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狹路重逢 ——“斬盡殺絕，就是對一個文明最高的重視?！? 16-1 時鐘的指針走向零點，當(dāng)整座城市開始沉睡，這棟白天被掩蓋在綠蔭中的建筑開始了它的呼吸。 這是一座全部由銀白色鋼筋組建而成的高樓，黑色的藤蔓緊密纏繞在每面墻壁上。 空曠的房間里沒有燈，巨大的落地窗投射進漆黑夜中唯一的月光。 因為太過光亮，將散坐在長桌旁的幾個人臉上各異的神色照得清晰。 墻上的人影晃動，眨眼之間，月光被黑暗。 扭曲，復(fù)雜，沉黜……這是面具也無法掩蓋的沉肅氣氛。 距離上一次的聚集，已經(jīng)過了三個月了。 ？？：“都知道了吧，Hades的歸零計劃已經(jīng)開始了?！?？？：“所以這就是他背棄我們的原因？以前真是小瞧他了。” ？？：“意料之中。他的計劃現(xiàn)在進展到什么程度了？那些人還被蒙在鼓里嗎？” 話音剛落，大理石墻壁上出現(xiàn)了各個醫(yī)院緊張而忙亂的畫面。 墻壁上藤蔓的枝節(jié)如同一只只黑色的眼睛注視著這心思各異的十個人。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了起來，面上帶著嘲諷。 ？？：“呵，什么歸零計劃？不過是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小丑制造出來的可笑把戲?！?？？：“你還看不明白嗎？所有人都已經(jīng)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個始終低頭的男人終于抬起了他戴著白色面具的臉，瞳孔里沒有光。 ？？：“我們現(xiàn)在也無法動他。到底是什么在背后支撐他的行動？” 一道尖細(xì)的女聲響起。 ？？：“難道說法蒂瑪?shù)念A(yù)言……真的要來了嗎？” 她的肩膀很快被拍了一下。 ？？：“放輕松。這個時候要擔(dān)心的不應(yīng)該是Ares嗎？”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那兩個從一開始就空著的位子上。 他們心里似乎都有些明白，這座鋼筋的大廈內(nèi)有一把大火正在燃燒。 “篤、篤”，戒指敲擊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內(nèi)格外明顯。 月光在四方石柱留下慘白的陰影，一個臉上長著詭異胎記的男人站在大殿里。 ？？：“歸零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一周后我們就能看到預(yù)計的成果。” 上位的男人停下了戒指的敲擊，只是眼睛里沒有波動。 ？？：“即使那個實驗品失敗了，Evol的基因也會讓他擁有超越人類的能力， 我將他稱作半進化人類?！?說到這兒，男人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齒。 ？？：“Hades，是什么促使你擅自進行歸零計劃？” Hades：“你不覺得之前所有的行動都太慢太愚蠢了嗎？” 說到這里，他的眼神毫不在意地瞥向坐在左手邊的男人。 ？？：“你太激進了?！?Hades ：“你知道，斬盡殺絕，就是對一個文明最高的重視。不是每個人都配成為Evolver。與其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Queen身上，不如做點更實際的事情。我想這一點， Ares比我更明白?！?黑暗里， Ares依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但男人卻像受到了挑釁，他慢慢靠近。 Hades：“世界本就是屬于我們的，那些只會繁衍的低等生物已經(jīng)存在太久。我們追求的美好未來，就快要來了?！?黑暗里響起了幾聲笑聲， Ares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站了起來。 他的眼神沒有一點溫度，相反還透著一種詭異的冷色。 月光越是明亮，就將那灰色的瞳孔照得越是觸目驚心。 Ares：“和平是例外，不是規(guī)則?！?Hades：“你什么意思？” Ares：“我的意思是，我很期待你的口中的未來，希望你可以活到讓我領(lǐng)教的時候?！?他的嘴角揚起一絲不明所以的微笑，然后利落地轉(zhuǎn)身離開。 上位的男人轉(zhuǎn)動了一下眼珠，最后什么也沒說。他脫下戒指，臉上似乎恢復(fù)了一些生氣。 那個叫Hades的男人轉(zhuǎn)身想要追上Ares ，卻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那個位置。 Hades：“老頭，作為一個傀儡，你在這個位子上待得太久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沒走幾步， Ares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眼前。 他故意走得這么慢。 Hades：“Ares，繼續(xù)一意孤行是不明智的行為，你應(yīng)該是個聰明人?！?Ares的腳步?jīng)]有停下，冰冷的語氣卻帶上了一絲譏諷。 Ares：“哦？你覺得，是誰不明智？” Hades ：“至少我不會把這么厲害的武器藏起來。真可惜，最后還是到了我手上。不愧是你的杰作，即便只是半成品。也不知道最后會進化成什么？行尸走肉還是更高級的品種？” Hades撫過臉上愈發(fā)猙獰的胎記，說得緩慢。 Hades：“以前你是這里唯一稱得上對手的人?？涩F(xiàn)在的你，越來越讓人失望?！?空氣靜默了一下， Ares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Hades：“和我合作，掌控這個世界?！?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從Ares的喉中溢出。 Ares：“你有這個能耐嗎？” Hades：“你不用激我，我有沒有能耐你以后就知道了。” 說著，他轉(zhuǎn)過臉森然一笑。 Hades：“我想你現(xiàn)在沒有其他選擇，因為我的計劃里，也需要Queen?！?Ares停住了腳步，似乎有什么亮光從他灰色的眼睛里一閃而過。 Hades：“雖然她不是關(guān)鍵，但錦上添花這種事我怎么會放過呢？” 他用略帶挑釁的眼神看著Ares無動于衷的臉。 Hades：“都說你沒有弱點，不過我看你的眼睛，好得可真快啊。” Ares沒有看他，只是黑暗里莫名鼓動著一股危險的氣息，噴薄而出。 Ares：“你還達(dá)不到和我合作的條件。我心眼小，最喜歡做的就是對偷盜者趕盡殺絕。” Hades：“那就看看我們誰能走到最后，你的游戲還沒有開始，我的游戲卻一天比一天更有趣了?！?他消失了。Ares獨自站在幽深的走廊里，灰色的眼睛里滿是陰戾和孤僻。 Ares：“弱點嗎……” 然后他笑了一下，抬起手，輕輕撫過自己的眼睛，他很清楚那只是試探和挑釁，心里卻漸漸籠上了一層陰影。 墻上的人影晃動，眨眼之間，月光被黑暗吞噬。 16-3 深藍(lán)的天空下，我站在高聳的懸崖邊。我被一個人牢牢護在懷中，熟悉又陌生。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記得那雙眼睛，深邃而清亮。山石從腳邊滾落，引起陣陣顫動。風(fēng)灌滿他的長袍，他抱著我，一躍而下。他到底，是誰…… 醒來后，我的腦海里始終揮之不去那雙深邃的眼睛，如此熟悉卻又難以言說。 這樣的夢境讓我很不安，尤其是在確認(rèn)自己可以預(yù)見未來后。我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心情平復(fù)下來。 白起離開已經(jīng)十多天，我看著手鏈，心里一陣痛苦和失落。他說過會回來，我要做的就是相信并且等他！ 就像他對我的相信那樣。窗外的樹葉簌簌作響，似乎也在肯定我的信心。 電視新聞里正在播報近期來勢洶洶、原因不明的新型流感。表現(xiàn)的癥狀和流感沒什么兩樣，感冒，發(fā)燒，無力。 說是流感，可當(dāng)下的抗生素感冒藥卻沒法治愈，雖然沒有死亡的案例，但感染的人數(shù)卻在不斷增加。 全國的實驗室都在致力于發(fā)現(xiàn)這種疾病的病原體，可都一無所獲。 病毒的蔓延速度往往快于一切，未知感讓人們的質(zhì)疑聲越來越大。 這已經(jīng)成了繼SARS之后戀語市乃至全國最大的事件。 我吞下一把維生素，繼續(xù)看著電視里的報道。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悅悅的來電。 悅悅：“老板，我最近要請個假……”? 她的聲音很虛弱，我不禁一個激靈。 我：“你不會也感冒了吧！” 悅悅：“不是不是，是我們學(xué)校不讓學(xué)生出校，有兩個男同學(xué)感染了，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說要全面檢查……” 我：“……我差點以為你也感染了……” 悅悅：“老板你怎么這么緊張？不就是個嚴(yán)重一點的流感嘛，而且我身體那么好，不會有事的?！?我：“你好好照顧自己，不用管公司的事情了，我也會讓他們幾個放假的?！?掛了電話，我戴上口罩去了趟公司。 大街上出行的人少了很多。一來到公司，我就看到物業(yè)保安都戴著口罩。 保安A：“聽說了嗎？老徐也生病了，還特別嚴(yán)重，都住院了?！?保安B：“不就是一個流感嘛，他一大老爺們怎么會住院的？” 保安A：“我也不知道具體的，今天早上看到他老婆紅著眼睛去醫(yī)院送飯，說是連她都記不清了——” 我：“請問你們說的是哪個保安？是那個高高瘦瘦一直笑瞇瞇的嗎？” 保安A：“是啊，小姑娘你認(rèn)識老徐?。俊?我：“嗯……有打過招呼……” 我匆匆進了電梯，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大。 連自己的妻子都不記得……這怎么可能是流感的病癥！ 刺鼻的消毒水氣味越來越濃，我的心也越來越忐忑。 匆匆跑上樓給所有人放假后，我想到了一個人，也許現(xiàn)在，她可以給我一些信息。 一跨進醫(yī)院，我就被烏泱泱的人群嚇到了，所有人都戴著口罩，臉上布滿了烏云。 我仔細(xì)觀察著這些感染的人，咳嗽、高燒、意識恍惚……忽然，一個毛骨悚然的猜想鉆進了我的腦海。 加上之前悅悅的男同學(xué)，公司大樓的保安大叔…… 不，這也許根本就不是流感！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我轉(zhuǎn)過身，就看到了宋醫(yī)生。 經(jīng)過上次超能力失控的事件，她重新回到了醫(yī)院，也摘下了墨鏡。 我：“宋醫(yī)生，我有些關(guān)于流感的問題想請教你……” 她沉思了一下，匆匆交代完手頭的工作，帶我去了她的辦公室。 宋醫(yī)生：“我也正想聯(lián)系你，有些奇怪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 她抬起頭，用一種謹(jǐn)慎的眼神看著我。 宋醫(yī)生：“你有沒有覺得這次流感很不正常？病癥、易感染人群都和以往完全不同?！?我：“我也這樣覺得！而且我剛剛發(fā)現(xiàn)了一些也許可以證實這個猜想的證據(jù)。感染者中抵抗力較差的老人和小孩反而只占了很小的比例，大多數(shù)都是些青壯年……這是十分不合理的！” 宋醫(yī)生：“沒錯。除了這點，我還發(fā)現(xiàn)所有感染的人沒有一例是Evolver?！?我：“！！這……” 宋醫(yī)生：“我猜測……這應(yīng)該不是Evolver抵抗力強之類的原因，而是病毒對基因的篩選?！?我：“……也就是說這個病毒在有意感染那些健康強壯的普通人！” 這個結(jié)論讓我后背冒出了一層冷汗，難道又是BLACK SWAN搞的鬼？！ 如果說之前針對的只是我們這些藏在社會中的Evolver，這次卻一反常態(tài)地延伸到了整個人類。 宋醫(yī)生：“后來我為了確認(rèn)猜測，專門請了幾個朋友，也是Evolver來醫(yī)院做檢查。他們的身體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宋醫(yī)生看著我，眼里滿是緊張、嚴(yán)肅和懼怕。 我：“宋醫(yī)生，你能讓我看一下這些患者的具體報告嗎？” 她點點頭，遞給我一沓詳細(xì)的資料。門外響起敲門聲，宋醫(yī)生匆匆離開了，只留下我一個人在辦公室。 我認(rèn)真看著一份份報告，手一僵，停在了其中一頁上。 窗戶不知道什么時候打開了，灌進的風(fēng)將那頁報告單吹的嘩嘩作響。 一個黑色的身影從窗臺掠過，我轉(zhuǎn)過頭，只看到飄過的棕色發(fā)梢。 16-4 我抱著越來越強烈的懷疑來到了那名患者的病房。 這是一個城市里最普通的建筑工人，此刻他躺在重癥病房無法醒來。 報告上寫著他有過10天左右的昏迷，在此期間曾像夢游般站起，還試圖用重物攻擊旁人。 所幸被及時發(fā)現(xiàn)，才沒有造成嚴(yán)重傷害。 我看著報告，眼前浮現(xiàn)出程路的臉。 他們的癥狀，一模一樣！ 如果……我可以在他的昏睡的意識里看到一些未來…… 我深吸了口氣，悄悄把手放在他的手上—— 護士：“小姐，麻煩你出去，這里是重癥病房！小姐？小姐？” 回過神時，我已經(jīng)被護士們拉出門外。 手指上微涼的溫度還在提醒我剛才那殘酷的一幕—— 我看到他倒在地上，臉色發(fā)白，眼珠瞪得快要脫落，渾身顫抖。 臨走前，我給宋醫(yī)生發(fā)了條短信，拜托她密切關(guān)注這個病人的變化。 走出醫(yī)院，我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晴朗的天空，心里忽然涌起一陣悲傷，不知道這樣的陽光還能看見多久。 眼前傳來哭聲，一個小女孩被匆匆而過的行人撞倒，跌坐在地上，我急忙跑上前—— 我：“沒事了，乖，別哭……” 我扶起小女孩，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塵，正想給她受傷的膝蓋貼上創(chuàng)可貼—— 中年女人：“囡囡，囡囡，你怎么亂跑啊……” 一個中年女人急匆匆地從我手里拉過小女孩，快步進了醫(yī)院。 中年女人：“以后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萬一傳染了呢……” 小女孩還有些懵懂，她回過頭看著我，對我笑笑。 我捏著手里的創(chuàng)可貼，猶豫著要不要跑上前—— ？？：“你不會想要跑上去給別人貼創(chuàng)可貼吧？” 我：“??？” 李澤言低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向包上掛的日晷懷表。 自從上次發(fā)現(xiàn)這個懷表可以和李澤言通上話后，我就隨身攜帶著。 盡管還沒有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時候才可以聯(lián)系上他。 我：“你等等，我先把創(chuàng)可貼送過去——” 李澤言似乎嘆了口氣。 李澤言：“快點回來。我不知道什么時候通訊會斷掉?！?我：“好，我馬上——” 我跑上前把創(chuàng)可貼遞給那對母女，然后在附近公園找了個空的長椅。 我：“所以說你真的到了未來？十年后？” 李澤言：“……一分鐘前你剛問了第二遍?！?我：“我就是覺得太神奇了……以前只在電影里看到過……未來的戀語市是什么樣的？” 李澤言：“沒有太大差別，只是更加現(xiàn)代化。” 我：“這次流感事件對未來有影響嗎？” 李澤言停頓了一下。 李澤言：“沒有影響，事情都解決了?！?我：“太好了！那……未來的我呢？” 我小心翼翼地問著，那頭的李澤言忽然有些沉默。 我：“不會是我太厲害，你被嚇到了吧？” 李澤言：“白癡。你……很好，比現(xiàn)在好?！?我：“真好……好想一下子跳到十年后?！?李澤言：“這么興奮，那不然換你來？” 我：“我——我倒是想啊……” 聽到我的話，李澤言也愣了一下。 李澤言：“你想也不行。為什么想去未來？” 我：“因為……覺得現(xiàn)在很無力，不知道怎么辦，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次的事情沒這么簡單。你知道嗎？這些感染的人都是普通的青壯年，而且這個病毒對Evolver沒有影響。醫(yī)學(xué)界也沒有辦法……雖然現(xiàn)在不是很嚴(yán)重，但我總覺得心里很不安……” 我喋喋不休地說著，忽略了那頭已經(jīng)沉默的李澤言。 李澤言：“＊＊＊，你現(xiàn)在在中央公園嗎？” 我：“嗯，你怎么知道？” 李澤言：“別管我怎么知道，去中心湖找一棵樹，快去?！?我懵懵地站起來，雖然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照著李澤言說的跑了過去，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中心湖邊上的大樹。 我：“我找到了，就在中心湖石碑的旁邊，怎么了嗎？” 李澤言：“帶鑰匙了嗎？現(xiàn)在把你的心愿刻上去?！?我：“李澤言……這算不算是破壞公物？” 李澤言：“……破壞氣氛倒是你厲害?！?我訕訕一笑，看了看旁邊沒人，就一筆一畫地在樹干上刻下了幾個字。 我：“好了，不過我為什么要刻字?。俊?李澤言：“這不是笨蛋都會喜歡的心理暗示嗎？” 我：“你……你也太無聊了！” 我氣呼呼地對著懷表做了個鬼臉，不過也真奇怪，剛才低落的心情好像好了不少。 李澤言：“你說這個病毒并不影響Evolver？” 我：“嗯。” 李澤言：“即使現(xiàn)在沒有影響，你也要注意遠(yuǎn)離?！?我：“??？難道是未來……” 李澤言：“不是?！?他很快出聲打斷了我，然后我聽到那頭停頓了幾秒鐘。 李澤言：“你很敏感細(xì)心，但也很容易沖動。有些事情你必須謹(jǐn)慎，明白嗎？” 我：“……嗯，我懂，我會努力做到的……” 那頭的李澤言輕笑了一下。 李澤言：“一切等我回來?！?他說的有些輕，卻一如往常的自信二果斷。好像即使隔了十年，他也可以護我周全。 我：“那你什么時候可以回來??？” 李澤言：“這倒是你第一次希望我早點回去?！?他特意把第一次這三個字說得重了一些。 我：“不是啦，總覺得獨自一個人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會有點孤獨吧……”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空空蕩蕩的公園和遠(yuǎn)處馬路上匆忙的人群，心里也涌起了一股孤獨的感覺。 我：“以前看電影，里面主人公穿越時空以后都是一個人，沒有家可以去。熟悉的一切都變了，熟悉的人也變了……” 懷表的秒針跳動了一下，我的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李澤言獨自走在繁華城市的畫面，他的臉上有些茫然和無助。 李澤言：“又在胡思亂想些什么。聽好了，現(xiàn)在回家待著，不要亂想。等我確認(rèn)一件事情，很快就會回來?！?我：“嗯……那你要……” 懷表傳來滋滋拉拉的聲音，李澤言似乎說了一句什么話，我卻沒有聽清。 然后我們的聯(lián)系再次斷了。我只好對著懷表說出了未完的話。 我：“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啊，然后幫我告訴未來的自己，現(xiàn)在的我會加油的?！?此刻同樣站在大樹下的李澤言慢慢看著樹干上長出淺淺的刻痕，那是一排歪歪扭扭的小字：大家都要平安健康。 他的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女孩認(rèn)真用力，一筆一畫刻字的場面。 多日來都是緊抿的嘴角終于揚起了弧度。 李澤言：“……笨蛋?！?只是笑意很快就從李澤言的臉上離開了，他緊緊捏著裂開縫隙的懷表，走進了一座高大的鋼筋建筑中。 16-6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昔日熱鬧的商業(yè)街如今冷清得可憐，偶爾幾家開門的店鋪也全然沒有生意。 我慢慢走著，身旁的大屏幕一個個相繼亮了起來。 新聞：“本臺最新消息。許墨生命科學(xué)研究所五分鐘前宣布新試劑的發(fā)布會將于明日召開，此次試劑將全力針對近期的流感事件……” 我停在了原地。 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自從那天后，他仿佛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不再出現(xiàn)的鄰居，不再開放的研究所，不再接起的電話。 那天的一切也像一個海市蜃樓，我一次都沒有夢見過。 我曾經(jīng)問過自己，恨他嗎？答案是否定的。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我不會用簡單的對錯去判斷一個人。 我也曾經(jīng)努力回想過，去捕捉一些當(dāng)時忽略后來想起來卻覺得蹊蹺的細(xì)節(jié)，但總是不了了之。 這一刻背對著熒幕，我似乎不想看見任何與他有關(guān)的畫面，可內(nèi)容卻一字一句的鉆進了耳朵。 他在研究試劑，針對這次流感的試劑…… 也對，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他是BS的人，也猜測這次的病毒和BS有關(guān)，他……也脫離不了關(guān)系吧。 只是……面對這么轟動的發(fā)布會，我居然有一瞬間的退縮。 我：“也許我可以讓顧夢去，或者看同行發(fā)回來的報道……” 我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是害怕面對從他口里說出那些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疑點？ 是不想確認(rèn)這個病毒真的和他有關(guān)，因此自己無法做出理性的判斷？ 還是……僅僅是不敢面對他？ 我閉上眼睛。一瞬間，腦海里出現(xiàn)了夢中那雙清冷的眸子，正定定地看著我。 心懸了起來，好像有個答案正呼之欲出。 這個新聞發(fā)布會，我一定要去！ 等到真正站在發(fā)布會場，我才開始后知后覺的緊張起來。 主人公還沒有出現(xiàn)，偌大的大廳里已經(jīng)擠滿了聞訊而來的記者。 這個曾經(jīng)政府用來召開新聞發(fā)布會的地方如今開放了授權(quán)，可見重視程度。 只不過……人也太多了。不僅僅有全國的記者，甚至有一整席開放給了普通群眾。 與其說是新聞發(fā)布會，更像是一個給全國民眾宣告的場合。 以許墨嚴(yán)謹(jǐn)?shù)驼{(diào)的態(tài)度，這根本就不是他的作風(fēng)。 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還在思考，講臺的燈光已經(jīng)亮了起來，記者們拼命往前擠。我卻在往后退，再后面一些。 腳步聲響起，躲在人群里的我悄悄轉(zhuǎn)過頭，看著那雙黑鞋慢慢走到中央。 有一瞬間我覺得周圍嘈雜的人聲很遠(yuǎn)，自己好像站在一個無人的地方。 我努力讓自己沉靜下來，抬起了頭。 許墨。 這個名字像是一塊石頭，突然間投入我心里平靜的湖泊，泛起漣漪。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可他的臉卻熟悉的好像昨天才剛見。 我下意識地捏緊手腕，汗水涔涔?jié)B出。 講臺上的許墨沒什么變化，依然是熟悉的白色外套。清冷的表情也和那天一模一樣。 他拿過主持人遞來的話筒，側(cè)過頭和身旁的助手說著什么。 我躲在人群里保持著微仰的姿勢，觀察著臺上的一切。 忽然，許墨轉(zhuǎn)過頭，一瞬間對上了我的眼眸，犀利而深邃。 我猛地側(cè)過身， 把頭埋得低低的，心跳瞬間如雷。 過了好幾秒，我才一點點轉(zhuǎn)過臉，講臺上許墨依然在和助手說著話，似乎剛才真的只是隨意一瞥。 真是的，我也太一驚一乍了，明明是來采新聞的，怎么好像鴕鳥一樣？ 深吸了幾口氣，我定了定神，拿起相機開始了拍攝。 16-7 主持人：“各位記者和觀眾朋友們，我想大家一定都對今天的發(fā)布會充滿了期待。到底許教授會給我們帶來怎樣神奇的消息呢，讓我們歡迎！” 熱烈的掌聲響起，咔嚓聲不絕于耳，白色的閃光燈此起彼伏。 許墨安靜地站在臺上，臉上掛著淺淺的笑，這笑容卻不像以往那樣淡然。 而是帶著某種壓迫的力量，深不可測。他只是一抬眸，現(xiàn)場就安靜了下來。 許墨：“大家好。首先感謝各位的到來，我很榮幸能夠站在這里宣布新試劑正式投入研發(fā)階段。這次我們將投入全部力量，希望可以盡快取得成效，把影響降到最低?！?他的話很簡短，卻充滿了自信和某種孤傲，在場的媒體無一不被他激起了熱血，紛紛踴躍提問。 記者a：“聽說您暫停了手頭全部工作，全身心研究這個試劑，您覺得這是當(dāng)下最應(yīng)該做的事情嗎？” 許墨：“當(dāng)然。選擇的標(biāo)準(zhǔn)不是最優(yōu)而是最需要，這個試劑也是。” 記者b：“這次的事情醫(yī)學(xué)界也沒有任何辦法，您為何這個時候站出來，是認(rèn)為自己更厲害？” 許墨挑了挑眉，沒有在意記者話語里的火藥味。 許墨：“平心而論在各位前輩面前我并沒有多少資歷，但人不可能總是活在經(jīng)驗里。哪怕是最成功的研究，也會在時間和知識的不斷前進下變?yōu)闊o用?！?說到這里，他銳利的眼睛里忽然散發(fā)出一種生氣，帶著某種野心。 觀眾席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忽然舉起手。 許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話筒被遞到了那個人手里。 觀眾a：“你好許教授，我的父親昨天因為流感住院了，他對我說治不好的話愿意來做人體藥物測試。請一定要幫我拒絕他！” 這話一出，全場安靜了幾秒鐘。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看著彼此，然后拿出相機對準(zhǔn)了許墨。 許墨沉思了一下，朝講臺邊緣走去。 我也緊張了不少，下意識從包里掏出錄音筆。 我：“??！” 銀白色的光刺進我的眼睛，還有那筆上兩道劃痕，都讓我的心臟急劇收縮。 我猛地塞進包的最里層，心快跳到嗓子眼。 我：“太倒霉了……怎么會拿錯……” 我連連安慰自己是出門太匆忙了。卻沒有注意到，臺上那個行走的身影也在這一刻停頓了一秒。 許墨：“首先，我對你的父親表示尊敬。” 許墨停下腳步，彎下腰，對著那名觀眾，認(rèn)真地鞠了一躬。 許墨：“其次，我無法答應(yīng)你，甚至我希望會有更多的人來做藥物測試?！?觀眾a：“那、那要是死了怎么辦？！” 許墨：“就像每一種偉大的藥物誕生一樣，科學(xué)的進步就是不斷的犧牲。而過程中因為失誤引發(fā)的死亡或傷害，都是必要的。” 這話一出，現(xiàn)場一片嘩然，觀眾區(qū)首先坐不住了。 觀眾a：“什么年代了不能用動物了嗎？這誰還敢來試驗??？” 觀眾b：“科學(xué)家也不能這樣啊，聽著怪嚇人的……” 我的心不禁揪起，許墨這么直白說出殘酷的真相，他到底想干什么？ 質(zhì)疑聲越來越激烈，許墨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淡然地看著所有人。 在他看來，這很天經(jīng)地義吧。 一股不舒服的情緒在我心里涌起。 我想要離開這里。 轉(zhuǎn)身之際，我被一只手拉住了。 記者c：“你不是《發(fā)現(xiàn)奇跡》的制作人嗎？我記得許教授是你節(jié)目的顧問！” 記者b：“喲，大制作人也在這兒，你應(yīng)該比我們更早知道許教授的科研計劃吧？” 我：“我……只是來采集新聞的，大家還是把注意力都放到臺上吧?！?我擺擺手，低垂著腦袋，努力想要逃出人群，心里更加后悔來了這次發(fā)布會。 可這樣卻沒有任何效果，我反而被他們團團圍住，不停追問。 記者c：“大制作人，你對剛才許教授的回答怎么看??？” 記者d：“請問《發(fā)現(xiàn)奇跡》之后會追蹤報道許教授的研究嗎？” 記者們紛紛發(fā)問，我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朝許墨看去。 許墨站在臺邊，平靜地看著我們，似乎在看一場鬧劇，他的嘴角還有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笑意。 我心里尷尬之余更添莫名的怒火，對許墨的怒火，還有對自己的怒火。 我：“不好意思，這些問題我都沒法回答。因為我和許教授只是普通的合作關(guān)系，而且之后《發(fā)現(xiàn)奇跡》會有新的節(jié)目顧問。大家還是把注意力都放在發(fā)布會上吧，打擾了?！?我一口氣說完這些， 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身后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許墨：“不知道＊＊＊小姐對我的研究或者剛才的回答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 16-9 我腳步一滯，心提到了嗓子眼，卻只敢用背影對著他。 是有偶爾想過和許墨再見面的場景，危機時刻或是公寓樓下的偶遇。 可我沒有預(yù)料到，是在這樣的場合。 我：“沒有?！?許墨：“那為什么發(fā)布會還沒有結(jié)束，你就已經(jīng)要走了？如果我有什么不對的，請?zhí)岢鰜?。?他的語氣帶著一些漫不經(jīng)心和隱隱的怒氣。 我閉上眼睛，握緊了拳頭。然后轉(zhuǎn)過身，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 再次見面之后第一次直視他的眼睛。 我：“我是有意見。請問許教授，你剛才口中的犧牲具體是什么？” 許墨的眼里劃過一絲笑意，他略一沉吟，緩緩開口。 許墨：“生理意義上的死亡?！?我：“所以說你認(rèn)為為了整個社會的利益而犧牲少數(shù)人這是正常的，對嗎？” 許墨：“你這是在偷換概念。不過這句話，我個人十分贊同。” 記者們?nèi)寄弥L槍短炮對著我和許墨頓猛拍，似乎在他們眼里合作伙伴的交鋒比科研的發(fā)布更加吸引眼球。 許墨：“這就像非常經(jīng)典的電車難題一樣，選左跟右都會陷入道德的兩難困境。但事實上，無論是不是為了社會的進步，總有許多人會因為各種原因被淘汰掉，死亡或者其他方式。所以不管我們愿不愿意正視，優(yōu)勝劣汰永遠(yuǎn)是生存法則，這樣人類才得以生生不息。”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著。 我真傻啊，居然都忘了，這些是他一直以來貫徹的信仰。 我：“在你眼里生命就這么輕率嗎？” 許墨朝我走近一步，眼里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 許墨：“你覺得什么是不輕率？” 我鼓起勇氣，挺直腰板，認(rèn)真開口—— 我：“尊重每一個生命。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為了活著拼盡全力。你可能都沒有注意到，醫(yī)院里那些重癥的病人們，即使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們的意識還是在很頑強的生存。福利院的孩子，甚至每一個連生存都窘迫的流浪漢也在努力活下去。這是每個人的訴求和權(quán)利。你無法剝奪?！?現(xiàn)場有幾分鐘的靜默，許墨站在臺上，很安靜地看著我，那目光似乎帶著幾分冷傲和試探。 許墨：“你說得很好。” 他轉(zhuǎn)過身，走到講臺中央，拿起筆在講板上寫下了幾個大字。分別是：政治、戰(zhàn)爭、救援。 許墨：“但你只站在了少數(shù)人的立場，悖論也因此產(chǎn)生了。人不可能進行純邏輯的思考， 那應(yīng)當(dāng)是神的一種特征。從原始社會到現(xiàn)在，人類因為政治斗爭被犧牲，因為戰(zhàn)爭命喪沙場。可這其中的一部分人，犧牲的原因甚至毫無意義。公平不是唯一原則，作為文明的基石，生存高于一切。如果可以帶來卓越的進步，這個犧牲甚至無需經(jīng)過他們同意?！?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許墨的臉上籠罩上了一層肅殺的氣息，決絕而果斷。 我不禁想起了那天，他也是用這樣的神情對我說，為了更好的未來。 這就是他要的未來嗎？ 我張了張口，終于問出了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話。 我：“如果……犧牲的人是你自己，你會愿意嗎？” 許墨似乎笑了一下，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許墨：“會?！?我的心里猛然一抽。 許墨：“如果可以讓人類社會跨進一大步，我很樂意。” 他說的是那樣果斷，讓人毫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我：“……如果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呢？” 我都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問，只是執(zhí)拗地看著許墨。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答案，明明他之前都已經(jīng)說的那么明白。 可許墨也只是看著我，嘴角細(xì)微的牽動，像是嘲笑我這個問題的愚蠢。 時間似乎凝固了，隔著這么遠(yuǎn)的距離，我捕捉不到他臉上分毫的變化。 ……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了吧。 我曾經(jīng)想過再見面一定要質(zhì)問他那次決裂，把自己懷疑的一切都講給他聽。 此刻我才明白，這個想法有多么天真。他早就不是當(dāng)初的許墨了吧。 記者們還在不斷拍著，生怕遺漏許墨的點滴表情。 我：“許教授，感謝你的回答，也祝你研究順利。只是你的觀念，我永遠(yuǎn)無法贊同。因為在我心里永遠(yuǎn)有比生存更重要的東西?！?我閉上眼睛，不想將自己的失望和隱隱作痛的難過流露出來。然后轉(zhuǎn)過身，大步離開了現(xiàn)場。 身后響起了無數(shù)的咔嚓聲，我已經(jīng)可以預(yù)料到明天新聞的頭條會是我和許墨的這場交鋒，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想管了。 16-11 我隨便找了個路邊的長椅坐了下來，從剛才開始就狂跳不停的心依舊沒有緩下來。 回頭看著身后不斷有記者走出的會堂，我終于明白自己和許墨早就站在了對立的兩面。 我：“明知道的結(jié)果，我還在糾結(jié)什么……還是回家吧……” 我整理好相機和線，塞進包里，又下意識往包的最里層摸了一下—— 我：“糟糕！??！” 我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把整個包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我：“電池、耳機、錢包……” 一滴汗珠從我額頭滑落，剛才的鋼筆去哪里了？ ！ 電光火石間我想到一個唯一的可能性—— 但馬上我的腦海又被另一個念頭占據(jù)—— 我：“反正它的主人也在那兒，主辦方打掃的時候會交給他的……” 我用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離開了那里。 十分鐘后，會展側(cè)門處一個腦袋伸了出來。 我：“不知道人都走光了沒……” 我探頭張望，大廳里空無一人，我推開虛掩的門，躡手躡腳走了進去。 很快，我就在靠近講臺的桌子下發(fā)現(xiàn)了它。 我：“找到了！” 我急忙蹲下，撿起鋼筆。 ？？：“你在干什么？” 我：“??！” 我猛地抬頭，一下子撞到了桌角。 實打?qū)嵉奶弁醋屛蚁乱庾R抱住腦袋，鋼筆一路滾，在一雙黑鞋前停了下來。 然后我看到修長的手指輕輕捻起了那支鋼筆。 許墨：“你就是回來找這個？”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神情帶著一絲玩味。 我深吸一口氣，捏起拳頭，快步走到他面前。 我：“是啊。不行嗎？” 一絲笑意很快從許墨眼里閃過，然后他挑挑眉，把鋼筆遞到我眼前。 許墨：“別再丟了?！?我伸出手，眼前忽然閃過那個明媚的春末，心卻開始一點點冷卻下來。 或許我不應(yīng)該回來找它。 我收回手，后退了一步。 我：“不用了，我這個人最丟三落四。而且，它本來就不屬于我。” 我抬起頭，努力讓自己說出果斷的話。 我：“現(xiàn)在，它應(yīng)該物歸原主?！?許墨的神情沒有變化，只是微瞇起了眼睛，打量著我。 那種眼神讓我很不舒服，也讓我好不容易安定的心再次亂跳起來。 他慢條斯理地收起了鋼筆，然后略一頷首。 許墨：“除了鋼筆，你還應(yīng)該給我一樣?xùn)|西?！?我：“?。俊?許墨走到我面前，擋住了出路。 許墨：“我今天才知道，自己被《發(fā)現(xiàn)奇跡》開除了。要求一個解釋不過分吧？” 我：“你！這對你來說不算什么吧？” 許墨：“很影響我的聲譽?！?他說地輕巧淡然，但我卻一下明白這是他的把戲，看我出糗的把戲。 太無賴了！ 我：“哪有你這樣的？” 許墨：“我是什么樣的你還不清楚嗎？”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朝我走近了兩步，一股壓迫感無形涌來。 許墨：“一個解釋而已，回答?！?我：“因為……” 我后退了兩步，滿腦子搜尋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因為，因為你接下來要專心研究……對！會很忙！所以我們節(jié)目就不占用你寶貴的時間了……” 許墨：“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上節(jié)目反而可以調(diào)節(jié)身心？” 他走得緩慢，卻沒有停下步伐。 我：“我……我忘記了，反正我們這種小節(jié)目，不勞您的大駕！” 許墨：“哦？如果我想呢？” 我：“我、我已經(jīng)說出去了，全國媒體都知道了?！?許墨輕笑一聲，似乎對我窘迫的樣子很滿意。 心里的怒火再次被點燃，我閉上眼睛，鼓起勇氣一口氣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我：“而且，你已經(jīng)和《發(fā)現(xiàn)奇跡》秉持的價值觀背道而馳了！在我心里，它是正義而寬容的！” 一秒，兩秒，空氣安靜了很久。 他怎么不說話？ 我慢慢睜開眼睛，許墨雙手插在口袋里，背對著我，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 我的心忽然咯噔一下 ，剛才因憤怒產(chǎn)生的勇氣此刻間全然消失了。 許墨：“很好的解釋，我接受了?！?我：“等一等！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許墨腳步一頓，轉(zhuǎn)過身，眼神毫無溫度。? 16-12 我：“……你和最近的流感有關(guān)系嗎？” 拜托，請一定要回答，沒有。 許墨：“有?！?我聽到自己心里有什么東西正在轟然倒下。 我：“好、好……” 我說不出什么話，只是不停地點著頭。 余光中似乎有什么光芒閃過，身邊白色的窗紗在風(fēng)中飄動。 恍惚中， 我聽到了再次朝我逼近的腳步聲。 許墨：“你的表情，很失望？如果真的和我有關(guān)，你會怎么做？” 他的眸子明亮又銳利，帶著洶涌陰沉的氣勢，整個人是這樣的陌生。仿佛從頭到尾，我都沒了解過他。 我驚慌失措，連連后退，快要被逼進角落。 許墨：“你堅持的公正善良，真的帶來想要的結(jié)果了嗎？比生存更重要的東西，不會就是這些吧？我倒是很想知道，在你的價值面前，會犧牲自己重要的人嗎？” 他語氣咄咄，不容我反抗和辯解，步步緊逼。 我：“我——” 我的眼前恍然出現(xiàn)了程路倒下時死灰的臉，還有醫(yī)院里那些陌生而掙扎的人們。 我又退了一步，背貼上了冰冷的墻壁。下一秒，許墨的一只手已經(jīng)撐在我的耳邊。 許墨：“你猶豫了。猶豫只代表一個答案，會。” 他沒有停下逼近的動作，窗外明晃晃的光更加刺眼，我快要睜不開眼睛—— 忽然傳來微不可聞的聲音，就像從高處墜落的樹葉。 許墨的眼里瞬間劃過火光，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猛然一拉，身體一傾，跌進了許墨的懷里。 下一秒，一道激烈的金色光芒在眼前飛速閃過，往我右手處沖去。 我還沒來得及惶恐驚叫，就已經(jīng)被許墨牢牢按在懷中，他的一只手還護在我的后腦勺上。 空氣里彌漫著緊張的氣息，我能感受到許墨渾身緊繃的殺氣。 他死死地盯著窗外，臉上再次浮現(xiàn)出沉肅和陰戾。 我怔怔地看著許墨，只有這樣的時候我才敢主動直視他的眼睛。 是我看錯了嗎？他的眼里有劃過瞬間的緊張和惶恐，就好像……要失去珍貴的東西一樣。 可是不出一秒，這些情緒全都消失了，他的眼眸重回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即使離得這么近，我還是看不透他。 我下意識地想掙脫他的懷抱，腰間的手卻收得更緊。 我：“你……” 許墨：“不要說話。” 他嗓音壓得低低的，溫?zé)岬谋窍湓谖业念^頂。 我一動都不敢動。 沉默在偌大的房間里無聲蔓延，只有我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為什么危險已經(jīng)過去了，我的心還是跳得這么快？ 嘰喳的麻雀，悶熱的午后，耀眼的陽光，還有危機時的相護。 時間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一個月前，回到他還是許墨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緊張地護著我……他在保護我。 我的心忽然變得很柔軟。 我正想說什么，腰間的手已經(jīng)松開，許墨的神情恢復(fù)了剛才疏離的樣子。 我往旁邊退了兩步，瞥到右手邊墻壁上深深的窟窿。 我：“你沒事吧？ ……剛才謝謝你。” 我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能叫出“許墨”的名字。 許墨：“我只是確保你的安全。” 我：“我的安全？” 許墨不說話，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我：“我的安全……也是你一直以來的目的嗎？” 許墨：“當(dāng)然。我不做沒有價值的事情?！?他不再多說，我也明白，上次對峙時那群黑衣人也說要確保我活著，一直都是這樣。 那以前的種種保護難道也是…… 我不敢去想了，只想馬上離開這里，走得越遠(yuǎn)越好…… 許墨：“現(xiàn)在回答我的問題?！?許墨依然擋在我的面前，在模糊的視野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也好，還是模糊的好。 我笑了一下，抬起頭，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著許墨的眼睛。 我：“我不會?！?眼淚滑到嘴角，我依然執(zhí)拗地睜大眼睛看著他。 我：“我若有先知講道之能，也明白各樣的奧秘、各樣的知識。而且有全備的信，叫我能夠移山，卻沒有愛，我就算不得什么。世界的真相以親歷痛楚和失望為條件向人們敞開。即使光源熄滅，我依然會堅持自己的光明。無論有多艱難，多黑暗。多傻，多可笑?！?許墨那波瀾不驚的眼里似乎落進了什么亮光，在糾結(jié)著，交纏著，就像深不見底的漩渦。 我：“這是曾經(jīng)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教我來的，我永遠(yuǎn)不會放棄?！?轉(zhuǎn)身的瞬間，我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下，無聲無息。 我不會再在他面前落淚了。 16-15 到底還是低估了媒體的速度，發(fā)布會才剛結(jié)束一個多小時，我和許墨對峙的畫面就上了新聞頭條。 我怎么都沒想到，人生第一次上這么大的頭條，居然是這樣的原因。 熱辣辣的陽光刺地我睜不開眼睛，我加快步伐，只想趕緊回家。 仿佛上天也在和我作對，路口一輛大卡車停在那里將道路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我只好改走旁邊的小道。 幽深的巷子，四周沒有一個人，只有一個細(xì)微的腳步聲在身后不急不緩地響起，似乎是路過的行人。 我的腳步漸漸放慢……強烈的直覺告訴我，有人在跟蹤我。 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但又不敢停下腳步。 我只好保持著原樣假裝沒發(fā)現(xiàn)，腦海里卻已經(jīng)閃過千萬種求救的辦法—— 報警嗎？不行，這里交通不便，警察不能很快趕來。求助朋友？還是拼盡全力跑到有人的地方呼救？ 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我緊捏著手機，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沒有一點異樣。 身后腳步聲突然開始加快—— 電光火石間我的腦海里閃過一個極其不可能的人。 怎么會是他？ 下一個畫面，是剛才危機時分他看向我的，緊張的眼睛。 我閉上眼，決定賭一把。賭他會救我，賭我剛才沒有看錯他的眼神。 我拿起手機，一聲等待音后，電話被接起。 我：“喂，是我。我想問，你剛才說的話現(xiàn)在還有效嗎？” “噠、噠、噠……”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快。 我的耳朵快要貼到手機上，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 緊接著就被掛斷了。 下一秒，白色的屏障將我籠罩，金色的光芒再次席卷四周，天旋地轉(zhuǎn)，我的意識里只剩下那個輕輕的笑聲。 他會來救我嗎？ 我：“許墨……” 我呢喃著，意識昏沉，黑暗將我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微風(fēng)吹過，我猛地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站在小巷中。 天空下起淅瀝瀝的小雨，人聲、腳步聲、街市嘈雜的聲音都在不遠(yuǎn)的地方。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我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身后來時的路變成了死路。而在前方幾步之外，有一座高大的銀白色建筑。 我從沒有在這條熟悉的小巷里看見過這座大樓，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突然那熟悉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比之前的更加急促、沉悶。 我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邁不開步子，后無退路，前無出路，我心一橫，不管了！ 就在貼近的瞬間，我閉上眼抬手用力朝他身上揮去！ 可是力量差距太大，他瞬間將我的兩條手臂都抓住了！我無法動彈，只好胡亂踢著腿。 我：“你是誰！放開我！” 手臂上的力氣收緊了一些，一聲細(xì)微的嘆息在頭頂響起，我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 ？？：“別亂動?！?是……是他！ 我猛地抬起頭，距離太近，他的臉都有些模糊。 我：“你怎么在這里？ ……你不會真的是來救我的吧？” 許墨：“我記得自己說過的話?！?許墨松開我，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頭發(fā)有些凌亂，一絲不茍的襯衣上沾著雨水，就像是趕過來的一樣。 他居然……真的來了！ 酸意漫上鼻腔，一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是不相信他會來？還是不敢相信他會來？ 我想要開口對他道謝，可許墨的表情卻仿佛毫不在意。 我：“你來救我……也是出于你的目的嗎？” 許墨：“嗯?！?然后他不再說話，開始仔細(xì)打量眼前的小巷。嘴角也一點一點抿了起來。 雖然早有預(yù)料，但聽到他親口承認(rèn)，我的心里依然往下沉了一點。 我定了定神，讓自己不再亂想。也開始打量起眼前奇怪的一切。 身后沒有退路，我們向那棟大樓走去，里面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只有一座樓梯直向上盤旋，樓梯的盡頭是一條空曠的封閉走廊。一旁是低矮的欄桿，另一邊有一扇普通的門。 許墨沒有說話，我順著他的目光落在唯一的那扇門上。 他拉起我的手，我有些發(fā)愣，卻沒有抽回，跟著他走了過去。 16-16 “嘎吱——”虛掩的門開了，一股潮濕發(fā)霉的氣息撲面而來。 里面是幽暗的實驗室，各種儀器和用具，甚至還有一張蓋著白布的實驗臺。 就在我的注視下，白布的一角抽動了一下。 然后我看到一只手將白布緩緩?fù)氏?，頭發(fā)、眉毛、眼睛、鼻子……一張毫無感情的陌生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 他轉(zhuǎn)過頭，用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我的意識全部沖向大腦，不受控制地向他走去。 寒光閃現(xiàn)，我腳步還沒落下，尖銳的利器已經(jīng)刺到眼前！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骨節(jié)修長的手已經(jīng)牢牢地握住了那把尖刀。 鮮血沿著刀刃一點一點滴落。 我：“許墨！” 他整個身體都擋在我面前，將尖刀反刺入那個人心臟，利落，干脆。 金屬掉在地上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和那個人的身體一起消失了。 這一切都在幾秒鐘內(nèi)完成，我愣在原地大腦一片混亂。 許墨垂眼看著我，他抬起一只手，卻停在半空中，然后緩緩放下。 我：“你的手，疼不疼？” 我想要握起他的手檢查，卻又覺得自己不該這樣做。 許墨：“為什么不問我剛才發(fā)生的事情？” 我抬起頭，有些茫然地?fù)u搖頭，又點點頭。 我：“可是你流血了……” 看著汩汩鮮血，我有些著急，卻找不到止血的工具。 許墨利落地撕下布條隨意包扎在手上。 下一秒，一股無聲無息的溫暖在我頭頂盤旋，然后輕輕落下，如同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安慰。 我僵在原地，不敢亂動，只能看到他的喉結(jié)滑動了一下。 許墨：“那是幻象?！瓌e擔(dān)心?！?這聲“別擔(dān)心”帶著久違的溫柔。一種許久沒有出現(xiàn)的柔軟情緒在我心里蔓延開來。 我：“幻象？那這里的一切難道也都是？”? 許墨搖搖頭，然后手指從桌角劃過，看似陳舊的桌子卻沒有一點灰塵。 許墨：“是夢境。” 什么？！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不禁想到上一次許墨告訴我的催眠。 我：“所以其實我們都睡著了？像上次郊游一樣，是在做夢？” 許墨：“不，這是人腦意識搭建的夢境，這里一切都是虛幻，剛才的幻象也是夢主自我意識化成的攻擊者。但只有一點和普通的夢不同。我們是實體?！?霎那間一種極其可怕的猜測快要涌到我的喉嚨。 我看著許墨的眼睛，他不會攻擊我，我也不會攻擊自己，那這里…… 我：“……難道這是別人的夢？” 許墨：“嗯。而且這里的實體，不會只是我們?！?一層冷汗從我背上滲出，這是什么荒謬的言論？！可眼前的一切卻又實實在在告訴我，就是真的。 我看著許墨，他的臉色已經(jīng)凝重得如同最沉的夜空。 許墨：“如果我們在這里死去，就是真正死亡。或者，永遠(yuǎn)沉淪在潛意識?！?那一瞬間，許墨眼里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淡。 我：“潛……潛意識？” 許墨：“嗯，一片海還是一座森林，沒人知道?！?雞皮疙瘩瞬間爬上我的手臂，永遠(yuǎn)沉淪……那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我：“那我們怎么出去？” ？？：“可憐的Queen，Ares難道沒有告訴你，只有夢主才可以自由出入嗎？” 緊閉的門被一腳踹來，三個陌生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們面無表情的臉上都有S形狀的紋身。 ？？：“Ares，這么久，又見到你了。” 許墨不動聲色地走到我身前，他看向那三個闖入者，嘴角忽然揚起不屑的笑容，冰冷刺目。 許墨：“見到我不是你們意料之中的嗎？” ？？：“我們受Hades的命令來請你們過去。請吧，兩位。” 許墨垂下眼簾，盯著自己的指尖，語氣傲慢。 許墨：“你們真的認(rèn)為，還能見到他嗎？” 霎那間一道白色的屏障張起，將為首的那個人裹在其中。 他手里的屏障還沒展開，臉色就變得紫紅，隨著爆破的聲響倒地，眼睛里流出鮮血。 一道低聲的咒罵后，剩下的兩人不甘示弱，合力揚起手，冰冷的暴風(fēng)雪憑空出現(xiàn)，向我們襲來。 許墨冷笑一聲，眼里閃過一絲光影。 然后他抬起左手，大片的雪花從他掌心飛出，凝結(jié)為冰柱，一下子刺穿了那兩人。 他！他居然使用了和對方同樣的Evol！ 屋外響起了驚天巨雷，似乎有幾道白光從天空閃過，若隱若現(xiàn)。 許墨的眉頭皺成了川字，像在思索什么，然后我看到他的瞳孔忽然放大了一下。 許墨：“跟我走！” 他拉過我，從走廊快速逃離。 我們沿著樓梯一路往下，穿過最后一條長廊，前面就是大樓的出口，有一瞬間我甚至感覺到它在扭曲變化著！ 許墨忽然停下了腳步，猛地捂住了胸口，身體輕微地顫動著。 我：“你怎么了？ 許墨臉上露出了一瞬間痛苦的神色，我從沒見過。 我：“許墨……” 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的不安又開始強烈地浮上來。 我：“你剛才怎么了？” 許墨：“……我們先出去?！?一陣壓抑地低喘后，他又再次恢復(fù)了往常的神情，拉過我的手，繼續(xù)往前跑。 看著許墨的臉色，我感覺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發(fā)生，只是他不愿意告訴我。 我沒有想到離開這棟建筑會這么容易。?? 就像進來時候被旋轉(zhuǎn)的光包圍一樣，幾秒后，我們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荒地，無邊無垠。 剛才這里不是小巷嗎？！ 許墨的眼里驟然間涌動著無數(shù)亮光，然后他抬起頭。 剛才還一碧如洗的天空上慢慢浮現(xiàn)出一顆明亮的星星。 瑩白色的屏障瞬間架起，飛速升騰，然后將那顆星星包裹。 下一個瞬間，屏障爆破，天空中只剩了絢麗的大片星云，無數(shù)道白色的光匯聚在遠(yuǎn)處，那是地平線的地方。 許墨指了指那里，貼近我的耳畔。 許墨：“那里就是夢境的出口?！?我朝他點點頭，正準(zhǔn)備奔去，卻聽到轟隆隆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密密麻麻，像是龐大的軍隊。 我看到無數(shù)個人，向我們涌來。 一個、兩個、三個……不對，他們有著和剛才那三個人一模一樣的臉！ 如同被無盡復(fù)制的人形機械，他們僵硬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我背上的汗毛全都豎起來了，不出兩秒，我和許墨已經(jīng)被他們團團包圍。 16-18 許墨無聲地抬起一邊手臂，將我護在懷中。 他的臉上是我從沒見過的嚴(yán)肅和陰沉，狹長的眼睛里一下閃過許許多多情緒。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扣在腰間的手心里都是細(xì)密的汗。 然后他側(cè)過臉，靠近我的耳畔。 許墨：“還跑得動嗎？” 我點點頭，不知道這話什么意思。 許墨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然后看向前方，臉上再次恢復(fù)了緊張的神情。 ？？：“真是精彩， Ares。” 人潮中忽然讓開一條道，一個臉上帶著猙獰胎記的男人走了出來，他面上虛假的微笑不足以掩蓋神色中的譏誚。 Hades：“不知道我的使徒足夠讓你驚訝嗎？他們被困在那里已經(jīng)太久了。這么多年，終于被我找回來了。” 他的眼睛在周圍這群人身上掃視一圈，最后又落在了許墨臉上。 許墨：“等很久了吧？” Hades：“哪里，一點都不久，我知道你今天肯定會來這兒自投羅網(wǎng)的?！?那個男人饒有興趣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Hades：“可惜啊，你不該有弱點的，Ares。” 弱點？ ……他是指什么？ 我驚訝地看向許墨，他的臉色很平靜，可越是平靜，我越感覺到他內(nèi)心噴薄的怒火。 然后他忽然笑了一下，挑起我的一絲頭發(fā)，在手里把玩。 許墨：“能讓你看見的弱點，真的是弱點嗎？” Hades：“你什么意思？” 許墨：“不然你怎么會這么快就亮出底牌呢？” 話音還沒落下，我就看到無數(shù)道冰柱向四周飛速射去，周圍的一圈人全部倒下，一個不落。 那個男人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他呵斥一聲，又有無數(shù)個人向我們跨進一步。 Hades：“呵，你的底牌不也早就亮出來了嗎？告訴你吧，來之前，我去見了他。結(jié)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忽然舉起雙臂，仰天大笑。 Hades：“只能用和他們相同的三種Evol消滅的六芒軍團出現(xiàn)了第四種、第五種甚至更多的使徒……” 他嘆了口氣，用委屈的語氣說得輕快。 Hades：“超出了你本該承受的復(fù)制種量，該怎么辦？” 他臉上的胎記隨著笑容變得猙獰而邪惡。 Hades：“Ares，你算了這么久，自己也沒想到吧?！?許墨的眼里閃過一絲狠戾，冰柱分裂為最鋒利的利刃瞬間向男人身軀襲去。 對方措手不及，踉蹌著后退兩步，他抹掉嘴角的鮮血，露出惡狠狠的笑容。 Hades：“你以為這么簡單就能結(jié)束嗎？” 腳步聲紛雜，身邊又開始圍上一群陌生的人，他們面具一般的面孔上依舊印著詭異的紋身。 他們源源不斷地涌來，如同萬千螻蟻，生生不息。 我感覺到許墨身體僵硬了一下，他的眼里出現(xiàn)了一團莫名的火氣。 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Hades：“Queen，別緊張，說實話我對你毫無興趣，我要的只是Ares的合作或者消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礃幼幽氵€不知道吧，Ares是這次——” 忽然，腰間的手一緊，我整個人都貼在許墨懷中。 同一瞬間他已經(jīng)揚起另一只手，一道白色的屏障在我們面前架起。 他側(cè)過臉，貼近我耳邊，用只能我聽見的聲音說道—— 許墨：“記住我說的出口?！?我：“……什么意思？” 許墨：“跨過去，不要猶豫。” 我的心重重往下沉，忽然涌起極其強烈的不安，快要沖破喉嚨！ 許墨：“現(xiàn)在，離開我的身邊。” 他看著前方，臉上的神情像是被拉到極致的弦弓，緊張危險。 我：“……為什么？！” 許墨：“聽話?！?我：“不行！你……” 許墨：“照我的話做。我會去找你?！?他用我再熟悉不過的溫柔語氣說著，下一秒，我已經(jīng)被他猛然一推。 周圍的景色模糊，回過神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處在荒地的外圍。 我：“許墨！” 許墨回過頭，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我看到他眼眸中緩緩落下的潮汐，溫柔的就像以往的每個他。 甚至還有一絲，他后來再也沒有展露的笑容，溫潤清雋。 然后白色的屏障再次架起，只不過這一次，他將自己和那些人圍在其中。 即使被阻隔，我依然能辨認(rèn)屏障里激烈的戰(zhàn)斗，腳下的荒地隱隱震動，耳邊似乎還回響著許墨讓我離開的話語。 我想靠近，卻被強大的力量推離，一次又一次。 我的心沉到谷底，抹掉眼淚閉上眼睛，一咬牙，向出口跑去。 我不能當(dāng)累贅！ 16-20 我從沒想過自己和許墨會面臨這樣的處境，即使我們在對立的陣營，他在我看來永遠(yuǎn)是那么驕傲強大。 我不停奔跑著， 遠(yuǎn)處交戰(zhàn)的聲響越來越激烈，我的眼淚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我不停地告訴自己，許墨不會有事，從認(rèn)識到現(xiàn)在，每件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不會出錯…… 明明他就是我的敵人，明明救我是有自己的目的，明明都下定決心不會和他再有關(guān)系了…… 可為什么心里會這么難過？ 越來越強烈的白光匯聚在眼前，出口就在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 只要跨過去，我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我停了下來，顫抖的身體怎么都無法邁出下一步。 我告訴自己，再回頭看一眼，確認(rèn)他不會有事就好…… 扭過頭的瞬間，我卻看到白色的屏障在天空霎那破裂，分崩離析，濃重的血腥氣彌漫在天地間。 我的心頭瞬間像被無數(shù)輛車碾過，心臟像被一只手牢牢緊握，喘不過氣。 ……我閉上眼睛， 邁開了腳步。 迷霧從荒野四處向中心擴散，而最中間的，漸漸被染上血色。 霧氣中破碎的白色屏障如同一只只蝴蝶在空中飛舞，掉落在許墨的肩上。 許墨的眼前忽然閃過剛才女孩哭泣的臉，一陣離心的疼痛破土而出，鮮血從他肩頭噴涌。 對面的男人早已渾身是血，臉上黑色的印記更顯得觸目驚心。 Hades：“Ares，這樣下去只會兩敗俱傷，我給你最后的機會，和我合作。我會開創(chuàng)一個不同于現(xiàn)在的世界，只屬于Evolver，高等、自由、美好，這難道不是你一直想看到的嗎？” Ares：“愚蠢。根本不存在那樣的世界。高等文明從來不是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只有拾取和進化才能抵達(dá)。你所謂的創(chuàng)造不過是掩蓋自己無能的借口，難道現(xiàn)在你還在妄想嗎？” 不屑和清高在許墨臉上寫得清清楚楚。 仿佛是被揭穿了內(nèi)心深處最虛偽的想法，那個男人暴怒，荒地震動裂開無數(shù)道裂縫。 轟隆聲中似乎夾雜著細(xì)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許墨！” 就在那個男人出手的零點一秒，我飛身向許墨撲去！ 這個瞬間，許墨的眼中閃過震驚、遲疑、不可置信，還有他不曾發(fā)現(xiàn)的喜悅，交纏在一起。 Hades：“先抓住Queen！” 人群向我撲來，驚懼間我的腰被大力握住，連著幾個翻滾，許墨的手始終護在我的腦袋上。 我睜開眼，許墨冒著怒氣的眼睛就在眼前。 許墨：“為什么不聽話？你連命都不要了嗎！” 我的腦袋昏沉，身上早已不剩多少力氣，聽到他的話我的鼻子突然一酸。 然后用我自己都沒想到的語氣朝許墨大吼。 我：“騙子！你根本就沒打算找我對不對！” 許墨有些愣住了，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 我：“每一次你都騙我！這次我不會上當(dāng)了！” 對不起，如果就這么離開，讓你在這兒獨自承受危險，我永遠(yuǎn)沒法原諒自己。 即使，我們是敵人。 我要向你證明，在黑暗里，我也會堅持自己相信的一切。 我用盡全部力氣，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掙脫開許墨的懷抱。 地面開始劇烈顫動，荒地上裂開的那些口子變得更深，縱橫交錯，滾燙的熱浪向我們襲來。 恍惚間我甚至看到點點火星從裂縫中躍出！ “咔嚓”，身后的地面再次裂開，如同峽谷般深不到底。 身邊又再次圍上了更多的人，圈子一點點縮小，我們快被逼到絕路。 Hades：“Ares，十分鐘后我就會摧毀這個夢，現(xiàn)在你還有最后的機會?！?那個男人緩緩說著，他的身旁站著無數(shù)個面孔相異的使徒。 許墨的眼里是無以復(fù)加的平靜，他甚至都沒有看向那個男人。 獵獵的風(fēng)灌滿了我們的衣服，天地間只剩下呼嘯聲。 許墨：“＊＊＊。想知道發(fā)布會上，我的答案嗎？” 他握起我的雙手，揚起嘴角。 霎那間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白色的月光，它在褪色的空中逐漸凝聚，成為尖刀，向我刺來。 在極近的距離瞬間炸裂，黑色液體從我瞳孔淌過。 視野有一瞬間恢復(fù)色彩，我看到一雙帶血的眼眸快速閃過。 然后是黑白的電視塔、黑白的公園、黑白的研究所…… 還有，黑白的我自己。 一切不過發(fā)生在兩秒間，我已經(jīng)被許墨重新拉回懷中，腳后跟抵在龜裂的邊緣。 意識快要消失……我攥緊許墨的手，眼睛都要睜不開。 許墨：“不會。我不會犧牲重要的人。” 他看向我，臉龐帶著溫柔的微笑，平和而篤定。 許墨：“這就是我的答案。” 我的心忽然重重地一跳，酸意在鼻腔蔓延，還沒有徹底反應(yīng)過來就被他緊緊抱住，向深淵奔去。 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模糊的黑色，扭曲旋轉(zhuǎn)。 急劇的熱浪快要將我融化，我只能感受到頭頂?shù)牧芽p正在一點點合上。 許墨說過在這里死掉就是真正死亡或者進入潛意識，我們……要永久沉淪了嗎？ 我還沒有問出心里所有的疑慮。 我還沒有聽清楚他的回答。 我還沒有…… 真是耍賴啊，就這么擅自替我做了決定。 我沒有力氣再想了，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耳邊只剩下最后一句話—— 許墨：“我沒有騙你，傻瓜……” 16-22 似乎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有一望無際的大海，溫柔的藍(lán)色潮汐，還有那雙一閃而過的深深眼眸。 我：“唔……” 我艱難地睜開眼睛， 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空曠的實驗室里。窗外已經(jīng)是深夜，夜空如墨，點點星云還在閃著光。 這……這里是剛才那棟建筑！我們不是死了嗎？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臉。 我：“好痛！” 我……沒死？還是……這里是許墨說的潛意識？ 那許墨呢？！ 墜落前最后的畫面再次在眼前閃過，我心里一驚，急忙站了起來。 我用力推開門，卻發(fā)現(xiàn)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地上，他的背抵在門外，似乎不允許任何人進來。 可里面，只有我一個人…… 我的眼淚啪嗒掉落，蹲下身把他拖進了房間。 我：“許墨！許墨你怎么了？” 他的襯衫濕了，肩膀處被鮮血染紅，似乎也是剛醒來，聽見我的聲音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你受傷了！” 我就要伸出手，卻被他一把抓住指尖。 滾燙的溫度，隨著手指一路傳到我的心臟。 他看著我，眼眸比黑夜還要靜謐。 許墨：“明知道有危險，為什么要回來？” 他的嗓音低啞，包含著太多我不懂的情緒。 我：“……因為你救過我，我不能拋下你不管?！?許墨：“救你是因為你活著對我更有好處?！?他似乎一直強調(diào)這句話，看著他的目光，我的心里微微一顫。 我：“那為什么要告訴我出口的方向，讓我一個人離開……” 許墨：“……你會妨礙我?！?我：“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走？難道你不考慮自己嗎？” 許墨：“不需要，這本來就在我的計劃中?！?他牢牢地盯著我，忽然勾起嘴角，笑了。 看著他滿身的血和不在意的笑，我突然很難過。 是不是我的突然出現(xiàn)，打亂了他的計劃？? 我：“對不起……” 眼淚滑落，進入夢境來一直緊繃的情緒在此刻涌了出來。 我：“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在潛意識……” 許墨：“這不是潛意識。” 許墨開口，嗓音十分篤定。 我：“什么？那我們……” 許墨：“我們現(xiàn)在，依然在他的夢里。而他們，在我的夢里?！?我怔住了，腦海里似乎有很多畫面在拼湊旋轉(zhuǎn)，就要拼成一條完整的線索—— 我：“……難道說我們從大樓逃出來后都是你的夢境？你是怎么……” 許墨：“我有我的辦法?！?許墨打斷了我的話，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我：“可你不是說在夢中死去就是真的死亡……” 許墨：“我的夢正好相反，死亡就是逃生?！?我有些不解，茫然地看著他。 許墨：“我推開你的時候有感覺到疼嗎？” 我搖搖頭，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忽略了這么重要的線索。 許墨：“在我的夢里不會感知到任何疼痛，也不會在現(xiàn)實的肉體上顯現(xiàn)?！?我：“那些人會怎么樣？” 許墨：“他不會讓自己死亡，只會永遠(yuǎn)困在我的夢中?！?我：“可是萬一他們有人出去，會不會對你……” 許墨：“不會。一旦離開，就會失去在這里的所有記憶?！?他說得平淡輕巧，似乎在說一件日常的事情，可是我卻看到那眼里一閃而過的火光。 許墨：“閉上眼睛，我?guī)汶x開這里?！?我點點頭，心里卻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似乎遺漏了一件從一開始就有疑點的事情—— 電光火石間，無數(shù)片段在腦海里拼接。 輕易逃離的建筑，順利到達(dá)的出口，還有他將我推開前，忽然勾起的一笑。 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卻發(fā)現(xiàn)我們再次回到了剛才的地方，那道白光就在不遠(yuǎn)處。 這一切，難道都是他算好的？！可他卻從沒有告訴我！ 我像個傻子一樣不停地掉眼淚，不停地抉擇，不停地將我的心掏出來反復(fù)揣摩！ 騙子！ 我死死地盯著許墨，注意到我的神情，他也回看著我，沒有說話。 大片紅色已經(jīng)從他肩頭淌到了胸膛。 可就是這個騙子，從頭到尾都沒有傷害我…… 我的心里被什么東西充盈著，失落，難過，懷疑，幾種復(fù)雜的情緒交織。 我：“……這一切都是你算好的嗎？” 許墨：“你很聰明?！?我苦笑了一下，我哪里是聰明，我太傻了。 我：“如果……我沒有回來呢？” 許墨：“從那個出口，成功逃生?！?我的眼淚無聲息地涌到眼眶，他果然都算好了一切…… 眼睛忽然被一只大手覆蓋，氣息微涼。 我：“我也會忘了這里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嗎？” 停頓了許久，然后我聽到了許墨很輕很輕的聲音。 許墨：“會。” 恍惚間我感覺他的手指好像顫抖了一下，我的心也跟著顫抖了。 眩暈的意識沖進腦海，我的眼前再次出現(xiàn)了許多剛才沒有看清的黑白畫面，里面是一個個黑白的我。 開懷大笑的我，認(rèn)真苦惱的我，傷心哭泣的我……最后一個，是毅然離開的我。 ……這……這就是許墨的未來嗎？不！這里面全都是我和他決裂后發(fā)生的事情！ 難道說這是許墨的記憶？我不是已經(jīng)可以看到他人的未來嗎？可為什么這一切都沒有任何色彩？ 暈眩中，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話都脫口而出—— 我：“許墨……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為什么我們是敵人，你卻總是不顧一切地救我……為什么你救下我后，總是一次次推開我……為什么我可以看見別人的未來，卻看不到你的……” 我沒有等到回答，只好把意識徹底交給自由，不再去思考。 注意到女孩睡著，許墨的手無聲息地環(huán)住了她的身體，然后將她眼角的淚溫柔擦去。 黑色的漩光已經(jīng)在身邊環(huán)繞許久，肩頭的痛也已經(jīng)流淌到身體的每個角落。 許墨小心翼翼地從口袋里掏出鋼筆，放進女孩手中。 然后他傾身湊近女孩耳邊。 許墨：“以后不要再獨自面對危險了。尤其是，為了我?！?然后黑色的光開始旋轉(zhuǎn)，擴散，像永不復(fù)現(xiàn)的記憶，將許墨和女孩全然吞噬。 16-24 幽暗的房間里，許墨脫下滿是血的襯衫，肩頭處幾道深深的傷口還在冒著血。 甚至都能看見隱隱的骨頭。 許墨卻并不在意，他隨意地?fù)Q上新襯衫，走到桌前。 那里放著一個黑色的金屬匣，毫不起眼。 許墨拿起，按入指紋。 “啪”，盒子打開了，里面躺著一顆黑色的藥丸。 許墨忽然笑了一下，捻起唯一的那顆，送進了嘴里。 然后他放下匣子，走出房間，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走廊中。 匣子上細(xì)細(xì)的手寫體文字在側(cè)面閃著光：Dream-vision Fragments Recovery 隱匿在黑暗中的人拖著血淋淋的身體晃動了一下，他的目光穿透窗戶，凝聚著火光。 漆黑的大殿里，高處的位子上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他翹著腿，若有所思地看著緩緩走來的戴著面具的人。 那從來都是不怒自威、隱藏在面具下的眼睛在看到男人時，閃過了復(fù)雜的光。 是不可置信，是前所未有的緊張。 ？？：“你……” 坐著的男人突然一個起身，他薄薄的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通知你一聲，我回來了?！?然后他慢悠悠地走下臺階，轉(zhuǎn)動的眼球似乎在打量大殿里的一切。 擦肩的瞬間，那略帶慵懶的噪音再次響起。 ？？：“你不會已經(jīng)習(xí)慣這個位子了吧？” 清朗的笑聲響起，無邪又充滿魅惑。 沒有人看到他眉毛揚起的弧度，空蕩蕩的大殿里瞬間只剩下一個人。 如同枯枝的藤蔓在銅灰色的墻壁上無限延展，圍坐在中央的幾個男人臉上都是或多或少的緊張。 ？？：“Hades消失了？什么時候的事情！” ？？：“不用緊張，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坐在主位的男人懶洋洋地開口。 ？？：“你們別忘了，我們現(xiàn)在的后盾是那個人?！?在場人聽聞，紛紛笑了起來。如同催熟的養(yǎng)料，門口的藤蔓纏繞得更盛。 笑聲中，一道微不可聞的腳步聲由遠(yuǎn)至近。 ？？：“誰！” 一個高個男人站起了身，他指尖的利器隨時就位。 篤、篤、篤，門被敲了三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盯著那扇門。 下一秒，鐵門已經(jīng)被一股極強的力量沖開，一個模糊的身影在黑暗里顯現(xiàn)。 他邁開步子，緩緩走了進來，銀色的頭發(fā)在燈光下散發(fā)著邪魅。 ？？：“你是誰？” 男人粲然一笑，開口的語氣卻冰冷無比—— ？？：“我命令你們——” 當(dāng)每一個字從他嘴里蹦出時，所有人的臉色都沉了下去。 他們不是沒有動手，而是被定格在了原地。唯一能轉(zhuǎn)動的只剩眼珠。 男人走到主位旁，輕松拎起本來坐在那兒的人。 他饒有興致地翻閱著桌上的電子文檔，興趣濃時還哼著小調(diào)。 然后他忽然抬起頭，看著圍成圈的人墻，一個響指，這些人才終于恢復(fù)了行動。 但沒有人敢坐下來，也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他們的臉上只有一種神情——驚恐。那是人類最原始的恐懼。 ？？：“無聊?！?男人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很沒有意思，他搖搖頭，撥了下銀發(fā)，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墻上的藤蔓停止了生長，在日光燈晃動的第二下，其中一個男人才張開了恐懼的嘴巴。 ？？：“……Helios？” 16-25 清亮的臺燈照在桌前，灑下一片寧靜。 ＊＊＊，＊＊＊。 許墨，你記得他的夢嗎？ 我沉眠在夢中，迷迷糊糊間仿佛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還有許墨的名字。 那聲音就在眼前，近到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我猛地伸出手，卻抓不到任何東西。 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滑落，我睜開眼睛，看著漆黑的天花板，腦海里是跑馬燈的黑白畫面。 可惜那些畫面都如同底片般，模糊不清。 我記得自己在路上被人跟蹤，怎么一下子會在家里醒來？ 好像有什么片段被遺忘了，可我卻抓不住它們的尾巴。 在想到許墨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陣強烈的悲傷和不舍。 這一切又和許墨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我努力回想，只記得我和他在發(fā)布會的針鋒相對，在無人后臺的步步相逼，還有那個求助電話…… 現(xiàn)在我安全地躺在家里……難道真的是他救了我？ 我掙扎著從床上坐起，卻一眼瞥見外套口袋中閃著銀光的鋼筆。 明明已經(jīng)還給了他…… 我緊緊抓起鋼筆，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越想頭越痛。 電話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抹了把汗，接起宋醫(yī)生的來電。 宋醫(yī)生：“＊＊＊，你上次拜托我密切關(guān)注的那個病人，突然從醫(yī)院里消失了！” 我：“什么？！” 滋拉一聲，電話被切斷了，我什么問題都沒說出口。 臺燈的白光在眼前晃動，啪，一切歸于黑暗。 隨即，咔噠一聲，臥室的門開了。 沒有腳步聲，沒有影子，有一個人在向我走來。 他在微笑，我很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