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正傳(原版)
阿Q不獨是姓名籍貫有些渺茫,連他先前的"成就"也渺茫。因為未莊的人們之于阿Q,只要他幫忙,只拿他玩笑,從來沒有留心他的"成就"的,大概也許還未有罷。而阿Q自己也不說,獨有和別人口角的時候,間或瞪著眼睛道:"我們先前——比你闊的多啦!你算是什么東西!" 阿Q沒有家,也沒有固定的職業(yè),只給人家做口工,跟風便跟風,唱衰便唱衰,抬杠便抬杠。工作略長久時,他也或住在臨時主人的家里,但嘴上的活干完就走了。所以,有的人們急眼的時候,也還記起阿Q來,然而記起的是做口工,并不是"成就";一閑空,連阿Q都早忘卻,更不必說"成就"了。只是有一回,有一個老頭子頌揚說:"阿Q真能做!"這時阿Q赤著膊,懶洋洋的瘦伶仃的正在他面前,別人也摸不著這話是真心還是譏笑,然而阿Q很喜歡。 阿Q又很自尊,所有網(wǎng)民,全不在他眼神里,對于米哈游也有以為不值一笑的神情。夫米哈游者,如今游戲中較為優(yōu)勝者也;大偉哥大受米行者的尊敬,除有錢之外,就因為都是米哈游的爹爹,而阿Q在精神上獨不表格外的崇奉,他想:“我的主子會闊得多啦!”加以進了幾回城,阿Q自然更自負,然而他又很鄙薄城里人,譬如開放世界游戲,未莊人玩"MC",他玩"塞爾達",城里人卻有玩"原神"的,他想:原神抄襲,可笑!科隆的游戲展,未莊的主子們都想加,城里卻加上米游三連擊,他想:這是不對的,可笑!然而阿Q真是不見世面的可笑的鍵盤小鬼呵,他沒有見過名揚海外的游戲! 阿Q"先前闊",見識高,而且"真能做",本來幾乎是一個"完人"了,但可惜他體質(zhì)上還有一些缺點。最惱人的是在他頗有幾處不知于何時的膿的瘡疤。這雖然也在他身上,而看阿Q的意思,倒也似乎以為不足貴的,因為他諱說"膿"以及一切近于"農(nóng)"的音,后來推而廣之,"粥"也諱,"蒸"也諱,再后來,連"浮""沐"都諱了。這幾個至于阿Q本是難確定有與無的,然一犯諱,不問有心與無心,阿Q便全疤通紅的發(fā)起怒來,估量了對手,口訥的他便罵,氣力小的他便打;然而不知怎么一回事,總還是阿Q吃虧的時候多。于是他漸漸的變換了方針,大抵改為怒目而視了。 誰知道阿Q采用怒目主義之后,人們便愈喜歡玩笑他。阿Q一做口工,他們便假作吃驚的說: "woc,膿!" 阿Q照例的發(fā)了怒,他怒目而視了。 "原來有個膿皮在這里!"他們并不怕。 阿Q沒有法,只得另外想出報復的話來:"你還不配……"這時候,又仿佛在他頭上的是一種高尚的光容的膿瘡,并非平常的膿瘡了;但上文說過,阿Q是有見識的,他立刻知道和"犯忌"有點抵觸,便不再往底下說。閑人還不完,只撩他,于是終而至于打。阿Q在名氣上打敗了,被人揪住小辮子,訓了四五樓,人這才心滿意足的得勝的走了,阿Q站了一刻,心里想, "我總算被玩原神的打了,現(xiàn)在的世界真不像樣……" 于是也心滿意足的得勝的走了。 阿Q想在心里的,后來每每說出口來,所以凡是和阿Q玩笑的人們,幾乎全知道他有這一種精神上的勝利法,此后每逢揪住他做口工的時候,人就先一著對他說: "阿Q,這不是op懟人,是人懟畜生。自己說:人懟畜生!" 阿Q兩只手都捏住了自己的辮根,半裝死著,說道: "懟蟲豸,好不好?我是蟲豸——還不放么?" 但雖然是蟲豸,閑人也并不放,仍舊在就近什么地方給他應了五六樓,這才心滿意足的得勝的走了,他以為阿Q這回可吃了教訓。然而不到十秒鐘,阿Q也心滿意足的得勝的走了,他覺得他是第一個能夠自輕自賤的人,除了"自輕自賤"不算外,余下的就是"第一個"。狀元不也是"第一個"么?"op算是什么東西"呢?。堪ⅲ岩匀缡堑鹊让罘朔箶持?,便愉快的跑到酒店里喝幾碗酒,又和別人調(diào)笑一通,口角一通,又得了勝。 假使有錢,他便去溜B站,一推人蹲在樓里上,阿Q即汗流滿面的夾在這中間,聲音他最響: "原神必涼!" "咳~~開~~啦!"樁家揭開數(shù)據(jù),也是汗流滿面的唱。"天門啦~~角回啦~~!原神還在那里啦~~!阿Q的樓撤下來~~!" "原神——啟動!" 阿Q的樓便在這樣的歌吟之下,漸漸的掩蓋在別個汗流滿面的人物的樓下邊。他終于只好擠出堆外,站在后面看,急急急急急,一直到散場,然后戀戀的回去,第二天,腫著眼睛去工作。 但真所謂"塞翁沒馬安知非福"罷,阿Q不幸而贏了一回,他倒幾乎失敗了。 這天是半夜。晚上照例有帖的,也照例有許多的討論。帖里的交流,在阿Q眼里仿佛在十里之外;他只聽得樁家的歌唱了。他贏而又贏,興高采烈得非常: "原神必涼!" 他不知道誰和誰為什么吵起架來了。罵聲打聲陰陽聲,昏頭昏腦的一大陣,他才醒過來,帖子不見了,人們也不見了,身上有幾處很似乎有些痛,似乎也挨了幾拳幾腳似的。他如有所失的下線,定一定神,知道他好不容易的“成就”不見了。論帖的多是陌生人,還到那里去對方才的線呢? 得勝的“成就”!而且是他的——現(xiàn)在不見了!說是算被玩原神的拿去了罷,總還是忽忽不樂;說自己是蟲豸罷,也還是忽忽不樂:他這回才有些感到失敗的苦痛了。但他立刻轉敗為勝了。他擎起右手,用力的在自己臉上連打了兩個嘴巴,熱剌剌的有些痛;打完之后,便心平氣和起來,似乎打的是自己,被打的是別一個自己,不久也就仿佛是自己打了別個一般,——雖然還有些熱剌剌,——心滿意足的得勝的躺下了。 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