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連心，十破天驚”，黑板上鮮艷的八個大字，是這個教室?guī)追昼娗暗闹魅肆粝碌碾x別贈言。宜秋心情沉重地走進高一（10）班的教室，盡管他此前從未來過這里，但他知道，雖然還是叫高一（10）班，但這里也和他剛剛離開的高一（3）班一樣，早就物是人非了。

????????和他同樣被調(diào)配到10班的，只有那個叫高翊卿的女孩子，然而此前雖說是同班，卻因為座位相隔太遠，也都幾乎沒說過話。其他的人宜秋更是基本都不認識，不知此后這些新同學和新老師會是如何啊。

????????隨后，老師們也按著年級的安排各自去尋找新班級接管了，楊嘉接管的是9班，也在10班隔壁。分班其實對于老師來說也是一個不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同學生一樣，他們也不得不告別相處了一個多學期的熟悉面孔，轉(zhuǎn)而去面對新的一批不知深淺底細的陌生人。

????????沒多久，接管10班的新班主任也來了，那是位帶著沙啞嗓音，擴音器調(diào)得特別大聲，說話口氣一聽便令人不很舒服的女教師。這位第一印象便讓宜秋不喜歡的老師名叫郭小蕓，教的是語文科。本著原先對語文的一絲喜愛以及在這方面的小有成就，這大約是宜秋能在她身上找到的唯一好處了。

????????宜秋想起楊嘉，對比小蕓；想起原先三班那些“患難與共”的同學們，對比現(xiàn)在這些來自各個班的陌生同學；很自然地又想起在他眼中處處皆是優(yōu)點的心月，和那個極致可愛的思雨，對比現(xiàn)在這個雖還未正式相處，但看起來卻大大咧咧的男同桌，此是后話。一切都不及先前的落差感如閃電般迅猛襲來，果然只有到真正失去時方顯出原先的好，宜秋頓時覺得越發(fā)傷感，心上一酸，眼里也盈出了淚光——雖然很淺，但卻是第一次。

????????下午四點五十五分，熟悉的放學鈴聲準時響起，宜秋透過窗戶看見心月很快就背著書包出來了，正對著這兒瞅他呢。而看著這邊郭小蕓還一點沒有說完的意思，宜秋遠遠地對她豎起了三根手指，心月會意后，兩人又相互擺手表示“拜拜”。

????????這三根手指，其實就是兩人之間約定俗成的“你先走，不用等我”的手勢。沒有遵照任何國際通行標準，僅僅就是專屬于宜秋和心月兩人。他們相互間實在太熟悉了，有時碰到距離過遠或是不方便說話時要如何傳情達意，于是宜秋便發(fā)明了這種由手指構(gòu)成的簡單手勢，既方便易學，又獨一無二。如果完全開發(fā)出來，雙手都方便的話，一共能夠表示十余種意思。

????????分班后的第一節(jié)班會課，就讓宜秋知道了這個郭小蕓，絕對是個效率低，做事繁瑣，話又特別多的班主任。在心月她們11班準時放學后的半個小時，17:27，郭小蕓這邊才剛把話說完。而做的事無非一樣都是三項：更改個人資料，交代作業(yè)和注意事項。

????????那天傍晚，宜秋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拆開了那封心月叮囑他回去才能看的信，只見上面字跡清秀雋逸地寫道：

思君賦

????????展信佳，見字如晤。

????????宜君文幾①：兩四相逢，實為不美，且將去日，道與君聽。前夕新霽②，月缺星繁，閑庭步罷，始及案牘。敝誕將至，欣得美箋，更有厚禮，感君掛念。覽君歌行，辭章精美，賀詞絕妙，妾甚愛之。

????????又見魚書③，觀君所訴，誠悲誠傷，難以自止。妾日善感④，臨危多泣，方才歡笑，轉(zhuǎn)瞬淚傾。妾與君兮，情重恩深，天地昭昭，何苦偏消⑤。案牘無心，顧盼難安，起身欲行，不知所之。回袖復坐，取箋將書，心傷至極，面紙忘言。擁衣飲泣，埋首縱情，須臾襟袂⑥，濕盡無存。

????????力透心疲，不覺入寐，恍惚有夢，境奇而清。逢一白翁，自云月老，專擅牽對，成全風月。月翁色藹，問妾何愁，嬌泣不止，妝淚闌干。妾竟斗膽，相與告焉，白翁大笑，笑不明理。妾疑笑緣，道妾與君，是本鴛鴦，當合不分。只因我等，風華絕代，警幻妒意，故違人愿。⑦又曰情事，以誠為要，本不在乎，朝朝暮暮。后不知焉，妾已自醒，尋探時辰，漏已三轉(zhuǎn)⑧。驚覺案牘，猶未有動，一絲一毫，遂思作業(yè)。尋憶方才，將信將疑，不覺又泣，半晌復覺。

????????自是感懷，悶悶不樂，君前君后，每每落魄。蒙君寬慰，解勸善導，方為本心⑨，益不忍分。抽箋執(zhí)筆，聊訴衷腸，淚隨墨落，綻花三百。朝暮之事⑩，理縱如此，然妾之心，實難順受。幸今如許，一墻之隔，盼君不棄，常相往來。相思意篤，不宜過傷，倘因悲傷，妾之過也。

????????再拜陳三愿：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日日長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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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謹奉

己亥歲 與君同窗最末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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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文幾——供讀書作文的書桌，常作為書信開頭用語，即前文書抵案側(cè)之意。

②霽（jì，既）——雨后或雪后轉(zhuǎn)晴。

③魚書——即書信。漢·《飲馬長城窟行》：“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這里的雙鯉魚并非指魚，而是用兩塊板拼起來的木制鯉魚，在紙張流通之前，寫有書信的尺素、木牘、竹簡等常是夾在兩塊板之間傳遞的。同飛鴿、大雁傳書一起，鯉魚傳書也是一個具有傳奇色彩的典故，合稱“魚雁傳書”。

④妾日善感——我平日容易因事而生感觸，喜歡多愁善感。古代女子常自稱妾。

⑤偏消——越來越不濟。后文“案牘無心”即沒有心思在書桌前寫什么。不知所之，不知道要去哪里。

⑥袂（mèi，妹）——衣袖。下段“月老”，見第六章注[11]。

⑦從“白翁大笑”至此的大意是：“白頭老翁哈哈大笑，笑我為何如此不明事理。我疑惑地問他為什么，他說我和宜秋你啊，本就是鴛鴦一對，當合不分。只因為我們風華絕代，警幻仙子嫉妒我們，所以故意讓我們不能還在一起?！本孟勺樱恰都t樓夢》中太虛幻境司主，相當于西方愛神，掌管人間風月之事。

⑧漏已三轉(zhuǎn)——形容夜深。下一句的大意是：“我驚醒在書桌前，發(fā)現(xiàn)桌上的作業(yè)一絲一毫還都沒有寫，于是接著思考作業(yè)題。

⑨方為本心——借用她自己的名字，可以理解為“才找回了從前的自己”（才是本心月）。后文“綻花三百”指淚水落在紙上形成淚花，竟多達數(shù)百點。

⑩朝暮之事——即第八章注[23]“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之事。下文“幸今如許”，幸好現(xiàn)在還有這樣子。最后一段出自南唐·馮延巳（903～960）《長命女·春日宴》，原詞“日日”作“歲歲”。己亥，2019年4月屬己亥歲次。

????????信紙并不怎么平整，表面皺巴巴的，不均勻地遍布著淚痕，想象得出當時寫信的她哭得有多么激烈和傷心。淚滴打下后形成一個個圈圈，逐漸隨紙纖維的吸水而滲透開來，深淺不一，起伏不平。些許筆跡也看得出寫下時淚跡還沒有干，墨水在紙上隨著筆畫模糊擴散、變粗變淡，情深意真，看得宜秋也不由得心傷起來。

????????話說這“展信佳”三個字，竟是連慣寫文案的宜秋都從未見過的。他去問心月，心月得意地哈哈笑話道：“我終于有懂得比你多的時候啦，高興～”

????????“那是那是，我們心月懂得比我多的那才不少呢?！?/span>

????????心月說這三個字不是一直都有的嗎，宜秋百度搜了一下，卻還真的有，這是他第一次通過心月認識了這種溫馨誠摯的書信開頭問候方式?！耙晃锝狄晃铩边@句話是有道理的，王水能溶解自然界中最穩(wěn)定的金屬——黃金，然而卻拿白銀沒有辦法；玻璃能包容各種強酸，但卻敗在酸性不足強酸千分之一的氫氟酸手上。按理心月的文學水平再怎么樣也是不如宜秋的，但奇怪的是，每次語文考試宜秋卻總是考不過她。無論宜秋考多少分，心月每次都能比他高出一點。

????????從此，宜秋和心月的微信聯(lián)系越發(fā)緊密頻繁。當晚，他們互相交流著新班級的情況，11班的班主任叫做辛妙超，是位教英語的女老師。心月說她對妙超的第一印象還是挺好的，起碼覺得她性格年輕、爽快，聲音也和楊嘉一般動聽。她還說，就憑她剛剛放學后在窗外聽的那么一會兒，就覺得宜秋的班主任說話很兇、很啰嗦，好可怕。

????????心月說對了一半，郭小蕓其實除了說話大聲生硬點，平時的為人處事并不顯得兇。然而女孩子總是更為感性一些，她們更在乎一個人直接的聲色言動，一直到后來，心月和宜秋提起郭小蕓時，還是經(jīng)常說她說起話來就覺得很兇的樣子，盡管宜秋一再說小蕓其實對人不兇的，心月仍然半信半疑。

????????這一天晚上同樣注定是個不眠的夜晚，不過不眠是對于多愁善感的心月而言的。宜秋倒也并非無愁無感，只是他處理愁緒卻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當心月因為傷情感懷而哭得遲遲不愿睡覺時，宜秋卻選擇直接上床，拉上窗簾關了燈，眼睛一閉什么也不管，飽飽地睡上一晚，大有“但愿長醉不復醒”[11]之態(tài)，第二天起來時心情也就好多了。

????????心月獨自倚坐在案旁窗側(cè)，看著路上的流光車水，一直捱到了半夜。實在困得不行了，才這樣告訴自己：此一別也并非天各一方，只要走上十步，不就都可以相見的嘛。此時她才方如大夢初醒一般，略略有了點安慰，也才不再與自己的身體作對，轉(zhuǎn)身上床抱了抱大毛絨熊，攏上被子睡了。

????????當困到極點時，睡覺絕對是第一享受的事情了，更兼天氣尚寒，攏上又厚又柔軟貼身的蠶絲被，那種猶如備受呵護的溫暖是別時再體會不到的。不料就在她恍恍惚惚，即將要入睡時，卻突然被耳邊一陣急促尖銳的“嗡嗡”聲吵醒了。這種熟悉的音色，一聽便知道是臭名昭著的蚊子。

????????作為亞熱帶的海城，最討厭的除了夏季長時間的炎熱，就是四季都有蚊子了，只不過冬春時節(jié)不如夏秋那般多罷了。

????????蚊子？家里有紗窗哪來的蚊子，大概是進出門時不小心帶進來的吧。無緣無故被吵醒的心月又惱怒又疑惑地想著。將要入睡或是熟睡時被吵醒，對誰來說都是大忌，要是有起床氣的甚至當場就會跳起來干一架，更重要的是，此時的人還是無意識的瘋狂狀態(tài)，會做出什么動作往往都是不可控的，但蚊子可不知道這些。

????????奇怪的是，那蚊子“嗡嗡”兩聲后倒也就沒了蹤影。不管了，睡覺要緊，心月又合上了眼睛。然而才剛安穩(wěn)不到十秒，她耳邊便再度響起了這令人厭煩的聲音。蚊子最討厭之處便在于此，且不說有可能傳播疾病什么的，就光不定時噪音轟炸這點就令人無法忍受了。

????????心月煩躁地伸手胡亂在腦袋四周掃了幾下，試圖將蚊子趕走，然而可想而知是徒勞的。殘冬未盡，每次將手從層層被褥中費勁地抽出，漫無目的地揮拂幾下，再沿原路塞回去，其間不僅要耗費大量能量，還總會擦及身前的敏感，但卻往往只能換得十余秒的安寧。那討厭的蚊子不過略微往高處飛幾十厘米，等她安靜下來了，仍舊落下來擾你。如此幾次下來，它不累，心月自己的手倒是已經(jīng)先酸了，更還兼著心煩意躁，睡意全無。

????????想連頭一起鉆進被子里，又沒有空氣，憋一會兒不得不重新探出頭來大口大口喘氣；想打嘛，四周都是黑漆漆的，蚊子那么小，全然摸不著在哪里。由于正常是不會有蚊子的，心月家里電蚊拍、驅(qū)蚊花露水等這些用具卻是一件也沒有。忍不住了！她嘩地掀開被子翻身跳下床，緊接著抓起一旁的襯衣，對著空氣就是一陣猛撲：“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吵我睡覺，我打死你！”

????????不知撲了多少下，直到累了，覺得差不多了，她才又回身鉆進被子，心中暗暗祝禱著：千萬不要再來了。

????????說來倒也奇怪，不知是剛剛的瞎打誤撞當真打中了蚊子，還是那蚊子被她的氣場所嚇走了，亦或者確真有神靈護佑?？傊运匦绿上潞?，竟也能靜靜悄悄、安安穩(wěn)穩(wěn)地一直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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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浸著深深思念與傷感地度過了這個清明節(jié)假期，開學后第一節(jié)下課宜秋就迫不及待地要去隔壁看心月，不想才出教室門就差點迎面和即將要進來的她撞個滿懷，兩人的心思是何等的相似！

????????大家同樣是來到新的班級，周圍也幾乎都是些不認識的陌生人，但樓道上的景況卻同去年九月新開學時截然是兩個極端。那時的第一節(jié)下課，大家?guī)缀醵及舶察o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個學校都是陌生的，想出去也不知道要去哪兒，樓道上無聲一片；而如今卻輪到教室里空蕩蕩的了，樓梯走道上擠滿了人，熙熙攘攘的，四處都是尋親喚友、造訪老同學的身影，似乎大家都還不愿意接受來到新班級的事實。

????????宜秋毫無準備地一驚過后，順勢又把她抱了一抱：“我才正想去找你呢。”

????????“哈哈這就叫做‘心有靈犀一點通’[12]嘛。話說現(xiàn)在和你同班的只有翊卿是吧？”

????????“是啊，然而并沒有什么用?！币饲飻傞_手，擺出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我這邊也只有婷玉，然而一樣沒什么用?！?/span>

????????恰巧婷玉此時也過來找翊卿，兩人正出教室的門，聽到旁邊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都不約而同“?。俊钡囊宦曓D(zhuǎn)過頭來。

????????場面一度很尷尬，宜秋不好意思地笑著，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span>

????????“啊，我們大概要得罪人了。”心月還記得上學期，宜秋靠一張嘴，短短幾分鐘內(nèi)就能讓自己和思雨、陳琳都有“意見”的故事。

????????“沒事沒事，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我也一樣呢?！瘪辞淇吹绞撬麄?，首先就會過意來了，她也是風月情事的過來人，此時此刻也正為著不能和自己的心上人同在一班而感懷呢，這是后話。不過翊卿和她的另一半是徹底不可能在同一班的了，因為兩人所選的組合，足足有兩科都是不一樣的。

????????唯獨剩下天真的、在這方面還沒有任何經(jīng)驗的婷玉，一臉疑惑地追著翊卿問道：“你們都在說些什么呀，什么這個意思和那個意思的？”

????????雖然宜秋此前幾乎沒和翊卿往來過，心月也一樣極少和婷玉說話，然而翊卿和婷玉兩人關系卻是十分不錯的，也算是“負負得正”[13]了。

????????是啊，“然而并沒有什么用”，宜秋心想：要是能把翊卿和心月對調(diào)一下就好了，或者把自己和婷玉對調(diào)。反正大家選的組合都一樣，而這樣一調(diào)，卻能成全一雙情侶和一對好友，想必心月也是這么想的吧。

????????卻說婷玉，性格開朗、學習成績好自不必說。本是江西人，自初中起因為父親來這里經(jīng)營化工生產(chǎn)廠，因此也像思雨一般地遷到了海城。

????????一個地區(qū)常常總有一個地區(qū)獨特的方言，并且哪怕是同屬一種方言母語，不同城市、縣鎮(zhèn)間也總能聽出細微的差別。正如全中國都說普通話，可你一開口，經(jīng)驗豐富的人便總能一耳聽出這是山東話，這是四川話，那是河南話……

????????不同地區(qū)，語言的音調(diào)千變?nèi)f化，是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開口說說方言就能立見分曉。思雨說有不少外地人是這么評價海城方言的：“海城的方言，隔著一條街都能變調(diào)?！彪m然是夸張之談，不過也可見得哪怕是同一種方言，語調(diào)也是有多么的千變?nèi)f化。

????????不知到底是海城話真的特別難學難懂，還是大約所有方言都是這樣。作為從外省來的思雨，盡管在海城這么久了，卻依然連海城話的簡單日常用語都沒能學會。以至于她之前每每聽到海城話，總要困惑不解地求心月和宜秋翻譯，同時問道：“究竟是海城話太晦澀難懂呢，還是思雨太笨呀？”

????????心月給她的回答永遠是后者，而宜秋雖然土生土長通曉海城話，同樣難以理解百學不會的人。不過回頭想想自己的英語，就也能切身體會到思雨的感受了。

????????而婷玉盡管在語言學習上可以說是別有一種天賦，可遇到海城話，境況一樣好不到哪去。至今也只不過是能夠借助普通話注音法，歪歪扭扭、標方并用地說出自己的名字以及一些簡單常用的詞語罷了。比如要用海城話問“你吃飯了嗎？”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的對應普通話注音是“你駕崩了嗎？”[14]宜秋第一次聽到她這么記憶時，還笑了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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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說妙超作為英語老師，在擔任11班班主任的同時，也承擔著10班的英語教學任務。聽心月對她的評價還不錯，于是分班后的第一節(jié)英語課，宜秋對這個新的英語老師還是懷著一點期待心情的。宜秋對學英語一點興趣也沒有，同樣的，他的英語也是差得可以。他知道，就算再厲害的老師來講他也是聽不懂的。因此宜秋的期待可不是為了要學英語，僅僅是覺得新鮮罷了。

????????然而當這位留著短發(fā)，嘴角生著一顆美人痣，面上和顏悅色，聲音乍一聽也是一派淑柔的女教師走進教室，做完自我介紹后，開始檢查清明假期大家的作業(yè)時，宜秋就知道了她其實和歷史上一切亡國君主身旁禍國殃民的女人實質(zhì)差不多，都是外表溫柔而內(nèi)地笑里藏刀，狠毒無算，居心叵測[15]。

[11]出自李白《將進酒》。

[12]出自李商隱《無題》：“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北扔鲬賽壑哪信p方心心相印，或彼此的心思都能互相領會（后者不止可用于戀愛）。原詩寫的也是李商隱同自己的愛人分處兩地，不能相見，所以說“身無彩鳳雙飛翼”，沒有彩鳳那雙翅膀可以飛去和你相見，但“心有靈犀”，兩人在思想感情上卻早已契合、相通。靈犀，相傳有一種三角犀牛，叫通天犀，頂角剖開可以看到里面有一條白線似的紋理貫通首尾，被看作靈異之物。

[13]負負得正——將一個負數(shù)再負一遍，就成了正數(shù)，比喻雙重否定即是肯定，物極必反。

[14]為閱讀通順，原文僅音譯“吃飯”二字的讀音，整句的潮汕話讀音難以音譯。這句話來自現(xiàn)實中婷玉親述。

[15]居心叵（pǒ，潑上聲，三聲）測——形容人心十分險惡，不懷好意，或心思和意圖難以推測和判斷。

????????作業(yè)練習里包括一篇完形閱讀[16]，按照正常老師的檢查，無非看你二十個空都寫了也就算完成了，而妙超卻偏偏還要看每個空后邊那四個選項的單詞。這20×4一共80個單詞，一般就算是英語成績再好的，也難免會有一兩個生疏忘記或是沒見過的。妙超覺得不懂的單詞，自然責無旁貸地應該去查字典弄懂并做好注釋。因此一旦紙上空白，選項單詞沒有絲毫注解的，她便認定你是“沒有認真完成作業(yè)”。

????????沒有認真完成作業(yè)，怎么辦？妙超不由分說地一聲令下：“下課來找我，整篇完形填空抄十遍，明天交?！辈⑶易盍钊朔艘乃嫉倪€是她緊接著不緊不慢地補充的那句話：“你可以叫同學幫你抄，我的罰抄向來都是可以讓別人幫你抄的?！边@不正像極了以往一些封建統(tǒng)治者，仗著王權(quán)至上，不顧以欺壓百姓來滿足自己的一時之樂，不顧律法約束而為所欲為嗎？

????????還好妙超在檢查前幾位同學的作業(yè)時就暴露出了這種本性，令一下，整個教室就頓時騷動起來，所有學生都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無邊的，不知所以然的惶恐之中。宜秋相對處于后排，還有一點準備時間，可以趕緊地隨意在幾個單詞后面注上中文以應對檢查。情急之下，中文也不必講究是否能和英文對應了，只要初略看起來像樣就行。

????????這里也體現(xiàn)出一種取舍，決策果斷的人，知道此時可是生死攸關，稍微慢一秒都有可能成千古之恨，故此能像宜秋一樣，干脆連英文也不看，只要中文寫上了就行。而另一些人可能拖泥帶水、優(yōu)柔寡斷，想寫上和英文根本對不上號的中文又心有不甘；想寫上一一對應的注釋嘛，又實在沒那個時間和能力，于是著急得思來想去，始終過不去心中那道坎，遲遲無有行動，最后難免也就要挨罰了。

????????宜秋及時果斷地寫好了看起來十分像樣的注釋，終于幸免于難。也是妙超良心發(fā)現(xiàn)，見如果真的這么罰下去，大概全班超過三分之二的人今天都別想好好過了，于是最后才只抓了五六個作業(yè)看起來寫得最馬虎的來殺雞儆猴。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17]這也是無法可依瞎執(zhí)法了，雖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總是少不了，但她這把火放得之激烈，也實在是宜秋從未見過的。

????????從此之后，宜秋便對辛妙超恨之入骨，看透了她良善面孔背后的肆意狠毒之心。而“辛妙超”這個名字也有了一個十分貼切的解釋——辛苦又希望渺渺地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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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妙超還時常要大家背課文，背完后要檢查，也竟不是兼濟所有的背課文，上課問題回答得多的便可以不背；又要背單詞、短語和筆記，完后就聽寫，一個單元前前后后加起來大約會有三四次聽寫。不會背誦的要抄十遍文段，聽寫不過關的則要進行同樣嚴苛的補考，倘若補考再不過，便要將整單元的單詞也抄上十遍。

????? ? 妙超雖然平時上課也還算得上和善且生動有趣的，然而一旦稍有不滿，抄五遍、十遍，這些并不算小的倍數(shù)她隨口便來。反正不是自己抄，仿佛被懲罰者是死是活都與自己無干，多年下來的習慣也使她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施加嚴刑而絲毫沒有不安。要知道，這些可都是她的專制主義強加的。年級英語備課組不僅不要求學生背誦課文，而且每單元也只需進行一次聽寫。大量不平等的背誦和罰抄儼然已成了她一種折磨人的手段，被妙超教的學生更就像落在人類手中的一只小鳥，任憑面前這個龐然大物，要抓要捆還是要拔毛，想蒸想煮還是想做燒烤，無助弱小的它都只能瑟瑟發(fā)抖，毫無還手之力。

????????宜秋一直都覺得年級給英語課安排的時間其實太多了，縱觀所有科目，無一不是天天在趕課時進度，同時還不斷抱怨時間不夠、練習講不完的。唯有英語課，不僅每次都能將所有作業(yè)練習講完，而且還會余下大量時間讓妙超可以自由發(fā)揮在檢查背誦、聽寫等折磨人的手段上。還不僅如此，做完這些以后，甚至仍舊能夠剩下多余的課時來給學生自習寫作業(yè)，實在是令其它科目的老師匪夷所思又羨慕不已的。

????????得益于宜秋自己在她面前一直謹慎自持，加上憑借他自己的機智與勇敢，探索出了諸如不交聽寫、辦公室偷天換日等一系列躲避她刑罰的技巧，故此除了日常背誦外，罰抄方面倒也幾乎不曾受難。只有唯一一次因考試單詞得分太少而不幸被罰，他也是付酬讓人替他抄的。

????????宜秋也十分同情那些時常被罰抄的人，他向心月訴苦這些事，心月對妙超卻還是如剛開始一般，滿滿都是好評。并非妙超對自己的班級有網(wǎng)開一面或是區(qū)別對待之類，而是因為心月的英語本來就學得得心應手，聽寫更是每次都超過90分，妙超夸她是好寶寶，表揚還來不及，哪里會罰她抄寫呢？更兼心月的新同桌湊巧就是婷玉，每次講課文時，活潑積極、成績又好的婷玉都會主動回答問題，答得多了，背誦自然也就免了。

????????不過心月到底也還是要多忌憚妙超三分的，起碼現(xiàn)在她再也不敢像楊麗姍那會一樣，當偶爾單詞來不及背就聽寫時，直接把書擺在桌面上抄了。那時，楊麗姍看到后也不過問上一句：“哦？居然還有同學直接拿出來抄的啊”，然后就不管了。她相信三班那些優(yōu)秀的同學們都是會自覺去把單詞背好的，現(xiàn)在之所以抄只不過是不夠自信或者恰巧沒背完罷了。

????????大概是先入為主、愛屋及烏[18]，新班級的所有老師，宜秋覺得都比原先差了不止十倍之遠。六大主科除了地理要和現(xiàn)存唯一的理科重點班一班一起上課，故此才沒有換老師以外，其余五科的老師都換了個遍。

????????且先不再說語文有做事繁瑣古板的郭小蕓，英語有“刑人唯恐不勝”[19]的辛妙超。就說物理，原本有個英姿颯爽、長得極帥的男老師，也換作了另一個類似辛妙超那樣人如其名、薄恩寡義的吳恩德，此是后話。生物、數(shù)學的新老師雖然感覺起來還都不錯，然而也總歸不如原先一直熟悉的好。

????????每次想到原先的種種好處，思及如今種種不若先前，觸景生情，宜秋都不能自已地要傷感上一回，心月也一樣。這些都是后來發(fā)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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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且再回到分班后的第一節(jié)英語課上，那天妙超講的是作文，布置的作業(yè)是要大家回去后把范文和示例句式整理在活頁紙上。活頁紙，這種被眾多老師所推崇的產(chǎn)物，方便易于整理，確實是有諸多好處的。然而宜秋平時筆記就少，而且通常都是記在書上，活頁紙這種專用化的東西他就是覺得沒必要買。

????????一向施行專制霸權(quán)主義的妙超是要求一定要用活頁紙的，而這條命令恰好碰上的也是奉行我行我素，只做自己的宜秋，那自然也是無法被執(zhí)行的。

????????為了抄個范文去向人要活頁紙？沒必要，那不就說明向她妥協(xié)了么。宜秋只覺用張A4、A5或者B5[20]紙來抄，而不是諸如用一半的草稿紙或是試卷紙，就是十足對得起英語了。他有成堆的A、B正規(guī)紙，可都放在家里。為了急于在學校就把作業(yè)完成，同時也為了宣泄不滿、物盡其用，他看見A4幅面的英語書后面就帶著一頁空白的襯底，好，就是你了。

[16]完形閱讀——也叫完形填空，一種英語試題，當時的形式是在一篇英文短文中刪去20個單詞或短語，每個空位提供四個選項，要求考生選擇最合適的一項。

[17]出自《左傳·僖公十年》：“欲加之罪，其無辭乎？”指欲加害于人，即使他無過錯，也可以羅織各種罪名作為理由。

[18]愛屋及烏——因為喜歡一座屋子而連帶喜歡屋上的烏鴉，比喻愛一個人而連帶地關心到與她有關的人或物。這里指的是宜秋愛心月而連帶喜歡上原先三班的所有東西。

[19]刑人唯恐不勝——刑罰人唯恐不能用盡酷刑。出自《史記·項羽本紀》：“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殺人如不能舉，刑人如恐不勝，天下皆叛之。”殺人如不能舉，殺人唯恐殺不盡。

[20]A4紙尺寸是297×210mm，A5紙是A4沿長邊對折后的一半，即長210mm，寬148mm；B5紙尺寸是250×176mm。

????????其他同學見狀都疑惑地問道：“老師不是說要用活頁紙抄嗎？”

????????“管她呢，有寫就不錯了，哪來那么多要求。”宜秋一臉不屑地答道。

????????中午，心月也到宜秋這邊來一起過午休。她也要抄范文，宜秋便向她介紹了自己的做法。

????????“要活頁紙早說嘛，我有一大疊呢，都給你送去。”心月指了指自己平時常用的活頁紙，都是國譽[21]出品，印制精美的淡黃色紙張中透露出一種端莊典雅氣息。

????????“我要是想用活頁紙的話早就去買啦，這種交完就丟的東西，用那么漂亮的紙實在太浪費了。再說，我又沒有活頁本，光有活頁紙不也和一張普通的紙差不多嘛?！币饲飳τ⒄Z老師那么多的要求很有意見。

????????“也不會就丟的啦，這不是說期中考要考的嗎，用活頁本集成一本，復習時多看看還是好的?！?/span>

????????“那是你這種英語又棒，又合老師心意的好孩子做的。以我這倒數(shù)第一的水平，就是背了也不會用，還不如現(xiàn)場自己發(fā)揮哩?！眳s說原先宜秋那高一（3）班倒數(shù)第一的英語，到了10班竟也能排到30名，不知到底是三班的英語實在太強，還是10班的水平實在太差。不過，盡管現(xiàn)在宜秋不再是最后一名了，他依然喜歡用“倒數(shù)第一”來調(diào)侃自己的英語水平。

????????“憑妙超那個性格，你就不怕她和你一樣任性，偏要你用活頁紙再抄一遍？”心月提醒道。

????????“嗯……我看看，活頁紙不就是旁邊多了幾個孔嘛，我也在紙上打幾個不就像了？”說干就干，然而又發(fā)現(xiàn)沒帶打孔器，宜秋便用刺孔自斷[22]的方式鉆出了幾個看起來像活頁紙的洞，然后還為自己這個機智的做法擺出了勝利手勢。

????????心月在一旁看著細心打孔的宜秋，也是一個勁地捂著嘴笑個不停：“你這活頁紙看著一點也不像啊。”

????????“不管了，再不濟就靠我這三寸不爛之舌了?！?/span>

?

????????第二天，大家都交了各自整理的范文，妙超果然把不合她意的作業(yè)都挑了出來，總共只有四五份，宜秋便是其中之一。

????????妙超不滿意，叫著排隊上去談話。宜秋只見前面的人，有整理得太少的，也有一樣沒用活頁紙寫的；有身形魁梧、乍看該當也是一派豪邁的男孩子，也有姿色姣好、平日善能任性爭辯的女孩子，在妙超的責問之下，無不唯唯諾諾、主動認錯，退回去改正或是用活頁紙重抄。大概也是被她昨日的酷刑厲法嚇著了，盡管這次她的口氣還不算嚴肅，他們就先“不敢出一言以復”[23]了。

????????輪到宜秋了，他看前面這幾個都這么輕易就被妙超說服了，一點也不為自己的利益爭取，自己倒是更增添了必勝的信心。

????????妙超指著那幾個切角一點也不平順的洞問道：“你這不是活頁紙吧，我看這幾個孔像是你自己打出來的??？”被心月說對了，這活頁紙看著一點也不像。別人有一樣沒用活頁紙的，可還從來沒見過有人自己偽裝活頁紙的。

????????“為何一定要用活頁紙呢，整理好不就好了？”宜秋反問道。

????????“活頁紙可以釘成一本呀，你要是隨隨便便用紙寫了，到了高三復習的時候怎么辦，難道有可能再去一張一張地找這些紙嗎？”她振振有詞。

????????“我用平常的紙寫，我也一樣可以把它們收集好釘成一本啊。而且只要我把它抄好、記住就行了，為什么一定要固執(zhí)一個活頁紙呢？”宜秋也絲毫不示弱，自信滿滿地和妙超爭辯著。

????????辛超略有點發(fā)惱，然而細想宜秋的話，要挑毛病竟還真的挑不出來。學習學習，要吸收的是知識，而不是一味拘泥于形式。于是她稍稍頓了一下，也只得向宜秋妥協(xié)了：“那好吧，既然你這么說了，我就不要你再去抄一遍了，但是你得記得把這些范文整理好哦。”

????????宜秋是被叫上去的五個人中，唯一一個不用做任何改變的。敢于直接和妙超爭辯并取得成功的，宜秋還是第一個。也正應了他自己一直說的一句話：“很多事情不要害怕去做，只有大膽嘗試了，你才知道什么是能做得到的?！辈皇怯邢Ｍ湃プ?，而是做了才有希望。

????????班里有一位叫李嗣聰?shù)哪猩靡彩侨烁唏R大、相貌堂堂，略微大大咧咧的他行止間反倒很自然地流露出一種粗中有細的軒昂俊逸之氣。他親眼見識了剛剛宜秋和辛超的對話，驚訝地問道：“怎么做到的？”恰好分班之前他也是被妙超所教，故此對她的一切任性、獨裁等習慣自然是比其他人都要熟悉的。

????????宜秋又重復了他那句至理名言，也不得不說這嗣聰聊天說閑話的能力絕對是第一棒的，又更兼不拘小節(jié)，喜歡到處結(jié)交朋友。故此無論遇到誰，由什么話題開始，他幾乎都能沒有止境地將這種閑聊繼續(xù)下去。

????????話題照例由無關緊要的諸如原先在哪個班，被什么老師教，現(xiàn)在本班有多少個原先的同學，感覺新老師如何等開始的。繼而說得有些投機了，又談到每天怎么來、怎么回，家住何地，興趣愛好等這些逐漸關系到個人的話題上來。

????????宜秋談話向來也很隨和，所以也一直一句不落地接著。嗣聰是語文老師郭小蕓的科代表，代表代表，只是代表，論語文成績，他是沒有宜秋高的，更別說要和心月比。就像考試的范文，可以做示范，但往往也并不是最高分的。這也使宜秋想到了曾是三班物理科代表的心月，論起物理成績，竟是比自己還要少20分呢。

????????又談及妙超，嗣聰原是8班來的，那時妙超不僅是他們的英語老師，也更是班主任。他說，妙超這副樣子從來就沒有變過。以前他們8班還曾經(jīng)就因為午寫時間太吵，而被妙超一怒之下罰連續(xù)一個星期，放學后必須留在教室半個小時不許吃飯呢。

????????聽到這里，宜秋倒開始有點慶幸自己沒有被分在11班了，否則可還不知要受多少罪呢。同時他也擔心起心月對妙超一腔好感，不知日后冷不防還要受她多少毒手呢！而最令宜秋無法理解的還是，妙超如此暴政，嗣聰竟還能親切地稱她為“超超”，也同心月一樣基本沒什么怨言，當真是被她這點良善的外表所迷惑了嗎？

????????聊著聊著，兩人倒也挺融洽，于是乎話題也就順理成章地一步一步深入著。嗣聰忽然問道：“你還記得昨天早上下課時，教室外有位高高的女生嗎，好像和你認識？”

????????“昨天？……我旁邊有三個女孩子呢，高的話……你是說在我對面，和翊卿站在一起說話的那位嗎？”

????????“對對對，就是她，我看你好像還和她說了幾句話呢?！彼寐旙E時來了興致，不覺往前湊了湊。

????????“你問她做什么，我那會主要是對翊卿說話呢。”對于他人的東西，宜秋一直不喜歡透露太多。

????????“我就是好奇啦，看著她好像很眼熟的樣子，似乎在哪見過?！?/span>

????????“在哪見過啊，可是語文節(jié)的文天祥？”

????????“原來文天祥就是她演的？這我可沒太印象，那會我在下面寫作業(yè)呢?！彼寐斉λ妓髦?，搜尋著自己的記憶，似乎當時飾文天祥的那位演員，身高體態(tài)、面形發(fā)式，和昨天注意到的那位女生還真有些像哩。隨后他又補充道：“我好像有點想起來了，不過應該是上學期看過的，總覺得好生面善，像在哪里見過她似的，就是想不起來。”

????????“上學期，那敢是體育節(jié)了？高一女子跳高第一名是也，可是我們?nèi)嗟呐丁！辨糜裼性谌Ｃ媲奥睹娴模藙傔^去的語文節(jié)，也就只有上學期的運動會了。

????????“哦～是了是了，我記起來了！原來還是你們班的啊，她叫什么？”嗣聰突然興奮起來，他記起了便是在去年的體育節(jié)上，自己親眼目睹了這位齊眉劉海、及腰秀發(fā)，面若桃粉、腰如柳細的清秀女孩子，憑借她那傲人的身材驚鴻一躍，躍過了115厘米橫桿，坐上了女子跳高組的冠軍寶座，留下全場最驚艷的身影。

????????而當時自己雖則已初有傾心仰慕之意，但總歸人海匆匆，一生只得一見面的人實在太多。回去后問及周圍的幾個同學，竟都沒有認識的。也是一來還不知姓甚名誰，二來大概以后也再難見到了，所以也就任由那段記憶深埋于自己的腦海之中，此后倒是也再沒想過她。而今那位楚楚動人的女孩子竟然又這么巧合地再度映入自己眼中，一應裝束也與去年自己印象中的無二（廢話，都是校服），兼且還能遇上一位認識她的人，嗣聰頓時有如獲至寶般的驚喜之感。

????????“她姓林，名字叫做婷玉，現(xiàn)在就在11班哩?！币饲锍舯诎嗟姆较蛑噶酥?，那可也是他如今每天都掛念的地方啊。

????????這時，下一節(jié)課的上課鈴響了，宜秋和嗣聰?shù)恼勌觳坏貌槐黄冉Y(jié)束。要不是這樣，健談的他還不知道能接著聊到什么時候呢。

????????林，婷，玉，這三個字看起來其實并不驚艷。一個常見的姓氏，配上本來應當算是高雅的兩個字，不過由于用的人多了，似乎也就逐漸顯得普遍通俗起來了。但不想一個初看十分常見的名字，竟能造就出一個如此誘人的女子。嗣聰心里不由想著，情愫不覺隨這個女孩的再次出現(xiàn)而重新燃起，本還打算繼續(xù)向宜秋探問更多關于婷玉的情況，無奈上課了。轉(zhuǎn)念一想，倒也先別問那么多，既然宜秋說人家就在隔壁，也是近在咫尺，自己還是先多多觀察一下吧。

????????從此，嗣聰開始重新留意起婷玉，每天時常有意無意地經(jīng)過11班窗前，并故意放慢腳步，朝里頭張望著。同時又心有所忌，并不敢真的對著婷玉細細端詳，仿佛是在干一件見不得人的壞事一般。一來萬一被婷玉發(fā)現(xiàn)了，那豈不是要尷尬一場；二來也生怕被熟悉的人注意到他這種不尋常的舉動。

????????嗣聰開始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留意她的出入時間、人際脈絡，還不斷向自己在11班的老同學打探著關于這個女孩的日常。令他最慶幸的是，觀察了這么多天，婷玉似乎還沒有男朋友，這可是發(fā)展關系的第一前提！婷玉是11班的班長，由于公務時常要來往于辦公室和教室之間。而嗣聰作為科代表也是一樣，故此兩人也常常能在走道、樓梯等處碰面。每次碰面，嗣聰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心潮激蕩、熱血沸騰著，恨不得就上前去打一聲招呼。只可惜他雖認得婷玉，婷玉說不定卻不認得他！從未說過話的兩人忽然地打起招呼，怎么想都不自然。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嗣聰和宜秋也漸漸在聊天中熟絡起來了。又經(jīng)過了許多次談天，為了避免生疑，他都忍住暫時先不提到婷玉。騎自行車回家的嗣聰了解到宜秋恰好每天也是這么回家的，又問及他的住處，似乎和自己回家的路線在很長一段上竟都是重合的。此時的他也更急于和宜秋親近，以便能順利問得那位使他心生戀想的女孩的更多信息，于是他提出放學要和宜秋一塊兒回家。

????????傍晚放學，他們一起走向?qū)W校后門的停車場。停車場說得好聽，其實準確來講應該是“停單車處”，因為實際上那里壓根連“場”都沒有，只不過是借用人行步道來擺放自行車罷了。嗣聰算是宜秋分班以后，除了原先的老同學以及他目前的新同桌外結(jié)識的第一個人。欲知他們兩人在放學路上會有什么所見所聞，又宜秋的新同桌究竟是何許人也，且看下回分解。

[21]國譽（KOKUYO）——1905年創(chuàng)立于日本的文具公司。

[22]刺孔自斷——即齒孔技術(shù)，早期郵票印出后一整版連在一起，使用時得用小刀將各枚分別裁開。后來為了方便撕開，在整版郵票的各枚之間用打孔機打出孔洞，只需輕輕一撕，既方便，斷口又整齊。后來廣泛應用于各種需要撕開的紙張及保鮮袋等物上。個人實際操作中采用別針、筆尖等尖利物，沿要撕下部分周圍均勻打上細孔即可。

[23]出自明·宋濂（lián，連，1310～1381）《送東陽馬生序》，原文用于描寫學生對老師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