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怪事

薩利安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鎮(zhèn)子里，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剛剛已經(jīng)花掉了接下來好幾個月的好運了，當然不是說能在?？评锴f園工作，而是從二少爺房間出來走了沒多久遇到了管家喬治，管家喬治親自送薩利安離開莊園這件事。

離開莊園的薩利安還是決定第一時間跑去告訴佩妮奶奶，因為除了佩妮奶奶，也確實沒什么人會和他閑聊了。

不過薩利安也不知道能在?？评锴f園工作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好消息，所以一路上他都在琢磨怎么開口比較好，一方面不想讓老人家擔心，一方面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自己被二少爺莫名其妙盯著一陣子就能去工作這回事。

然而當薩利安剛走到佩妮飯店門口時，就聽到了一把奇怪的女聲，至于為什么用奇怪來形容，因為那是他第一次聽見有人連說話都能走音，每個發(fā)音都不在調(diào)子上，聽著極其別扭。

進到店里，只見佩妮奶奶皺著眉頭張著嘴巴卻發(fā)不出聲音，是驚訝，也是疑惑，而佩妮奶奶面前的是一位頭發(fā)亂糟糟，白色連衣裙已經(jīng)泛黃，個頭比佩妮奶奶高一點的女孩子，她的雙手正在空中快速而又凌亂地比劃著，右手手腕上的發(fā)帶一晃一晃，嘴里念念叨叨，那把奇怪的女聲正是她發(fā)出來的。

“妮娜？你是妮娜！”

靠近點看，確實是鎮(zhèn)上所有人都認識的人，妮娜，她也是經(jīng)常會來佩妮奶奶的店里幫忙的女孩子，是少數(shù)幾個會主動和薩利安接觸的人之一，至于為什么所有人都認識她，因為她是鎮(zhèn)上唯一的啞巴，她只能發(fā)出“尼”和“吶”兩個音節(jié)，所以大家才會叫她妮娜。

只是眼前的啞女妮娜，卻用極快的語速嘰里咕嚕地說著什么，絕對不止是“尼”和“吶”兩個音節(jié)這么簡單。

“嗯！嗯！嗯！歐瑪或要你那個普通人你說的哪個子內(nèi)會覆蓋南非和尼吶！”

妮娜一看到薩利安，她變得更為激動，語速一再加快，一只手在空中比劃，一只手豎起手指不斷戳著自己的喉嚨。

“你冷靜點，冷靜點。”薩利安這時也露出了和佩妮奶奶同樣又驚訝又疑惑地表情。

妮娜好不容易憋住了一口氣，憋得臉頰都鼓了起來，雙手不斷戳著喉嚨，然后艱難的說出：“歐碼瑟瞪你因珀斯不意義！”

薩利安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湊近了妮娜，緩慢且清晰地復(fù)述出妮娜剛剛說出來的那句完全不通暢的話：“我，突然間，能夠，說話？”

妮娜瞪大了眼睛，嘴角撐到臉頰那，猛地點頭。

“歐瑪意義坎特望意義沃爾德利！”妮娜又說了一句聽起來毫無邏輯的話。

“孩子，妮娜她在說什么？”佩妮奶奶看了看妮娜，又看了看薩利安，反正她是一個字都沒聽清妮娜到底在說什么。

“我，無法，說出，想說的，話語？”

妮娜又是猛地點頭。

“我不理解，為什么薩利安你能明白她說的話？”任憑佩妮奶奶怎么仔細聽，她就連半個音節(jié)都聽不出來，而妮娜卻笑了，證明薩利安沒有聽錯。

“這不可能...”薩利安一個勁地搖頭，他無法理解擺在眼前的事實，“妮娜她不是在胡言亂語，而是一句話里面混雜了很多種語言，各種語言的詞匯和語法揉在了一起，就像是種新語言一樣，我只能大概聽懂里面的一些關(guān)鍵詞，細節(jié)我也聽不懂。”

比起妮娜所使用奇怪語言，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為什么她突然間能說話，雖然很多音都不在調(diào)上，但至少薩利安能聽懂的詞里面她都沒讀錯，鎮(zhèn)上的人都知道妮娜天生說不了話，也不認識字，這些語言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睡覺，睜開眼，聲音，話語?！彼_利安盡可能將妮娜的話都翻譯出來。

“德洛朗，人，我，恐懼，逃避?！?/span>

“佩妮，我，這里，幫助，祈求?！?/span>

“晚上，月亮，小，星星，亮晶晶?！?/span>

“等等，你的意思是不是昨天晚上感覺月亮變得越來越小，星星突然閃爍得很耀眼？”

果然，得到了妮娜肯定。

這只是多慮嗎？薩利安心想，昨晚他也是看到了這樣的情景，結(jié)果今天醒來身上就偶爾會散發(fā)出香味，妮娜醒來突然能說話，而不久前二少爺也問他昨晚的月亮耀不耀眼，難不成發(fā)生在他倆身上的怪事都跟昨晚的情景有關(guān)？

“佩妮奶奶，你有沒有覺得身體有什么不舒服？”

“沒有啊孩子，奶奶的身體好得很，為什么這么問?！?/span>

“因為妮娜剛剛說昨晚看見了不尋常的繁星閃爍才能說話，我也是看見了那些星星之后身體才發(fā)出香味，我擔心那可能不止是普通的香味這么簡單，害怕別人聞了之后會不會出現(xiàn)什么不適?！?/span>

“這么說起來，孩子現(xiàn)在你身上也沒有味道啊?！闭f著，佩妮奶奶嗅了嗅薩利安，妮娜也嗅了嗅了薩利安的衣袖，大家都搖頭表示沒聞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薩利安不得不逼迫自己回想今天一天的經(jīng)歷，都在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發(fā)出過香味。

最早的時候是剛醒過來，那時候他沒多留意，味道也很隱約。

接著就是在出版社被查理捻出來摔倒在地時，那時候也很隱約，但似乎出版社里所有的人都聞到了。

再者就到了佩妮飯店，準備吃東西的時候，佩妮奶奶說聞到像是羅勒葉還是檸檬葉的味道。

最后一次就是在二少爺?shù)姆块g里被二少爺盯著看的時候。

他只能回想起這些情景，但怎么想也想不出來發(fā)出香味的時機到底都有些什么共同點。

“話說孩子，你去莊園見工見得怎么樣了？”佩妮奶奶看著皺緊眉頭苦思的薩利安，便轉(zhuǎn)移了話題，生怕他越想越苦惱。

“見工啊，見工蠻順利的?！彼_利安回過神來時，趕緊擠出了一個笑容，他不想讓佩妮奶奶再擔憂更多的事了，“在書房里工作，可以不住在里面，算是蠻順利的?！?/span>

“順利就好，順利就好?！闭f著，佩妮奶奶也慈祥地笑了起來，同時摸了摸薩利安的頭。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鎮(zhèn)里有人能去?？评锴f園的書房里干活，之前去的不是當果農(nóng)就是做些打雜的粗活，薩利安你肯定是有著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然而，薩利安和佩妮奶奶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妮娜，只見妮娜也爽朗地笑著，兩人差點沒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妮娜，你剛剛說什么？”佩妮奶奶提了提老花鏡，這次她要全神貫注地看著妮娜。

“我說薩利安肯定和別人有著不一樣的地方?！蹦菽纫贿呎f一邊微微笑著。

那確實是她說出來的話，發(fā)音清晰，音調(diào)準確，語法和用詞都沒半點不恰當，而且從頭到尾都是用同一種語言，一種連佩妮奶奶也會說的語言說出來的。

這時，妮娜才意識到不對勁，她慌忙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和喉嚨，激動地看向佩妮奶奶。

“佩妮奶奶你能聽懂我說的話了！”

“不，不是我能聽懂你說的話，而是你能像我們一樣正常地說話了?！?/span>

妮娜猛地從椅子上蹦跳起來，摟住佩妮奶奶，像是終于能脫離囚籠翱翔于天際的小鳥一般興奮，不斷地叫喚著：“我是妮娜，不是啞女妮娜，就是妮娜，我就是妮娜！”

兩人都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唯獨一旁的薩利安又開始苦惱起來，妮娜怎么又突然能正常說話了。

“妮娜愛你們，愛你佩妮奶奶，愛你薩利安，愛你土豆湯，愛你檸檬葉！”本以為一輩子要當啞巴的妮娜，這會正忙著感恩一切，恨不得讓一切都能聽聽她的聲音。

“噢孩子，奶奶這可買不起檸檬葉，如果有檸檬葉，奶奶就能做更多種類的餡餅了?！?/span>

“但是妮娜很喜歡檸檬葉，奶奶的店里全是檸檬葉的味道，妮娜很喜歡?！?/span>

檸檬葉？

薩利安忽然想起來什么，猛地嗅了嗅自己的手腕，果然，一股濃郁的類似檸檬葉的芳香。

“是這個味道嗎？”薩利安把手腕舉到妮娜面前，妮娜佩妮奶奶都嗅了嗅。

“是的是的！檸檬葉的清香！和香料店里的一樣！”

果然，薩利安再次散發(fā)出了那股異香，這時，一個念頭從他的腦海深處里涌了出來。

“妮娜，你和佩妮奶奶待在這里不要動，妮娜你一直說話不要停?！?/span>

雖然妮娜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但她非常樂意一直說不停，說上一個下午都不夠。

薩利安快步跑出了飯店，跑到飯店的下風(fēng)處，任由下午的風(fēng)吹起耳邊的一縷金發(fā)。

他不斷嗅著自己的手腕，眼睛一直瞄著佩妮飯店。

果不其然，才過了沒幾分鐘，妮娜就跑了出來，臉上再次著急起來，雙手又開始胡亂地在空中比劃著。

“歐瑪坎特意義立刻尤特！”

薩利安安撫了一下妮娜，帶著妮娜回到了飯店。

“果然，我身上的香味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剛剛妮娜聞到我的香味后突然就能正常說話，我走出去讓風(fēng)吹走香味后妮娜又開始回到之前那樣混著語言說話?！?/span>

“妮娜要正常說話！妮娜要正常說話！”妮娜著急地眼淚都快要流下來，她還沒享受夠這份難得的喜悅，不想從一個啞巴變成胡言亂語的瘋婆子。

這會佩妮奶奶也不得不信了，剛剛妮娜還說得好好的，薩利安一出門妮娜的話從中間一半開始就混亂起來，這會薩利安回來后妮娜的話又變正常了。

“妮娜你先冷靜一點，”薩利安嘆了口氣，他也想幫助妮娜，但卻又毫無頭緒，“我知道你渴望說話，我也會盡力幫你，至少目前來說已知我的香味能讓你正常說話，問題是我不知道自己如何才會散發(fā)香味，完全不知道怎樣控制，就算知道了，我也總不能每時每刻待在你身邊?！?/span>

妮娜聽后眼角立刻低垂了下來，但她也明白個中的道理，總不能把薩利安當成是裝飾品掛在身上。

“裝飾品！”妮娜突然從手腕上扯下來那條松垮垮的發(fā)帶，抓起薩利安的手，一個勁在他的手腕上摩擦。

“輕點！輕點！有點疼！”

摩擦了一陣子后，妮娜聞了聞發(fā)帶，果然沾上了那股檸檬葉的清香。

“說不定可行，希望至少能暫時撐一陣子?！蹦菽扰踔l(fā)帶，像是捧著傳家寶一樣要將它仔仔細細護在手心里。

“但愿吧?！彼_利安雖然感覺有點惡心，但也強忍著沒表現(xiàn)出來。

或者這股香味不僅是這么簡單，是不是其中還有什么秘密，現(xiàn)在看來最大的線索便是海科里家族的二少爺，說不定他會知道更多關(guān)于昨晚那些繁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