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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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喝點水么，飲料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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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詢問我的時候，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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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緊張，放松一點，就當是做一場夢?！彼χ拷?，身上那件緊身的襯衫短袖扣子全開，將一頭波浪般的頭發(fā)撥到后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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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視著她的臉，大概二十五六歲左右，長得不算漂亮，但眼角尾處有一顆紅色的痣，當她直直盯著你，你率先看向的不是她的眼睛，而是那顆紅色的痣，就像那顆紅色的痣才是她的眼睛，她所有的精氣神都藏在那顆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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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兩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嘴里傳出淡淡的薄荷一樣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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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愣的朝后倒退，撞到一旁小桌上的書本和一坨蒜，書本是村上春樹的《1Q84》，蒜是新蒜，已經掰掉了兩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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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要去找工作，我得走?！蔽仪由谋荛_她探過來的嘴，我想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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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再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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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放射著粉紅燈光的房間里，她仿佛是這里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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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畢業(yè)，沒有錢，我得走?！蔽议_始使勁推開她，但她靠的越來越近，我手不知道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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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欠著?！?/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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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步步緊逼，我一步步后退，身后是門，門上掛著白色粗制的皮革包，我抵著門，包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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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住了看向地上的包，我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她飛速蹲下去收拾包里掉出的東西，我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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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瓶診所打針的玻璃瓶，里邊放有透明的液體，還有一支小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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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糖尿病?！彼龘炱鸢?，剛剛臉上自如的表情沒有了，目光不再正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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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應她，事實上我不知道此時接什么話最合適，我咽了口唾沫，她剛焦急的動作，讓敞開的襯衫全掉在胳膊處，我嘴里本能的分泌著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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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機響了，是鳳凰傳奇的《月亮之上》聲音大且嘈雜，滑蓋手機在床頭桌“嗡嗡”震動，加厚木板做的分割墻壁傳來拍打聲，另外一邊是女人粗俗的叫罵聲，嚷嚷著讓面前這個女人關了手機，不然拉過來一起做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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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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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下了“逐客令”，我奪門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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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走廊陰暗潮濕，地上唾液、尿液混雜腥臭難聞，衛(wèi)生紙還有小卡片滿地，沒人打掃處理，每個門上邊都有粉紅色的燈牌，像醫(yī)院病房門口的病號，我回頭看了眼我出來的那間，上邊寫著“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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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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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份砂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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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邊正在下大雨，沒帶傘，襯衫已經全濕了，頭發(fā)也是，闖進街邊的飯店，門口的煤氣爐子上正架著砂鍋，底下有火焰正在熊熊燃燒，外邊雨越下越冷，讓人止不住想要靠近那團被砂鍋壓住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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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才買的文件包濕了，方才雨急，情急之下用它來擋雨，此時在餐館桌面上往下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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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包，簡歷全濕了皺皺巴巴，早上用發(fā)膠貼著的紅底照片掉了，我那張嚴肅又帶有一絲微笑的面孔看著我，包里還有一些我的名片，打印了三十張，原本想的是，發(fā)完三十張名片肯定會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但丟了一張，發(fā)出去三張，剩下的26張都在包里泡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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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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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著上身的光頭店家將食物扔在桌子上，湯灑了一些，鉆著蟲洞的青菜葉似乎沒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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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狹窄破舊的街道上各種車子穿行，熙熙攘攘里有一輛閃著紅藍燈光的警車停靠在路邊，公職人員穿著雨衣在我面前不遠處坐下，要了兩份砂鍋，目光環(huán)繞了一眼飯店的食客，囑咐店家行為檢點，肥碩的老板嬉笑著套上一件滿是油點的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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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砂鍋見底，突然前方的兩位公職人員頂著雨直接竄出了小店，看過去時，只見他倆徑直朝著一條無人問津的小道跑過去，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嫌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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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咳一聲，付了現(xiàn)金就要離開這里，那條小道，我昨晚被那個女人拉進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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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口已經圍滿了人，爭相著要看一下到底是誰要被抓走吃牢飯，在這條魚龍混雜的城中村老街里，早已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三十左右的中年婦女們掐著腰板互相討論著，又是哪個不甚失足的婦女勾搭了什么在逃人員的漢子被發(fā)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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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的地方還有點遠，我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也在問自己，為什么要跑到這個地方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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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冰冷，我只想逃進燃燒的火焰里，趕緊回到住所，才能給自己一絲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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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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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住的房間不到公廁大小，沒有衛(wèi)生間，我買的紅色大盆里已經倒好了燒的滾燙的熱水，參雜一些涼水后，我脫掉衣服蹲坐在紅色的大盆里，暖意從下蔓延上來，我緊緊抱住自己，讓自己裹挾在溫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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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睛，我幻想自己在寒冷冬日的篝火旁，篝火燃燒，沒有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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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腦海里又閃現(xiàn)出昨天那個波浪頭發(fā)的女人，我率先想到的是她眼角那顆紅色的痣，她那顆痣靜靜的注視著我，是那顆紅色的痣點燃了篝火，我的意識開始在昨日的場景里下移，我又看到她搭在臂膀上的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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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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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機響了，沒人會打電話給我，我的電話只有發(fā)出的名片上有，家里人也不清楚，我有些興奮，莫不是工作有了著落，我出水拿過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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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沒人出聲，我壓了壓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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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很高興您打電話給我，請問您是哪家公司？”我有些緊張，聽說和我一同出學校的學生，大部分都還沒就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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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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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的是女聲，我不記得有面試官是女性，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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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哪？”那邊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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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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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我又坐進那盆熱水里，閉上眼睛的時候，那團燃燒的篝火愈發(fā)旺盛，火焰沖天，融化了方圓幾里的冰雪，沖天而上的火光里，似乎有人正在注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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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視的目光在學校晚會的臺下，在昏暗逼仄的廁所，在麻木愚后的遠方老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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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沖散，注視我的只有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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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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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響起，水冷了，我還沒穿衣，套上一件短袖和短褲開了門，一道白色的身影從我身旁劃過，鉆進我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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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洗澡？”她打量著我的房間?！胺孔雍眯?，有吃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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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哪知道我電話？”我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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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肩膀的白色挎包里掏出一張名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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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見過有人去那種地方會帶名片，別人都巴不得蒙著臉?！彼龑⒚釉谧雷由?，拿起我的杯子喝了半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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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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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留了名片?！彼拷遥t色痣注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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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有警察進了你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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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她的眼睛，她閃躲開，隨后笑著重新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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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像壞人？他們經常去，但跟我可沒關系，我正經人，上過學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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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在追問，她要去廁所，廁所在外邊過道走廊，她白色的包留在房間里，我突然想到昨天她掉落的針管，她出了門，我開了包，包里靜靜躺著一根針管和透明瓶裝玻璃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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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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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回來的時候，提著兩份盒飯，我的那份葷菜多，她自己的全是素菜，她不吃肉，她說，吃肉讓她有種罪惡感，她討厭罪惡感纏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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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吃到一半，她從包里掏出那本之前看到的村上春樹的《1Q84》，熟稔翻開，邊進食，邊看書，雙眼只盯著書，我甚至覺得她虔誠，也有些恍惚，我很難想象她那種地方出來的人，會天天抱著一本書看，這讓我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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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讀過村上春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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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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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他，之前讀他的《挪威的森林》，還有渡邊淳一我也喜歡，他的《失樂園》你看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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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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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憐，貧瘠的孩子?！?/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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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么多書，還去那種地方工作？”我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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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了二十年書還住這種地方？”她環(huán)顧房子，然后笑著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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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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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房間里并沒有燈管，照明工具是盞發(fā)著橘黃燈光的臺燈，她如癡如醉，蜷縮在臺燈前看書，忘了我，忘了時間，忘了自己在一個陌生男人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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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你得走?！蔽艺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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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聽見，我又重復一邊，她仰起頭熱淚盈眶，順手拿了床上枕巾擦臉，而后問我剛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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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光打在她臉上，眼里淚珠在光里似乎要滑落，眼眶是紅的，鼻頭是紅的，波浪卷發(fā)慵懶掛在眉前，身上那件白色襯衫短袖開了扣子，她哭的動容，胸膛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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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喉嚨干燥，那句話一時不知說還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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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走了?！蔽衣曇艉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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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了會，輕聲抽泣不絕，有一滴眼淚從眼眶滑出來，在橘黃燈光折射下，劃出一條淺淺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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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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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我也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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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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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等通知，有消息會聯(lián)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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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來后又有新人走進去，同校前輩說：讓回去等的，一般沒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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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打印的名片和簡歷還剩兩張，翻了下兜里還剩32塊錢，找了路邊攤吃了面，衛(wèi)生環(huán)境差，僅有的一塊肉上總有股餿味，街頭飯店不少都張貼告示，招聘服務人員，底薪600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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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坐下的男人正打電話，桌子骯臟油膩，順手拿了桌上簡歷抹了兩把桌面，而后掃了兩眼簡歷和我，將紙揉成團扔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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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看我?！蹦腥硕⑾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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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起來，道歉。”我心里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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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那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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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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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張紙在面試官哪，也得丟垃圾桶?！蹦腥四闷鹆硪粡埡啔v，掃視一眼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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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起來，道歉?！蔽抑貜鸵槐閺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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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垃圾，當自己什么??！”男人揉了另一張簡歷，“騰”地站起來指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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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兩張簡歷沒了，打印簡歷的錢在十塊錢左右，我不清楚自己為什么開始盤算這些，也不太清楚，面前三十出頭的男人做錯事情還要再給我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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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觸碰到他的尊嚴臉面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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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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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在診所買了紫藥水，巴掌重，一側臉輕微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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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在看晚間新聞，報道是當?shù)鼐疥J進販毒團伙窩巢，毒販逞兇刺傷警方人員，最后被警察依法抓捕；涉案人員在5-10人左右，多數(shù)為城中村里失足婦女和附近皮包客，毒販在電視上眼睛被打了馬賽克，個子不高，穿一件白色短袖，整個人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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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藥往回走，天色陰沉，路燈下有一只狗正在蹦著走，上前發(fā)現(xiàn)，它前爪骨折在身前耷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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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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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若有若無的呻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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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在門前，鑰匙開門，床上躺著穿著白衣的女人，她身子呈詭異的向上僵直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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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聲關門，靠在門前望著她從失態(tài)中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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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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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發(fā)癥癲癇抽搐?！迸私忉?，將針管塞進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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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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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點頭回應，身子時不時再次抽搐，她從燈下拿過村上春樹的書繼續(xù)看，手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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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新聞，你工作的地方有毒販?！?/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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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書掉了，手還在抖，她在燈里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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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時候在路邊碰到一只狗，前爪斷了，我領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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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了門縫，傍晚那只灰色的狗鉆進房間，它不叫喚，我在前邊走，它在后邊追，到家后轉頭一看，它慢慢爬上樓梯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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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些危險，你在這里再待幾天。”我蹲下來拍了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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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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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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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風吹雨，雨打玻璃，她躺在不遠處，我倆各有薄被，之間隔著一本書--《1Q84》，狗盤在門口，喂了一根火腿，它知足，乖巧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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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打了？”她聲音很輕，身子不發(fā)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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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走路低頭，撞桿子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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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不小心，臉腫的厲害。”她手出了被子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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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紫藥水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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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了身，壓到痛處，倒吸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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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涼，幫你冷敷?！?/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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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彼忠呀涃N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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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涼、光滑，像一塊打磨滑順的玉石，貼在腫起臉上，沒了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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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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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掉在地上，狗跑過來聞，而后又跑回去盤起來，過了會它又跑過來聞，我的衣服掉在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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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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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汗，掀開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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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包里摸出了煙，點了一根，漆黑房間里，窗外的光襯著煙霧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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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一支?！?/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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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兩點紅光閃爍，煙霧充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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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看了村上春樹的《燒倉房》，里邊有一個女人，三十多歲消失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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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消失的？”我漫不經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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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去南非了，也可能死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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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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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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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沒被燒，書上沒寫?！?/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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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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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很浪漫。”她突然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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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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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木房子，上邊搭著稻草，在田野燃燒，有人緩緩走進燃燒的房子。”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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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進去？”我輕笑著回，沒人會傻乎乎走進燃燒的房子，會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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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員?！?/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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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逗笑了，煙灰灑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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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房間牌子上寫著燃燒，你叫什么？”我想起我不知道她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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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她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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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再問，日后想起她，或許會想到一把大火，荒野里的一把大火，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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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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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久我疲憊睡去，朦朧中聽到有人穿衣，我半睜著眼，看到她光潔的身子在窗外折射進來的光里，我沒出聲，不一會，有洗漱聲、開門聲、關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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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響極輕，狗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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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頭想再次睡去，臉上有眼淚打濕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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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她在旁邊躺著，天已朦朧亮起，有灰沉沉的光，她呼吸平整，我湊上前去看，她假睫毛脫落。那顆紅色痣在灰沉沉的光里更像是一顆黑點，片刻，她睜開雙眼，凝望著我，我覺得自己呼吸急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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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也醒，發(fā)著低沉的“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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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擁吻在床畔，內心竟有失而復得的珍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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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斷然昨晚她離去只是夢，是在考驗她在我心中位置，當時發(fā)空的內心，讓我不由得緊緊擁抱，她推開我，胸膛起起伏伏，眼波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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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跑過來聞，是她的衣服掉在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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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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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小時便利店里，午后的客人絡繹不絕，年輕的下班族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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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剛畢業(yè)？”三十出頭同事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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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沒有，還沒有畢業(yè)?！蔽倚趴诔吨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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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大學幾年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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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出來做暑假工?！?/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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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人結賬，我忙著接待，余光中她去擺弄貨架，我心里不自覺松了一口氣，如此說著，自尊心尚有一絲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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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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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24：15下班，提著店里即將過期三明治，心想做明日早餐，遠遠路燈下有熟悉的人影經過，身后跟著一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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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躡手躡腳跟在不遠處，她謹慎，常?；仡^四顧，小狗不出聲只是跟著，她驅趕幾次無果，任狗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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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點我來過，是那條骯臟漆黑的小道，門口貼了封條，她嫻熟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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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著“燃燒”的房間，她推門而入，狗在門外，它嗅到什么，在門口轉圈，用前爪想要撥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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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靠近，只是遠遠看著，漆黑悠長的走廊里，有狗低鳴的叫聲外，還有若有若無的呻吟。

過了一會，狗發(fā)現(xiàn)了我，朝我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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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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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夜，租住的房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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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門回來，手里帶了幾本書，洗漱過后躺在我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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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新聞，前幾天的毒販要判死刑?！蔽页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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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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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狗跑出門了，我去找，發(fā)現(xiàn)它發(fā)春了，在外邊..和野狗?！蔽衣曇艉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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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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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言，呼吸平緩像已經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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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么是火燒不干凈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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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所云的發(f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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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本、思想、房子包括身體，都燒的干凈，燒的干干凈凈，那火焰能照亮骯臟的角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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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著，不知如何接她這神神叨叨的發(f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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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開始發(fā)抖，整個人蜷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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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去夠不遠處的白色皮革包，我坐起身子，沒有慌張，心里無動于衷，只是看著她。

她從包里拿出針劑，手抖著，在器皿瓶中抽吸藥水，扯開身上襯衫衣服，里邊空無一物，夜里窗外昏暗的光在她光潔的皮膚上，她咬牙將針管插進肚皮，我看得見白色透明的針管先是回吸她的血液，透明管壁里血液濃稠，而后推射，血液和藥劑全順著針管鉆進她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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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停止，她長出一口氣，渾身已經是汗液，先前皺起的眉頭松弛下來，臉上洋溢著溫柔的笑，甚至眼角旁紅色的痣也在發(fā)著暗暗紅光，似乎她整個人所有的精氣神都在這一刻滿溢。

我從她手中拿過那針劑，凝望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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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短暫的快感，都是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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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醒過來，拿走了針劑，而后脫掉滿是汗液的衣服扔在地上，任窗外昏暗的光貪婪的吸附在光潔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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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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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許久未來過圖書館，趁著白班下班早，在圖書館找了本關于馴養(yǎng)狗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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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我?guī)Я瞬簧俟芳Z，它歡愉的搖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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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天，我開始斷絕它的食物，起初它還算克制，作乖巧模樣想要討取食物，過了一兩天，它開始變得暴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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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狗暴戾，不解，詢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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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流浪狗通病，流浪慣了，不愿被圈養(yǎng)想要自由遠走?！?/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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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家里不再看見那只狗，她再次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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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去了，不見再回來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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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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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秋季，便利店最近生意差極，年長的同事懷了身孕，店長囑咐她只上白班，晚班歸我，而秋季已然開學，我還在此，對方猜到我已經畢業(yè)，偶爾提及，恨不得找地縫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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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后半夜的便利店寥寥無人，附近的夜市攤子也早已經收攤下班，我抬頭望了眼頭頂監(jiān)控器，而后用手摸著肚子，臉上做出焦急神色，匆匆跑到門口，關門打烊，而后在收銀臺旁快速急抽幾張衛(wèi)生紙，快馬加鞭沖到店內洗手間。

洗手間有通風窗戶，可容納一人，開窗翻身，從窗戶爬出。

一路小跑，方向是那條陰暗骯臟的小道。

跑到一半，一間廢舊房子處停下，口袋里有被塑料袋纏著帶著血的生肉，躡手躡腳走近廢舊房子，將生肉扔出去，黑暗里，有鐵鏈子砰擊聲響回蕩，還有狗吠。

...

黑暗處，她離開骯臟小道，手上提著塑料袋子，里邊有針劑和藥瓶，在那漆黑腥臭貼著封條的小道里有人和她做著某種皮肉交易。

我望著她一步一步的蹣跚離開，靜靜的多望了一會。

她走后，我小心翼翼撕開封條，還未推開那扇掛著“燃燒”的門，就聽到其中粗俗淫穢的聊天，有兩個男人，聲音有氣無力。

門未鎖，我輕輕推開，兩個枯槁的男人不可思議的目光望過來，他們一個躺在床上，另一個在沙發(fā)手上捉著針管，針頭戳進胳臂皮膚里，褲子皆褪在膝蓋，黑暗中能看到倆根渺小的物體矗立著。

還不等他們出聲，手上兩塊染血的肉，已朝他們而去。

身側一聲狂躁狗吠，徑直沖進房內，我關門上鎖，走出骯臟小道，用手套捋平封條。

10

便利店開了門，我回到崗位。

她臉上掛著潮紅，滿臉恍惚走進便利店，我壓低帽子，她像是未注意到我，買了煙和打火機還有衛(wèi)生用品，結賬付款走出便利店。

夜正深沉，偶爾店外有狗吠聲、車流聲，但再無客人。

天蒙蒙亮，我下班回家，一宿未眠，心神疲憊，帶了豆?jié){包子，開門后，房間并沒有人，我倒床便睡，困意洶涌。

夢里發(fā)現(xiàn)房屋著火，火勢滔天煙霧彌漫，已不可救，想逃命，卻發(fā)現(xiàn)雙腿被綁在床上，煙熏火燎，墻壁倒塌，恍惚中看見她站在火里，靜靜望著我，而后被火吞噬，隨后有警察闖進火海面向我，手槍指我，控訴我謀害人命，開槍射擊...

...

大夢初醒，滿頭汗水，胸膛起起伏伏，天正晌午，陽光刺眼，她坐在凳子上，安靜翻書，手里是村上春樹的短篇集。

“你在看什么？”我擦汗詢問。

“村上春樹的《燒倉房》?！?/span>

“你不是看過？”我問。

“心血來潮，想再翻來看看?！?/span>

“我夢到一團火，把房子燒了，我掙扎不了，有警察跑進來，開槍殺了我。”我長出一口氣，夢太真實，回到現(xiàn)實讓我有劫后余生的感覺。

“會夢到警察殺你？”她合了書，來了興趣。

“算了，不過是一場夢?！毖远啾厥А?/span>

...

中午兩人吃了飯，做了愛，事后我開始抽煙，心里盤算著今晚要再去一次“燃燒”。

而她出了門，我從來不知道她會去哪里，她也從來不問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望著她出門，我甚至覺得，我這里不過是另一間掛著“燃燒”的房子。

上夜班后，晝夜顛倒，白天的我疲軟無力，像已經變成夜行動物，不多久，我又睡去，在晚夜醒來，和同事交班結束，我站在崗位，后半夜無人來店，便利店門上掛著小屏電視，我看向電視，正是晚間新聞。

上邊播報骯臟房間兩名枯槁男子喪命，現(xiàn)場有一只死狗，兩名男子死狀慘烈，某處器官分離，狗發(fā)狂發(fā)癲，軀體僵直，法醫(yī)鑒定，兩人一狗均有注射毒品嫌疑；另外判斷，現(xiàn)場應該還有女子曾與兩名吸毒人員發(fā)生性行為。

警方斷定，還有不止一名涉案人員，案情重大撲朔迷離，具體情況，還在追查...

后半夜我強撐著站完便利店的崗位，耳朵放開聽著有無警笛聲響，但一夜平安，交班時店長也來，幾個店員和店長一起討論著最近發(fā)生的重大事件，說是人心惶惶，不敢走夜路。

我借一夜疲憊為由早早離開，回到家，她不在，桌上有早飯，還有一本書。

一邊吃飯一邊翻書，書是村上春樹的短篇集，夾著書簽，翻到是《燒倉房》那一頁。

書里果真有三十多歲消失的女人，沒有大火，沒有倉房，整篇文章像是一篇邂逅的散文，像是酒，品出一些韻外滋味。

我意猶未盡朝后翻去，文章結束，沒再續(xù)章，但有墨黑中性筆寫字在上邊。

“一個木房子，上邊搭著稻草，在田野燃燒，有人緩緩走進燃燒的房子，我仔細看向那人，看她全身赤裸，看她胳臂與頸，肚皮和腿全是密密麻的針孔，在火焰升騰里仿佛看得見一條參天毒蟒在火海徘徊，我看不清那人面孔，再湊上去，原來是我?！?/span>

“村上春樹書里說，當你穿過暴風雨，你就不再是原本的你，而丟了皮囊，在毒品里找到精神歡愉，我再不是我...”

筆跡末尾有眼淚發(fā)干的痕跡，再往下看，有一段細小的文字，仔細看，竟是寫給我。

有一處地址，還有一句發(fā)問。

“要來這里喝點水么，飲料也有？”

11.

傍晚。

面前是一處一望無際的荒野，秋收已過，遍地是黃土，偶爾能看見麥稈堆積的麥垛，再往更遠處看有一片不可思議的草田，草長的老高，草里還有一間兩人高的小房子，是木頭搭建的，上邊搭著稻草。

瞇著眼睛看去，隱隱約約里能看到那房子處有人正站在門口，是她。

我朝那房子走去，竟有走向神圣祭壇的詭異感，我望著房子，心中隱約猜到什么。

走到草田和黃土的分界處，往前看，有一條人為分出的小道。

她站在小道末處、房屋前方，她看向我，我看向她。

“你冷靜一些?！蔽腋吆?，想再靠近一些。

“別再往前了?！?/span>

“你想做什么？”我問。

“你來到這了，你看了那本書了?！彼χ貞摇?/span>

“你不是毒蟒，毒蟒是那些壞人?！蔽医械?，聲音有些著急。

“你做了警察殺你的夢，是因為你殺了人？”她沒回答我，反問。

我沉默。

她放聲笑了好久一會，聲音嘹亮，聽著坦坦蕩蕩，然后她開始脫衣服，一絲不掛。

天已然擦黑，遠處有山巒，山巒處能看見極美的火燒云。

“看見那片火燒云了么，好美?！彼龁栁?。

我還在沉默中。

“我報了警，警察的車子就在這片田野外，但他們不知道在哪?！彼f。

“為什么？”我聲音有些顫抖。

她看到我的樣子又開始發(fā)笑，隨后說：“別緊張，放松一點，就當是做一場夢?！?/span>

“我很抱歉連累你，你是個好孩子，是個純潔的人?！彼f著，聲音中帶著哭腔。

“很遺憾，你會遇到我這樣的人，做出那樣的事情。”

“但我要感謝你，你做那樣的事情是為我，但我無法回應你，我明白，你還有回頭路可走...”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么？”她聲音大了幾個分貝問我。

我低聲嘟囔：

“燃燒?！?/span>

...

火焰開始升騰，片刻沖天，火光四溢，她將衣服扔進身后火焰，遠遠只見，將夜未夜的天際中，一片熊熊大火在荒野無盡燃燒，我目光所及，只看到前方小木房被火焰吞噬，空間也被焚燒扭曲。

而她安靜的凝望我一眼，而后緩緩轉身，一絲不掛走向身后熊熊火焰。

在我目光里，消失在那間燃燒的小木房中。

片刻，荒野中警笛聲四起。

夜幕降臨，火光沖天，我雙膝發(fā)軟跪倒在草田外，任火焰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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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