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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三巡，歌舞升平。新婚夜宴，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八九分昏昏沉沉，酒醉的賓客接連被攙扶著退場。不醉不歸的深夜場，凝光手腕扶額，亦是沾上了幾絲微醺。

? ??從桌子上平推而來的酒杯，“哈哈！可算是讓我連贏了兩局！請吧?！?/span>

? ??端起酒杯緩緩仰頭飲盡，凝光的視線慢悠悠地從酒杯轉向她。想要北斗進入喝高了的狀態(tài)很容易，讓她喝個大醉卻有些難度。現(xiàn)在，她估計才六分醉呢。

? ??為什么總是想要灌醉她？凝光對這個問題做不出解答，又或者，她不想要將答案挑明。跟眼前這個人保持模糊而不清的近距離，反倒恰如其分。

? ??只要不去承認、不去面對、不去揭露，與她享樂的時光就可以無限延續(xù)下去。凝光做過的交易數(shù)不勝數(shù)，面臨的風險也數(shù)之不盡。但唯獨那件事，也許不必了。

? ??身體向她靠近，卻從不會太近。面對面停下，交織著戰(zhàn)火的對視中，是否藏匿著其他，則不可知。

? ??“我看你幾時醉。”

? ??“哼，那你可得多費點心思，再跟我斗上一陣了！再來！”

? ??持續(xù)展開的拉鋸戰(zhàn)，若要比酒量，北斗并沒有勝過她的把握。光是想到凝光常常參加的應酬酒局，就打心底覺得酒都變得難喝了。

? ??跟別人喝酒，那都只有北斗灌醉他們的份，但在她這啊……一言難盡。北斗是沒見她完全喝醉過，這女人的酒量，怕是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了。

? ??雖說酒量可能勢均力敵，游戲實力卻不是一回事了。

? ??“又開始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贏了兩局就一直輸……”北斗郁悶地揮過酒杯一飲而盡。

? ??凝光玩味地端詳著她將酒一滴不剩喝完的模樣，“不然，我讓讓你？”

? ??最大的挑釁，莫過于此。

? ??“誰！要！你！讓！了！”她這一句話把北斗人氣得在心里直上直下，氣呼呼地又開始下一局。

? ??亂花漸欲迷人眼，形形色色的游戲輪番進行著。受邀至刻晴和甘雨婚宴上的顯貴，個個搖搖晃晃地摸不著路，“老李啊，轉場不轉啊？”

? ??“轉…上哪去啊？坐下！這么上呈的酒，平時你可，喝不到?。∽?！”

? ??更有甚者，已經倒在地上睡著了。酒肉穿腸過，不得不說，這牌，有點糊啊……

? ??一杯接著一杯喝，北斗揉了揉眼睛，這是數(shù)字幾??？我該出什么……

? ??誤打誤撞下，竟然是贏了凝光。幾番鏖戰(zhàn)，北斗已經變得醉醺醺的了。凝光見自己輸了，自覺地倒起酒來，正打算喝了，又看見北斗沉下頭不太清醒的樣子。

? ??“喝吧?！痹緫撟约汉鹊木?，凝光把它推到北斗手邊。

? ??北斗的眼中哪里分得清局面是輸是贏了，見酒推過來，就把凝光輸?shù)哪欠菥坪攘恕?/span>

? ??“北斗，你醉了?！?/span>

? ??誰…說我醉了…失去了分寸感，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距離斷片只剩最后一段距離。

? ??她明日大抵就會忘了這段記憶，但是凝光會幫她記著。是她靠得太近，近到鼻尖就要貼在一起，凝光的嘴唇被她單個手指捂著，“亂說…”

? ??她的心，距離是多遠？僅擱著一層窗戶紙就可以觸及現(xiàn)實，凝光也不愿捅破它。至少現(xiàn)在，北斗醉在她的懷里，凝光還能名正言順地擁住她。

? ??“好了，我扶你回去?！?/span>

? ??是從什么時候，凝光開始因她而苦惱？她找不到一個明確的時間點，否定又肯定，再否定…再肯定……北斗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被她攙扶著回船。

? ??“刻晴和甘雨…你的同事都結婚了！你呢…什么時候請我喝喜酒?。　?/span>

? ??“船長認為我會嫁給何許人呢？”

? ??能娶凝光的人，條件得多好啊，想不出來具體的樣子……

? ??“那誰知道你喜歡什么人，反正你的追求者那么多，這不是你要擔心的問題吧。所以！喜酒！我先預定一個位置了！”

? ??既然她提到了這個話題，都說酒后吐真言，不如借此機會試探一下，“你怎就那么有把握我比你先擺酒席，就不能是我去參加你的婚宴？”

? ??“怎么可能啊！”北斗下意識說道，“我們住海上的人，天天都在和危險打交道…喜歡的人，是不能有的吧…我是覺得…哪天回不去了，那不是很對不起別人嗎…”

? ??不能有，和有沒有，根本不是一回事。見試探不出來，凝光也便就此打住了。

? ??“老大！還有，天權大人。哦！老大的房間在這邊，我給你帶路?！卑胍关撠熆创幕镉嬙谇懊嬉?，可算是把北斗送回了房間。

? ??放她睡到床上，凝光也得坐在床沿休息一會兒，喝醉酒的人是真的很沉……

? ??她既在身旁，目光又如何不向她偏移。恰如北斗所言，凝光向來是不坦率的。從小混跡在這片善惡難辨的江湖，能達到今日的高度，又何嘗不是得益于她的不坦率。這是她的保護傘，也成為了她的一部分。

? ??懸停在空中的手，本意是想觸碰她。但是，只是停著，不會落下的。

? ??或許是停留的時間過長了，北斗不知為何睜開眼，為了不讓她起疑，凝光只好順勢伸過去摸住她的額頭。

? ??“哎，干什么。”北斗迷糊地把她的手抓下來。

? ??“沒發(fā)燒，你是單純喝醉了?！?/span>

? ??北斗抓著她的手，順手就放在了心口位置，視線中的凝光朦朦朧朧的，“你怎么還沒走？”

? ??要不是因為她喝醉了，她這句話都可以當做逐客令了。

? ??“你想我走嗎？”?凝光等待著她的回答，因為這句話不僅僅是字面意思。

? ??不知為何，向來直言直語的北斗停頓了片刻，閉上眼睛才緩緩說：“你愿意待就留著吧。”

? ??手，一直沒有被放開。如果問甘雨和刻晴的婚禮有沒有刺激到凝光一點，沒有，是假的。她也會想，是否，存在那一點可能。她也很清楚，那句話，她忍不了一生之長。

? ??“凝光，你可有喜歡的人??？沒有的話，我真的會很苦惱的?！?/span>

? ??就因為喝不上喜酒？

? ??看著被她抓緊的手，原想要逃掉這個問題的想法，卻漸漸消散去了，“我心向者不向于我，心向我者非我所向?！?/span>

? ??向…什么？這么長這么繞的句子，北斗喝醉了能聽得明白嗎，“啊…？沒聽懂你在說什么…”

? ??北斗的手漸漸有松開之勢，“我是不是，該放手了…”

? ??凝光也該走了。

? ??“北斗，你真的沒有心上人嗎？”明明已經將手收回，側身即將離開。北斗在床上轉了個身，背對著她，“那家伙，別提了?！闭f完，便沒了后續(xù)。

? ??所以，是有。

? ??凝光的身體定在了原地片刻。費了些時間從失神中抽離，凝光摘下今日佩戴的手鏈，放在她的枕邊，便離去了。

? ??這個答復，算好算壞？她…沒有準備好面對這個答案…原一直預想著是沒有，凝光則可以一直延續(xù)這樣的狀態(tài)，直到她忍耐不住，想要面對為止。

? ??可現(xiàn)在，若是此人不是她，凝光不想再糾纏。

? ??不是她，那她便認了。

? ??手鏈留在那，按照北斗的性格，醒了肯定第一時間找失主，凝光要的就是她來找自己。

? ??但是，倘若自己沒有追問…得不到答案就好了…

? ??悔意拋出腦海，融入經由岸邊的晚風，一并被帶去了。

? ??確如凝光料想的一般，北斗起床就留意到枕邊的手鏈，誰落下在我這了？去問了船上幾個弟兄，“老大，昨晚是天權星送你回來的，沒其他人進過你房間了?！?/span>

? ??凝光……

? ??手鏈的設計是環(huán)扣開關，按照凝光的性子，那大小都是訂制的，因此脫落的可能便排除了。是她故意留下的…稍加思考，北斗就知曉是凝光有事要她前往面談。

? ??“行！又不知道是什么麻煩的差事了。”

? ??早上去見凝光可不行，起初不了解她的時候，北斗白天去了三次找不到人！現(xiàn)在可學聰明了，沒到晚上絕不出發(fā)。

? ??悠悠海風輕輕吹，金碧輝煌群玉閣。憑欄而望，樓宇大海，星辰皎月。凝光知道，彼時若不決絕地留下手鏈，她大抵又會將此事翻篇。在得知那個答案后，她也不否認有沖動的成分。

? ??但人非齒輪機器，孰能事事過分理智。至少這一次，凝光選擇跟隨自己內心的聲音，或許…不，是應該如此做。

? ??她真正要的，只是想把內心的事實告知。哪怕失敗，說出來的那一刻，也已釋懷了。

? ??時間流逝，終于是響起了敲門聲，“進?！?/span>

? ??北斗一開門就看見她在陽臺，清閑得很啊，“呵！大忙人今天這么有空?。俊边呄蛩呷?，邊如日常般吐槽她，“看大海，賞月亮？”

? ??“太忙了說我是大忙人，擺高架子不理會你。如今太閑了也要被說?？礃幼樱倍反L對我意見不小。”凝光一副苦惱像，手肘支撐著木欄，托著下巴望向遠方。

? ??“哪有啊，我對你沒意見。還是說正事吧，找我來干什么？不會又有什么賊船招惹你的商隊吧？還有啊，去海里給你撈東西！這個得漲價！還有那什么……”北斗掰著指頭一件一件給她羅列。

? ??凝光的視線傾斜，清清楚楚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北斗就是這樣一個人，風趣地跟你開玩笑的同時也能把握對每個人的分寸感。嘴上說著這里報酬不能少，那里要更多，實則比誰都看重情義。

? ??不想讓別人遭遇與自己過去相同的困境，總是第一個熱情地伸出援手。

? ??“聽起來你還挺全能的。上刀山，下火海，你都愿意？”

? ??方才還偏過去故意不看她，現(xiàn)在又肯正臉看人了。

?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會讓你失望的?！北倍纷孕诺嘏呐男馗?，“還有謝謝你啊，全能這個從你嘴里說出來的稱贊我就先收下了?！?/span>

? ??凝光看似在笑，心底卻流生出一抹失望，這完全…就是朋友到不能再朋友的對話……

? ??“為什么…？”

? ??她的疑問，讓北斗愣了一下，拿了雇主的賞金就去辦事，不是天經地義嗎…

? ??“凝光，你今天怎么了？”

? ??北斗從來沒有見過凝光像今天一樣那么無奈地輕嘆，對視的目光再次中斷，俯視海中月，她慢慢地說道：“今天不是工作上的事。我找你來，只是有些事情想知道?！?/span>

? ??看她這么難受，北斗也雙手倚靠在圍欄上，靠近她一些，“你問吧?！?/span>

? ??“只有這件事，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span>

? ??追索而來的目光，有疑問，有焦急，“你的心上人到底是誰？”

? ??什么人才會投來這樣的目光問別人這個問題？北斗看著她，眼中閃過絲絲縷縷的微光，卻又馬上黯淡下去。北斗自小受盡磨難，看見別人難過，她會心生共情。而可能在感情上傷害別人的事，只要有可能，她就一點不想做。

哪怕對眼前之人的情感，早已萌發(fā)察覺，“我沒有心上人。沒有。”

? ??涼薄的謊言下，她甚至低下頭不敢看著凝光的眼睛告訴她。

? ??“北斗。說出來吧?！?/span>

? ??看來還是瞞不過她……

? ??空間上隔得再近，仔細看看，北斗卻覺得跟她相隔，猶如蒙眼走懸崖。在踏出那一步之前，永遠不知道前方有路，還是會一墜落入谷底，粉身碎骨。

? ??可是如此良辰美景，佳人交付真心，一片赤誠。北斗再遮遮掩掩，可就失了風范了。

? ??冗長的沉默后，北斗終于肯回應她的目光，就此直視她，“就是你?！?/span>

? ??所以，在她心里，比起別人，是凝光勝了……

? ??自然而然地伸手，撫摸北斗的半邊臉頰，北斗感受著她手心的溫度，也凝望著她，“凝光，拒絕我?！?/span>

? ??“原諒我……我做不到……”

? ??吻如雪上霜，這一刻，她們等了對方有多久？情感萌發(fā)的時刻無從考據(jù)，這個問題或許永遠也得不到一個答案了。

? ??但是此刻，封鎖情感的枷鎖，在一道又一道落吻中松動。按捺已久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融雪時刻，柔潤的雙唇，越是貼合，越是熱烈。急速上升的溫度，就連融化的雪水也要立刻消散，融入空中，化作滾燙。

? ??愈來愈緊密的肢體接觸，壓抑越久的感情，在擺脫牢籠之時，反噬之勢便越龐大。

? ??想要更深入…這種想法，不可避的，被無限放大……

? ??“哈…北斗，去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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