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黃沙的某處，一棟幾近坍塌的矮樓內。

　　灼熱的風浪裹挾著滾滾的沙塵涌進房間內部，沒關上的木門吱吱作響。內里一片昏暗，外面的光芒似乎完全放棄了這個地方。

　　若不是房子里某個角落隱隱約約傳來動力引擎的聲音，過路的人幾乎都要以為這里真的是什么東西也沒留下了……如果有過路人的話。

　　突然有一點紅光閃爍了起來……一個灰黑色的影子突然出現(xiàn)。

　　那個灰黑色的殘破人形全身都發(fā)出吱吱呀呀的尖銳摩擦聲，動作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從房間里爬了出來。

　　那一點紅光是“她”的眼睛。

　　一只泛著冷冽光澤的爪子攀在門框上，帶動“她”挪出房子內的同時抓碎了那腐朽的木制造物?！八钡某岚驘o力的撲動著，灑出星星點點的構造循環(huán)液和火花……那翅膀已然折斷了一只。

　　認識“她”的人都稱“她”為“巫毒”。

　　巫毒臉上象征著她視點的紅光明明滅滅。能看到有一道巨大駭人的裂口從她的左半邊臉出發(fā)，一直撕開到右半邊臉。這傷口直接吞噬了她本該是右眼的結構。

　　……若非躲閃及時，那一擊真的會切開她的整個頭顱。

　　她勉強用僅剩的左手將自己拉到門外。潦草地看了看自己被扯斷的右臂，隨即放棄了將手臂接回的想法。

　　得想辦法找到零件緊急維護一下……她咬牙切齒地在地上爬著，試圖將自己從地面上重新?lián)纹饋怼?/p>

　　巫毒的腹部也受了重傷。某種巨力撕開了她的表面結構，直接露出里面的零件部位。另外，一根鋼筋貫穿了她的膝關節(jié)，將運動部件徹底卡死，換言之就是廢了她的左腿……

　　巫毒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虧，更何況，那居然只是一個……

　　不行，必須盡快找到先生。

　　她奮力向前移動著，腦海里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嘶吼：

　　我要把那個人扯爛成一攤人皮抹布！我要把他的腸子挖出來當圍巾！

　　夠了。巫毒甩甩頭，恢復了平時一貫冷靜的模樣。她

摁了摁脖子上的通訊器，試圖通過升格網(wǎng)絡傳達訊息，卻發(fā)現(xiàn)原本該有的通訊模塊不知什么時候被扯了下來，原來的位置只剩一個破洞。

　　該死啊……該死的人類！

　　她終于還是沒能保持住站立，“砰”地一聲，不堪重負地摔倒在了地上。

　　必須回到先生身邊，必須……

　　

　　“巫毒似乎遭遇了什么?！瘪T.內古特突然開口道。

　　“……沒能聯(lián)系上她么？”灰唁一邊說著，一遍試圖將折斷的右肢接回斷臂。

　　馮.內古特搖搖頭。他看了看灰唁，緩步走了過來。

　　“先生，為什么我無法愈合傷口……”灰唁皺著眉頭，將斷臂的活動模塊變形了好幾次，依舊無法接回斷臂上?！爸跋襁@種小傷，本該是很快就恢復了才對?！?/p>

　　馮.內古特伸出手，接過灰唁的手臂，“那個人類的逆元裝置，”他饒有興致地點點頭，“似乎能夠抑制甚至清洗帕彌什……真是有意思?！?/p>

　　“那真的是人類嗎？…”灰唁喃喃自語。

　　那真的是人類嗎？

　　那真的是低等的人類能夠做到的嗎？

　　前不久發(fā)生的戰(zhàn)斗，依舊讓她感到恍惚且不可思議。

　　那只是一個人類，頂多只是一個穿了外骨骼護甲的人類——那護甲只是起到了隔絕帕彌什和阻擋大部分攻擊的效果而已，而那個人類幾乎沒被擊中過……卻在那樣的戰(zhàn)斗中完全壓制了灰唁。似乎灰唁的一招一式都被看穿了一般，人類閃過了她的每一次攻擊，然后就是幾近瘋狂的進攻，只有閃避沒有防御……像是失去了理智的惡狗。到最后人類不僅斷了她的手臂，還帶走了加百列的頭顱。若不是巫毒強行將他帶離，灰唁很難說還能保留住性命。

　　“從生理結構上來看，的確是人類無異。”馮.內古特道，“但從其他的各項參數(shù)來看……他竟然更更像是之前的未確認人形生物體，某些參數(shù)上又接近代行者……”

　　他攤開手，“那個人類甚至破開了我的防御?！?/p>

　　“什么?。俊被已浯篌@，看向馮.內古特的手心。

　　那是一道淺淺的劃傷，但已經(jīng)足夠讓她感到驚訝了。

　　這可是先生！

　　當初阿爾法的一刀被先生徒手接下都能做到毫發(fā)無傷，而這只是幫灰唁接下了那個人類投擲過來的報廢刀片，便破開了先生一直以來近乎無敵的防御……為什么？

　　“為什么？”灰唁艱難地問道。

　　“他的逆元裝置，”馮.內古特收回手，將斷臂還給灰唁，“能夠抑制一定范圍內的帕彌什病毒。你應該也感覺到，與他戰(zhàn)斗得越久，你的狀態(tài)就越差。”

　　“逆元裝置能夠抑制帕彌什病毒？”灰唁難以置信，“空中花園已經(jīng)擁有這種技術了嗎？”

　　“不是空中花園?！瘪T.內古特道，“他沒有任何關于空中花園的身份標識。以往我見到的那些指揮官和構造體，身上難免會有類似的勛章或者名牌，就連那個灰鴉的指揮官都是如此。但那個人類沒有。

　　“而且這種所謂的抑制能力……原理上非常簡單。

　　“你先回答我一個很簡單的問題：逆元裝置的作用是什么？”

　　灰唁看了看馮.內古特，“鏈接構造體，抵抗帕彌什入侵?！?/p>

　　“對，”馮.內古特點點頭，“但他鏈接的不是構造體……而是我們。強行鏈接?！?/p>

　　灰唁的臉上又一次出現(xiàn)了驚訝的表情，短短幾分鐘類似的表情已經(jīng)在她臉上出現(xiàn)過了幾次，“鏈接我們？”

　　“你也說了，逆元裝置的作用之一是抵御帕彌什。那么……”馮.內古特看向荒涼沙漠的深處，“鏈接處于病毒中心的我們，然后讓逆元裝置的‘抗毒’效果啟用……”

　　“真是個瘋子……”灰唁低聲細語。

　　“那種技術也同樣瘋狂，但確實有效。”馮.內古特道，“在與他交手的一瞬間，我感覺到我與升格網(wǎng)絡之間的鏈接被強行中斷了。雖然只是一瞬，卻足夠使我的防御力場失效了。”

　　“這種所謂的‘逆元裝置’，正常人承受得住嗎？”

　　“你還覺得他是‘正常人’？”馮.內古特笑了一聲，“無論是反應，速度，眼力，還是單純的力量，戰(zhàn)斗技術，都完全碾壓許多自詡為高位者的構造體甚至代行者。這已經(jīng)超出人類的限制了。

　　“我真的好奇，究竟是什么方法能讓他擁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另外，他帶走加百列的目的不明……一個非常突兀的敵人?！?/p>

　　“那該怎么辦？”灰唁嘆了口氣道。

　　“先找到巫毒，然后，嘗試去聯(lián)系一下露娜那邊?！瘪T.內古特道。

　　“露娜？”灰唁搖搖頭，“之前我們便已產(chǎn)生分歧，聯(lián)系她……”

　　“前幾天我收到訊息，開始陸續(xù)的代行者被殺死。訊息中所描述的人和與我們交手的那個人類高度重合，升格網(wǎng)絡近期似乎也出現(xiàn)了一些波動。”馮.內古特皺起了眉頭，“我們有理由相信，下一個遭遇獵殺的很可能就是我們。”

　　“先生……害怕了嗎？”灰唁仰頭看向馮.內古特。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只是有一些預感?！瘪T.內古特道，“升格網(wǎng)絡……即將迎來它的一個巨大威脅……而像我們這樣的代言使徒，也即將面臨考驗。所以……我們必須嘗試團結?！?/p>

　　“是，先生…那羅蘭他…”

　　“估計已經(jīng)和露娜匯合了?！瘪T.內古特笑笑，“他完成了我的任務，我自然也應當遵守他的承諾……本就該如此?！?/p>

　　加百列的頭顱被放置在了一個機械裝置上。

　　這個裝置呈圓筒形，頂端有固定物，將加百列咬合卡住。這個裝置連接了大廳中央的巨大機器，機器中央懸浮著一具造型詭異的機體——正是加百列之前使用的星隕機體。初代機體早就被阿爾法所摧毀，而后來的灰鴉小隊與突擊鷹小隊聯(lián)手擊敗了這具完全誕生于殺戮的可怕機體。但是他們沒能將加百列徹底殺死，它的生命力出乎意料地強，到最后居然靠發(fā)射自己作為意識數(shù)據(jù)中心的頭顱逃走。本來馮.內古特救回了它，卻沒想到這個人類半路殺出，奪走了它。

　　加百列的意識數(shù)據(jù)正通過這個圓筒不斷傳輸進那具嶄新的星隕機體內部。黑野那幫人已經(jīng)完全維護好了本來快報廢的它。人類現(xiàn)在要把加百列再次復活，然后取得他想要的東西。

　　它的某些數(shù)據(jù)被加密了，除非能在加百列蘇醒的狀態(tài)，否則根本無法破解，所以必須復活它，然后……

　　再一次將它殺死，徹底地殺死。

　　人類把他的武器一件一件擺放出來。這是他慣用的用以殺戮的武器套裝，他幾乎無時不刻都把這些武器帶在身上。它們被安裝在一個橫向展開的伸縮機械架上，而這個機械架則可安裝在他戰(zhàn)甲的背后。以往他就是背著這些武器，將擋路的一切敵人全部碾碎。

　　加百列也只不過是他下一個要碾碎的目標而已。

　　“數(shù)據(jù)傳輸完畢，正在啟動主要程序?！?/p>

　　人工合成的女性聲音機械地朗讀著。中央的機械開始發(fā)出逐漸升高的尖銳聲音，開始有猩紅色的電流爬上加百列的軀體。

　　嗡。

　　加百列那死寂已久的雙眼突然迸射出紅光。

　　剎那間，風暴般的黑色輻射以它為中心爆發(fā)開來，瞬間席卷了這里的一切，直接將近距離的所有物體都刮碎成了齏粉?？癖┑男杉t色電流群蛇般游走，紅光瞬息之間便蔓延了整個基地——加百列一醒來便感染了這里的全部！

　　剛剛蘇醒的加百列似乎還未能及時恢復意識的波動。它發(fā)出高昂的吼叫聲，面部掀開露出其下的結構，一道灼熱的激光從中射出。它似乎想要破壞掉一切一般轉動頭部，連帶著激光束一起胡亂掃射，不費吹灰之力便撕開了這里的墻壁和承重柱，轟爛了基地的穹頂！

　　基地瞬間開始了劇烈的坍塌。四面八方都開始崩毀，那人工合成的警報聲很快也停止了播放。大大小小的爆炸開始產(chǎn)生。加百列與人類一齊隨著地面的崩潰而往下墜落。

　　那可怕的激光仍在四處掃蕩著，不到十幾秒便導致了半個基地的毀滅。當激光停止的時候，三分之二的建筑都已淪為仍在燃燒的廢墟。

　　煙塵四溢。廢墟之中幾乎沒有完整的東西存在了。

　　砰！

　　突然，一只細長的黑色機械手臂突破了沉積的碎石。下一秒，一副猙獰的身影頂開重重的混凝土飛了起來，發(fā)出一聲巨響落在了廢墟之上。

　　加百列.星隕。

　　它冷漠地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視線中盡是灰色?？磥砟莻€愚蠢到想要喚醒自己的人類已經(jīng)被埋葬在了亂石之下。

　　按理說加百列該感謝那個不知名字的人類。若不是那個人的愚蠢，加百列可能到現(xiàn)在還只是一顆無蹤的頭顱。但加百列本就只是一名冷酷的升格者，只為了崇高的進化而前進，向來它便缺少哪怕只是最基礎的感情。

　　它用力一挺，鋼鐵的雙翼從背后展開，仿佛一位蒙上了陰影的天使。

　　很好，是時候回到那位先生身邊了。

　　加百列正想展翅飛起，突然聽到身后不遠處傳來的猶如戰(zhàn)鼓般的腳步聲。它來不及回頭，便感覺到一股更甚于被破冰船撞擊般的巨力從它的脊背貫穿到胸口，使它立刻向前倒飛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滑行了足足幾十米，犁出一道長長的溝壑。

　　是那個人類。他同樣從廢墟中站立了起來。

　　加百列試圖通過揮舞翅膀讓自己站起，卻感覺到右邊翅膀空空蕩蕩。它往后看向那個人類，發(fā)現(xiàn)他正將它的右翼扔在地上。

　　……真是卑鄙的人類！

　　加百列將自己撐起，在廢墟中穩(wěn)定了身形。它看定那個同樣在冷冷望著自己的人類，以低沉的聲音說道：

　　“我們本不必非要成為敵人。

　　“你我都是經(jīng)歷過升華的個體。雖然道路不同，但本質上來說并不沖突?！?/p>

　　人類一如既往地沒有任何回答。他從背后的武器架上取下微型電磁軌道炮，無聲地鎖定了加百列。

　　加百列低聲笑了一下：

　　“帕彌什本就是新時代走向的道路。它不是什么病毒，也不是什么災難，而是一種把不該存在、拖延了世界進程的一切弱者清洗的偉大革命。

　　“人類之所以反抗帕彌什，究其原因只是因為人類自身的貪婪。你們妄想在新時代的優(yōu)勝劣汰中保留自己‘萬物之靈’的地位，保護你們那點可憐的尊嚴。你們創(chuàng)造了機械卻害怕被自己的造物所超越，如同嫉妒自己子女的卑劣父母。你們因為害怕，所以毀滅。

　　“你們所謂的‘抗爭’，不過是把比自己優(yōu)秀的一切都殺死，然后自己成為那最優(yōu)秀的，然后永遠地霸占所有的資源。

　　“你們還不自知么？人類這種早就落后的生命形態(tài)無疑是任何事物的寄生蟲。你們砍伐樹林，環(huán)境破壞，實施種族滅絕，奪取一切資源而不給其他生物進化與發(fā)展的空間。

　　“就如同你們的歷史之中，達爾文發(fā)現(xiàn)了進化的道路，最終卻被推上歷史的處刑臺，受盡迫害和辱罵。而你們卻在數(shù)百年的今天，仍然要上演這樣一場鬧劇……”

　　人類的透明面甲下，眉頭漸漸皺起。

　　他抽出腰間的刀柄。赤紅的火焰與金色的閃電從中噴涌而出，定型成寬厚的劍刃。

　　加百列眼中的紅光更甚。它緩緩張開雙手，不詳?shù)暮谏珰庀⒒\罩了它的手臂，形成鋒利的能量流。

　　“自古以來革命便需要流血與犧牲，人類在進化的車輪前不過是無關緊要的蟲豸。”它朝著人類走去，“而你們卻非要螳臂當車，那么就該被碾碎成渣。你也只不過是……”

　　轟！

　　加百列話音未落，人類便帶著火劍撞進了加百列的懷里?；饎Z鳴著劈中加百列倉促攔起的雙臂，直接擊碎了它最外圍的盔甲。人類的電磁炮也抵在加百列的胸口開火，碩大的電磁能量子彈不斷轟擊著，連續(xù)的動能沖擊與電磁崩毀爆炸使加百列的胸甲被一層又一層擊碎，鋼鐵的碎片四下濺射。

　　加百列怒吼著連連退步，終于在往后猛踏一腳后穩(wěn)住了身形。它再度掀開面部，試圖再次發(fā)射那毀滅性的激光將面前的人類粉碎。

　　幾條鏈繩幾乎是同時釘在了它的雙肩和膝關節(jié)上。人類依靠著這四條鏈繩鉤爪飛速靠近，連帶著加百列也不受控制地朝著人類的方向牽引。沒等加百列的激光就緒，人類新一輪的攻擊便已到達。

　　火劍瞬息間斬出了幻影般的劍光，將加百列用以防御的臂甲抽絲剝繭般撕碎開來。人類手中的電磁炮咆哮著，將子彈猶如狂風暴雨般傾瀉而出，每一擊都準確命中加百列的面門，打爛它半邊面部的同時硬生生地中斷了它的激光蓄力。

　　加百列一拳揮向人類，迸發(fā)出近乎實質的輻射力場。人類舉起火劍擋下這一拳，再揮出一擊，將迎面而來的輻射沖擊瓦解。

　　加百列依靠高能推進器往后飛退。它雙手一張，粘稠的黑色光芒呈圓形區(qū)域不斷以自己為中心向外擴大，被這領域所籠罩的事物都開始快速朽爛崩潰，鏈繩因此而斷開，飛行的沙石像是時間被扭曲了一般滯緩了速度。

　　黑暗的領域轉瞬間便要吞噬人類。他將打空的電磁炮扔掉，又從背后抽出一柄造型逈異的武器，向著面前扣動了扳機。

　　砰！

　　極光般的軌跡破開了加百列的領域！

　　那是一顆籃球大小的光球。它不斷向著四周環(huán)繞掃蕩足以融化極冰的激光束，將加百列的領域徹底分割開來。那光球四射的激光掃過加百列，使得加百列的防御裝甲幾乎完全被毀滅殆盡！

　　人類也承受了相應的代價。那激光同樣掃到了他，只不過由于事先的經(jīng)驗和準備，只有少數(shù)幾道較弱的光束擊中了他，在裝甲上留下了焦黑的痕跡。與此同時人類也因為巨大的后坐力向后倒飛，借此拉開了雙方的距離。

　　“棱鏡”。他親自設計的超級武器，只考慮了殺傷力與安全性能，專門為了克制暗輻射屬性的敵人而造，短時間內只能發(fā)射一次，再次充能需要極長的時間，某種意義上算是一次性武器，但也足夠了。人類將“棱鏡”扔在地上，再度抽出了新的武器。

　　加百列扯掉燃燒著的護甲殘留。它正想趁人類防御空檔的機會向前沖鋒，身軀突然發(fā)軟，力量像是水一般從體內流失，視野也一陣紊亂。

　　人類啟動了他的特化逆元裝置……周圍的帕彌什病毒濃度頓時下降了大半，這也導致了加百列的虛弱。

　　“可惡的人類！…………”加百列咬牙切齒地勉強站起，看著那個人類左手持著四管獵槍，右手握著火焰之劍向它緩緩走來。

　　人類每向它靠近一步，它便感到自己虛弱一分。到最后它甚至無法維持自身浮于表面的防御能量層——而這正是人類的目的。

　　砰！

　　砰！

　　砰！

　　砰！

　　四管獵槍的威能，擊碎了加百列的雙臂與雙腿。它只能發(fā)出無意義的吼聲，被人類一腳踹倒在地?；饎p易貫穿了它毫無防護的機械胸膛，貫穿了它的核心，貫穿了它的能源引擎。

　　人類伸手，抓住加百列的殘軀，狠狠地將它的另一只翅膀撕下。

　　火花四濺，加百列知道，等待它的下場絕不會是死亡那么簡單。

　　“人類………”

　　它的全身都冒著火花，眼中黯淡的紅光明明滅滅，如同風中隨時消逝的燭火。

　　“你已經(jīng)踏上了不歸路……不會有……好的結果。無論是露娜小姐，還是……先生，都深知違抗命運的后果……

　　“一味的復仇，戰(zhàn)斗，對已經(jīng)一無所有的你來說……有什么意義？”

　　人類俯視著加百列，頭盔下響起了他低沉嘶啞的聲音。

　　“你錯了。

　　“帕彌什病毒是錯誤的東西。升格網(wǎng)絡，代行者，異合生物，未確認人形生物體……都是錯誤的存在。錯誤，就應該被糾正。

　　“你們認為帕彌什將會帶領你們進化，你們說我們人類種族滅絕，你們自己又何嘗不是？

　　“若你們不被升格網(wǎng)絡認可，那么你們也只是可悲的感染體，根本毫無進化可言。

　　“你們?yōu)榱怂^的‘進化’，屠殺人類，甚至殺死你們的同類。這何嘗不是種族滅絕？

　　“你們認為人類自負，可你們自己更比人類要自負：人類認為自己萬物之靈，而你們更認為自己是凌駕與人類之上的存在。

　　“你們只不過是把人類曾犯過的錯，以新的方式再犯一次而已，你們卻引以為豪……變本加厲。

　　“什么革命……只是用來掩飾你們的貪婪罷了。你們又何嘗不貪婪人類的寶座與地位？真是可笑。在劣根性之中，你們這群自命不凡的走狗與人類未必不是如出一轍。”

　　人類一腳踩碎了加百列面甲下的激光裝置，同時從地面撿起幾條鋼筋釘死了它的脖頸，以防它以同樣的方式逃走。他把扔掉的武器裝回背后的武器架，提起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加百列，一步一步，離開了這片已經(jīng)失去作用的廢墟。

　　在歷史的車輪前，無論人類還是機械，都是螻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