我要選擇艱難的道路嗎?廢去了武功,看似很艱難,那又何不嘗試一下呢?”

檀羽還有些擔憂地道:“可是,自廢武功會不會……”

李靈輕松地道:“現(xiàn)在終于明白為什么眭夸那個老夫子能成天自由自在的,也明白了真虛為什么要遁入空門。曇無讖方丈,紅塵中人李靈,想隨你去仇池修道,不知可愿收為徒弟嗎?”

“無量壽佛!”人群后又響起了曇無讖宣的佛號,李靈剛說完,就見他臉露微笑道:“李施主放下屠刀,自然立地成佛。我們都曾為世事所迷,能走到這一步,也算是得歸正途罷。”

李靈又轉(zhuǎn)頭對李寶道:“李城主,不要再留戀名利了,不如共同歸去,做個紅塵外人,如何?”

李寶從一開始就默默聽著檀羽和李靈的對話,對于檀羽的堅持之道,他也被震住了。只不過,他還沒有李靈那樣解脫,聽得李靈問,他便回道:“我可沒有李幫主這樣的魄力,若再給我一次新生,我還要再和這些年輕人打一架。檀羽,我的罪死一千次都不多,我不承你的情,要殺便殺,放我回去,下次再抓了,我嫌麻煩?!彼仓?,自己要想和檀羽、林兒對抗,已經(jīng)很困難了,索性不再折騰,安心這樣引頸就戮。

檀羽也明白很難再說服他,便又回頭去問三少主。三少主抿抿嘴,道:“為儀決定就好了。”檀羽點點頭,便喚鄭洞林道:“將李寶等人押回平城,待我大軍攻破潁上城,擒住王玄謨、仇不問等人,再一并問罪。到時如何處置,請陛下裁斷吧。”

當下,林兒便叫慕容白曜安排一個百多人的小隊,用囚車將李寶等人押解,檀羽又小聲囑咐了鄭洞林幾句,便由他帶著蓋吳三個,回平城去了。

這一邊,李靈恢復了一些氣力,便站起身來,緩緩走下斬龍臺,先將李璨叫到身前,吩咐道:“阿璨,從今天起,我便將隴西幫幫主之位傳與你,你要率領(lǐng)我?guī)托值芘Φ挚雇馕?、平定天下,知道嗎??/p>

李璨知道李靈去意已決,便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幫主放心,我當不辱使命,繼承李氏之志,保我俠義道本分,為天下而戰(zhàn),全我忠義之心?!?/p>

李靈點點頭,又來到稚媛面前,對她勉勵地笑一笑,又囑咐了一些話,這才與曇無讖一道,往西而去。

李璨得了李靈所傳幫主之位,又見李靈離去,便顯出躊躇滿志的神情,過來和檀羽辭行,“檀賢弟,既然幫主之位交到我李璨手上,以后便當竭盡全力,響應(yīng)大元帥的號角。我這就回去收拾兵馬,加入你們的義軍?!?/p>

檀羽道:“李璨兄長有這志向,我中原義軍又多了一股重要力量啊。既然李璨兄長有心,不如先領(lǐng)兵來攻打金鄉(xiāng)城。之前世伯為了配合王玄謨在彭城的行動,故意出言威脅,令那劉義隆被困在金鄉(xiāng),不敢輕易離開這城池?,F(xiàn)如今世伯離去,相信劉義隆必會在第一時間逃離金鄉(xiāng),城中也必會空虛一段時間。若此時進攻,當能收復此城。有了金鄉(xiāng)做依托,攻打其它城池也就會容易許多。”

李璨點頭道聲“明白”,便與真虛、稚媛等人離去。同時,其他被檀羽請來的賓客也紛紛告辭離開。慕容白曜則指揮人馬,自回營中修整。

場中眾人都走了,只剩了一個外來之人,正是隨曇無讖前來的鮑照。

鮑照的出現(xiàn),令檀羽也感到了不解,他回頭去問林兒:“我只叫了曇無讖方丈來做證人,怎么鮑兄長也會突然出現(xiàn)?”林兒則過去拉住三少主,笑言道:“問我做什么,問她才是呀?!?/p>

檀羽一臉的茫然,三少主方才解釋道:“是這樣的,弘農(nóng)被攻破不是因為出了爾朱父子這兩個奸細嗎?夫君心想,解鈴還須系鈴人,就把鮑兄長找來了。”

鮑照補充道:“那爾朱父子當年是我把他們拉上這條船的,理當由我來解決他們。前些天我聽說李三少主要來這邊,我很想見小暉一面,所以就跟過來了,恰巧碰到曇無讖和尚?!?/p>

“阿兄,”身后又傳來了令暉的呼喚聲。那聲音中夾雜著人生百味,有高興,也有傷感,令老于世故的鮑照也動了容。他回過頭去,看到了自己的小妹,眼中的淚不自覺就下來了。他連忙轉(zhuǎn)回身去抹眼淚,想不讓自己的小妹看見??伤俎D(zhuǎn)過來時,發(fā)現(xiàn)小妹也已經(jīng)梨花帶雨。

鮑照三步并兩步跑過去,就抱住了行椅上的令暉,兄妹倆相擁哭在了一處。

自從漢中分道揚鑣后,令暉和他兄長便再沒見過面。上次在涼州,鮑照來信欲求一晤,也被令暉拒絕。令暉始終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奸細阿兄。直到在南朝與檀羽會合,檀羽向令暉說了鮑照的那次下跪,令暉才終于心軟,在心理上原諒了自己的兄長。

這就是真正的兄妹之情啊。即便鮑照曾經(jīng)險些要了令暉的命,可血緣的聯(lián)系,卻是無論如何也割不掉的。

在這樣的感人畫面下,有一個女子,卻只能在蘭英的懷中偷偷地哭泣,她就是尋陽。同樣曾對自己的師妹下毒手,也不知乙渾什么時候才能悔過。他本來只需像鮑照這樣,一個簡單的認錯,就能得到師妹的原諒。可是他做不到,所以,也只能留給尋陽無窮無盡的哭泣,再也解脫不開了。

“縱入黃泉,亦不相見”,天下還有比這更悲涼的誓言嗎?


第二十三卷 天下歸心(上)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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