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希美在心中數(shù)了數(shù)，已經(jīng)有十幾天沒有見霙了。雖然以前也有一個月多沒見霙過，但心里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難受，已經(jīng)開始影響她的生活了，只要手中一閑，腦袋就開始走神，最可怕的是她竟有點兒享受。比起無聊地學(xué)習(xí)，重復(fù)的工作，也就只有邊吹長笛，邊想霙能讓她不用那么費力集中注意了。

可她總也找不到什么比較合適的理由去見霙。為什么不能想見她就去見她呢？這很奇怪嗎？

只要給這種心情一個名稱就可以了，但這個名稱希美羞于承認(rèn)，也不敢承認(rèn)。

還有，希美覺得她對霙的感情與那還是有一些不同的。

?

公演結(jié)束后，希美再次來到樂團，大叔果然沒有來。

不知為何，希美心中竟生出一絲遺憾。

走了至少說一聲吧。希美想。手摸進衣兜里，大叔留給她的聯(lián)系方式還放在那。這年頭誰還留手機號碼啊，直接加個好友不就行了嗎。

當(dāng)時沒當(dāng)回事兒，應(yīng)該加個好友的。希美有些后悔。打電話什么的，感覺好奇怪哦。而且是給一個才認(rèn)識兩天的大叔。但是人家既然給了電話，打回去也是一種禮貌吧，畢竟也算是長輩，在年齡上。

撥下了號碼，猶豫了許久，希美按下了撥打鍵，隨后是最基礎(chǔ)款的電話鈴聲。很快電話就撥通了，電話中，大叔的聲音有些陌生。

“喂？”

“喂，我是xx社團的希美?！?/p>

“哦，是你啊，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啊?！?/p>

聽到大叔這樣說，希美有些不高興了，明明是你給我的電話號碼。

“沒什么，就是覺得應(yīng)該和你道別一下。”

“這樣啊，還以為你遇到什么困難了呢。走的時候沒和你說一聲，抱歉啦?！?/p>

這時，希美的腦中忽然飄過，這段時間來一直困擾她的問題。

“大叔現(xiàn)在有工作嗎？”

“真是失禮耶，當(dāng)然有了，你要找工作??？”

“還沒有?！毕Ｃ佬πΓ熬褪且院罂傄衣?，提前準(zhǔn)備一下。”

“想找什么工作？”

“沒想好呢?！?/p>

“和音樂有關(guān)的工作怎么樣？”

“有想過，但我又不是專業(yè)的，不行啦?！?/p>

“也不一定非要上臺嘛，幕后工作者不行嗎？”

“幕后工作者？”

“比如宣傳，策劃關(guān)于音樂的活動之類的?！贝笫宓穆曇舨恢獮楹螏еc兒意味深長的味道。

希美到從來沒有想過：“我會考慮的，謝謝你，大叔?！?/p>

“你要是想試試的話，可以再打電話給我，我正好有認(rèn)識的人從事這類工作?！?/p>

聽到這希美的內(nèi)心感到些許顫動，她為自己一開始對大叔的偏見感到內(nèi)疚：“好的，謝謝你，那個，要不要加個好友啊?！?/p>

“不用了，到時候你要是來找我，我們再加也不遲?！贝笫逍Φ?。

“嗯嗯，再見?！?/p>

“再見?！?/p>

希美掛斷電話，心中的焦慮消了大半。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她覺得自己有時候確實挺倒霉的，終于能交上好運了嗎？唉，大叔也只是給了自己一個機會，之后還是要靠自己，而且也沒有問清楚細(xì)節(jié)，離畢業(yè)還有兩年。那這期間要不要聯(lián)系大叔呢？但那樣會不會打擾到他呢？

思索再三，希美決定在需要他幫助之前就不要找他了，隱隱感覺到他就是可以這樣對待的人。

?

天色已近黃昏，希美無所事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這個時候，人會不自覺變得柔軟起來，再多的無奈也會隨著夕陽下的一聲長嘆被放逐，心平和起來，甚至有些懶散。

“霙？！”希美的余光看到對面路上的霙。

霙尋聲看過來，目光里充滿驚訝。

一瞬間，希美還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不過她馬上朝著霙跑過去。

“霙，你要去哪里？”

霙搖搖頭。

“出來走走，就到這里了?！辈恢獮楹?，霙略顯害羞得答到。

“我也出來走走的，我們一起吧?！?/p>

“嗯嗯。”霙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

霙看到希美手上拿著裝長笛的包：“希美要去吹長笛嗎？”

剛剛已經(jīng)說了自己是出來走走的，現(xiàn)在也不好說自己從樂團回來。

“對啊?！毕Ｃ勒f道。

“去哪里？”

希美看了一下四周：“走走看吧。”

兩人并排走著，來到河邊，微風(fēng)掀起鱗波，在夕陽地映射下泛著光。

“在那里可以嗎？”希美指著一處堤壩問。

霙點點頭。

風(fēng)輕輕吹起兩人的發(fā)梢，溫柔拂過肌膚，愜意的氛圍將兩人的身心慢慢浸透。

忽然，希美看到一只蚊子落在霙沒有被裙子蓋住的腿上，她的手朝蚊子按去。軟軟的觸感順著手掌傳來。希美的心跳漏了半拍。

怪不得招蚊子，應(yīng)該很好吃吧。等等，怎么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希美？”

希美趕緊將手撤回來：“這里有蚊子，要不要換個地方？”

“有蚊子咬你嗎？”

“我好像是不怎么會招蚊子的體質(zhì)，不過蚊子好像很喜歡霙呢?！毕Ｃ篱_玩笑道。

“沒事的?！?/p>

雖然這樣，希美脫下外套搭在霙露出的腿上：“這樣好一些?！?/p>

細(xì)膩的笛聲仿佛融進了黃昏十分的夕陽中，為眼前的景象帶來伴奏。

“長笛的聲音果然更適合清晨吧。”希美笑道。

“希美的笛聲也適合現(xiàn)在?！?/p>

霙吹奏的樂聲能夠牽動人的靈魂，是否代表著她也能捕捉到他人樂聲中的情感呢？即使是細(xì)微的，甚至隱藏起來的呢？要是那樣她就不敢再吹了，在她面前。忽然，希美的腦中冒出一個有趣的想法。

“霙會吹長笛嗎？”

“會，會一點?！?/p>

“咦，本來還想教你呢?！?/p>

“不，不會更好些嗎？因為是希美喜歡的樂器，所以?！彪浻行┦涞牡拖骂^。

霙很敏感，反應(yīng)就像含羞草一樣，迅速中帶著內(nèi)斂。但表達(dá)情感的時候卻一點兒也不掩飾呢，不如說根本不懂這些。她要是哪天說討厭自己的話，希美大概會傷心的死掉。

“沒有啦，非要說的話就是少了些教霙的樂趣?！毕Ｃ缹㈤L笛遞給霙，“要不要吹？”

霙的臉染上紅暈，在夕陽的映射下看不分明。

“怎么了，不想吹嗎？”

“沒有?！彪浗舆^長笛，她朝著吹孔的位置看了看，又看了看希美，“不介意嗎？”

這時希美才意識到什么。天啊，自己在搞什么，怎么忘了這回事。希美低下頭，小聲問道：“霙介意嗎？”

天啊，自己在說什么??！這時候不應(yīng)該把長笛拿過來擦一擦嗎。希美感覺自己的整張臉都燒起來了。

熟悉的樂聲傳入希美的耳中，是利茲與青鳥。希美抬起頭，尋向樂聲的方向。

霙的嘴唇輕輕貼在吹孔處，手指在笛身上流轉(zhuǎn)，悠揚的笛聲應(yīng)運而生。

意猶未盡的笛聲飄散至遠(yuǎn)方。

“霙果然很厲害?！毕Ｃ啦唤f道。

“沒有希美厲害。”霙有些害羞地將長笛還給希美。

也只是指長笛吧，畢竟練習(xí)的時間不一樣，希美在內(nèi)心自嘲。

希美看著手中的長笛，吹孔在陽光下反的光有些亮眼，實在不好意思再吹了，希美將長笛收起來。

“霙愿意和我一起坐會兒嗎？”

“嗯嗯?！彪淈c點頭。

“餓不餓？”

霙快速搖搖頭。

希美笑了，那是一種從內(nèi)心深處綻放的笑容，霙一瞬間晃了眼。

“那就好。”

?

“霙，在學(xué)校過得怎么樣？有交到朋友嗎？”每次問出這個問題時，希美總要下一番決心。

“嗯嗯?！彪淈c點頭，接著說道，“不過和希美夏紀(jì)和優(yōu)子的感覺不一樣，到底是哪里不一樣說不清。”

“沒關(guān)系，和大家好好相處就好了?！?/p>

霙也想問問希美，但沒有說出口。她還是有些害怕，希美總是很受歡迎，而且她還和夏紀(jì)優(yōu)子在同一個大學(xué)。

“霙有想好以后做什么嗎？”

“沒有?！彪浐芸炀突卮鹆?。

希美驚了一下，回答的好果斷，帶著拒絕的味道。

因為以后，你們會離我越來越遠(yuǎn)吧，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不像以前了。霙想。她拒絕幻想以后，那里沒有她想得到的，只會不斷失去。

“希美呢？以后會做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還沒想好?！彪m然希美很想和霙討論這個問題，但她覺得自己的決定有可能會影響到霙的判斷。希美希望霙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她不想成為束縛霙的存在。

“霙喜歡吹奏音樂嗎？”

“喜歡?！?/p>

沒有猶豫就回答了。

希美不敢看霙。

“吶，霙，考大學(xué)的時候，如果我說想要你和我考一個大學(xué)，你會愿意嗎？就是現(xiàn)在我上的大學(xué)?！?/p>

“希美是那樣想的嗎？”霙忽然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希美，“我以為希美是希望我去音大的?！?/p>

希美也驚訝地看向霙，忽然她哈哈大笑道：“就是那樣啦，我想讓霙去上音大，我希望霙做自己想做的事。”

希美將雙手搭在霙的雙肩上，眼睛直直地看向霙的目光。

不知為何，希美有一種想要緊緊抱住霙的沖動。

霙，真是的，你這樣，我會離不開你的。

希美還是努力克制了下來。她的雙手離開還有些發(fā)懵的霙。

天色已然暗淡下來。

“霙，差不多該回去了。”

“嗯。”

兩人站起身。霙將披在腿上的外套還給希美。

?

走在回去的路上，兩個小孩手拉著手從她們身邊跑過去。

霙一直盯著她們，直到她們消失在視野中。

“霙也想牽手嗎？”希美歪著頭看向霙。

沒等霙回答，希美就牽起霙的手。

“感覺像回到小時候一樣了呢?！毕Ｃ佬χf，帶著霙的手晃動起來，“我啊，經(jīng)常會想要是能回到小時候就好了，無憂無慮，不用想這么多?！?/p>

“希美想要回到小時候？”霙露出困惑的表情。

“霙不想嗎？”

“不想。”那里并沒有什么霙值得留戀的回憶。

如果可以，霙希望時間就停留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