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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等你(第十九章 如夢令 第二十章 深院月)

2021-09-18 08:19 作者:鍋包肉好吃鍋不好吃  | 我要投稿

第十九章 如夢令

?我呆坐在座椅上,大氣兒都不敢出,淚水滾滾滑落。冬日的風(fēng)盤旋在整個車廂,似乎連空氣都被凝固住了。

好冷啊,鼻尖、臉頰、手指間,那種徹骨的涼,逐漸蔓延至全身,甚至連呼出的哈氣都要凝結(jié)成霜了。

身體不住的抖,我咬住嘴唇,緊緊的抓住自己身上毛衣的衣角,努力的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感覺到身邊的延年動了動,他的手掌覆在我的手上,牢牢的攥在他的手心里。我愣了下,側(cè)過頭望著他。只見他另一只手正一點點的解開自己棉袍上的盤扣。

“你這是做什么?”我掙脫開他的手掌,攔住他。

他沒有說話,溫和的雙眸靜靜的看著我,眼角間浮出點點碎紅。手上的動作并沒有因為我的阻攔而停下,果斷的脫下棉袍,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被這單薄的袍子裹著,像是一道屏障,將四周的寒氣都阻隔在外。

“你不怕冷嗎?著涼可就糟了。”我訥訥的望著他。

他用手?jǐn)堖^我的肩膀,將我摟在懷里,雙手不斷地的揉搓著我的手,來減輕我身上的寒意。

“最重要的是你沒事?!彼脑捄茌p卻帶著堅定,輕的只有我能夠聽得到,每一個字像是跳動的樂符,打落在我的心上,翻飛了我的思緒。

喬年也湊了過來,遲疑了下,或許是看我凍得厲害,他輕喚了一聲:“哥,嫂子!”隨即雙手抱住我和延年。

我們?nèi)齻€人就這樣相互依偎著,抱團取暖。

喬年這么一叫,讓我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一種夾雜著苦澀的甜蜜在胸口翻涌。

我欲起身掙脫開延年的懷抱,卻被喬年用力按住。

“眉姐姐,全車的人都知道你和我哥私奔了,做戲要做全套。”喬年靠在我身邊悄聲低語,他目光靈動,面上掛著狡黠的笑。

我放棄了掙扎,閉上眼,假裝心安理得的依偎在延年的懷里,將頭埋在他的胸口,近乎貪婪的感受著他身上傳遞來的溫暖。

或許是我們所在的這個車廂太窮了,三名土匪面對著近乎于“微薄”的收入,多少有些意興闌珊。小胡子帶著其中的一個去了其他的車廂,只剩下一名土匪看著我們。

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身上的財物早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條命了。周圍的旅客們,抽煙的抽煙,啃干糧的啃干糧,之前的緊張感瞬間消散。

我和延年也趁機從座椅底下將隨身帶的行李箱打開,他掏出一件平日穿的棉衣讓我穿在身上。

我心中明白,方才沒讓土匪搜我的身,翻我的箱子實屬僥幸,所以我的行李是萬萬動不得,也不能去碰的。索性箱子里面沒有特別值錢的東西,即便是丟了也不算可惜。

“還冷嗎?”

“還冷嗎?”

我們各自穿好外衣,異口同聲的相互問道。

我們相互凝視著對方,他目光中盡是關(guān)切,帶著坦率與清和的意味。

“好多了?!?/p>

“好多了?!?/p>

再一次異口同聲。

我的嘴角跟著他,一塊兒綻出盈盈的笑意。

過了良久,那小胡子折返回了我們的車廂,冰冷的目光掃所車廂內(nèi)的每一個人。

我的心再一次緊了下,下意識的往延年的身邊靠了靠。

“我們老大發(fā)話了,頭等車廂里的那些肉票才是真正的肥肉,你們這些人,即便死在這,估計家里也拿不出錢贖票。趕緊給老子滾!”

那小胡子的話說的又兇又狠,可我卻長舒了口氣,無論怎樣,命是保住了。

我彎下身子,試圖去拿腳下的箱子,卻被延年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延年壓低嗓子輕聲道。

“拿書和筆記!”我眼睛環(huán)顧著四周,嘴唇翕動,低聲道。

延年沖著我和喬年搖搖頭,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們不要輕舉妄動。

我們?nèi)齻€放棄了所有的行李包袱,隨著人群,緩緩挪動著步子,離車廂門口越近,我的心跳的越厲害,呼吸也變得局促起來,生怕再出現(xiàn)什么新的變故。

延年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緊張,回過身扶住我的肩膀,我們并肩向前走著。

走出車廂,空曠蒼茫的大地,蕭索的樹木,還有打在臉上的寒冷的風(fēng),全都帶著自由暢快的味道。

“快走,去那邊的林子,別回頭看?!标愌幽甑吐曉诙叴叽?。

我不敢懈怠,一只手被他緊握著,另一只手牽著喬年,加快腳步。

雪一直在下,原野上,腳下的積雪已經(jīng)快一尺深,沒過了我的小腿,每一步都走的分外艱難。

我們?nèi)瞬铰嫩橎堑脑谘┑刂写┬?,忽地,槍聲響起。延年帶著我和喬年急忙臥倒,趴在柔軟的雪地上。

我心中驚詫,卻又猜不出到底又生了什么變故。

“這幫混蛋,他們不講道義!”喬年嘶啞嗓子罵道。

“別嚷嚷!”延年及時喝斷:“翻過這個坡,下面就是林地了,我數(shù)一二三,咱們一塊兒翻身滾過去。到時候有林子遮掩,再加上這漫天的大雪,咱們就算保住性命了。”

?我屏住呼吸,任憑雪花隨著冷颼颼的風(fēng)撲到我的臉上,聽著延年的口令,我閉上眼睛,翻了個身,借著下坡,順勢滾落。

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的,我的身體似乎碰到了什么,停了下來。

腰痛,后背痛,渾身都痛。我緩緩的睜開眼,望著漆黑的夜空,不住的大口喘氣。

身邊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陳延年,是你嗎?”我側(cè)頭,望著挨在我身邊的那個黑影,借著淡淡的月光,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嗯?!毖幽昱樒阶约旱臍庀?,關(guān)切道:“沒事兒吧?!?/p>

“沒事兒,死不了!”我躺在雪地上,側(cè)頭望著他,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頗有話本小說中江湖豪客,快意恩仇的味道。

我不知道現(xiàn)在是否真的脫離危險,歇了片刻,急忙翻過身,用手和膝蓋撐起身子站起來。環(huán)顧四周望了望,喬年躺在不遠(yuǎn)處的地方。

“喬年,這邊?!蔽覜_他揮了揮手,示意我們彼此的位置,旋即走到延年身旁,拽住他的胳膊,試圖將他從雪地中拉起來。

“陳延年,你好重!”我屏息用力,憋得自己頭昏腦脹,卻拉不動他,腳底一滑,直接摔在了他的身上。

“你倒是動彈一下啊?!蔽遗牧伺乃?,埋怨道。

“我的腿剛才可能撞到樹上了,有點疼。”溫?zé)岬臍庀涿娑鴣?,我才發(fā)覺,我們之間竟離的這樣近。

喬年呼哧帶喘的走過來,我翻了個身,再一次從地上爬起,和喬年一道,將延年扶起來。

“怎么樣,能走嗎?”我盯著延年的腿,扶著他的胳膊,環(huán)顧四周。

看著我們在雪地里留下的痕跡,或許,剛才我撞到的,就是延年。若不是他替我擋在前面,撞樹的那個,恐怕就是我了。

“就是有點疼,不礙事兒,咱們抓緊走?!毖幽贻p輕晃動了下腿腳,回答道。

“真沒事兒?”我一臉狐疑。

“沒事兒,別磨蹭了?!毖幽隃睾兔嫒莺龅貒?yán)肅起來。

我知道情勢危急,也不再多說話,和喬年一塊兒扶著他,一路向北,繼續(xù)在滿是積雪的林地中穿行。

樹林里靜悄悄的,擋住了北風(fēng)的呼嘯,只聽得到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聲音,以及我們?nèi)撕暨甑拇⒙暋?/p>

也不知走了多久,當(dāng)遠(yuǎn)處的點點燈光愈來愈近,散落在天際。

“總算見到人煙了。”喬年自顧自的向前跑了幾步,長舒了口氣,言語間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興奮。

我一路扶著延年,轉(zhuǎn)頭望向他,卻見他臉凍得通紅,鼻間噴出的熱氣瞬間凝成一團團的霜花,濃黑的眉毛和細(xì)密的睫毛上也帶著絲縷白色的晶瑩。

“你的腿還疼嗎?”我搓了搓凍僵的手。

“沒事兒?!毖幽觌y得的露出輕松的笑容,見我用哈氣暖手,他緩緩蹲下身子,捧了一抔雪。

“把手伸過來?!彼麚P了揚頭。

“做什么?”我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的將凍得通紅的手伸到他的面前。

他將雪灑在我的手上,輕輕的揉搓著。

我的臉頰微紅,怔怔的立在那。只覺得,雪雖然冰涼,可我的手卻在他的指尖下,愈發(fā)的滾燙。

“在關(guān)外,凍壞了,都會用這個法子?!毖幽昴托牡慕忉屩?/p>

“你怎么知道?”我歪著頭,望著我們交纏的手指,有些出神。

“我哥小的時候曾經(jīng)跟我們曾祖父去過關(guān)外,見多識廣著呢?!眴棠瓯谋奶呐苓^來,宛若荒原中的小羔羊,瞇瞇著眼睛,瞧著我倆,笑著解釋著。

“原來如此?!蔽胰粲兴嫉狞c點頭,感覺到手掌已然溫?zé)?,指尖也恢?fù)了平時的靈活,便將手從延年的手掌中抽出,笑道:“我平生第一次出遠(yuǎn)門,死里逃生,真是境遇其妙,快哉快哉!”

“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玩笑?!毖幽暌荒槦o奈的看著我,繼續(xù)道:“咱們繼續(xù)趕路吧,爭取天大亮前能趕到那?!?/p>

我從未踏足過北方,更別說這山東的小城了。那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象,厚厚的積雪壓在每一處房屋上,胖墩墩的有些可愛。橫平豎直的街道,平實的土路,不同于南方曲折蜿蜒的青石板路。熹微的晨光灑在路上,小販叫賣的聲音,不絕于縷,帶著濃濃的煙火氣。

跑了一夜,我們?nèi)齻€早已是饑腸轆轆,喬年直勾勾盯著街邊的早餐鋪子,已經(jīng)挪不動道了。

“咱們吃點東西吧?!蔽依⊙幽?,眼神朝著喬年的方向瞟過去,“看把我們弟弟餓的?!?/p>

延年面色一緊,心疼的看著喬年,隨即嘆道:“也罷,現(xiàn)在要緊的是填飽肚子。”

我知道他愁的是去北京的路費,急忙湊到他身邊,安慰道:“狡兔三窟,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呢?”

延年回眸看向我,面露驚喜之色,笑道:“想不到,你這般狡猾?!?/p>

我擺了擺手,十分得意:“那是自然?!贝笮α藘陕?,拉著弟弟往攤子走去。

我站在攤口的菜單牌上發(fā)呆,除了豆腐腦,我完全看不懂上面說的都是什么?;蛘?,準(zhǔn)確的說,我認(rèn)得字,卻不知道這名字背后,到底是什么吃的。

延年見我發(fā)愣,便拉著我坐下,從容的叫伙計來一碗豆腐腦,兩碗甜沫,三根油條。

“再來碟兒咸菜!”喬年忙著在一旁補充。

“甜沫是什么?”我搓了搓手,有些好奇,“豆?jié){嗎?”

“這是魯?shù)靥厣∶鬃龅?,我怕你吃不慣,所以沒給你叫。”延年從筷筒遞給我一雙筷子。

我接過筷子,聽他這般描述,那點兒好奇心全給引了出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繼續(xù)道:“我也想嘗嘗?!?/p>

延年噗嗤笑出了聲:“好呀,那一會我的那份兒,分你一半,咱倆一塊兒吃?!?/p>

本來,見他笑我,我還有些尷尬,可他那后半句話,不知怎的,又讓我有些臉紅心跳。

“哥,你是為了省錢嗎?”油條已上桌,喬年迫不及待的拽了一根兒,塞進(jìn)嘴里。

“這跟省錢有什么關(guān)系?”延年眉頭微微皺起。

喬年叼著油條,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我淺笑,也不再多說話,低下頭,安安靜靜的吃我的那份兒油條。

甜沫擺上桌,延年單要了只空碗,分了一半給我。我拿起湯匙,嘗了一口,竟然是咸香微辣的口味。

我睜大了眼睛,看著延喬兄弟二人,驚道:“甜沫竟然不是甜的?!?/p>

此話一出,頓時惹得兄弟二人捧腹大笑,昨夜的驚魂未定瞬間消散。

第二十章 深院月

?正如延年所料,甜沫的味道對于上海人的我來說,的確吃的不大習(xí)慣,即便如此,我還是堅持將那半碗甜沫吃光,又將自己的豆腐腦分給了延年。

喬年顯然是餓壞了,一根油條不夠,又要了兩個包子。我第一次看見山東的大包子,皮兒薄餡兒足,相比之下,我們上海的南翔饅頭,只剩下精致了。

飽餐一頓,準(zhǔn)備起身去找個歇腳的地方,卻看見攤子的伙計正在驅(qū)趕一位小乞丐。

那孩子不過六七歲,被污垢覆滿了的黢黑的手腳上長滿了凍瘡,破爛單薄的衣衫,腰間扎了個草繩,在這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镉嫴蛔〉挠媚_踢他,每一腳踹過去,他的身體也隨之顫動。

延年走上前,攔住了伙計:“夠了,他沒妨礙你做生意,何必呢!”

那伙計見我們是外地人,穿著又十分樸素平常,絲毫未把我們放在眼里,瞥了延年一眼,又在了孩子的胳膊上一腳踢:“趕緊滾,真是晦氣!”

我氣不過,沖上去,瞪著那伙計嚷道:“過分了啊,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人家沿街乞討,礙你的事兒了?沒去飯桌上打擾客人吧,你憑什么打他!”

“哎嘿!邪了門了,今天怎么這么多管閑事兒的!”那伙計將手中的抹布一甩,放在肩上,斜楞著眼睛看我。

“我今天管的就是閑事。”我冷笑,隨即蹲下身將那孩子扶起來,攙住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大洋朝伙計扔過去,高聲道:“今天這孩子的飯,我請客!”

所有迎來送往的行當(dāng),免不了看人下菜碟,向來捧高踩低慣了。

那伙計見我們穿著寒酸,風(fēng)塵仆仆,卻未曾想我出手便是一塊大洋,一時間臉色微變,愣在那,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不敢動彈,左右為難。

延年撿起那掉落的大洋,遞給伙計,沉聲道:“麻煩小哥給我們包三個包子,再來一碗粥,我們帶他去一邊吃,不打擾其他客人。還請您記住了,人生而平等,莫欺少年窮!”

“說的好!好一句莫欺少年窮!”

突如其來的一嗓子,我們仨嚇了一跳,尋聲望去,只見一位衣著普通的先生在那鼓掌叫好,黑瘦,帶著幾分精明,甚有氣勢。

我和喬年愣在那看著他,沒有說話。

倒是延年,一副從容淡定的氣質(zhì),朝著那人拱手執(zhí)禮,笑道:“先生過謙了?!?/p>

伙計見了這位先生,身子都軟了大半,不住的點頭哈腰,臉上堆著笑:“呦,陳掌柜您回來了!”

那陳掌柜背著手,黑著臉,冷哼一聲,眉毛也隨之豎起:“你這兔崽子,什么東西,趕緊滾!”

這早點攤的老板聽聞,也趕緊跑了過來,不停地作揖請罪,又給那小乞丐拿了包子和粥,賠了半天的不是,才算了事。

聽兩方對話,大概的意思,這陳掌柜原在這周村做染布生意,現(xiàn)在買賣大了,跑到青島做生意了,如今快到年節(jié),回家看望妻小,卻沒曾想一回來,就碰見這事。

我在一旁暗自觀察,心中思忖著,這陳掌柜也是位人物。

“在下陳壽亭,這周村的鄉(xiāng)親們,都叫我陳六子?!蹦顷愓乒裥ξ?,眼睛瞇成了條縫,“不知三位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我叫延年,這是我弟弟喬年!”

“這是我嫂子,柳眉!”喬年急忙插了一句,不顧我咬牙切齒的盯著他,帶著一臉真摯的笑意,“我們是準(zhǔn)備去北京求學(xué)的!”

身邊的延年一臉無奈,尷尬的看了我一眼,卻還是維持著淡淡的微笑:“我們路上遇到了些麻煩,流落至此,準(zhǔn)備找個住的地方歇歇腳,再尋思著想辦法,去濟南乘火車去北京!”

陳掌柜沉默了片刻,眉頭深鎖,壓低了聲音:“我回來的時候,聽說臨城的碼子孫美珠劫了從上海開過來的火車,你們不會是從那逃出來的吧?!?/p>

我和喬年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延年神色凝重,點點頭,算是承認(rèn)。

陳掌柜長吁了口氣,手指在鼻尖上撓了撓:“那孫美珠多年不干票大的,就被你們趕上了。不過你們竟然能死里逃生,也算是走運!”

他的目光停在我的身上,繼續(xù)道:“看你們都是洋學(xué)生,又為人仗義,尤其是這妮子,這嘴皮子厲害的,對我陳六子的路子,你們?nèi)ノ壹野桑綍r候我找人,保你們安全到達(dá)濟南?!?/p>

“您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還是不必麻煩了?!标愌幽昙泵ν妻o。

“小兄弟,我們周村城雖小,可卻是這十里八村有名的染布村,幾乎家家都有染布作坊,眼下正是年關(guān)將近的節(jié)骨眼,客商走動頻繁,你們是找不到客棧落腳的?!?/p>

我細(xì)細(xì)打量這位陳掌柜,只覺得他面相雖然嚴(yán)肅,可笑起來卻十分真誠,不似作假。我們站在這大街上,來往的行人見到他,也是極親切的招呼,想來應(yīng)該不是壞人,若真能將我們送到濟南,那真是再好不過。

我打定主意,走上前,向他十分恭敬的鞠了一躬:“都說齊魯多豪杰,陳掌柜這般仁義,我們也不推辭了,就聽您的安排?!?/p>

“好?!标愓乒褶哉拼笮?,“就喜歡你這妮子的爽利性子?!?/p>

我拉著喬年,推著延年,跟在陳掌柜的身后。

喬年有些慌,嘀咕道:“眉姐姐,我們是不是太草率了。”

我搖搖頭:“這人不是壞人,咱們走一步算一步,你看你哥都沒攔著我。放心吧。”

喬年半信半疑,點點頭。

“還有啊,以后別瞎叫我嫂子了,知道嗎?”我又低聲提醒。

喬年目光靈動,呲著牙,咧嘴笑道:“姐姐,咱們在外,就你一個女孩子,我這也是為你考慮,說你是我嫂子,人家也不會說閑話對不對。”

見他說的一本正經(jīng),我竟無言以對。

“再說了,你看我哥,他都沒攔著我,你就放心吧?!?/p>

我抬手扶額,嘆了口氣:“弟弟,你越來越不老實了!”

這陳掌柜的家,著實讓我有些意外。

怎么說也是遠(yuǎn)近聞名的大財主,連兩進(jìn)的院子都沒住上。

前面是自家的布料門店,牌匾上寫著“通和”兩個隸書大字,兩側(cè)一副黑底綠字的對聯(lián),分別寫著“籌來天南海北色,嘉惠街坊四鄰人?!蔽伊隙ㄟ@后院必是供自家人住的小院,是典型的前店后廠式的作坊。

“我平日都在青島,這通和染坊平日里是我小舅子經(jīng)營,這快過年了,特地回來看看老婆孩子?!标愓乒裢崎_院門。

不大的院落,三間房,窗戶干凈明亮,兩個孩子圍著堂屋玩耍。灶臺旁,兩個村婦打扮的女人正忙活著。

“彩芹,來客了?!标愓乒癯恫弊尤铝艘簧ぷ?。

從廚房迎面走過來一位女子,穿著水色的短襖,鵝蛋臉龐,眉目端正,膚色略黑了些,目光清亮,眼里嘴角都帶著笑意,看起來既賢惠,又親切。

“別見外,叫彩芹嫂子。”陳掌柜招呼著。

我們?nèi)讼虿是凵┳泳狭藗€躬,算是見禮。

“這小兩口帶著弟弟,去北京上學(xué),遇見孫美珠那個王八蛋,逃出來的。彩芹,你和柱子媳婦兒趕緊給他們燒點水,讓他們洗洗澡,再找身衣裳給這丫頭換上?!?/p>

“三位,我還得去張店盧老爺子那一趟,失陪了,回頭我讓柱子親自把你們送到濟南去?!标愓乒窆笆职輨e。

我們心中一陣感激,又鞠了個躬。

“哦對,延年兄弟是吧,照顧好你媳婦兒,別外道。”陳掌柜走了幾步又迂回來,提示道。

我看著延年,他合了合雙眼,嘴角微微抿著,看不出絲毫的情緒。而一旁的喬年,捂著嘴的偷笑,像個小猴子。

我低眉,欲哭無淚。

“妹子,換洗的里衣,全新的,俺放這了。俺們這小地方,沒有賣成衣的,現(xiàn)扯布料做也來不及了。這棉襖是我當(dāng)姑娘的時候做的,沒咋穿過,你別嫌棄啊?!?/p>

“彩芹嫂子,您說的哪里話,我感激還來不及呢?!?/p>

彩芹嫂子為我單獨準(zhǔn)備了地方洗澡,舒舒服服的熱水澡,洗去了一身的疲憊,終于擺脫了渾身的酸臭味。

我換上衣服,粉嫩嫩的棉襖,帶著小碎花,針腳很密實,袖口沒有任何磨損的痕跡,看得出來,它的主人曾經(jīng)很珍視它,肯定沒舍得穿過。

我覺得自己像一只的花蝴蝶。對著鏡子,給自己梳了兩個麻花辮。這樣,更像個鄉(xiāng)下姑娘了。

我走出屋子,延喬兄弟在院子里幫柱子劈柴。

“我的天?!眴棠瓯牬罅搜劬粗?,驚嘆了一聲。

延年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表情變幻莫測。

“怎么了?”我走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很奇怪嗎?”

“不不不?!眴棠晷χ蛔〉臄[手,“就是沒見過姐…啊不,嫂子你穿成這個樣子。這打扮,特別像我們老家的姑娘?!?/p>

延年敲了敲喬年的腦殼,目光帶著幾分冷意:“又胡說!”隨即,他抬眸,沖我笑道:“挺好看的,有點可愛?!?/p>

我滿臉狐疑的看著他,覺得他是不是在敷衍我。

柱子和我們說,他找了輛馬車,明天一早就可以送我們?nèi)希屛覀兲嵉脑谶@留宿一宿。

延年幫著柱子染布干活,我下午帶著喬年,去這周村唯一的商業(yè)街又重新置辦了些隨身帶的必需品,忙乎完已快晚上。

彩芹嫂子準(zhǔn)備了一大桌子的菜等著我們,熱騰騰的白面饅頭、金黃金黃的攤雞蛋,一大碗的白菜燉肉,一小碟蘿卜條咸菜。

“妹子,快叫你男人他們過來吃飯,別忙活了。”彩芹嫂子向我招手。

我聽見男人這倆字兒,臉不由得紅了,有些羞赧,竟變得扭捏起來,不愿意去叫延年他們吃飯。

彩芹嫂子壓根兒沒注意我的異常,見我不動彈,自己快步走到后院的染槽,叫喊著她兄弟柱子,招呼著延喬兄弟一塊過來吃飯。

昏黃的燈光下,我們圍坐在一塊兒,說說笑笑,享受著家常的美味。

“延年兄弟,西屋的炕,俺讓俺兄弟都燒好了,熱乎乎的,你們?nèi)齻€早點休息,明兒一早好趕路?!?/p>

我愣了愣,聽這話的意思,難不成我和他們兄弟睡一屋?我不自覺的咬了咬手里的筷子,低聲試探道:“嫂子,陳掌柜今天是不回來了嗎?”

“嗯吶,六哥去張店了,今兒個是回不來了,咋啦妹子?!辈是凵┳右Я丝陴z頭,就了口大蔥。

我深吸了口氣,眨了眨眼睛,思量半晌,紅著臉,低聲開口:“嫂子,我晚上跟您住一塊兒,行嗎?”

“???”彩芹嫂子愣了下,盯著我。

我難為情的看著她,只覺得自己的臉滾燙燙的,尷尬的笑了笑。

“難不成,你和延年兄弟,還沒圓房?”

“噗……”喬年一口饅頭全都噴了出來。

“咳咳咳……”延年滿臉通紅,不住地咳嗽。

北方女子,都這么…這么心直口快嗎?

我僵坐在那,全身燒得慌。

“真是小兩口,面嫩的緊。”

“哈哈哈哈哈哈哈?!?/p>

他們竟然還在笑……我想哭的心都有了啊。

我咬了咬牙,嘴角強抹開一絲微笑:“嫂子,我和他是私奔出來的,還沒辦婚禮呢……”

夜涼如水,月色如華,小院一片靜謐。

延年在院中的井邊打水,準(zhǔn)備用鍋燒開,洗漱用。朦朧的月光,映著他的影子修長。

我跑過去,握住轱轆另一端的搖把。

我一邊搖,一邊望著他清和的堅毅的面龐,幾日來發(fā)生的種種全部浮現(xiàn)在腦海中。這是一段美好又帶著驚險的時光,完全顛覆了我之前的生活??蛇^了明天,我們的生活又要重新回到原有的軌道中。

“你沒見過這種水井吧?!毖幽暌贿厯u著轱轆,一邊輕聲問道。棱角分明的面龐上還帶著淺淺的微笑。

“沒見過?!蔽覔u搖頭,隨聲應(yīng)和。

“你把轱轆把按住,我要提水桶了?!?/p>

我立即按照延年的吩咐,按住不動,靜靜的看著延年將水桶提上來。

“這井臺上的轱轆,兩邊各有個搖把,我們家鄉(xiāng)都叫它鴛鴦轱轆?!毖幽陮⑼皟?nèi)的水倒進(jìn)盆中,看著那水井輕聲呢喃。

我怔了下,附和著:“還挺好聽的?!?/p>

相對無言,周圍靜的似乎只聽得到古井內(nèi),水流撥動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么,我的腦子里忽地想到了一句詩:“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波瀾誓不起,妾心古水井?!?/p>

那是我從小就鄙視到大的,頌揚貞婦烈女的詩。可在此時,卻覺得意外的合我的心境。

是不舍嗎?我不清楚。我既盼望著能夠趕緊到北京,回到從前的日子,和他并肩前行,卻又隱隱間貪戀這小城中的世外安然。

小小院落里寫滿了尋常的溫情滋味,沒有家國天下,是不是,也挺好的。

“明天咱們就去濟南了?!毖幽晏ь^望了望夜空,打破沉寂。

“是呀,到了濟南,就離北京不遠(yuǎn)了?!蔽姨崞鹁?,長舒了口氣,向他投出我認(rèn)為的最明媚的笑意。

人,還是要繼續(xù)向前走的。

“是啊,不遠(yuǎn)了?!毖幽晖祥L了聲音,發(fā)出一聲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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