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拆開那封信仔仔細細地看，看著看著嘴角不禁上揚起來。

“寫了什么啊你看的這么開心？”

“沒什么?！憋S颯嘴上說著，笑容卻在他臉上肆無忌憚地綻開了花。

其實就是十爺在信里叫他寶貝而已。

卷兒搖了搖頭，無奈一笑:“那我出門啦，下午還有事就不陪你了?！?/p>

“嗯?！?/p>

颯颯把那張畫包裝好，塞進了給十爺?shù)幕匦爬铩?/p>

回信內(nèi)容很簡單:

“平安回來，我想你了?！?/p>

另一邊，遠在上海的十爺收到了那幅畫，一眼認出了畫中人，笑中又帶著一聲嘆息。

與颯颯度過的第一個冬天，沒能陪他一起看雪啊。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十爺眼神閃爍了一下，提筆又在旁邊補上一句:

“白頭若是雪可替，此生何來苦心人?！?/p>

1937年，北平

戰(zhàn)火紛飛，星火四濺，硝煙彌漫。

7月7日之后，白骨露野，血流成河，大地上的焦黑色，是血染的，是火燒的，是炮轟的，沿街乞討的人只增不減，賣兒賣女，跪地求饒。

颯颯一身白衣立在生靈涂炭中，沿街慢慢走著，走著，看著，最終停了下來，閉上雙眼，哽咽著喃喃自語。

“為什么……”

當一個失望到除了“為什么”什么都說不出來時，那便是絕望。

“哥哥……”颯颯突然感覺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睜開眼，發(fā)現(xiàn)是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約摸七八歲的年紀，穿著一身破爛衣衫，臉上，身上，都是臟兮兮的，那只抓著颯颯衣角的小黑手也在原本白凈的布料上留下了黑印子。唯獨那雙眼睛，是亮的。

颯颯并不在意，耐心的蹲下來詢問他:“怎么了？”

“哥哥，能給我一些吃的嗎？我妹妹……我妹妹要餓死了……”小男孩伸手指了指墻角，颯颯這才注意到那里還蜷縮著一個小女孩，瘦的只剩皮包骨，此刻正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地上，唯有胸前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

颯颯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猛的揪住，疼的發(fā)顫，他輕聲問那個男孩:“你們的父母呢？”

“我們沒有爸爸媽媽……”小男孩無措地搖搖頭。

看來是被拋棄的孩子。

颯颯身上也沒有吃的，只能拿了一些錢塞進小男孩手里:“去吧，去給你和你妹妹買點東西吃?！?/p>

“謝謝哥哥！”小男孩笑了，朝颯颯鞠了一躬。

颯颯恍然想起，兩年前他和十爺買糖畫，那個哭鬧著要糖畫吃的孩子，聲音也是這樣的清脆。

同樣是孩子，不過兩年光景，后者卻落魄成這樣……

“等一下，你答應哥哥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活下去，帶著你妹妹好好活下去，”颯颯眼里泛出水光，“去看看那個我可能看不到的世界?！?/p>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一路小跑著離開了。

（藍字日語）

颯颯回到華府，卷兒不在，只留了張字條。

“日本人已經(jīng)派兵來抓我了，這段時間我不會回來，外面很危險，你好好待在家不要出門?！?/p>

颯颯將那張紙條攥在手心，微微顫抖，牙齒咬的嘴唇泛白，指甲把薄薄的紙張穿透。

卷兒被通緝了……

“開門！”門外一陣乒乒乓乓的亂響，華府的大門被什么人用力的敲打，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敲的颯颯的心沉重了下來。

他去開了門:“你們是干什么的？”

“我們奉命來逮捕華卷兒?！?/span>為首的日本人拿出一張通緝令，“給我搜！”

“是！”

“等等，”颯颯不緊不慢地聽完翻譯官的翻譯，摸了摸已經(jīng)變長還未來得及剪的發(fā)尾，又伸手把擋住眼睛的劉海撥開，平靜道，“我就是?！?/p>

日本人半信半疑地拿著通緝令上的照片和颯颯對照了幾下:“帶走！”

颯颯全程用輕蔑的眼神看著他們給自己帶上手銬，一左一右架住他，又狠狠摁了一把他的腦袋:“老實點！走！”

“呵，我又沒動，虛張聲勢很好玩嗎？”颯颯丟下一句評價，跟著他們走了。

“怎么辦事的？！抓個人都能抓錯，養(yǎng)你們干什么吃的！”十爺對著那群士兵大發(fā)雷霆。

“對……對不起，十長官?！?/span>

十長官……？！颯颯雖然聽不懂日語，但好歹能認出名字，他猛的抬起頭，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十爺，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

他什么時候……？！

十爺冷冷的掃了一眼颯颯見鬼似的表情:“算了，你們抓的這個人還有點用，帶下去關(guān)著?！?/span>

“是！”

“十辰于！你……！”颯颯掙扎兩下，甩開一個要上來抓住他的士兵。

“你什么你，要不是念著你和華卷兒有來往，留著有點用，早就一槍崩了。”十爺笑的輕浮的很，手指在虛空中點了點，“華颯颯，你不會把那些我玩你的話當真了吧？”

“正好，你們也不用去抓華卷兒了，反正有誘餌了，不愁他不上鉤?！?/span>十爺向前走近，捏住颯颯的下巴貼近他的臉，手指在他的嘴唇上摸了一下，“你最好乖一點。”

語畢，用力一推，把颯颯扔回人群中。

“帶走，看好他?！?/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