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李樹

　　“一棵是李樹，另一棵也是李樹?！?/p>

　　“站在櫻花樹下說李樹，可不是什么好習(xí)慣?！闭隍T自行車經(jīng)過的的李津治對呆呆看著粉色八重櫻下的曉陽說。

　　兩位都是桔梗中學(xué)出名的人物，李津治以調(diào)皮搗蛋為眾人所知，而曉陽以優(yōu)異的成績聞名。即使如此，也只是聽過彼此的名字，兩個人完全沒有交集，所以曉陽嚇了一跳，差點把手里的《魯迅全集》扔到草叢里。

　　她經(jīng)常都是沉迷于書里，所以和人說話的時間都很少。注意到曉陽失態(tài)的李津治嘴角上揚(yáng)，嘲弄地補(bǔ)了一個高難度的回頭動作。

　　不過等上課鈴響了之后，他踩點進(jìn)教室之后慌忙間看見第一次有照片的光榮榜的頂上，才知道原來剛剛這個傻傻的人就是他很羨慕的第一名。

　　“看上去不像啊?！泵既邕h(yuǎn)山眼如星的少年拿著手里分?jǐn)?shù)慘淡的試卷回想，怎么學(xué)霸的臉色和這卷子一樣難看。

　　機(jī)靈如他，倒是沒有預(yù)料到以后和這個女孩的不解之緣。

　　和大眾印象中的調(diào)皮和邋遢不注意衛(wèi)生不一樣，李津治和他的名字一樣，事事精致，也因為浪費(fèi)了許多時間在打扮自己身上，他的精力又有限，最主要是覺得應(yīng)試特別無聊，他的成績才沒有被經(jīng)營好。而謝曉陽家族十分崇尚詩書禮樂，所以『惟有讀書高』是刻在骨子里的信條，于是學(xué)習(xí)好，成為第一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魯迅又不是在日本生的，”謝曉陽回到座位上仍然有些臉紅，一邊嘟囔，“不過他也應(yīng)該喜歡櫻花吧。”她揉了揉眼睛，第一次發(fā)現(xiàn)四月艷陽天下櫻花飄落的美景，盡管已經(jīng)兩年了。

　　記憶里的艷陽天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準(zhǔn)確地說是自從那一年爺爺去世，謝曉陽的世界里就再也沒有過晴天。她一心讀書除了之前的家族原因，還有一個自己秘密，就是找到殺害爺爺?shù)膬词?。她堅信爺爺是被人殺害的，因為爺爺那么樂觀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跳河的？警方肯定是被蠱惑了，或者被售賣，再不濟(jì)就是技術(shù)實在差。

　　想著，就已經(jīng)上課了。這節(jié)課講的就是魯迅的《秋夜》，只是原文是棗樹，也不是曉陽口中的李樹，更加不是那柔軟輕盈的八重櫻花。

　　就像是他們明知道爺爺不是自殺，卻強(qiáng)行安了他這個罪名。

　　既然沒有人為我說話，那么我就自己替自己找公道。

　　曉陽翻著語文書，早已熟稔的課文底下放著案情線索表，邊上是堆積如山的資料和試卷，就和千千萬萬的高中生課桌上的景象一樣。但是她并不在意同或者不同，只是想要有一個真的東西，即使那并不是完好的。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經(jīng)自動寫下“142”，而與此同時左撇子李津治寫下的是“857”。

　　下課之后，老師談起要在植樹節(jié)重樹，他們重點班和兄弟班一起去植物園種李樹，兄弟班正好是李津治那個班。

　　李樹——春風(fēng)桃李花開夜，秋雨梧桐葉落時。西宮南苑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

第一章 河漢水清淺

　Chapter1

　　　接送同學(xué)們的公交車穩(wěn)穩(wěn)停下，風(fēng)塵仆仆的一行人一個接一個下車，剛剛睡醒還迷糊的葉寧扯著黃宇的背包帶，腦海里是昨天熬夜看的小說橋段，順口說：“女主好像謝曉陽啊?！?/p>

　　被點到名字的女生沒有回頭，好看的圓眼往聲音來處淡淡一掃便又盯著腳下的路，以免碰到別人。聽到別人喊自己名字并不多見，尤其是和學(xué)業(yè)無關(guān)的事被提到，簡直是萬年難得一回。

　　葉寧是這個班的班長，擁有雙重人格的活潑愛笑美少女和威嚴(yán)端莊領(lǐng)導(dǎo)者結(jié)合體，努力做到潤物細(xì)無聲，平時管理細(xì)致周到到天衣無縫，玩的時候又是非常活躍幽默，所以在班上收獲了許多鐵桿粉絲。黃宇是小她兩個月的表弟，經(jīng)常在葉寧陷入無準(zhǔn)備接觸外部事物狀態(tài)的時候照顧她，像一個小尾巴一樣，做好善后工作。

　　他們到的地方是津河邊的植物園。正值陽春時候，草木葳蕤，暖意融融，一派欣欣向榮之象。這片樹林是由李津治的父親掌管的，所以李爸爸取名津治，也是希望李津治能夠長成一棵樹，挺拔，茁壯，向著陽光生長，把泛濫的津河之水退回去，守護(hù)一方平安。

　　到達(dá)學(xué)校選定的植樹地，老師正在分小樹苗，有許多樹苗：樟樹、紫薇、垂柳，還有夾竹桃等等。曉陽想選銀杏，正在最后一株被搶的時候，她的手攥住了一棵樹苗，只是目之所及，居然另外有一個人的腳也踩住了她心愛的樹苗——向上望去，居然是那個嘲笑她指鹿為馬的討厭鬼。

　 “怎么，你也想種銀杏？”曉陽沒好氣地問。

　　“畢竟是我先看見的，我的腳比你的手快那么零點一秒，這是我搶到的。”李津治一臉無辜，可憐兮兮的樣子讓曉陽哭笑不得。

　　“這樣吧，我們猜拳，贏了的就可以種這一棵銀杏?！睍躁栒f著笑了，她可是猜拳高手。

　　接就是李津治連續(xù)輸了第一局，三局兩勝還有七局五勝，最后眼珠一轉(zhuǎn)說：“是我贏了，你又沒說贏得多是勝利，我以為是輸?shù)亩嗟乃愫媚亍！彼褬涿鐡屵^去，兔子一樣跑到挖好的坑旁邊，洋洋得意。

　　“是兩個人一組哦，李津治同學(xué)，你得找一個搭檔，一個人不行的?！崩蠋熚⑿χ路鹁褪且鲞@個最終仲裁者。“哈哈哈，還是得我出馬?！睍躁柌患膊恍斓刈哌^去，中途還帶了一個鐵鍬。她愛干這活兒，種菜什么的也很喜歡，不僅是盈盈綠意讓人心曠神怡，更因這親自動手的感覺妙不可言。

　　于是他們種起樹來，提水填土套保護(hù)袋，倒也像模像樣。曉陽好奇地問李津治：“你為什么一定要種銀杏樹?。俊薄耙驗殂y杏樹的葉子很典雅，就像我喜歡的女神Artemis一樣。當(dāng)然他們也都象征著孕育萬物，我喜歡這種有生命力的感覺。”

　　想不到他說了這么多，好像比我知道的還要多。曉陽想著，愣了幾秒，接著說：“我爺爺也喜歡銀杏。”“這樣啊。你爺爺和我一個愛好，在某種程度上你也可以叫我爺爺了?！崩罱蛑尾煌{(diào)皮一下，但是見曉陽恍惚了一下，也自覺閉嘴。

　　“你怎么總是這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他一向口無遮攔，直直地問。

　　“哦，哦……你說什么了？對不起，走神了?！睍躁柌缓靡馑嫉卣f，心里暗罵怎么總是在這個人面前就奇奇怪怪起來了呢？

　　“沒什么。我說樹快要種好了，就差最后整飭一下周圍的泥土。做完這些我們就可以收工啦。哈哈哈！”李津治笑起來很自然，好像完全忘記剛剛的尷尬。

　　曉陽也笑了一下，手就按在平土的小棍上，做起手頭的事情了。

　　Chapter2

　　事情終于做完了。葉寧舒了一口氣，體育和勞動向來不為這些喜歡裝作羸弱的女孩子喜歡。

　　她偏頭便看見了早已經(jīng)解放雙手的謝曉陽和李津治，瞳孔一縮。她其實并不是沒有發(fā)覺兩個人的異樣，而是覺得自己和黑洞一樣的他們還是少扯上關(guān)系比較好。但是莫名地，又好像對他們愈發(fā)好奇，就像小時候想要放學(xué)后呆在學(xué)校不回家，并不在意多在學(xué)校待的時間，只在乎刺激。謝曉陽不多言語，雖然是年級前三十眼紅的對象也因為低調(diào)而沒有引起過多波瀾；而李津治則樂天得可怕，好像學(xué)習(xí)完全不是他生活的一部分，玩起來太瘋。

　　這兩個人還是太奇怪了，好像是外星人。如今兩個怪人一起種樹，也把奇怪的值放到極致。而且他們居然還是不是說一兩句話，臉上堆著的笑容也并不虛假。但是評價起來，她還是覺得這兩個人都很不錯，起碼和主流有區(qū)別，這樣他們才具有辨識度 也許出名的人都這樣吧。

　　其實她和黃宇說話大聲，是有意這般，目的就是想要接近曉陽，當(dāng)然這是她的意識所不知道的，她自己也因為行為沒有造成什么后果而忘記了這件小事。

　　今天的天好藍(lán)。把目光放在無垠的天空，心好像找到方向，也暫時從那逼仄的小房間里面走出來，從那二尺書桌上，從做不完的作業(yè)和總是努力也提不高的成績里面走出來似的。她太需要放松了。

　　“你看，津河在發(fā)光！”一個同學(xué)喊著，讓葉寧又把放在天空的視線放在鑲了碎鉆一般的河流上。似乎隱約還可以見到紅尾魚兒游動，像傳說中的錦鯉。

　　Chapter3

　　謝曉陽也看到了明鏡一般的河水。如果爺爺沒有去世，他肯定會到這里散步，拍照發(fā)到微信群里吧。她想著，不知不覺又嘆了一口氣。李津治發(fā)覺到，清了清嗓子：“學(xué)霸，你知道有句詩么？很適合形容這里的河水的。”

　　“嗯。你是說「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箚幔俊?/p>

　　“不是。是河漢清且淺，相去復(fù)幾許？”見曉陽若有所思，他繼續(xù)說，“很多時候不要想太多，這樣就容易快樂。人生大大小小的苦難，如果不去評判，可能也沒有那么痛了?！?/p>

第二章 極宴娛心意

　　Chapter1

　　月假，曉陽一般不想回家，因為家里少了爺爺而心里空落落，總覺得缺點家的溫馨。但是李津治卻很開心，他是一刻都不想在學(xué)校待，每天扳著手指等放假。學(xué)校里面不僅洗澡吃飯兩大重要事項沒有做好，而且連娛樂也沒有，周圍的人都皺著眉頭，也太沒趣。

　　所以等到這一天，他異常高興地想要邀請新朋友曉陽去他家里玩。雖然以曉陽的性格不想去的，但是耐不住他勸，最關(guān)鍵的是“說不定我爸爸可以幫你找到兇手”讓曉陽心動了。

　　是的，曉陽還是把心里的秘密和李津治說了，因為他實在太死皮賴臉，還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可貴精神，不問出一個究竟不會饒過曉陽，本來想搪塞的她由于表情不對、回答太輕飄等原因，被李津治打回理由，最后實在編不出來就說了——本來也沒想隱瞞只是沒有人問，便沒回答。沉默的人往往缺的是說話的機(jī)會。

　　他也問過曉陽為什么這么喜歡學(xué)習(xí)，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她是真心喜歡學(xué)習(xí)，就連應(yīng)試也是一件非常輕而易舉的事情，重復(fù)只是因為要掩飾尋找真兇的本意。瞬間就對面前沒有好臉色的女孩更加崇拜，五體投地都不夠，如果有七體就好了。雖然他家很富有，不缺吃穿用度，但是還是覺得能夠降維打擊應(yīng)試的人是真的厲害。再怎么又去，也買不到一個聰明的腦子的。

　　這時候曉陽就會敲一下他的頭，說：“傻呀，你這屬于歧視上不起學(xué)的人，有很多人連飯都吃不飽學(xué)都上不了呢。好好珍惜吧?！薄班培?。”他此時忽然燃起李學(xué)習(xí)的斗志，也會忽然地好學(xué)幾天，問一些自己不會的題目，一下子在全班前二十也是有過的。老師們就說可惜了這孩子，怎么想不通呢？末了還加上一句，曉陽這樣就很好，努力了就有收獲。

　　暈死，謝曉陽根本就不是人好吧，是學(xué)神！

　　Chapter2

　　是坐著李津治家的私車回去的，他們家在津市中心商圈最好的大樓里第二十一層，離學(xué)校車程大約一小時，加上電梯時間大約一小時零三分鐘。曉陽看表計算著，已經(jīng)來到了李家門口。開門的是一個傭人，和藹可親的模樣，長的也特別符合傳統(tǒng)中國要求的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獅子鼻一臉福相。李津治念叨了好久家里的面疙瘩湯，回來就嚷嚷：“辛姨好，我要吃面疙瘩湯！”一只手下意識拉著曉陽，女生的手觸電一般收回，李津治這才反應(yīng)過來，回頭賠笑：“對不起，倒不是把你當(dāng)做男孩子了，是我一直以為自己像女孩子，無意冒犯的?！迸⑦B忙說：“沒事?！被卮鸬囊琅f簡潔，卻從兜里掏出一張衛(wèi)生紙，擦了擦手。

　　李津治也假裝沒有看見，其實心里想實在太尷尬了。不過心里有一股暖流涌過，是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

　　還好此時辛姨接話：“瞧你饞的，都在桌子上擺著，知道你喜歡，早就備下了。這位小姐是？”

　　曉陽笑了笑，頓了一秒，還是被李津治搶過話：：“這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桔梗的學(xué)霸，她姓謝，名曉陽，叫她陽陽就好了，是吧陽陽？”一邊夸張地眨了眨星眸。

　　曉陽的臉又冷了，但是心跳得厲害，有一種沙漠玫瑰到了冰箱的感覺，她的嘴比心要快：“啊是，早就聽李津治說過辛姨，辛姨好！”腦海里還是回蕩著李津治閃閃的雙目，是這么耀眼。

　　李津治的爸媽逗不在家，出門應(yīng)酬談生意去了，所以吃起飯來很隨意，他連續(xù)喝了幾碗面疙瘩湯，就是對吃什么東西都不關(guān)心的曉陽都覺得他這樣下去會拉肚子。

　　“你不知道了吧，明天就沒這么好事情了，我會被逼著吃很多我不喜歡的東西，雖然那些東西看上去精致而美麗，似乎吃了那些精致的點心自己都不配?！崩罱蛑尾亮俗詈笠淮巫彀?，對曉陽說。

　　“什么？明天有宴會嗎？就是《茶花女》里面或者《安娜·卡列尼娜》里的那種嗎？”曉陽話一下子多起來，李津治還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接下來這兩天會發(fā)生什么？

　　“哎呀，沒什么的，就是一群大腹便便的人一起吃吃喝喝玩玩，我們坐在旁邊當(dāng)會叫叔叔阿姨，會說幾句客套話的AI就好，你放心?！崩罱蛑伪３至擞哪娘L(fēng)格，語氣盡量輕松。

　　曉陽點了點頭，就往客房走。這一晚情況一切正常，即使她開啟了自動保護(hù)機(jī)制（這是爺爺傳給她的保護(hù)自己的秘訣，類似于防盜器可以在緊急情況下迅速自衛(wèi)）也是感覺白開了一場。這個宅子，上下四層，中心客廳是用長高四樓的柱子頂著，落地窗足有十二米，陽光很足，冬季很暖和。里面的裝潢也很是歐式的美感，古希臘的風(fēng)格，曉陽的大腦覺得太鋪張，可是看上去是低調(diào)得不行，像是落魄貴族的家。

　　明天就是他說的宴會了，希望和他說的一樣是一群人宴飲玩樂。想著沒什么事情，就沉沉睡去了。

　　Chapter3

　　一群頭發(fā)絲都整齊的叔叔，再一群衣服褶子都一絲不茍的保養(yǎng)德極好的阿姨，按照性別分坐大長桌兩邊，安安靜靜，他們玩的游戲也極有難度，是飛花令和數(shù)獨(dú)游戲二選一，這兩樣李津治也是從小玩到大的，所以他帶著曉陽玩了好久，曉陽也極喜歡玩。

　　他們吃的是或真實或虛構(gòu)的小說里描寫的食物，當(dāng)然有茄子煲也有高郵鴨蛋，還有曲奇餅和糖漬葡萄。

　　這群人附庸風(fēng)雅到可以以假亂真。謝曉陽暗自想，不過假話說的多了，也不知道真的是什么了。路有凍死骨說的不假呢。

　　這一場宴會非常奢華，因為準(zhǔn)備了許多食材，山珍海味應(yīng)有盡有，光是盤子里用來補(bǔ)妝的珍珠粉都好些，更加不要提活的海鮮和異國的魚子醬。

　　曉陽吃的還行。雖然她并不是很在意食物，但是能夠有好吃的東西，誰不喜歡呢？她一點沒有注意到旁的李津治露出愉悅的笑容。

　　因為這群阿姨叔叔，都是他特意為曉陽準(zhǔn)備的托兒，因為她肯定覺得一個人玩沒意思，而且吃不完這么多東西很浪費(fèi)。

第三章 與子偕行

　　Chapter1

　　這是曉陽到李津治家的第三天。月假正好和五一勞動節(jié)連上，所以總共有四天。

　　除了第一天月假回來參加了李津治特別準(zhǔn)備的吃飯節(jié)目，她幾乎就是揪著李津治的耳朵讓他學(xué)習(xí)的。因為她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里的線索實在有限，或者是李津治也被列入了禁止知道秘密的黑名單，也也許是曉陽這個外人的到來使李家有了戒心——于是就只能煩躁的機(jī)械刷題，畢竟不開心就學(xué)習(xí)是她一向的解壓方式，順便給李津治提高一下成績也是好的。

　　題太無聊了，你講解的樣子太好看了。真是奇怪的反差萌。李津治看著沉浸在給他講題之海洋中心頗有女神氣質(zhì)的曉陽，有一種看著看月亮的人的感覺。

　　但是此時的曉陽心底卻仍然想著爺爺被害的事情，所以她一個人自導(dǎo)自演地講完八張卷子和上面相關(guān)的知識點，即使事無巨細(xì)地慢慢說，也是一般人理解不了的速度。她還是想找一下線索，于是合上輸入，對仍然在盯著她的李津治說：“你有沒有你爺爺房間的鑰匙，我想他那里應(yīng)該有檔案?！?/p>

　　“那里裝著監(jiān)控，我們一進(jìn)去就會被發(fā)現(xiàn)?！崩罱蛑螐?qiáng)行回過神，語氣變得嚴(yán)肅。

　　“哦，這樣啊。那我可以去花園里走一走嗎？講這么久累了?！蹦樕弦稽c累的跡象都沒有，只是有一些詭異的驚喜。

　　“需要我陪嗎？花園很大，你又沒去過，怕你迷路了，等下都回不來?！崩罱蛑蜗氡M地主之誼。

　　“不用，我想一個人去?！敝x曉陽迅速穿過李津治旁邊，刻意撞了他手臂一下，就去花園里了。李津治抱著肩膀還沒有敵過突然的“襲擊”，眼睛已經(jīng)隨著從曉陽手上落下的紙條走了，他一下子明白謝曉陽的意思。

　　『你到爺爺房間去看近五年的本市死亡檔案，拿一本書過去，就說要送給他。用小孔相機(jī)閃照，只需要有數(shù)據(jù)就行。』紙條上寫著整齊的摩斯密碼。

　 李津治把紙條輕輕遞到香薰蠟燭的金焰里，煙已經(jīng)蓋過了字。

　　Chapter2

　　曉陽此時已經(jīng)拿著李家地圖開始在花園里漫步。花開得極好，極多，爭奇斗艷。可是在曉陽眼里都沒有梅花好看，爺爺最喜歡的梅花，凌寒獨(dú)自開，遜雪三分白。

　　爺爺是三年前的冬天，在凌湖邊上被發(fā)現(xiàn)死亡的。那一天他還對曉陽說要去找梅花給曉陽做梅花香囊，可是意外突然就降臨在六旬老人身上。才六十多歲??！這么就去了呢？從她兩歲時就帶著她看古詩，背的是“千金散盡還復(fù)來”而不是那些消極惆悵的句子啊。十二歲教她寫書法，寫的是“厚德載物”，不是逃避事情的小格局。只是看不到她二十二歲的模樣了，想到這里曉陽眼里有了淚水。

　　不過爺爺說過不能哭的，殺不死自己的會讓自己更加強(qiáng)大。如今爺爺去世了，曉陽一定要努力找到究竟是什么殺死了他。

　　想著居然踩到了一個在活動的繩子，“??！”隨著會動的繩子纏住自己的腳，曉陽大喊一聲，就倒下了?！肮?，謝曉陽，你在想什么呢，都不看路?！笔煜さ穆曇魝鱽?，一抬頭是李津治。

　　“不是……你怎么在這里？”曉陽迷惑了，他應(yīng)該看得懂摩斯密碼啊。

　　Chapter3

　　“你怎么在這里？”是曉陽的聲音。李津治腦海里回蕩著這悠遠(yuǎn)的聲音，自己卻覺得好生奇怪，為什么這時候想起曉陽，不是應(yīng)該幫她找爺爺之死的證據(jù)么，自己的注意力也太不集中了。

　　于是又用手機(jī)拍照，沒有管腦海里的話。

　　很快，他回到書房，看到了坐在那里似乎很久了的謝曉陽。她耳邊的鬢發(fā)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可是顯得太奇怪了吧，怎么一模一樣？“曉陽……”還沒有說完便被對方打斷：“李津治，你家花園真大，不過我還是很聰明地回來了，快夸我?！?/p>

　　這不是謝曉陽的語氣，李津治心里咯噔一下。

　　可是她的臉和謝曉陽一模一樣，聲音也一樣，就是語調(diào)不一樣了。

　　Chapter4

　　這時候花園里，曉陽看到的是一個非常桀驁的李津治，簡直把機(jī)智的第一印象破壞得淋漓盡致。他簡直是無理而搗蛋，怎么也不想曉陽安靜地在花園里行走，一會兒問東一會兒說西。

　　這個人怎么是李津治？曉陽疑惑，便快步往宅子走。沒想到她剛剛到李宅，隔著窗戶就看見了兩個人，一個人是李津治，還有一個人是——自己！真假美猴王真人版居然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真是難以置信……謝曉陽的下把都要掉了，這也太離譜，她都思考無倫次了。

　　她回過頭去看身邊這個李津治，卻連影子店鋪找不到，錯愕之間就奔向了屋子里。

　　氣喘吁吁地趕到客廳，李津治也疑惑地看著她。

　　“你剛剛?cè)ハ词珠g，為什么從大門過來的？你是誰？”李津治倒是先問。

　　“我剛剛也看見另一個你。但是我確實是謝曉陽?！睍躁栒f。

　　“嗯，我知道是你?！甭牭剿患膊恍斓赝略~說話，語調(diào)如常，就知道是真的她，是這個時空的她。等等——這，這是平行時空么？

　　兩個人異口同聲：“平行時空相撞了！”

第四章 報之以瓊玖

　　Chapter1

　　“她剛剛和你說什么了？就是另一個我，另一個時空的謝曉陽。”曉陽急急地問。

　　“她沒說什么，只是我又發(fā)現(xiàn)了一張紙條?！崩罱蛑斡镁凭珖娏藝娮约?，又對著曉陽削蔥根一般的手噴了一下，還有一些酒精噴到了他準(zhǔn)備給曉陽的紙條上，居然幾秒鐘的功夫，摩斯密碼就變成了另外的內(nèi)容：『爺爺沒有死。他只是去昆明玩了?！?/p>

　　曉陽的眼珠都要掉出來了，昆明確實有許多爺爺喜歡的礦石，也是爺爺?shù)某錾亍ｋy道說另一個時空的爺爺在昆明活的好好的？可是這個時空的他確實是跳河了，被人認(rèn)定是自殺。

　　“冒昧問一句，你親眼見過他的尸體嗎？”

　　“沒有。但是法醫(yī)說他死了，因為那時候我在上課就家人就沒告訴我，等我到的時候，已經(jīng)下葬了?！?/p>

　　“如果平行世界里面他還在，你是不是高興一些？”

　　“如果我能去平行世界見到他就好了?！?/p>

　　Chapter2

　　但是我其實不覺得他死掉了。我是時時刻刻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所以我這才見到了他。曉陽在心里說。

　　“對了，你找到的照片在哪里？我看看?！?/p>

　　李津治便給她看記錄，是一張寫著爺爺名字的表格，派出所的章還在上面。寫著：

　　去世日期：20XX年11月8日

　　死因：疑似跳河自殺

　　死亡地點：凌湖

　　偵查員：李輝

　　……

　　“李輝？是你親戚么？”曉陽皺著眉頭看向李津治。

　　“是的，我叔父。”李津治的聲音異常輕。他這個叔父，并不是一個很正直的人，而且甚至可以說是一個類似“家族打手”的角色，經(jīng)常用暴力手段擺平家里遇到的一些麻煩事。所以他經(jīng)手的事情一般并不是如表面理由一般風(fēng)平浪靜，而是內(nèi)有玄機(jī)。只怕不是什么可以上得了臺面的理由，很有可能對曉陽不利。

　　曉陽也猜到了一二，只是不說話。

　　Chapter2

　　半晌，一聲電話鈴劃破了平靜：“叮鈴鈴，叮鈴鈴……”是曉陽的手機(jī)，她接了：“喂？”

　　“是曉陽嗎？我是葉寧，能不能借你作業(yè)看一下啊？數(shù)學(xué)很多我不會?！?/p>

　　“好呀。我讓李津治給你?！睍躁柊崖曇敉夥?，看著李津治。

　　“嗯嗯葉寧啊，我給你看我的作業(yè)哈。我是謝曉陽的徒弟，忠實的擁護(hù)者，是一個小人物。”他的聲音好諂媚，不知道的葉寧受寵若驚，連忙說：“好，謝謝你啦！等下發(fā)我就行了?！?/p>

　　“你這是，原諒我了么？”李津治非常煽情。

　　“沒有，我沒有原諒你?！睍躁柣卮鸬酶纱唷?/p>

　　“啊，那你是不原諒我了?！?/p>

　　“你又沒有錯，我為什么要原諒你？事情現(xiàn)在還不清楚是怎么樣的，只是說這事情和你叔父有關(guān)，既然不知道，那也就談不上錯。”曉陽快速而溫柔地說。

　　“好誒！曉陽你真是好姐妹！”李津治的臉色變得真是比翻書還快。

　　Chapter3

　　他們都沒有想過葉寧為什么在此時此刻找了他們，而此前從未給他打過電話。

　　但是兩個人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只是想要快點取得進(jìn)展，現(xiàn)在要找的是李輝。

　　“津治，你叔父他，他不見了！尸體也沒有！”辛姨突然跑過來慌張地叫李津治。

　　兩個人頓時面面相覷，看來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是的，平行世界有鑰匙，而且已經(jīng)開始相撞，其中有巨大的裂縫，需要找到那一個控制器，可是在哪里？

　　不知道，不知道，思緒都是混亂的。

　　Chapter3

　　葉寧坐在寬大的躺椅上看著手機(jī)里李津治發(fā)過來的數(shù)學(xué)題，靈魂出竅一般，寫不出來任何題目，只是看著，腦海里映著李津治的好看的臉，耳邊回響著他的聲音。不對，還有另外一個聲音。

　　是自己的音色，張皇失措，情緒非常飽滿：“冒牌貨，你快讓我出來，你這個花癡！快讓我出來！”

　　冒牌貨？她一直都很喜歡李津治啊，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是李津治一直和謝曉陽關(guān)系好，不搭理葉寧。所以今天他突然這么熱情，也是讓她很驚喜。但是她也疑惑為什么冷面李津治突然變得……甚至讓她懷疑他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于是她問這個聲音：“你為什么說我是冒牌貨？你是誰？”

　　“哼，我是葉寧！是班長，不會對一個差生這樣癡迷！太沒面子了！我是謝曉陽的死忠粉。”

　　“你是葉寧，那我是誰？”

　　“……”這個聲音突然沉默。

　　兩個人同時意識到，他們就是對方。

　　Chapter4

　　謝曉陽此時在和李津治趕往李輝的家中，企圖尋找一些線索，他們最后還是覺得應(yīng)該去看看，按照這個世界對倫理是盡到侄兒的孝心的。

　　路上，謝曉陽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是一個霧氣彌漫的早晨，空氣中泛著芰荷的香氣，這里是一片荷花園。她想起來口袋里還有一顆香樟木珠，于是掏出來送給李津治。

　　“你喜歡嗎？不管你喜不喜歡，我都給你了?！睍躁柺种械哪局橛幸粚踊伒陌鼭{，看得出來是仔細(xì)盤過。

　　“喜歡！”他的臉上綻出芰荷一樣的笑容，“我給你準(zhǔn)備了一盒香粉?！笔堑拿坊ㄏ?。

　　曉陽很歡喜地拿出來試了試，果然有一種深山獨(dú)自美麗的悠遠(yuǎn)感，不由得想起爺爺來……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琴瑟在御，溫馨淡淡，如此便好。李津治在心里暗嘆。

第五章 但傷知音稀

　　Chapter1

　　那是一個非常和藹慈祥的老人，經(jīng)常戴著一頂軍帽，夏季穿著背心，冬季披一件軍大衣，四季口中都吟著詩，還還愛中國哲學(xué)。他也非常疼愛孫女，從小的詩，都是他教的吟誦、背默；放學(xué)路上接送的家長，也常常是爺爺。奶奶去得早，所以爺爺就姨雙倍的愛投入到了曉陽身上。曉陽也很愛爺爺。

　　但是，爺爺還是走了，可能是因為他對目前這個人間感到失望嗎？不可能的，曉陽不相信?？赡荛g或有失望，但是不可能把它延生成為固定的情緒，所以曉陽不相信他自殺。那么便只有一個可能，是爺爺?shù)羧肫叫惺澜缌?。但是爺爺是怎么掉進(jìn)去的，他是在哪一個裂縫進(jìn)入另一個時空的？他現(xiàn)在危險嗎？曉陽都不知道。

　　旁的李津治在想叔父的死，是不是也和平行世界有關(guān)，是不是他也掉進(jìn)了平行世界里？那么這個裂縫，應(yīng)該就是非常近的，某個人的家里，起碼就在本市。

　　這時候葉寧發(fā)來消息，是一個愛心的表情。李津治沒有回，只是覺得這個班長平日里對自己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怎么突然就熱情了起來，也是很蹊蹺的。

　　但是望向曉陽的眼神里面又多了幾分柔情，看著她也是一副陷入思索的模樣，于是搭話：“你在想爺爺嗎？我覺得叔父和爺爺肯的失蹤，都和平行世界有關(guān)系。因為他們的尸體都不在，而人又是去的很急。我覺得這個裂縫，和警察局有關(guān)，起碼在他們的職責(zé)范圍里面。”

　　“你分析得有道理，我也覺得平行世界的裂縫應(yīng)該就在附近。你研究過埃及的神秘數(shù)字么？就是被稱為世界上最神奇的數(shù)字的「142857」，這個數(shù)字分別和一到六相乘，算出來的是這幾個數(shù)字的組合，而它和七相乘的時候，得出的是「999999」，按照星期制，也就是休息日的時候他們都放假了?！?/p>

　　“是的，這組數(shù)字被稱作「宇宙密碼」，我前段時間也在研究！”李津治非常雞胸肉，眼睛里閃著光，看著曉陽感覺是伯牙遇見子期，頗有相見恨晚之感。

　　“我們這里大概比北回歸線高十個緯度，而云南正好在北回歸線附近，也許那里的磁場也是可以引出平行世界的?！?/p>

　　“今天是星期五，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避開星期一到星期六，因為這意味著這個宇宙是封閉的，而周日則可以成為突破口?！?/p>

　　“沒錯。而且現(xiàn)在是5月3日，我們需要避開1、2、4、5、7、8這幾號。”

　　“那么李輝應(yīng)該是在3號進(jìn)入平行世界的，也就是今天。”

　　“是的，是很快就把失蹤消息告訴我們的?！?/p>

　　“到這里也就差不多了。哈哈，李津治，我以為你平時總是玩世不恭的樣子不學(xué)習(xí)是因為不會學(xué)習(xí)，沒想到是因為其它原因啊。你的邏輯并不差?！睍躁栃α?。

　　“哈哈，我只是不愛考試，不喜歡老師的題海戰(zhàn)術(shù)，也討厭同學(xué)們一直這樣自虐一般地服從高壓。這都不是正常的，這是社會的病態(tài)?！?/p>

　　“哎，看來教育改革，任重道遠(yuǎn)。最重要的是社會應(yīng)該提升精神水平，這樣就可以更加懂人需要什么了。”曉陽因為作業(yè)寫得很快，從來不覺得學(xué)業(yè)壓力大。

　　Chapter2

　　葉寧此時還在和“世另我”斗爭，她覺得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干了太多荒唐事，比如剛剛給李津治發(fā)愛心表情就很尷尬，很丟人。

　　“你倒是快點從我身體里走出去啊，這本來就不是你的身體！”

　　“這不是我的身體？可是我就是葉寧啊，你說什么呢？”平行世界的葉寧不疾不徐地泡著麥片，愛搭不理地看著急躁的葉寧。

　　葉寧此刻只能通過意志力來命令身體聽從自己，而不是這個偽主人，可真是太難了。

　　Chapter3

　　平行世界里，爺爺正在喝茶，是他很喜歡的普洱，醇紅色，和竹林的綠意很相配，就像在仙境里面，爺爺喜歡的阮籍嵇康也是過著這樣的隱居生活，如今，這里爺爺也可以過上他喜歡的生活了，每日悠然自得，早出晚歸，絲毫沒有俗世的煩惱。

　　這里也有一個非?；顫姷膶O女曉陽，常常逗的他開懷大笑，但是他也會想起那個典雅端莊的曉陽來，只是現(xiàn)在他并不想回去，或者說還沒有一個機(jī)緣讓他回去，他還沒有找到彌合兩個世界的鑰匙，而這里比原來那個世界更加逍遙自在，許多人已經(jīng)有了智慧，因而有了美德。這個世界上的人更加有生命力，雖然他也念舊——想起來不禁老淚縱橫，但傷知音稀。也不知道曉陽過得怎么樣了，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高三了吧，會更加多知識了，可能她會來找自己，只希望她一切平安。

　　Chapter4

　　“李輝，你想死嗎？”一個聲音非常溫柔，但是同時非常冷酷。仿佛是萌童，又仿佛是死神。

　　“不想！”李輝大喊著，驚恐地望著四周。這仿佛是一個巨大的夢境，四周好像是自己的臥室，但是又這樣虛幻。

　　“那就去9星球，也就是你們這個時空說的平行世界?！边@聲音說道，“那里的你死了?！?/p>

　　然后李輝好像暈過去了，在一個自己無法形容的隧道里面穿梭，好像身體也不存在似的，或者是被分成一顆顆微小的光子，流動地高速穿越物質(zhì)世界，抵達(dá)一個……和現(xiàn)實世界一模一樣，但是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樣的所在。

　　然后他就醒了，吵醒他的依然是家里人的電話，肯定又是哪一個親戚遇上麻煩事了，李輝嘟囔著接電話，卻聽到一種愉悅的聲音：“阿輝，來我們家吃早飯吧，今天駿駿很想你呢。”駿駿是他三歲的小侄兒，可是他不記得他和這個侄子多親??？可是總也得應(yīng)付，于是就答應(yīng)了。但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就是所有人都對他出乎意料地好，好像是他保護(hù)了侄兒，在一場車禍里挺身而出，成為了大英雄。

　　李輝很高興，笑著想起那個聲音，突然感到很奇怪，也對這個看得見摸得著的世界產(chǎn)生了一種虛幻的感覺，這一切是真的嗎？

　　真的就好了，這里這么多人喜歡他，而且很輕松，要是有原來有現(xiàn)在的一般人喜歡他，就是沒有知音也值啊。

第六章 涉江采芙蓉

　　Chapter1

　　六號應(yīng)該請假去云南尋找裂縫，曉陽在weeks本子上寫著，順口對李津治說：“看來我們要請假了?！?/p>

　　“不用，只要用地圖感應(yīng)就好了。用圖片也可以鏈接到能量，量子力學(xué)曉陽學(xué)霸應(yīng)該知道吧?！崩罱蛑文弥桨澹厔澰颇系貓D邊說道。

　　此刻二人在李輝的家里，沒有報警，家里一切如常，東西有些雜亂，但是還算是日常居家的范圍內(nèi)，不像是被人翻過。

　　“指紋好像也沒有?！迸缘乃郊覀商揭惭a(bǔ)充，但是和兩人比起來還是遜色，像是空氣一般，還好李津治在斡旋，所以氣氛不至于尷尬。

　　謝曉陽幾乎可以斷定李輝是跌入了平行世界，尸體不見，也沒有任何痕跡可以說明是被人挾持，一個人憑空消失只有可能是掉入了平行世界。

　　曉陽的頭突然痛起來，還沒有看過醫(yī)生，李津治以為是這幾天她累壞了，又因為事情實在離奇才不舒服，想來也是正常，于是就想安排一個房間讓她休息。但是曉陽根本不想休息，她只想快點趕到云南，因為云南畢竟是爺爺離開的地方，應(yīng)該會和裂縫有關(guān)，線索也更加多。但是李津治堅決要求她停下來，所以只能選擇一個折中的方案，到叔父家旁邊的小橋走一走。

　　這地方的風(fēng)景，像是莫奈晚年居住的小屋旁的景色，全部都是睡蓮，各種顏色的，深淺不一，開在離開水面一點點的位置，有夢幻的仙境一般的美。李輝，這個小職員，這個世俗得要死的人，居然住在一個蓬萊仙境一般的脫離世界的島嶼，曉陽也覺得李輝也是屬于“心有猛虎，細(xì)嗅薔薇”的人。也許一切都是背生存所迫吧。娑婆世界，蕓蕓眾生，誰又容易呢？

　　想到這里忽然有對未來的惶恐。自己好像只會讀書，順便會了考試，但是對于賺錢，是不知道的。而且家里本沒什么錢，也不知道以后會不會為謀生而憂愁。有一首詩“愿卿不為名利走，愿卿不為稻梁謀，愿卿終遂平生愿，愿卿忘卻世間愁?！彼娴暮孟Ｍ梢宰龅?。

　　這些這時候的李津治不能理解，他的經(jīng)濟(jì)狀況是不允許他站在謝曉陽的鞋子里替她想這些現(xiàn)實的問題，他只是知道曉陽的爺爺不見了，她很傷心。等到多年以后，他再回憶起探索平行世界的這段歷史，才恍然大悟此時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多么少不更事。

　　此時他只想帶著曉陽走一走，畢竟這里的景致是少見的，人間難得見幾回。只是曉陽心里是苦的，見到的東西也跟著變得不甜，而且見李津治這賈寶玉似的不諳世故，也難免更加頭痛，只想要把忘川河里的水灌到自己的腦子里洗一遍。

　　這里的水，安靜得像忘川里的。雖然忘川和洛神一樣存在于想象，但是這里是最接近曉陽腦海里忘川的模樣的，她只覺得靜，這種靜似乎要融進(jìn)兩個世界……

　　兩個世界。曉陽心里一震。

　　“這條河叫做什么？”謝曉陽停下腳步，開口。

　　“李河。是叔父取的名字，確實有點俗了，當(dāng)時我們都笑他太簡單粗暴?！?/p>

　　李河，離河，忘川……曉陽想著，迅速觀察周圍的狀況，這時候李津治忽然拉住她，他們好像掉進(jìn)了一個漩渦里，有水的輕盈，也有空氣的柔軟但是沒有窒息的感覺。意識被分散在各個領(lǐng)域，不能統(tǒng)一思考。

　　安靜，徹底的安靜。萬籟俱寂。

　　Chapter2

　　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到的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jì)。

　　睜開眼，滿眼綠意，草木葳蕤，好像仍然是那個熟悉的“莫奈花園”。曉陽看著這里，腦子繼續(xù)高速思考：過了忘川，喝孟婆湯，喝完就轉(zhuǎn)世，也就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李津治不知道什么時候醒的，一臉茫然地看著謝曉陽，好像不記得發(fā)生過什么。

　　似乎就是喝了孟婆湯的癥狀。

　　因為曉陽用的不是思維而是想象力思考，所以她的一切精神活動都是潛意識里的，不會被擾亂，也就孟婆湯對她無效。但是，這是什么地方？他們還是原來模樣，就是沒有投胎。那這里，就是平行世界。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yuǎn)道?！贿@里的江，是忘川。這里的芙蓉，是睡蓮。這里的睡，是李津治。這里的遠(yuǎn)道，指的是李津治不記得自己是誰。

　　曉陽驚嘆，古詩里面的話，果然都是春秋筆法，大意不得。

　　眼下主要的任務(wù)就是找到裂縫，裂縫應(yīng)該就是這條河了。因為李河就是忘川。那就可以背著李津治從這里回去，是不是跳下去就可以？曉陽感覺身體不寒而栗，爺爺就是跳河“死掉”的。

　　李津治問：“你是誰？”謝曉陽說：“我是你的朋友。那邊的蓮花好好看，我們?nèi)ツ沁叢缮徎ò?。?/p>

　　“嗯，好?！崩罱蛑魏芄?，跟著謝曉陽走近河流，伸手去采一朵淺紫色的蓮花，曉陽在他后面假裝也在采蓮花，但是趁李津治伸手太長，搖搖欲墜的瞬間，她推了他一把，接著自己也跳進(jìn)河里……

第七章 沉吟獨(dú)躑躅

　　Chapter1?

　　然而并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兩個人被水花打暈了，因為這里的水流太安靜，地勢很平，所以他們并沒有被沖刷到另外的地方，于是掙扎著爬上來了。

　　李津治把口中的河水吐出來，不可思議地說：“你不是我的朋友嗎？你為什么推我？”

　　“因為你和我說你想試一下水，看看去年學(xué)的游泳還記不記得。”曉陽撒謊起來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語速和音調(diào)都透著漫不經(jīng)心。

　　“好吧。那你怎么也下來了，你是為了救我嗎？哈哈，我知道了?！崩罱蛑蜗胝野渡先?。

　　看來以這種直接的方式并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曉陽想，也是，怎么可能就這么簡單就回去了呢？進(jìn)來容易出去難。

　　這時候突然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湊過來，伸出蒼老有力的手——是爺爺！

　　居然在這個時刻遇見了思念已久的爺爺，曉陽很意外，也很想找爺爺問個清楚。

　　Chapter2

　　“你們終于來了?！睜敔?shù)募沂且惶幹窳稚钐帲锩嫒际请[士作風(fēng)，不染纖塵。曉陽剛剛擦干頭發(fā)，李津治換了一身衣服，雖然是夏天，但是落水的感覺并不好，衣服黏糊糊的，李津治還是特別不喜歡不精致的感覺。

　　“爺爺，這個時空的你去哪里了？為什么你會出現(xiàn)在這里，你不管我們了嗎？”曉陽按捺不住問。

　　“沒有，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更加可以體驗到逍遙，而那個時空就像灰飛煙滅的突然凝固的火山巖漿里的人一樣，我不需要再去了?！?/p>

　　曉陽，面對惡心的東西，你是不會想要去面對第二次的，特別是有一個唾手可得的仙境在眼前時，會毫不猶豫離開。忍受成為習(xí)慣是自虐，是生病才如此，自由是最重要的。這是自私，也是自保。爺爺心里的話，不知道你現(xiàn)在或者以后會不會理解。

　　曉陽眼里的淚水逐漸盈滿眼眶，然后像斷線珠一樣掉落下來，李津治呆住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能看著她。

　　她找了爺爺太久太久，甚至這些都是她高中以來唯一的目標(biāo)了，她的成績都是靠查案的邏輯順便得來的，爺爺居然自私地一個人在這里快樂瀟灑，這怎么能夠忍受呢？這還是原來那個爺爺嗎？曉陽感到心灰意冷。她全然忘記了那個世界還有金錢的羈絆，還有應(yīng)試的高壓，還有各種的見死不救和不公平。她此刻僅覺得爺爺這樣很不理解她。

　　“你喜歡這里嗎？”爺爺驀地開口問。

　　“我喜歡這里，但是我更加喜歡我熟悉的地方，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曉陽盡量保持平靜，但是聲音里面仍然帶著眼淚的咸味。

　　“因為熟悉，所以要忍受那里對你所有的不公平和壓力，甚至不人道的地方嗎？”爺爺問。

　　“因為那是曉陽和我的家?！崩罱蛑斡浧饋硎裁此频模笆侨祟惖募?。是我們美麗的地球，是我們世世代代創(chuàng)造的地方。雖然哪里有很多的不足之處，有很多披著人皮的獸，但是我們依然喜愛那里，就像喜歡我們自己的心跳一樣喜歡那里，就像喜歡我們的呼吸一樣喜歡那里?！?/p>

　　“而這里，只是一個幻想國度，并不是人類所處的時空，并不是能夠通往真正未來的陸地，這是一個封閉的空間，這是一個鎖死的空間，一點不能多，一點不能少，所以你和叔父才在這里為了維持這里的平衡而補(bǔ)齊這里的空缺?！?/p>

　　謝曉陽吃驚地望著李津治，他居然有記憶了。

而爺爺這種自私的行為其實只是留住了他自己的歲月靜好，但是不能為子孫后代開荊斬棘，其實也是最終沒有選擇人類的未來，是沒有遠(yuǎn)見的。

　　“爺爺，你知道怎么回去嗎？”　

　　“有一個鑰匙，在六號的時候打開桔梗中學(xué)六樓的天臺門，就可以回去?！薄敔敾卮鸬溃那橛幸恍?fù)雜。

　　“爺爺，你愿意回去嗎？”曉陽的聲音里面仍然有希望。

　　“我已經(jīng)沒有臉面回去了?！睜敔敳豢粗鴷躁?，只是搖著扇子說，“你們回去吧。能夠培養(yǎng)出這樣的孫女，真是我的造化。”

　　第二天曉陽醒來，已經(jīng)不見了爺爺。

　　曉陽嘆氣，只能和李津治回去了，在這末法時代尋找這個時空的生路。

　　Chapter3

　　爺爺站在凌湖邊，看著孔子用來形容時間川流不息的流水，他說，『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爺爺也要作永動機(jī)中的流水了，他繞李幾圈，在天亮的時候跳了進(jìn)去……

　　Chapter4

　　也許這世界有魔法，但是最后還是要?dú)w于平淡，一步一個腳印，人間正道是滄桑。

　　任重道遠(yuǎn)啊。坐在清華教室里的曉陽在筆記本上寫著，坐在她旁邊的李津治幫她端來一杯熱水。

　　但是最終會抵達(dá)。他搶過筆寫道。

　　

　　后記

　　這篇中篇小說到這里也差不多結(jié)尾了，寫的過程幾欲擱筆，有時候是感覺很難的。但是還好有一路上大家的鼓勵，才得以完成。雖然已經(jīng)竭盡所能，但是難免有疏忽遺漏，還請大家不吝賜教。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