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孤獨搖滾】visage

前排提醒:存在ooc的可能性;是波虹?
一
然而我已經(jīng)走在大街上了。
視線穿過虹夏醬的馬尾和白頸脖,幾何排列的磚塊占據(jù)著視野。上面爬行著的不知名蟲子挪動它的肢體。或許我應(yīng)該加入它們,考得不好我待在高中有什么意義。對不起爸爸媽媽,你們的廢物女兒不能考到一個好成績,我也就只能彈吉他了。我應(yīng)該輟學(xué),輟學(xué)之后我就不需要承受這些壓力了。結(jié)束樂隊,必須膾炙人口起來啊。在武道館演出的那一天,萬眾矚目的ごとうひとり登上舞臺?!挨窑趣?!ひとり!ひとり!”但是現(xiàn)在的我只是在大街上可憐無助的社恐人。
我就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虹夏醬來買衣服。他,他在看著我嗎?那種眼神?好討厭,不要看這里,我不過是條微不足道的蠕蟲。別人的眼光……這些人呢?那些人呢?劉海遮擋不住他們的目光。連道路上的汽車都這么可怕。嗶——嗶——
“后藤一里,罪名是低頭看路,將車輛撞停,導(dǎo)致經(jīng)濟(jì)損失120萬日元。根據(jù)民法典6324條,判處死刑?!薄拔艺J(rèn)罪,不會提出上訴。”旋轉(zhuǎn)著的電椅張開著大口,噠,噠,噠,邁著沉重的雙腿,我坐上椅子,我的雙手被束縛得死死的。再見了人生……
“波奇醬,別總是拉著我啦?!?/p>
誒?!我稍稍松了下手。對、對不起。虹夏醬卷折著裙邊,是討厭我嗎?真的很對不起。虹夏醬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我不希望傷害你。雖然每次我都因為那種糟糕性格給你們帶來很多麻煩,但我努力了,真的努力了。但無論如何我就是沒法正眼看人。
好想像克勞德一樣,被兩個美少女左擁右抱。有著這么強的力量又會說風(fēng)流話,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他呢?克勞德他推開了蒂法和艾麗絲,向我走過來,他伸出了手,一雙纖細(xì)卻有力的手。是要殉情嗎?好啊,如果是克勞德的話,我也愿意。
一股力反彈到腳趾,踢到石頭了??藙诘逻@樣的人有怎么會喜歡我呢?是啊,他怎么會喜歡這樣平凡除了吉他一無是處身上一股防蟲劑味的我呢?我哪里值得?我可不是什么偉大的人。就連最開始玩音樂也只是想受到更多人歡迎罷了。我不過是成天妄想一事無成在展演廳里開個小型live就得意洋洋無法自拔的沉重陰郁給家里人朋友帶來無盡麻煩的邊緣人水蚤。
? ? “波奇醬,你真的沒事嗎?”
? ? 路對面站著一位四五十歲的人,身形如同吉他,等待著紅綠燈。他轉(zhuǎn)過頭來,他的臉被上了青油漆的蘋果遮住了。在枝葉和蘋果之間,漏出了一點點眼白。肩上有一只鴿子,它扇動翅膀,揮舞著五顏六色的撥片,卡拉卡拉,頭上的光團(tuán)把青蘋果燒至白熱。綠燈亮起,白色的馬匹起步了,身上沒有標(biāo)簽的馬。嗒、嗒,螞蟻的腳步聲。我被螞蟻抬向相反方向。前面是一堵巨大的蒼白的墻,一個黑洞。我進(jìn)去了。螞蟻帶著奇怪的面具像祭祀如施法他們的語言是紅色的蚜蟲的汁液是冰涼的水蛭蚯蚓蟬蝗蟲瓢蟲楸形蟲屎殼郎嗶嗶——嗶嗶、嗶刷刷——刷呼——呼——呼我在地上挪動著接受鋼鐵味的光的野槌蛇化身怪獸是誰的臉怪獸的臉蛇的臉我的臉蛇有面孔嗎好像沒有那上面的臉是誰的呢沒有我的我又在等待誰。
? ? 好惡心。
? ? 突然一股重力。
? ? “虹夏醬?!”
二
或許剛才在starry就不應(yīng)該提起成績這回事,感覺波奇醬又開始陷入消極狀態(tài)了。真的對不起,波奇醬。成績,成績,對于高中生來說真的壓在腦袋上的一座山,尤其是對于波奇醬這樣好好學(xué)習(xí)卻又得不到回報的孩子來說。好麻煩啊,什么時候我能把這些東西推到一邊呢。雖然說前幾天考試結(jié)束了,但是燒腦過度的眩暈感仍然是這么明顯。高中生真的好麻煩啊,打工、學(xué)習(xí)、練鼓一個都不能落下。做完這一切后回家還要打掃衛(wèi)生,有時真的好累。
畢業(yè)!畢業(yè)!上芳大!上芳大!
? ? 雖然是這么說,但是真要到大學(xué)了也會很舍不得這段時光吧,就像剛上高中時不舍得初中時一樣。初中的時候我成績也挺不錯的,當(dāng)時還經(jīng)常收到老師表揚。除了那些故意來找麻煩的人,整個初中都過的很快樂。不不不,不能去想起那些人,已經(jīng)沒必要去追溯那些往事了。
? ? 波奇醬的手抓得很緊。
? ? “對對對……對不起?!?/p>
? ? 像波奇醬這樣的邊緣人在初中會不會受到欺負(fù)呢?成績不好又不愛交流,要是被那些小混混盯上了的話……
? ? “原來你沒有媽媽啊?!薄罢媸强蓱z呢?!薄罢f不定你媽媽當(dāng)時是和其他人偷歡,被麻煩找上門了呢~”“哈哈哈哈……”
? ? “你們在干什么,再這樣我要叫老師了。”“謝謝你,涼?!?/p>
? ? 炙熱的白光落在地板上,光的重量壓迫著我的眼皮。我只能稍微彎下頭來,用劉海稍微遮擋。依靠著欄桿,白奶油似的光芒注滿了金屬紋路。人們在沙地上玩耍戲弄著。球傳給了7號,左腳橫傳,球從紅藍(lán)雙方的腳下穿過,沙地上畫出一條拋物線,沙子在球的兩側(cè)鋪了一層、一層。彈跳、降落,球停止了滾動。
? ? “虹夏……”“嗯?”“虹夏,我……算了,當(dāng)我沒說過吧。”“今天怎么了?”她的手抓的很緊,關(guān)節(jié)處已經(jīng)沒有血色了。不要這樣。
? ? “沒沒沒沒事?!?/p>
? ? 這完全不像沒事的樣子。誒,我怎么……對不起,波奇醬,今天的天氣確實不適合出門,況且波奇醬還穿著運動外套。不過為什么她無論季節(jié)都穿著同一件呢?嗯……但是已經(jīng)走到這里了,再稍微陪我一下吧,很快就到了。前進(jìn)幾十米,十字路口向右拐,汽車靜靜等待著。道路兩側(cè)店鋪上的廣告牌展示著各自商品,花店前擺設(shè)著當(dāng)季的百合與玫瑰。要吃什么好呢?不如回家做天婦羅吧。好久沒吃了。旁邊有一處停車場。一輛黑色汽車慢慢的停入車位中。引擎熄滅。車上下來了一個人,他穿著黑色的西裝,手上拿著厚厚的信封,走向一個留著長直發(fā)的女性。
? ? “你不會覺得這樣我們就會諒解了吧?”“我從不覺得,但我只希望你們能收下。不要原諒我,我不值得原諒?!?/p>
? ? “虹夏,我會好好保護(hù)好你。”?
? ? 舞臺上的光交織閃爍,人的形象交替出現(xiàn)。我在閃爍的陰影里捕捉著色彩的差別。將之轉(zhuǎn)換為音樂的情狀。旁邊的自動販賣機(jī)用紅色斑點顯示著價格。藍(lán)色與黑色之間是青色的交界線?!坝龅胶缦尼u真是太好了?!毕牒煤玫乇Ьo她,就這樣,就這樣。她的嘴唇散發(fā)著淡淡的微紅。還能感受到微微的汽水味。
? ? 波奇醬的雙手死死抓住我,我不能掙脫,我也不能掙脫。我的腦子也開始不清醒了。汗水已經(jīng)開始浸透頸環(huán)。我停下了,感受到她的絲絲顫抖,發(fā)絲隨著思考震動。盡管這種情形已經(jīng)出現(xiàn)很多次,但每次看到都有點心痛,這么好的孩子因為性格原因卻得不到應(yīng)有的掌聲和歡迎??刹灰@樣啊,我的英雄。正是因為你,我的夢想才能繼續(xù)走下去。
? ? 雖然還有百來米就到了,但現(xiàn)在的情況還是先回去吧。我轉(zhuǎn)過身,降低了身體,將波奇醬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支撐著她。她的身體很軟,用面團(tuán)這個比喻對嗎?或者說就如毛絨玩具,抱上后就不想放手,像姐姐的那些玩偶一樣。我輕微地走著。我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 ? 空氣的褶子折疊著城市的波紋,滲透著隱秘的欲望。第一的夢,唯一的夢。
地面開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天空,湛藍(lán)的天空。幾朵棉花糖。黑夜。
三
? 喜多與涼圍著桌子面對面坐著。一收到波奇的消息,她們就趕到了starry。今天店長出去處理工作的事, PA小姐也不在?,F(xiàn)在店里只有她們四個人。
? “伊地知前輩應(yīng)該沒事吧”喜多十分緊張不安,畢竟虹夏會暈倒這樣的事她從未想象過?!皼]事,應(yīng)該是普通的中暑,讓她喝了一些鹽水,現(xiàn)在她在里面睡覺著呢,波奇照看著她?!卑殡S著反復(fù)彎曲關(guān)節(jié)的動作,涼的手指在桌面緩慢地滑動著,發(fā)出滋滋的聲音。涼仍然面無表情,一如往常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 太好了,喜多松了口氣。涼說:“剛才波奇跟我說了一頓對不起,還顯得非常愧疚的樣子,倒令我回憶起一些事請?!?涼停下了手指?!坝舸?,你愿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一個故事?喜多愣了一下。涼前輩向來屬于有話直說的類型,很少會使用如此委婉的話術(shù)。“好啊,請前輩開始吧?!?/p>
? “你知道虹夏家里的情況吧?!?/p>
“嗯,雖然伊地知前輩很少會提到家里的事情,但是她家里的情況多少還是清楚的?!?/p>
“自從那件事情發(fā)生以后,虹夏就變得很少說話了。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落日夕照,她孤零零地與影子為伴,紅寶石般的眼睛失去了原本的光芒。她混入了日照的銅黃色里,被悲傷吞沒了。
“當(dāng)時有一個傻女孩,看到黃頭發(fā)女孩的憂郁樣子,決定要陪伴著她,直到她走去困境為止。你知道吧,學(xué)校里那些以別人的苦難為樂的人。當(dāng)時的虹夏就成了那些流言蜚語的攻擊對象,傻女孩挺身而出。在傻女孩和店長的幫助下,虹夏走出了那段陰影,音樂成為她最大的寄托。虹夏變得溫柔,感性,對所有人都充滿著熱情。
“不知不覺間,傻女孩愛上了虹夏。她下定決心,向虹夏表達(dá)自己的情感。她選擇在天臺上,那個她和虹夏一起吃放的地方。那是一個炎熱的下午,太陽光遮擋了其覆照下的每一個人的臉。當(dāng)傻女孩開口的時候,她害怕了。如果開口的話,這樣的關(guān)系還能維持下去嗎?她愛虹夏,但虹夏愛她嗎?虹夏能接受一個同性的愛嗎?對虹夏來說,或許她只是最真摯的朋友。她放棄了,她選擇維持這段友誼。那天的太陽過于耀眼,以至于不能直視?!?/p>
涼的眼神靡定,她在看向哪里?喜多不知道,她不曾想過那位平時脫線的前輩也會有如此心路歷程?,F(xiàn)在是下午時分,離平常starry的開店時間還有段距離。頭上吊燈如星星一般分布,滲透著溫暖的光芒。墻壁上張貼著數(shù)不清的樂隊海報,自然也有結(jié)束バンド的海報在里面。柜臺前空無一人,兩個垃圾桶形影相隨。桌子的金屬邊有刮蹭過的痕跡,手指滑過還會有輕微的毛刺感。涼開口了。
“虹夏猜到了嗎?或許是的。但我猜不出她對我的感情。她對誰都太溫柔了,溫柔到察覺不出自己對別人的感情,溫柔到不會輕易透露出對別人的感情?!?/p>
“波奇來到結(jié)束バンド的時候,虹夏的夢想終于可以推動下去了。每次看到虹夏對波奇的眼神,我就明白了。那種高興、期待、溫情、欣慰,一種未曾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眼神。或許虹夏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剛才波奇向我道歉的時候,我莫名一股火氣,但我抑制住了。波奇沒有想過她對虹夏的意義。對虹夏來說,波奇是不可替代的唯一,波奇需要明白這一點,她必須要。
“‘波奇,有的時候你必須察覺對方的感情,而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傆幸惶煊腥藭驗槟氵@樣的表現(xiàn)而受傷?!艺f?!O?’波奇顯然很驚訝和慌張,她不明白為什么我會說這番話。但不明白也沒關(guān)系,她遲早會明白的?!悴恍枰獮楹缦臅灥苟载?zé),這不是你的錯。你需要自責(zé)的是另一件事?!ㄆ姹晃业挠?xùn)斥整的莫名其妙。然后她進(jìn)去照看虹夏了。
? “別看波奇這個樣子,在關(guān)鍵時候她比誰都要勇敢。我們樂隊不正因為她才走到現(xiàn)在嗎?或許她才是最適合虹夏的那個人。畢竟總是虹夏在照顧我,而不是我在照顧虹夏。或許現(xiàn)在我和她的關(guān)系就是最好的。這樣就好?!?
? “我只需要做那個一直陪伴在虹夏身邊,時而給她添點麻煩的人就好了?!?/p>
? 喜多可以說什么呢?她不知道說什么。過去的一幕幕浮現(xiàn)在她眼前。那個帥氣的一里,社恐的一里,在舞臺前站出來拯救樂隊的一里。每天下午磕磕巴巴地向她講授吉他手法的一里。雙手的觸感。伊地知前輩看向波奇時的欣喜。和樂隊一起出游開心的日子,在舞臺上表演的日子。因為她,我才進(jìn)入到樂隊里來。無法忘懷的時光。過去從未擁有的體驗。
? 什么嘛,原來我也有同樣的情感。
四
? 波奇端詳著虹夏的臉。彎下的嘴角恢復(fù)整平,安詳?shù)纳袂橹匦鲁霈F(xiàn)在虹夏的臉上。翹起的睫毛。綁起的頭發(fā)因為剛才的摔倒散開了,青春活潑的氣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月亮般的寧靜、柔和。散下的發(fā)絲畫出蜿蜒的弧線,給虹夏增添了一份不曾屬于她的病弱美。果然和店長很像呢,波奇想。上次這么仔細(xì)地看一個女孩子的臉是什么時候?不記得了。或許這種事情從未有過,畢竟她是在加入結(jié)束バンド才逐漸開始與人交流。之前的她幾乎不與同齡人交流。連正視別人的眼睛也不敢做,遑論細(xì)看別人的面孔。
? “嗯,這里是……”虹夏緩慢地睜開眼睛,虹膜倒映著吊燈的光影?!皊tarry?我怎么……”虹夏試圖右臂撐起,就被波奇按了回去。
? “虹夏醬你剛才中暑暈倒了,我把虹夏醬帶帶回了starry。我我覺得虹夏醬應(yīng)該多躺一會,休息一會。”波奇的聲音顫抖著?!皩Α瓕Σ黄?,虹夏醬暈倒都是因為我的問題。我沒察覺到虹夏的臉色不對,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真真真的很抱歉。”
? “不不不,我這邊才需要道歉吧,明明知道是那么熱的天氣還要帶波奇醬出去買衣服。中暑也是我自己的問題啦。波奇醬你不需要自責(zé)。剛才提起成績這件事情也很對不起,傷害到你了。對不起波奇醬,給你添麻煩了?!焙缦哪樕细‖F(xiàn)尷尬的笑容,很熟悉的場景,波奇總是這樣,把不屬于她的過錯攬在自己身上。是可愛,還是可悲?
? 但是聽到虹夏道歉的波奇仍然局促不安。她的手在抖動,虹夏想。虹夏用力起了個身,昏昏沉沉的感覺如閃電般襲來,虹夏按住了自己的頭。波奇被嚇到了。
? “沒事沒事。只不過感覺還是有點頭暈?zāi)亍2恢烙袥]有發(fā)燒。波奇醬,能借你的手用一下嗎?”
? “啊,好……好的?!?/p>
? 虹夏雙手捧著波奇的右手,波奇的手背被輕輕按在虹夏的額頭上。溫暖的感覺。我的手掌里有虹夏的發(fā)絲,波奇想。
? “怎么樣,波奇醬?”“感覺……挺正常的。”手停止顫抖了,虹夏想,她應(yīng)該沒這么害怕了。
? “感覺還是需要躺下來休息呢。波奇醬,請問我能枕在你的雙腿上嗎?”“啊,好……好的。”“謝謝你,波奇醬。”波奇有些不知所措,這樣的要求太突然了。虹夏順勢躺下,這個位置雖然背光,但還是能看得很清楚,波奇醬的臉。她的腿也是軟的。
? “果然很漂亮啊?!?/p>
? “誒,虹虹夏醬是指什么?”
? “說的是波奇醬哦,你的藍(lán)水晶般的眼睛。水晶里有熠熠生輝著的宇宙星辰?!?/p>
? “是嗎?誒嘿嘿嘿嘿……”無法掩蓋的得意洋洋的神情浮現(xiàn)在波奇的臉上。被人夸眼睛漂亮還是第一次。你的眼睛也很漂亮,虹夏醬,波奇想說,但現(xiàn)在還是先享受贊揚帶來的快感吧。
? 果然很好懂呢,波奇醬,虹夏想。從不掩蓋自己的喜怒哀樂,真實的自己,真好啊。
? “對了,不如波奇醬給我講一個睡前故事吧,就是那種哄小孩子睡覺的故事。”
? “?。康俏叶亲永锏哪苌?,也沒什么人生經(jīng)歷,大概什么也講不出來……”
? “沒事的沒事的。波奇醬可以講講自己以前的初中時候的事情嘛。很少聽波奇醬講自己以前的事情呢。各種各樣的事都是可以的?!睂Σ黄?,波奇醬,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可能有些過分。但,我希望能更靠近你一點,更靠近你一點,讓我聽聽你的心跳、心中的雷鳴。
? 萬條思緒飄過。不行,想不到要說什么,涉及到以前的事情。好想述說,卻無從談起。這種空虛感是怎么回事。我的記憶是一片空白么?記憶的荒原……是什么壓迫著胸口?要拒絕嗎?好想拒絕,為什么要回憶這些事情呢?有什么好回憶的呢?明明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大家了……
? 波奇看著虹夏。眼睛是期待,是欣喜?紅色的眼睛里傳達(dá)的是什么?不知道。但隱隱約約,一股勇氣之火在心中點燃。豁出去了。把過去所有的沉悶、苦惱、艱辛,一口氣全部說出來吧。此刻是化身為虎的時候。
? “那……我要講了,虹夏醬。可能講的有點亂,還請見諒?!?/p>
? “沒關(guān)系,請吧。”
? “故事要從什么地方說起呢?對了,從幼兒園開始吧,最初的起源。那次周圍的同學(xué)想要一起玩做迷藏,我想著要不要去加入他們,猶豫著猶豫著,我就錯過機(jī)會。后來我就漸漸跟不上周圍的人,開始和別人拉開距離,變成了形影相吊的一個人。什么時候能夠上去說話?要怎么說他們會接受我?他們會生氣嗎?他們是怎么看我的?為什么他們能夠組成一隊,但我卻不能呢?類似的問題不斷困擾著我。我周圍好像隔了一堵言語的障壁,當(dāng)我試圖開口說話的時候,周圍的墻就把我的話反彈回去。
? “我開始害怕說話。日語里的命令形可真是個討厭的東西啊。被命令形沾染的句子好像都充滿了強橫的語氣。好害怕這種語氣。就像一把刀子一樣,切斷了稍瞬即逝的我與他人間的話語聯(lián)系。我被刀子脅迫著,做我不愿做的事,去我不愿去的地方。我要怎么去拒絕他們的要求?我能夠去拒絕嗎?一旦我開口,我仿佛就丟失了自我……啊啊啊,剛、剛才答應(yīng)虹夏醬的要求是我自愿的,真的是哦,虹夏醬不需要為此自責(zé),一開始加入結(jié)束バンド也是……我的大腦開始加工周圍人的語言,使之變成一份份的命令清單。我要去表演,去迎合,但是要換上哪幅面孔我才能令他們滿意呢?我連別人的請求都開始害怕了……
? “到后來,我甚至失去了直視他人的臉的勇氣。我……我……我無法……哈……是啊,明明想受到眾人寵愛,卻連直視他人的勇氣都沒有。雖然我在社交網(wǎng)絡(luò)上發(fā)布了我彈吉他的視頻,看上去好像非常勇敢,很自信的樣子,但是視頻不需要漏臉,也不需要看別人的臉。我留長長的劉海,喜歡低著頭走路,穿著長袖運動服,都是為了遮掩我自己的身體。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正式演出嗎?或許虹夏醬在舞臺后面沒有看見,我全程都是低著頭的……以前,我的身影只留在畢業(yè)照片里。誰會愿意去記錄一個邊緣人的影像呢?我渴望被看到,我希望在別人的目光中重新找到我自己。請看看我的身體,看看我的臉。但,但是只要看到別人的臉,我好像就被黑洞吸引去了一樣,他們的臉上是什么?是期盼嗎?是命令嗎?好難猜測。他們眼中的我是哪個我?別人的臉也化作語言的一部分。
? “我,是不是被世界拋棄了呢?
? “我開始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別人的一點點反應(yīng),投射在我的世界里,就會被無限的放大。別人不禁意間的一句話,也會如一滴催化劑引起世界的巨變。無盡的連接,萬物多么相似,可以生成,可以變形,我也在其中,變成受歡迎的人、富婆、大明星,變成史萊姆、野槌蛇、怪獸、章魚……唯獨不變的是仍然沒有現(xiàn)實中的我的位置。
“我仿佛像得了失語癥一般。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音樂。是的,音樂,唯有音樂。雖然最開始彈吉他也是為了能在舞臺上閃閃發(fā)光、受眾人的追捧歡迎,但我只有通過音樂才能接觸到他人,無論是在社交網(wǎng)絡(luò)上,還是平時和別人交流中,畢竟這才能挑起話題。音樂,真好啊。對我來說,沒有歌詞的曲子是完全的抽象,讓人無限的遐想,擁有歌詞的曲子則是獨白,引起別人帶的共鳴,跟各種各樣的人結(jié)合成小小的結(jié)晶,幸福的結(jié)晶。我……我可以在里面找到我,在掃弦里找到我,在肩膀的酸痛中感受到原來我沒有浪費一天的時間。
“但是,只有音樂又能怎樣呢?我多么想和別人正常交流啊,就像同年級的充滿青春氣息的女生一樣,就像喜多醬和虹夏醬一樣……
“我在等待,只能等待,等待屬于社恐的春天的降臨。
“于是我就遇到了你,虹夏醬。
“來到結(jié)束バンド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直視他人并不是那么困難的事。虹夏醬也好,涼也好,喜多醬也好,店長,廣井姐也是,你們都很耐心地聽我說話。那堵墻壁好像不那么厚實了。和你們交談?wù)娴暮瞄_心,原來和別人說話是那么開心的事。雖然如此,一旦離開了熟人,我又回到你們熟悉的波奇醬了。我又只能躲在你身后了。我害怕離開你們了。我是不是不能成為獨立的人,是不是只能依附著你們呢……”
不知什么時候虹夏離開了波奇的膝蓋,坐了起來。波奇不斷地搓弄自己的手指。虹夏也低著頭,開始擺動起雙腳。
“……對不起,果然是個很糟糕的睡前故事吧。全是我的自言自語和怨言……”
“ね、ぼっちちゃん、手を貸してくれない?”虹夏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波奇。“幫我梳一下頭發(fā),扎成平時的發(fā)型吧?!?/p>
“誒,但是虹夏醬的發(fā)型我不太會扎,平時也是媽媽幫忙整理頭發(fā)的……”
“沒問題的,”虹夏解下了綁在右手的發(fā)帶,“用這個幫我扎起頭發(fā)吧。綁成蝴蝶結(jié)就行?!?/p>
“……好的?!?/p>
“謝謝你?!?/p>
波奇和虹夏來到休息室的梳妝臺前。波奇拿起桌上放著的梳子。虹夏坐在椅子上,頭發(fā)如瀑布般展開,距地不過幾厘米。波奇想起在課本上讀到的古典長發(fā)美女,十二單的影像與虹夏的身體重疊在一起。雖然剛才流了很多汗,但是聞不到汗水味,相反還能繼續(xù)聞到淡淡的洗發(fā)水香味。這就是女子高中生的味道?一種熟悉的味道。波奇想。順著發(fā)絲往下,將散亂的發(fā)絲收束在梳子的罅隙中。發(fā)質(zhì)很軟,梳起來毫不費力,數(shù)下便平直了。挽起頭發(fā)拉向左邊,用發(fā)帶纏繞起來,打個活結(jié),調(diào)整一下方向,再打一個結(jié),紅色的蝴蝶。
熟悉的伊地知虹夏回來了。
“哦哦哦,這不是很漂亮嘛波奇醬,波奇醬的手藝很好啊?!?/p>
伴隨青春活潑歸來的還有大量的句末語氣詞。在青春上還有一層美妙的幼稚。波奇使勁地抑制臉上肌肉跳動,雖然波奇以前在學(xué)校的手工課得到的成績同樣不怎么好,說是笨手笨腳也不為過。
虹夏和波奇回到了剛才坐著的位置。波奇開始聽見頭上吊燈里鎢絲灼燒著的聲音,電流切斷又接上,切斷又接上,不停地變換方向,滋滋噼啪。又開始陷入到黑水潭里。波奇既害怕此時涼或者喜多突然開門,又害怕她們不開門。
“對不起,波奇醬,我又給你提出要求了呢?!焙缦南乳_口了,但卻是波奇最為熟悉的道歉。
“不不不,我真的是自愿的。不如說我很高興,因為虹夏……是第一個聽我說這些的人。我也沒細(xì)想過這些東西,但是剛才就情不自禁地說了那么多……”是真的,虹夏醬。你(あなた)永遠(yuǎn)是那個愿意聽我述說的人。
“波奇醬能這么說,真是太好了。其實……我也很高興。因為剛剛……是波奇醬第一次說出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吧,能說出這些也很不容易吧,畢竟沉積在心里這么多年,就像打開了一個塵封已久的房間……我很高興能成為波奇醬的第一個。”
“那現(xiàn)在,作為交換,波奇醬你想聽我的秘密嗎?”
無法拒絕,我也想多知道你一些,虹夏醬。
“其實,我,我,我……我喜歡波奇醬!不是作為朋友的喜歡,是作為戀人的喜歡?!?/p>
???上帝降下的第一道光盤古開天辟地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從高天原跑下來生孩子結(jié)束バンド的黃昏我經(jīng)常幻想被一群大胸女孩子圍繞著我也喜歡克勞德雨宮蓮黑崎一護(hù)耽美百合我都看一點不不不日本同性戀好像也不是合法狀態(tài)現(xiàn)在是令和3年還是4年網(wǎng)絡(luò)上還有對同性戀的攻擊你們這些基佬能不能去死百合豚是不是傻逼虹夏躺在床上盯著手機(jī)里的我的身體被x光照過手指在那個地方滑動掃弦輕吻濕潤神社下你愿意嫁給我嗎我我我不對不對不對快離開黃色廢料伊地知虹夏五個元音い加最后一個元音あ店長最后一個假名元音也是あいじちいちじにじかいちにちじいいいいいい……
我是不是不應(yīng)該現(xiàn)在就說這番話?虹夏想。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虹虹虹……伊伊伊地知桑在說什么……”
“ね、ぼっちちゃん、聞いてみる?(那個,波奇醬,能聽一下嗎?)聽完之后再做決定也不遲?!焙缦牡穆曇粼陬澏吨?。
“我以前說過吧,媽媽去世之后一直和姐姐生活在一起,爸爸經(jīng)常不在家。發(fā)帶是姐姐送給我的。從那時開始我周圍就只有女性了。小學(xué)里只和女生玩在一起,讀的初中也是女生偏多。我也不怎么有性幻想,從來沒有想過戀人什么的。
“我知道,波奇醬的社交賬號里營造的形象一直是一個超級現(xiàn)充的角色吧。有一個籃球隊的男朋友什么的。去波奇醬家里看到那些游戲碟的封面,也是那種很帥氣的男生。自己的架子鼓水平跟不上波奇醬的吉他時著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演出的時候,作為鼓手的我只能在后面看著波奇醬的背影,臺前波奇醬是怎樣的?我好想知道。過去的你是怎么樣?我好想知道。我能不能幫上你什么忙。
“你一下占據(jù)了我世界的舞臺。那個在live上你吉他solo拯救了我的人是你,社交平臺上的吉他英雄是你,那個打工時笨手笨腳的人是你,那個給我們帶來無限歡樂的人是你。每一個都是真實的你,從來沒有哪一個你是虛假的。你一直是我的英雄……
“剛才中暑出現(xiàn)幻覺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你的身影出現(xiàn)在我的未來、過去。我才察覺出我喜歡女孩子,我已經(jīng)愛上了你。
“雖然說日本的的同性戀環(huán)境越來越好,相關(guān)的文藝作品也越來越多了。但是很多人如果在生活中遇到同性戀,很多時候還是下意識地繞開吧,甚至還會投來。我,不想讓波奇醬變成這樣。
裙子很皺了。喉嚨被堵住了,說出來,說出來,最后的一點點勇氣,最后一點。
“但我真的好喜歡波奇醬,真的好喜歡,無法抑制的喜歡,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喜歡。
“波奇醬無論是接受也好,還是拒絕也好,我只是覺得,如果我不說出來,我會后悔很久,不,是后悔一輩子。哪怕最后波奇醬會把我看作變態(tài)也好,會因此離開結(jié)束バンド也好,我的夢想暫時擱淺也好,我不想……我不想失去你(あなた),我不想僅僅只是作為看著你的背影的朋友。我想一直站在你身旁,和你一起看星星,和你一起沐浴在舞臺燈光,和樂隊的大家一起,牽著手,享受著臺下的掌聲,看著你的臉,擁抱在一起?!?/p>
不要哭,虹夏醬,不要哭,我不想看到你的哭臉,當(dāng)你悲傷的時候,我的世界也開始下雨。
波奇抱住了虹夏。淚水開始浸濕運動衫。時鐘的分針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我……我……我不知道要說什么。我的嘴很笨,一直很笨,說不出安慰的話,也不知道怎么讓對方心里更好受一些。我……我……哈……呵……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因為伊……虹夏醬是把我拉出來的那個人。那天下午在公園里,我滑動著手機(jī),靠著網(wǎng)絡(luò)空間的只言片語和贊美安慰著我現(xiàn)實世界的內(nèi)心。但是虹夏醬在那個公園里,把我言語的泥潭里拉了出來。我開始愿意對視,我開始看著你的臉,看著樂隊其他人的臉,看著店長她們的臉。雖然我還不能做到抬起頭來演奏。
“你好耀眼,好耀眼,照亮了蒼白的我。你是我世界誕生的那一束光。因為你,意義降臨到我的世界,因為你,我的世界從此不是一片荒蕪,因為你,我才遇見那么多人,遇見喜多醬、涼、店長、廣井姐、pa小姐、大槻……如果不是你,我或許就像那個神話里的西西弗斯,不斷推動著荒謬生活的滾石。
“虹夏醬你還記得嗎?就是那次你和我說的搖滾的精神。搖滾最初就是一種不合時宜的音樂,是向著這個丑陋的社會和大人們的吶喊。雖然說經(jīng)過了那么多年,搖滾里激進(jìn)的姿態(tài)已經(jīng)不是那么尖銳了,但是搖滾始終是不合時宜的,好的搖滾是超越時代的。你和我說過,如果我最后真的無法擺脫社恐的性格的話,就成為那個不合時宜的人吧。不是用世人的語言,是用吉他的聲音令世人記住我。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為那個人。我有這樣的勇氣嗎?我一直不確定。甚至有些害怕,那種未來。但如果是你的話……如果是你的話,我愿意成為那個不受歡迎的人。我不想看到你哭泣,不想讓你繼續(xù)傷心。你是樂隊里最不應(yīng)該哭泣的人。你是我的英雄,一直都是,永遠(yuǎn)都是。我希望我能成為你的支柱。我希望有一天不是我在依靠著你。我希望你能多多靠著我的肩膀。我希望我一直是你的英雄。
“所以,虹夏醬,你能抬起頭來嗎?”
虹夏離開了波奇的胸脯。波奇現(xiàn)在臉上是什么神情,她自己不希望去知道。波奇親了上去。雖然僅僅是輕輕的嘴唇相碰。波奇的雙手穿過虹夏的腋下,交叉在一起。感受著彼此重濁的呼吸,體溫。
“好受一點了嗎?”“嗯?!辈ㄆ嫠砷_了雙手。虹夏的臉有些紅,還有絲絲淚痕,和她紅寶石般的眼睛十分般配。這是一張我可能看一輩子的臉,波奇想。
此時她們像牽著手走在海邊,感受著腳下沙子的細(xì)軟,海風(fēng)的清涼,海鷗的鳴叫,無邊無際的潮漲潮退,煙云翻卷。
“感覺剛才波奇醬很勇敢呢……”
“是嗎?……謝謝?!?/p>
“是不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那樣的話……真就太好了。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有人這么夸我?!?/p>
“……”“……”
「ね、ぼっちちゃん、「ひとり」て呼んでもいい?」(那個,波奇醬,我可以叫你一里嗎?)
「いいけど…」(可以……)
「じゃ、ひとり?!梗?,一里。)
這句話像一道激光,貫穿了波奇的世界。波奇沒有想到這句話有如此的殺傷力。雖然經(jīng)常被喜多一里醬一里醬的叫,但是這句話從虹夏口里說出,便改變了這個三個假名過去在她人生里的所有意義。
“那……那個,能繼續(xù)叫我波奇嗎?”
“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只是……只是很不習(xí)慣,太不習(xí)慣了?!?/p>
“那么就繼續(xù)以前的稱呼啰,波奇醬。”
“啊對對對對,就是那樣,就這樣叫著就好?!?/p>
“那么波奇醬,今天晚上我來做晚餐,你要來嗎?”
“好啊,那我得打電話回家叫爸爸媽媽不要做飯?!?/p>
“把喜多醬和涼拉上怎么樣?我還要向涼道個歉呢?!?/p>
“好呀,那今天就作為結(jié)束バンド的聚餐派對……道歉?為什么突然要向涼道歉?”
“一些以前的事情啦?!?/p>
“那現(xiàn)在就去告訴她們吧?!?/p>
她們拉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