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儲事】0.0.1 螭德誤失白虎觀
無端的死寂,喧鬧之中的死寂。 道路的末端,便是那白虎觀了。 山門口煙斜霧橫,加之信徒眾多,觀外的景致看得很不清楚,模模糊糊望見那朦朧的白色石磚墻面,觀頂不知什么在耀眼地閃。遠遠地卻能見得正門外,冶葛正忙為眾香客貼符掛囊卸符摘錦囊——蓋上長袍的兜帽,我這顯眼的金鱗無角龍,混在熙熙攘攘的隊列中似乎就這么輕易蒙混過關(guān)了。 我依據(jù)指示,跨過主殿門檻,便迅速避開人群,轉(zhuǎn)入神龕之后——墻面卻似乎是封死的。我不死心地只輕輕一推中心位置的紅磚,墻門轟然分開。我一驚,一時沒注意身后,只想到要趕忙向密道內(nèi)走去。 身后的墻閉合了,將密道外的光線盡情鎖死,我一陣安心——至少眼下如此。 使了法術(shù)點了油燈,我端著便沿著隧道徑直向前走去。 隧道很長很長,一色的是青石磚的帶些許苔蘚的濕滑地面,油燈明滅的光斑由著穿堂的風(fēng)搖擺不定,竟一時無可到達終點。 黑暗,死寂。除去我有節(jié)奏的腳步聲與喘息聲,道中已經(jīng)別無他物。 …… 從冥冥中感受到,我是第一次,又像是無數(shù)次踏足此地。無數(shù)個平行于我的凌亂剪影,一時間飛速地從我眼前胡亂劃過。 前方的死寂,勉強為微弱的燭光劃開,黑暗卻很快吞噬了后路。 周如復(fù)始,周如復(fù)始。 這強烈的既視感……像是我曾葬身此地。 腳下的腳步聲加快了,呼吸聲也逐漸紊亂。我一時竟忘此身為何會處于此地。 現(xiàn)在依稀記得,自己曾在隧道中想過,如果這隧道沒有盡頭,那又是何光景呢?時間對于我而言,將會失去意義,往前走與往后走,便會沒有區(qū)分的必要——可是我不是長壽種。我只是不斷地走——我是絕對不會忍心停下的,若是如此我絕對會瘋掉——任憑身著的光鮮錦衣為隧道內(nèi)的污水朽爛,鱗片紛紛磨損掉落而毫不自知,最終將死死地持著使節(jié),拖著早已老朽的身軀,重返彼方,終被世人遺忘……不知何時再有人經(jīng)過此隧道——不過我更希望沒有人再見我的慘狀——將會赫然發(fā)現(xiàn)一具衣衫襤褸倒死在地上的,立刻成為時代大發(fā)現(xiàn)的上古殘遺。考古者將會如何揣測我的身份呢? 這將是,歷史之殤…… …… 別想太多啊,李螭德。 …… 直到我將近于崩潰的臨界點,燭光的晦暗領(lǐng)域中,終于出現(xiàn)了一張朽壞的木門,遠遠地散發(fā)著厚重的霉味。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加快腳步向前跑去。 推開條門縫,我輕輕踏入眼前的房間。 屋內(nèi)燭火晦暗,不甚清楚地能看到正中籠內(nèi)為束神索五花大綁的白虎秦將牘,雙目緊閉,氣息微弱,一眼不知其是死是活;墻面上雜七雜八地掛置了些斧頭長刀之類,鐵銹味加重了密室內(nèi)凝固的陰森恐怖氣氛。 我伸出右手,使了法術(shù),試圖解開束神索。 束神索有所松動。 快點……再快點…… 這時,老朽的木門轟然打開。我一驚,手上捻著的符咒黯然失色。 臉上的白虎符開始收緊,勒得鱗下皮肉生疼。 “天庭擒拿使,李螭德,是么?”冶葛的傲慢聲音從身后傳來。 糟糕。被發(fā)現(xiàn)了。 跑是絕對跑不掉了。我情急之下強忍劇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起手邊的斧頭,徑直朝著冶葛的方向拋去。 鏘。 我大膽回過頭。 斧頭正中靶心,那失了頭的道士砰咚一聲巨響倒在地上。 ……結(jié)束了? 我方回過神,小心翼翼地踱上前去,拿燭火一照,赫然發(fā)現(xiàn)那尸身腰間掛了張邪箓。正當(dāng)此時,耳邊傳來鎖鏈錚而碰撞之聲,身旁的鐵斧突然落下,我僥幸眼快躲過。 這! 秦將牘怒然開始掙扎。我意識到情形不對,正欲離去,束神索斷了。 秦將牘只是站在籠中,直挺挺地站起身注視著我,目光所視之處竟一陣發(fā)涼。 白虎的眼中,開始輻射出冶葛那種傲慢的浮躁的光。 我慌忙捉了燭火便向外奔去,全然不顧污水沾濕了礙腳的麻布長袍。身后傳來嗡嗡的噪鳴聲,我回神一瞧,發(fā)覺錦囊被施法張開,所裝的并非他物,正是那天殺的白虎蟲。 書中說這蟲乃劇毒之物,一旦吸入咽喉,不出一日肺部即會化為膿水。 可惡,居然玩這些所謂巫蠱的玩意! 奈何這光禿禿的隧道中并無掩體,我只能拼命向前跑,可是……可是我的腳步又終沒有蟲飛得快。黑壓壓的嗡嗡聲席卷四部,終于逐漸將我完全掩蓋了。 我無力地伸出手,兩腳發(fā)軟,雙目發(fā)黑,以最不舒服的姿勢,向前倒在污濁的石磚上。 結(jié)束了。 我的眼前,逐漸展出了一卷純白色的幕布。 塵世…… 終將……歸于彼岸…… …… 小說完。 (本篇原稿,來源于筆者本人廢稿《龍神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