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命站臺(上)
在我們這個世界里,在某一個階段,錢財就等于壽命。
有一個叫做壽命站臺的地方。他幾乎決定了每個人的壽命。
只要到了30歲,一個人接下來的壽命,幾乎就由他所擁有的錢財決定。
但是這錢財不能是借的,也不能是搶的。同樣也不能用作弊的方式獲取。
冰涼已經(jīng)30多歲了,他每一年攢錢,每一年都到站臺上去延長自己的壽命。這也是大多數(shù)人延長壽命的方式。
這一次冰涼來到站臺,前面已經(jīng)排了長長的隊,冰涼看到了自己的老板花藝,他是今年突然發(fā)了財。
他的孩子只有10歲,他的妻子已經(jīng)30多歲。他和妻子同時站在了站臺上,他們的孩子在遠(yuǎn)處看著。
站臺上光禿禿的,極其枯燥,好像失去了一切生氣。怎么也不像是給人希望的東西。站的方位的不一樣,到達(dá)另一邊所到的地點也不一樣。但是這邊的人沒人知道那一邊無論哪一個地點究竟是什么。
每一年死在站臺上的人都很多,他們有的是自殺,有的是被殺,還有的就更悲催了。
冰涼向花藝和他的妻子夢遺揮了揮手。
只要站在站臺上站臺就知道他們擁有的錢財,就不可能通過造假來騙過站臺。
正因為這樣這邊也有很多孤兒。據(jù)說他們的父母雖然很有錢也在另一邊。但是,他們的孩子在未滿30歲之前都在這一邊。這是在出生的時候站臺就分好的。
冰涼就是從另一個世界到這邊的孤兒。
花藝和夢遺是想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去站臺另一邊的。但是,他們所擁有的錢財,遠(yuǎn)遠(yuǎn)超過購買到50歲之后,這意味著他們的壽命已經(jīng)到達(dá)了終點,必須在一天內(nèi)站上站臺。如果他們不站上站臺,他們就會在這邊死去,如果他們站上站臺,他們必然會立即到達(dá)另一邊。
花藝和夢遺面對著東北方,看著自己的孩子流下了眼淚。不足30歲,是不可以上站臺的。他們似乎沒有選擇的余地。
在這個世界上站臺似乎有唯一的決定權(quán)。
他們的孩子還不知道面臨的是什么,他以為自己的父母到了站臺上還會下來的。他還準(zhǔn)備那時候擁抱自己的父母。
花藝和夢怡本來是不想讓孩子跟著過來的,但是,他偷偷的跟來了。
他們不能夠從隊伍中走出來。他們知道這于事無補。
這是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這站臺只有一個。有時候因為排隊過長,這一天,等不及排上隊上站臺的人就會集體死去。站臺會自動將尸體清理干凈。
沒有人因為排隊實施暴力或者插隊,因為站臺會自動將這樣的人清理出去。因為排隊而發(fā)生暴力的事件往往發(fā)生在站臺之外。
花藝和夢遺看著自己的孩子最后一眼,他們的孩子不知道父母為什么會流淚,他們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的孩子是因為什么,他們?nèi)狈@樣的勇氣。
一一看著自己的父母在站臺上消失。茫然的睜大了眼睛,呆呆的站在那里。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將面臨著什么。
冰涼在趕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之前,站在了站臺上。在他身后有很多人已經(jīng)倒了下去,在他們倒下去這之后身體就消失了。隊伍在零零散散的向前趕。
冰涼的全部資產(chǎn)只能夠延長自己一年的壽命。他從站臺上走下來,走到了呆立在哪里的一一面前。拉起一一的手對一一說你的父母已經(jīng)回家了,我們回家去找。
花藝和夢怡的遺產(chǎn)只準(zhǔn)他們的孩子花到30歲,30歲之后他必須自己賺錢來延長壽命,而不能用遺產(chǎn)。同樣冰涼也不能花他們的遺產(chǎn),因為這會折損自己的壽命,還會帶來更多惡果。
一一認(rèn)識冰涼?;ㄋ嚭蛪翕?jīng)帶著一一去公司。一一對公司的人員一點都不陌生。
但是,這一天公司的其他員工集體消失了,他們都沒趕得及排上隊。
站臺外有幾個年輕人站在那里,他們只有20多歲,馬上就快30了。他們是三男兩女。
他們看著站臺內(nèi)不斷消失的人,看著還有在排隊中的人們,眼神里充滿了木然。
他們迄今為止既沒有賺多少錢,也不想去賺多少錢。他們像有些人一樣,想在30歲就死去。他們有時候就會跑到站臺來看站臺內(nèi)發(fā)生的事。雖然他們已經(jīng)看了很多次。
安然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她是冰涼的鄰居。她20歲就已經(jīng)生了三個孩子。但是她沒有撫養(yǎng)過他們一天。
這個世界的孩子出生后,有的被人領(lǐng)走了,有的被送到了別處。有些富翁知道他們在這邊的資產(chǎn)自己的孩子花不完,在30歲之后是不允許孩子再花的。所以,他們會領(lǐng)養(yǎng)很多孩子。
冰涼有時候在想,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什么時候會消失的干干凈凈。但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另一個世界的人也在不斷被輸送到這邊。
冰涼就是從那一邊到這一邊,突然出現(xiàn)在醫(yī)院里。他沒有有些孩子那么幸運,沒有人領(lǐng)養(yǎng)他,他被送去了孤兒院。
在他在孤兒院的十多年時間里,孤兒院里照顧他們的人更換的非常頻繁。站臺對于做慈善這方面是有特別照顧的。有些錢財會因為他們做慈善而出現(xiàn)在他們的賬戶里。他們可以用那些錢財來延長自己的壽命。這也是為什么在這邊的世界里,很多人樂意做慈善的原因。但是如果他們是假慈善就會受到懲罰。
安然向冰涼點了點頭,她以為一一是冰涼的孩子。在臉上露出了一絲帶有鄙夷的微笑。
如果一個人僅僅是不想活就去殺死別人,也會被站臺清理的,而且來不及殺掉對方,就會被站臺清理掉。所以,很少有人這么做。
冰涼只是看了她幾眼。他也看不起安然的行為。雖然他們是鄰居。但是,他們幾乎沒什么交往。這是從一開始做鄰居的時候就開始的。
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沒人知道哪里有人住哪里沒人住。人們可以隨便選擇一個住處住下來。每一天都有住處空下來。他們或者已經(jīng)去了另一邊的世界,或者消失了。
安然就是隨便選擇了一個房子住下來的。當(dāng)然也可以隨便搬到另一個房子里面去住,但是安然并不習(xí)慣于搬來搬去。
畢竟在30歲以后,這是一種折磨。即便是搬到富翁的豪宅里,也不可能再花那些錢,而且還可能折損自己的壽命。所以,想要延長壽命的人,都不會住在豪宅里。
冰涼帶著一一向一一家的豪宅走去。他不想走進那所豪宅。因為這對他的壽命并不是好事。但是這樣一一就是沒人照顧的。一種方法是把一一送到孤兒院。另一種方法是把一一帶回到自己的家。但是一一有父母的遺產(chǎn),他是有權(quán)利享受這份遺產(chǎn)的,在30歲之前。
冰涼不知道如果一一自己進去,他會面臨著什么。但是轉(zhuǎn)而冰涼想,這又關(guān)自己什么事,自己能活到哪一天還不知道。
一一終究有父母的遺產(chǎn),是能夠有吃有住好生活的。最起碼在30歲之前是這樣。但是他很可能會因此變成巨嬰,甚至自暴自棄。
冰涼看著一一走進自己家的院子,又走進豪宅里面。在他嬌小的身軀中,似乎有一種倔強。
冰涼呆呆的看了一會,一一早已經(jīng)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他聽到屋內(nèi)傳來一一的喊叫聲。那是他在呼喊自己的父母。
冰涼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地向自己的家的方向走去。在家門口迎面撞上了正在開門的安然。
安然看了看冰涼,突然說:“你每天拼死拼活的賺賺點錢,延長壽命為了什么?”
冰涼頓了頓說:“人終究是要活著的。”
安然不以為然的露出一絲冷笑:“活到最終還是要死的?!?/p>
這是冰涼也有思考過的問題,冰涼問:“那么,為什么還會出生呢?”
安然氣憤地說:“我并不能選擇我的出生,我并不能決定我不能來到這個世界上,我覺得我從出生開始就是被算計的。”
冰涼頓了頓說:“可是你同樣生出了幾個孩子?!?/p>
安然的整個身體似乎顫抖了一下:“我覺得這也是被算計的?!?/p>
冰涼覺得這個問題根本是無解的。一個人想活就要活下去,一個人不想活就會去死。這似乎是一個不需要爭辯的問題。
安然繼續(xù)說:“我有我的選擇。那個破站臺可以選擇我們,我也可以選擇我自己?!?/p>
說完她關(guān)上了門。關(guān)門聲令冰涼渾身一顫。
第二天,冰涼決定鼓足勇氣敲開她的門,但是門那邊并沒有應(yīng)答。幾天之后,他知道在那一天,安然就已經(jīng)消失了。
沒人知道自己會在30歲的哪一天消失。如果不去延長自己的壽命的話。
安然的年齡顯然被少報了。她自己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30歲了。他沒有去做過年齡檢查。她只是小時候聽別人說起自己多大年紀(jì)。
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的消失再正常不過。像是灰塵一樣普通。安然認(rèn)識的人中消失的,他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他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些,這里的人也大部分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些。
他們看到人的消失,都像是看到人必然死亡一樣,甚至比必然死亡還要淡漠。
沒有人知道消失的人究竟去了哪里。但是,都知道那就是死亡。
也沒有人統(tǒng)計過,這邊的世界究竟有多少人,也無從統(tǒng)計。
安然只能找一家新的公司打工。他自己是不能再開那家公司的,那同樣屬于花藝和夢遺的遺產(chǎn)。只有30歲之前的一一有權(quán)利繼承和處理。但是因為站臺的限制,他是不能夠把這筆遺產(chǎn)轉(zhuǎn)給任何人的。當(dāng)然,他可以賣給別人。但是這是等價交換。所以他基本上也沒法賣出去,只能自己經(jīng)營。
在這個世界想要成立一家公司是非常容易的,幾個人湊在一起就會成立一家公司。但是想要賺到錢卻沒那么容易。所以,大部分人都選擇到別的公司打工。
當(dāng)然,到別的公司打工也不會被拖延工資的。因為如果拖延工資是會被站臺記住的。那么拖延工資者的壽命會大大折扣。
在這個世界上站臺會不定時的給不固定的某些人賬戶一些錢。站臺給的錢是能夠延長壽命的。
但是,冰涼從來沒有賬戶里得到過這筆錢。很多人也像是冰涼一樣沒有得到過。
曾經(jīng)在孤兒院照顧過冰涼的思源已經(jīng)70多歲了,她踉蹌著向站臺走去,冰涼看著他晃動的身體,如果他能夠活到50歲,也是能夠去站臺另一邊的。
這么多年,他年年用自己辛辛苦苦攢的錢,延長了自己的壽命。能夠延長到20多年的時間的人并不多。大部分在四五十歲就已經(jīng)死了。
冰涼跑過去攙扶著她的手臂,冰涼比她高了一頭,他回頭看了看冰涼,臉上露出了一絲淺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