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與制作人》第一季第19章 純白之冬(李澤言線、許墨線)

第19章 純白之冬 ——“沒有流感、沒有災(zāi)難、沒有恐慌,只有讓人無比安心的寧靜?!? 19-1 “下雪了……”我獨(dú)自行走在一片純白的曠野。大雪無聲地紛飛落下,從厚重的云層間,帶著瑩白的光芒,輕輕地、溫柔地,覆蓋了所有的陰翳和色彩。那些閃爍的光點(diǎn)在我的四周浮動和跳躍,我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輕盈的雪花,六棱的冰晶倒映著一個截然不同的彩色世界。 我在一片純白間睜開了眼睛。 從靈魂深處傳來的深深疲憊,讓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變得艱難。 在抉擇將近的時候,我無數(shù)次地設(shè)想過等待自己的會是怎樣的結(jié)局,是斷壁殘?jiān)?、烽火漫天,還是無盡的黑暗? 但我卻沒想到,我的眼前是一片虛無的純白,沒有外物,沒有聲音,也沒有色彩。 這是哪兒? 所有記憶還鮮明地停留在結(jié)束那天,我艱難地抬手撫上胸口,那個足以致命的傷口已經(jīng)不在了,疼痛也隨之消失。 ……我,還好好活著。 也就是說,那個賭約成功了! 我終于想起最后看見的畫面,結(jié)局被扭轉(zhuǎn)了,未來走向了美好的那一邊,所有人都得到了美滿的結(jié)局。 除了我——只有我被禁錮在這個被時間所遺忘的世界,好像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很久。 我睜著眼睛,看向遙遠(yuǎn)的純白天空,柔和的光芒映入我的眼底,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 ——***,你想回去嗎? 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在我原本早已平靜如鏡的心中激起了萬丈狂瀾—— 我想!我想要回去!那個世界里,還有我戀著的所有人。 在我內(nèi)心發(fā)生動搖的這一刻起,眼前的純白環(huán)境就發(fā)生了變化——光芒像翻滾的云霧般變幻。 我看見白霧后出現(xiàn)了一個無比懷念的身影,他沐浴在午后的暖光中,溫暖的掌心落在我的頭頂。 爸爸:“你是爸爸最驕傲的存在,我當(dāng)然相信你能做到的。” 壓在頭頂?shù)闹亓咳绱苏鎸?shí),我張開口想喊出爸爸,卻發(fā)不出聲。 我看見一個男人高大沉穩(wěn)的背影。他回過頭,眉頭輕皺著,但嘴角卻有壓不下的笑意。 李澤言:“笨蛋,愣著干什么?” 眼淚一點(diǎn)點(diǎn)溢出眼眶。模糊中好像有一只手替我抹去了眼角的淚水,指腹有些冰涼,卻讓我留戀。 許墨:“我以為,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看見風(fēng)吹開了所有迷霧,顯露出一個堅(jiān)定的身影。那無懼無畏的琥珀色眼眸中,一直裝著我的身影。 白起:“不用猶豫和動搖,我會一直守著你?!?我看見閃爍的光斑中,那一個金發(fā)的青年向我展開了比陽光更明媚的笑容。 周棋洛:“哇,薯片小姐,你找到我了!”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那些金色光芒化作碎片消散在我的指縫間。 “嗒——”寂靜無聲的世界中,時針向前撥動了一格。 強(qiáng)烈的白光涌進(jìn)我的視線里,香噬了一切,讓我不由得上雙眼。 虛空中漂浮的黑與白兩色,慢慢地融合,就像鏡像兩面的真實(shí)與幻影,化作了一體。 恍惚間,有什么冰涼細(xì)微的東西落在我閉著的眼瞼上,隨即又順著我的眼角如淚水般滑落。 嘀嗒—— 下一個瞬間,我的身體像是被重新注入了靈魂,所有的感知都慢慢恢復(fù)。 聲音、溫度、觸覺……從遠(yuǎn)處呼嘯而過的寒風(fēng),裹挾著濕冷的空氣,在呼吸間灌滿了我的五臟六腑。 這樣真實(shí)的感知,讓我難以置信,虛握在身側(cè)的雙手也隨著心底的推測顫動不已。 遲疑了片刻,我迎著亮光睜開眼,映入我眼簾的……是再熟悉不過的景象。 我:“這里是……” 漫天紛飛的雪花渲染出一個靜謐純白的城市,遠(yuǎn)處白茫茫的一片云霧間高樓林立,宛若迷霧的森林。 我眼前的街道,不時有車輛疾馳而去,在積雪的道路上留下長長的車轍。 行人撐著傘來來去去,偶有從傘下伸出的手接住雪花,大多數(shù)人臉上都帶著快樂的笑容。 我:“我……回來了嗎?” 我試探性地邁出了一小步,但身體本能地邁開了步子迫不及待地向前,像是匆匆想要去驗(yàn)證—— 每一條街、每一棟建筑、每一個街角的小店……都有我奔跑過的腳印。 我與撐著各種色彩雨傘的人擦肩而過—— 一次次地與素未謀面的人說著“對不起“,又一次次地得到不同聲音的“沒關(guān)系” 我止不住自己的腳步,恨不得張開雙臂來貪婪地呼吸著每一口空氣。 沒有流感、沒有災(zāi)難、沒有恐慌,只有讓人無比安心的寧靜。 ——戀語市,我真的回來了。 喜悅終于后知后覺地充盈了整個胸腔。我無法抑止地笑了起來,淚水卻溢出了眼眶。 我:“這個世界……真好。” 我深深呼出一口氣,熱氣化作白霧,下一秒在風(fēng)中消散。 在這一刻,我最想去見—— 【分線】李澤言線 19-李澤言-0 工作日的早高峰時期,金融街里車水馬龍。 如潮的行人分流涌入各棟辦公大樓,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城市如常運(yùn)轉(zhuǎn),人們各司其職,一切都是普通又正常的模樣。 玻璃外墻反射出一道白光,明晃晃地打在臉上,讓我一陣暈眩。 一個晃神的間隙,最近一直盤踞在腦海的模糊畫面又飛閃而過,投射到現(xiàn)實(shí)之中。 眼前再熟悉不過的十字路口,竟然出現(xiàn)了駭人的血色和暴動。 我驚恐地揉了揉眼睛,世界只在一瞬間又恢復(fù)了原來的安定。 我:“是加班加到產(chǎn)生幻覺了嗎?” 為了手頭上的季度方案,我最近一周都在埋頭苦干。 然而不管工作上的事情再怎么飽和,還是排擠不掉腦海中那些荒誕又逼真的畫面。 雖然一直逃避面對,但有個猜測已經(jīng)在心中萌芽生根—— 斷片中的災(zāi)難說不定并不是虛構(gòu),而眼前的和平好像也真實(shí)存在著。 在兩者之間,有什么決定性的因素發(fā)生了扭轉(zhuǎn)。 如果真的存在救世主,那我想要好好地感謝他。 感謝他守住了這份我們早就習(xí)以為常,又無法舍棄的和平。 這或許不是最好的世界,但卻是我現(xiàn)在最向往的世界。 我對著玻璃外墻上倒映的自己笑了笑,徑直朝華銳大樓的方向走去。 又一批上班族從地鐵站涌上路面,路面突然變得擁擠起來。 在推推嚷嚷的人潮之間,我一時沒留意到腳下的冰面,失重向前摔去。 就在這時,一只手及時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手上的力度在把我穩(wěn)住之后就松開了,一聲無可奈何的輕嘆自頭頂落下。 李澤言:“大老遠(yuǎn)在車上就看到你在路上發(fā)呆,趕方案趕懵了?” 那張臉上一如既往的不茍言笑,但緊皺的眉間卻夾雜著絲擔(dān)憂。 無論身處怎樣的世界,李澤言大概都改不了這樣的習(xí)慣—— 刀子嘴豆腐心,口是心非,像極了裹在身上的冬日。 明明看上去和猛烈的冬風(fēng)不相上下,靠近之后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陣暖意。 李澤言:“走了,今天留給你匯報的時間并不多?!?他沒有多看我一眼就向前走去,但又刻意放緩了腳步。 我立馬緊追跟上,懷著滿滿的自信向他比了一個“OK”。 我:“放心,這次我會速戰(zhàn)速決的。這一次,我絕對會讓你說出“還行”以外的話!” 李澤言:“例如“打回重做”?” 我:“是“做得很好”!” 他看似滿不在乎地瞥了我一眼,上揚(yáng)的嘴角又分明帶著期待。 李澤言:“我拭目以待。” 我:“要是這次的評語還是“還行”,我就……” 李澤言:“你就怎樣?” 李澤言饒有興致地看向我,仿佛是在盯著一只勢在必得的弱小獵物。 我縮了縮脖子,氣勢一下削減了大半。 我:“我就要懷疑在你的字典里,“做得很好”是不是讀作“還行”……” 李澤言:“這是要放棄的意思?”? 我:“當(dāng)然不!” 我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裝在包里的紙質(zhì)方案書,企圖扳回自己的氣勢。 我:“即便你的字典里是這么讀的,我也要把它回拗來!” 李澤言:“哦?那就盡管來試試。看看是之前的你做得不夠好,還是——我的字典里真的不存在“做得很好”?!?他特意一字一頓地說出那個詞,重重地落在耳膜上,刺激著我的每一個細(xì)胞。 我:“那如果我成功讓你說出來了,會有什么獎勵嗎?” 李澤言:“這句話本身不就是獎勵了?” 我一時想不出什么反駁的理由,只能看著他滿臉的戲謔,臉上有些發(fā)燙。 李澤言:“至于能不能得到額外獎勵,就看你的表現(xiàn)了?!?之后的匯報發(fā)言收到了不錯的反響。李澤言也向我投來了認(rèn)可的眼神,卻始終沒有說出那句話。 稍稍給我下了幾處修改意見之后,忙得不可開交的他就前往了下一場會議。 回到公司之后,我卻收到了他的消息。 李澤言:“今天的表現(xiàn)勉強(qiáng)還能拿份安慰獎,下班之后我來接你?!?我:“夸人還得繞個彎?!?雖然嘴上輕聲吐槽了一句,我還是欣喜地給他回了信息。 六點(diǎn)整一到,我就準(zhǔn)時收到了他在樓下等我的消息。 低垂的夜幕中,那個挺拔的身姿直立在車旁,身邊是偶爾飄下的零星細(xì)雪。 雪花細(xì)細(xì)簌簌地落在他的肩頭與眉梢,比我曾經(jīng)見過的所有雪景都要美。 李澤言:“我看你是真的很能磨蹭?!?我:“下雪了嘛……” 他沒再多說什么,只是幫我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又自己回到了駕駛位。 車子平穩(wěn)地開出,路燈流轉(zhuǎn)的光影落到他帶著些許笑意的眉目之間。 一切都和那些殘存的模糊片段不同,靜好得剛剛好。 李澤言:“今天怎么這么安靜。” 我:“我平時有這么吵嗎……” 我扭頭看向他,卻發(fā)現(xiàn)他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前方,手上熟練地打著方向盤,又轉(zhuǎn)了一個彎。 紅燈的罅隙,他才轉(zhuǎn)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李澤言:“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像平時一樣說出來?!?原來他發(fā)現(xiàn)了。 那份身邊的其他人都沒有留意到的小小焦慮,被他一絲不漏地看穿了。 李澤言:“有話直說是你為數(shù)不多的優(yōu)點(diǎn)之一,別弄丟了?!?他的視線隨著轉(zhuǎn)色的交通燈又回到了前方的路面,但落下的話語就像給了我一個溫暖而可靠的擁抱。 我被緊緊地包里在其中,久違地放松下緊繃了許久的心弦。 我:“我……” 要說的話是有很多,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并不確定那些模糊的畫面是否真實(shí)的記憶,我怕說出來之后會被他嘲笑。 更重要的是,如果那都是真實(shí)的,那我并不想讓他知道世界還有那樣的一面。 我的手指拼命地?fù)钢踩珟?,抿緊了唇角,一時之間陷入沉默。 我垂著頭,看著車上的儀表盤發(fā)起呆,安靜的空間里只有轉(zhuǎn)向燈的滴答聲。 就像我曾經(jīng)聽到過的秒表的聲,一下一下敲擊在我的心頭。 李澤言忽然低笑了一聲,將我不斷摳著安全帶的手握住放下。 李澤言:“算了,先吃飯?!?街上的霓虹從車窗玻璃闖入,映到車?yán)飼r,還有細(xì)微的光亮。 就像是他的溫柔入侵我的心臟,注入點(diǎn)點(diǎn)溫暖。 19-李澤言-1 很快,我們到達(dá)了 Souvenir。 這里還是一如既往的裝扮,也一如既往的冷清,一個客人也沒有。 發(fā)生了變化的,只有李澤言臉上的表情。 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從進(jìn)入這里的那一刻開始他總是抿緊的唇線就舒展成了好看的弧度。 將大衣掛到一旁的衣架上之后,他就徑直朝廚房走去。無事可做的我也連忙跟上了他的步伐。 從進(jìn)門開始,我就隱約發(fā)現(xiàn)了哪里不對。直到走進(jìn)廚房我才終于確定了—— 我:“今天蔡老先生不在?” 李澤言:“他休息幾天?!?說話間,李澤言已經(jīng)穿好了做飯專用的衣服,正在一絲不茍地挽著衣袖。 看著他忙前忙后的身影,我感覺這樣光杵著也不太好,便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我:“那你現(xiàn)在是不是正缺一個打下手的人?” 聞言,他別過頭挑起眉看了我一眼。明眼人都能讀出里面寫著“別打擾我”。 但我想要幫上點(diǎn)忙的心思還是占了上風(fēng),于是便刻意無視掉他質(zhì)疑的目光。 我抓住他挽著衣袖的手,認(rèn)真地幫他把兩邊袖子挽好。 我:“你看你看,是不是還不錯?挺整齊的吧!” 李澤言:“……還行?!?李澤言說著,順著我挽過的痕跡重新整理了一遍衣袖。 李澤言:“你去外廳坐著吧?!?這分明就是換了個稍微委婉的方式,把逐客令又下了一遍。 即便他的明示暗示都已下達(dá),我還是沒打算放棄,努力搜尋著有什么我也能做的事。 想要留在廚房幫他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因?yàn)槲液ε乱粋€人待著。 那些災(zāi)難片一般的畫面總能找準(zhǔn)時機(jī)趁虛而入,一點(diǎn)點(diǎn)地?fù)魸⑽业男睦矸谰€。 只有和他呆在一起的時候,才能讓我稍稍放松下來。 我:“……挽衣袖我可能不太在行,但是洗菜絕對沒問題的!” 我賴在水池旁邊,一本正經(jīng)地捋起了袖子。 看著李澤言越發(fā)緊的眉頭,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縮了縮脖子。 我:“呃……你是不是會排斥別人用你的廚房啊?” 李澤言打量了我一眼,嘆了口氣。 緊接著,他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圍裙,套在了我的身上。 屬于他的氣息,在那一刻無比清晰地染上了我的身體。即使隔著彼此的衣料也溫暖無比,讓人安心。 我:“你把圍裙給我了,自己怎么辦?” 李澤言:“笨蛋只需要為自己考慮就行?!?我剛打算轉(zhuǎn)過頭去跟他說話,他卻只往我手里塞了一顆西蘭花就走開了。 李澤言:“少說話,多洗菜?!?我:“哦……” 晶瑩的水珠刷拉拉地流過我的手,空氣里只剩下食材和餐具合奏出的樂章。 我:“說起來,今天的賬單是什么,不會又是回復(fù)評論吧……” 李澤言輕輕嘆了口氣,視線倒是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手中正在處理的牛排。 李澤言:“今天不算開店,不需要結(jié)賬。而且,你是不是忘了這是你的獎勵?!?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輕聲的夸獎已經(jīng)融入了空氣中。 李澤言:“做得不錯?!?李澤言居然真的夸我了! 腦內(nèi)一時無法運(yùn)轉(zhuǎn)的我直愣愣地站著,看著他一步步走向自己,拿走了我手上還在清洗的西蘭花。 我:“等等!才洗了一遍!” 我連忙搶回了他手中的西蘭花,放到水池里用力搓洗。 水流聲再大,我還是清晰地聽到了他在一旁的輕笑。 李澤言:“洗好之后把黃油也給我一下?!?我:“黃油……在哪里來著?” 李澤言:“你面前的架子上,右數(shù)第三個。” 李澤言有條不紊地指揮著,甚至連頭都沒抬,繼續(xù)著手上的事。 我才放下手上的西蘭花就伸手去夠那罐黃油。卻沒想到在抽出手的瞬間,把旁邊的佐料醬汁也都帶倒了…… 一陣丁零當(dāng)啷之后,架子上下都一片狼藉,原本干凈的圍裙上也變得一片班駁…… 我:“我……你……這……對不起!” 李澤言皺著眉將我拉到一旁,拿著紙巾將我圍裙上的污漬擦拭干凈。 李澤言:“你能做些我意料之外的事嗎?” 我:“我也沒想到……” 李澤言:“是嗎?我倒是幫你想到了?!?他一邊調(diào)侃著,一邊拿走了我還捧在手中的黃油。 李澤言:“吃過之后再收拾吧?!?尷尬的我只能點(diǎn)了點(diǎn)頭。應(yīng)該說,他沒有把我趕出廚房已經(jīng)是最大的寬恕了。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我繼續(xù)手忙腳亂地配合著他的需求,從各種陌生的置物柜里找出他需要的食材或者用具。 我突然意識到,這些事他說不定一個人做起來還會更加順手一些,卻還是把我了留了下來繼續(xù)“打擾”他。 這么一想,心中便涌起一股暖意,隨著空氣中彌漫的香氣緩緩流過。 沒過多久,李澤言已經(jīng)熟稔地將烤好的牛排從烤箱中拿出,撒上一層薄薄的佐料。 李澤言:“把盤子遞給我?!?我:“盤子。嗯?在哪里?” 李澤言:“頭頂有個櫥柜,上數(shù)第二層。” 我順著他說的方位找去,在距離頭頂十公分的地方找到那個柜子。 只是沒有想到,他所說的“上數(shù)第二層”卻是我踮腳也無法夠到的高度…… 正在我思索著要不要搬一張椅子過來時,李澤言的手已經(jīng)從我腦袋旁伸過,輕松地拿下了兩只精致的盤子。 我:“你的櫥柜裝得也太高了……我沒有這么高呀……” 聽到我的小聲嘀咕,他看了我一眼。 李澤言:“嗯,以后配合你的身高?!?我轉(zhuǎn)頭看向他,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面不改色地開始給他的“大作”準(zhǔn)備最后的擺盤。 黑胡椒醬汁澆在牛排的一旁,還有一小坨土豆泥與西蘭花,看起來可口無比。 就像李澤言彎著的嘴角一般,讓人著迷,讓人忍不住有所期待。 19-李澤言-3 窗外的雪似乎更大了些,好像再努力一點(diǎn)就能完全覆蓋掉這個世界。 大約是因?yàn)樘焐寻担稚系男腥瞬⒉欢?,但我總感覺今晚的燈火,比過去每一天看到的,都要暗一些。 只有昏黃的暖光落在這間餐廳的毎個角落,落在眼前李澤言的眉眼發(fā)梢,暈開一片。 拉好椅子邀我入座之后,李澤言又去擺好了唱片機(jī)的唱針,然后才坐到了我的對面。 偌大的餐廳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卻一點(diǎn)都不顯得冷清。 悠揚(yáng)的樂聲和精致的擺盤都大大增加了人的食欲,但手邊的閃著銀光的刀又卻讓我一陣心悸。 隨著影影綽綽的燭光,冷色的刀刃在桌面上投影出扭曲的黑影,像是小蛇一般左右滑動。 我才剛伸手去握住刀柄,黑影就附上了我的手腕,對準(zhǔn)了血管很狼咬下一口。 明明知道只是自己的幻覺,心臟還是傳來一陣刺痛,驟然收縮。 握刀的手隨之松開,掉落的刀具在光潔的地面上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音。 和我悶悶的心跳聲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啊!我自己撿就好……” 還沒來得及阻止看過來的李澤言,他就已經(jīng)毫不在意地俯下了身。 我隱約看著他頭頂?shù)陌l(fā)旋上下輕晃,在我心中激起圈圈漣漪。 我:“李澤言……” 李澤言:“有什么就直接說?!?你真好。不只是你的鼓勵,不只是今天的晚餐,而是全部都很好。 在這個安定靜好的世界里,還能和他坐在一起共進(jìn)晚餐真好。 看我始終沒有回應(yīng),李澤言那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也劃過了一絲疑惑。 他把認(rèn)真擦拭過的刀具放回了我的手邊。這一次,幻覺里的黑影沒有再出現(xiàn)。 李澤言安安靜靜地看著我,似乎是在等著我主動開口。 深色的瞳眸中是和談工作時完全不一樣的神色,依然帶著不容拒絕的魄力,又多了幾分柔和。 李澤言:“***,你今天一直欲言又止?!?我:“我……” 我還是不想把他牽扯到那些不切實(shí)際的煩惱中。 不管那些記憶中的他是怎樣的,我只希望存在于此時此刻的李澤言能只做他自己。 這個原原本本的他,就很好。 擔(dān)心他還會繼續(xù)追問,我勉強(qiáng)牽動著嘴角扯出一個笑容。 希望看起來還不算太假。 我:“我沒事?!?意料之外,李澤言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瞥了我一眼就重新拿起了的餐具。 刀又與盤子交錯的響動伴著他的聲音落入我的耳中。 李澤言:“不想說也可以。但不要浪費(fèi)食物?!?雖然用著嚴(yán)厲的措辭,但他的口吻中并沒有絲毫責(zé)備的意味,反而全是關(guān)心。 李澤言:“再不吃我就撤了換下一道了?!?我:“……吃,我這就吃!” 看他作勢一副要收走我餐具的樣子,我連忙伸手護(hù)住。 他就靜靜地坐在我的對面,看著我吃,然后在每一個恰到好處的時機(jī)里換下一道菜品。 他的動作自然得如流水一般,就像是他的關(guān)心。 涓涓流過心間,潤物無聲。 瞬間,心中的所有煩思雜緒也被沖刷得一干二凈 時針指向九點(diǎn)時,我和李澤言終于結(jié)束了晚餐。 我:“有、有點(diǎn)撐……” 李澤言:“我沒做多少?!?我:“是嗎?牛排、鵝肝馬賽魚羹、還有各種蔬菜和葡萄酒還真是不多呢?!?李澤言:“……別的優(yōu)點(diǎn)沒有,調(diào)侃倒是學(xué)的挺快。” 我:“那是我學(xué)習(xí)能力強(qiáng)!” 李澤言:“嘴皮子是鍛煉得不錯,接下來加強(qiáng)一下動手能力?” 我:“你不提醒我也還記得……” 雖然早就接受了飯后收拾這個任務(wù),但再次回到狼狽不甚的廚房時,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無從下手。 我偷偷瞄了兩眼身邊的李澤言,只見他正拿出了橡膠手套和新的圍裙。 李澤言:“戴上?!?我:“哦哦……” 我連忙伸手去接那些工具,沒想到卻被他側(cè)手閃過了。 他推開手套,認(rèn)真地戴到我的手上,語氣中透著笑意。 李澤言:“別總是這么笨手笨腳的?!?我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望著他的頭發(fā)。那里被燈光搖曳出一片光華,連發(fā)梢都閃著晶亮。 幫我穿戴好手套和圍裙之后,李澤言又把我的頭發(fā)挽到耳后。 李澤言:“這么安靜不反駁,倒是新奇?!?我依舊看著他,余光中,窗外那場好像忽然間下大了的雪卻揮之不去。 我:“你說,今年的冬天是不是來的有些早?” 李澤言:“答非所問?!?我:“你看現(xiàn)在才初冬,居然就下這么大的雪了……” 李澤言:“你是什么時候成了天氣預(yù)報專員的。” 我:“我哪有……” 李澤言理好了我的圍裙,看了我一眼。 李澤言:“放心,不管你在擔(dān)心什么都不會發(fā)生。” 他總是一針見血地戳中我的心思,然后又用他獨(dú)特的方式來安慰人。 明明外面的風(fēng)雪哐哐地撞擊著玻璃,發(fā)出駭人的響聲但心頭的那份恐懼卻已經(jīng)消散得七七八八。 我看向李澤言,卻發(fā)現(xiàn)剛剛還帶著柔情的眼神中只剩下了滿溢的嫌棄。 李澤言:“動作全停下了,你是打算在這里收拾一個晚上嗎?還有,明天別忘了交修改后的方案?!?我:“……果然?!?話題被不可避免地拗回了工作上面,大概也算是李澤言特有的安慰方式了。 我努力地避開內(nèi)心深處隱隱回響的雜音,專心地投入到有他在的這份安寧之中。 19-李澤言-4 按照李澤言的原話“雪下得再大,方案一個字也不能少”,我第二天一早就出現(xiàn)在華銳樓下。 臉上頂著昨天回去之后熬夜修改的熊貓眼。 周圍的員工一如既往的來去匆忙,倉促得來不及抬頭看眼身邊的人。 我卻忽然感覺,這樣的場景真好。 忙碌但卻平靜的世界,真好。 我敲了敲辦公室的門,努力作出精神飽滿的樣子,在得到回應(yīng)之后推門而進(jìn)—— 我:“李總,我頂著大風(fēng)大雪來交方案了?!?李澤言摘掉了眼鏡,捏揉著眉間抬起頭看我,又皺了皺眉頭。 李澤言:“今天的眼妝不太適合你?!?我:“啊?我沒有……” 他難道是在說我的熊貓眼?! 果不其然,他笑了一下,伸手翻起了我努力修改過的方案。 李澤言:“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啊……有一個拍攝需要跟棚……” 李澤言:“嗯……方案可以了?!?收下方案之后,他沒有再多說什么,仿佛昨天的溫柔安慰都只是我的一場好夢。 不過,工作模式下干練的李澤言,我也并不討厭。 走出辦公室后,我抬手看了看時間。從這邊過去錄制現(xiàn)場也需要一個多小時,我馬不停蹄地就趕了過去。 這次接到的是一檔在戀語衛(wèi)視黃金檔期播出的節(jié)目,安娜姐他們已經(jīng)熬了許多個通宵。 為了大家的努力,我可不能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掉鏈子。 到達(dá)拍攝地點(diǎn)之后,人已經(jīng)來的七七八八了,除了受邀的嘉賓。 悅悅和顧夢游走在架起的多位拍攝機(jī)器中,一看到我便跑了過來。 顧夢:“你可算來了,安娜姐還以為你要在華銳待一個早上呢?!?悅悅:“對啊對啊……哇老板你又通宵了嗎!” 悅悅指著我的眼睛,一臉的吃驚。 我:“我沒事,倒是你們這邊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 顧夢:“完全OK,放心吧!” 話音剛落,悅悅便拿著手機(jī)大叫起來。 悅悅:“槽糕!嘉賓說車子陷到雪里去了!” 我:“什么意思!” 悅悅:“說是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路上都無法通行了……” 我扭頭看向拍攝棚外,昨晚還只是零零星星的雪花,今天卻已經(jīng)像鵝毛般簌簌掉落。 我的心下一沉,手機(jī)忽然叮鈴作響—— 李澤言:“到了么?” 我:“我……我剛到,怎么了?” 李澤言:“沒什么,到了就好。雪下大了,回去時自己注意安全。” 我:“嗯,你也是!” 李澤言的噓寒問暖讓我尋回了絲絲安慰,但眼下已經(jīng)沒有時間給我細(xì)細(xì)重溫了。 掛掉電話之后,我馬上就開始在現(xiàn)場安排解決方案。 我:“悅悅,你和嘉賓保持聯(lián)系,這個時候應(yīng)該會有道路救援隊(duì)。實(shí)在不行的話,只能讓我們的人去附近積雪不厚的街道等他。這可能得麻煩他走一段路了?!?悅悅:“好!” 這時,安娜姐的聲音闖入我的耳朵,語氣訝異不已。 安娜:“陳老先生,這么大雪的天氣,您怎么過來了?” 陳爺爺?! 只見他老人家眉頭緊鎖,神色里的嚴(yán)肅在看到我之后又加重了幾分。 我三步并兩地來到他的身邊,已經(jīng)無暇去考慮今天的突發(fā)情況怎么這么頻繁。 我:“陳爺爺,您怎么來了?” 陳爺爺:“丫頭,你……” 他嘆了一口氣,巡視了一遍四周。 陳爺爺:“我有些話,想要現(xiàn)在跟你說?!?我:“可是……” 在我猶豫的間隙里,安娜姐隔空朝我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我這才稍微放下心來,跟著他來到了附近一個簡樸的茶廳。 裊裊的茶香浮動在空氣里,仿佛外面飄忽的大雪與這里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 我:“陳爺爺,是有什么急事嗎?還有您是怎么知道我在這兒的?您……” 他抬手作了個暫停的姿勢,緊抿的嘴唇這才緩緩開啟。 陳爺爺:“你和你爸爸真的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到做節(jié)目的時候,就什么都顧不上了。” 我對他這番沒有源頭的開場白有點(diǎn)摸不著頭腦,只覺得窗外的雪又下得更大了些。 紛繁的風(fēng)雪隔著薄薄一層玻璃肆虐,卻仿佛直面席卷過我的心頭。 心中那些逃避了許久的片段,有一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是紛爭、是掠奪、是人性丑惡一面的集合。 和眼前的看到的這個純白世界,正好相反。 陳爺爺也隨著我的視線看了看窗外,抿了一口茶后才繼續(xù)說道。 陳爺爺:“你這段時間都在忙節(jié)目的事?” 我:“嗯,是的,最近才剛剛接到了一檔重磅的節(jié)目。因?yàn)槭前职至粝聛淼墓?,所以我想要好好地把它傳承下去。?我如實(shí)地說出內(nèi)心的想法,但陳爺爺卻搖頭嘆了口氣。 陳爺爺:“重視工作固然是好事……但你是不是好一陣子沒去關(guān)心外面的事了?” 我:“外面的事……?” 陳爺爺:“你爸爸曾經(jīng)跟我說,只憋在屋子里的話,是做不出好節(jié)目的?!?我似懂非懂地聽著陳爺爺?shù)脑挕?他這種時候特意過來,真的只是跟我說做節(jié)目的事嗎? 還是,這話里頭并不止表面的意思? 窗外不斷加大的飛雪就像是信號不好的電視機(jī),白花花的一片看不真切。 就像是我腦海中那些蒙著白霧又支離破碎的片段。 如果我們現(xiàn)在的這個世界只是“屋內(nèi)”…… 那么我依稀記住的那些駭人聽聞的片段,就是“外面的世界”發(fā)生的事了? 那些事,我只是曾經(jīng)旁觀,還是參與其中了呢? 再往深處想的時候,心臟頓時就被一雙無形的手攥緊,連呼吸都急促了半分。 我用顫抖的雙手勉強(qiáng)端起面前的茶盞,看著清澈的茶水中,有幾片逃脫了濾網(wǎng)的茶葉在浮浮沉沉。 就像這兩日里,我的心情一般。 我低頭抿了一口,口腔里瞬間被苦澀的滋味充滿,卻讓我明晰了一個從一開始就知道卻又一直在逃避的道理—— 所有事情在解決之前,都必須先去直視。 我:“陳爺爺,謝謝您。” 現(xiàn)在的我要做的,說不定正是從“屋內(nèi)”走出去。 19-李澤言-6 節(jié)目的錄制最后還算順利,但出來之后也已經(jīng)從白天變成了黑夜。 道路兩旁亮起了街燈,打在紛紛擾抗的落雪上,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去就像是一幅畫。 那時和李澤言一起俯瞰的這個燈火通明的城市,現(xiàn)在完完全全籠罩在層層薄雪之中。 仿佛是被冰封了一般,寂靜無比。 平靜的,美好的,大概就是我最想要的世界的模樣。 遮掩著回憶的霧散得更開了些,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在那片混亂中作出抉擇的不是別人—— 正是我自己。 我一直想要好好謝謝的,那個守住了和平的人—— 原來就是我自己。 我還想起來了自己被李澤言抱在懷里,溫暖而舒適。 卻想不起來他的表情為什么會如此悲傷,他的眼角上為什么有淚痕滑落。 記憶的最后定格在他悲痛欲絕的臉上。 從他最近的反應(yīng)看來,該是完全不知道還發(fā)生過那樣的事。 這個世界里的李澤言還好好的。 不會難過落淚,依舊是那個叱咤商場的李澤言…… 這個世界里的其他人也都好好的。 不需要斗爭和廝殺,也能如常生活。 就算是假的,也很好啊…… 我:“嗯?” 因?yàn)槟X海中突然跳出來的想法,我愣了一下。 也幸虧是這一下子的停頓,我才沒有因?yàn)檫呑哌呄攵Q(mào)然闖入到車流之中。 我訕訕地從馬路邊上收回了腳,卻發(fā)現(xiàn)周圍的車流依然停在前一秒的狀態(tài)。 世界一片寂靜,只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馬路對面?zhèn)鱽怼?落雪與無數(shù)的車燈交匯著停止在半空中,落在那個朝我快步走來的男人的身上。 我一抬頭,就被幾乎是跑過來的李澤言一把擁住。 他的手臂緊緊地收攏,力度大得像是要把我嵌入身體之中。 鋪天蓋地全是他的氣息,他堅(jiān)實(shí)有力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擊在我的心尖。 我:“李……李澤言……” 在我耳邊響起的聲音里有些緊張的顫抖。 李澤言:“你還要我在馬路邊上救你多少次!” 我:“我……” 眼前這張緊張得五官都快要擰在一起的臉,和記憶中那張淚痕滑落的臉重疊在一起。 原來由始至終,都只有我一個會讓總是理智而冷靜的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的鼻子突然一酸,只好緊閉上眼晴,不讓自己哭出來。 淚水卻被閉緊的動作擁擠著,朝外溢出。 李澤言拉開我,看著我通紅的臉頰,皺著眉拿下自己的圍巾把我緊緊裹住。 又再次把我擁進(jìn)懷里。 我:“李澤言……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聽到我的話之后,他沒有馬上回復(fù)。 讓人安心的雙臂短暫地松了一秒,轉(zhuǎn)而更緊地抱住了我。他的溫度不斷染上我的后背,傳到我的每一個神經(jīng)末梢。 過了好一會之后,一句慢慢悠悠的“笨蛋”才從頭頂飄來。 等我的情緒稍微平復(fù)下來之后,他才松開了我,替我撥開那些落在我頭頂?shù)难┗ā?他將我的手包進(jìn)了自己的掌心握著,帶著我走向路邊。 霎時之間,車笛聲再次響起。 雪花撲簌簌地落下,時間恢復(fù)了。 他在我的頭頂撐著黑色的雨傘,把我和那些簌簌落下的雪花隔絕開來。 我們走得很慢,不知道是因?yàn)檠┯窒碌酶罅?,還是因?yàn)閯e的什么。 走過了一段路之后,周圍的人身蓋過了車流聲,一派熱鬧歡騰的景象。 我這才注意到,街邊的樹上已經(jīng)掛好了彩燈,像是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慶典。 果然,再大的雪也沒將人們過節(jié)的氣氛熄滅。 就像是再可怕的災(zāi)難,也無法奪走人們心中的希望。 我:“李澤言,我今天見到了陳爺爺?!?聽到我的話,他有些錯愕地看著我,不過很快又通通收起,恢復(fù)成平時的表情。 李澤言:“又麻煩人家給節(jié)目幫忙了?” 我:“不是……是他來找我的?!?開了個頭之后,我一時又不知該跟他從何說起了。 我不想讓他再回想起之前那個世界的事,不想讓他再露出那樣的表情。 只是,我明明什么都還沒說,他的眼眶已微微泛紅。 他認(rèn)真地看著我,那些閃爍的光落入他的眼中,恍若晨星。 然后,那抹微光忽然溢出了他的眼眶,順著眼角跌落。 我的心被這一幕提了起來,好像那抹光就是我在記憶中感覺到的,落在我臉上的那滴淚…… 難道,他也想起來那些事了嗎? 那么,真真切切地發(fā)生過那些事的世界,才是我們原來所處的地方嗎? 我顫巍地抬起手,想要撫上他的眼角,為他擦掉之前沒來得及擦干的淚。 可是,當(dāng)我的指腹擦過他的眼角時,才發(fā)現(xiàn)那里一片千燥,并沒有被淚水打濕的痕跡。 李澤言:“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 他握住我的手腕沒有放下,無論是話語還是臉上都寫滿了關(guān)心。 同樣的溫柔,同樣的他,不同的只有遲遲沒有做出抉擇的我。 一瞬間,讓我們倆都絕望而痛苦的一幕,無比清晰地在我的腦海深處回放—— 是他通紅的眼眶,是他溢出的淚珠,是他悲痛的神情…… 還有那把閃著光寒的匕首。 原來,后面那些我始終想不起來的片段,是這樣的。 原來,我早已因?yàn)樽约旱囊灰夤滦?,深刻地刺痛了他一次?嘴角忽然一陣苦澀,原來是冰冷的淚無聲地滑落。 李澤言將我的淚細(xì)細(xì)擦拭,再次將我深擁進(jìn)懷里。 我:“如果這里真的是夢,怎么辦?” 李澤言:“那我會把它變成現(xiàn)實(shí)?!?城市里的雪越來越大,伴著呼嘯的北風(fēng)落在我們的傘上,發(fā)出一聲聲沉悶的響聲。 像是什么警告。 漸漸地,我只感到自己的雙眼變得模糊了,身邊的景物也變得模糊了。 連李澤言的懷抱都漸漸變得虛無…… 一股寒風(fēng)猛地灌入我的身體。我渾身一僵,只感覺李澤言仿佛已經(jīng)融進(jìn)了那場大雪里。 我抬手擦了擦眼角,那里還殘留著他指腹留下的溫度。 陪伴我去面對,接下來即將要直面的一切。 【分線】許墨線 19-許墨-0 起床拉開窗簾時,一縷久違的陽光照進(jìn)了我的房間。 就像是事先偷聽了我和孩子們的約定,天空特意給我們預(yù)留了適合嬉戲的好天氣。 我打開窗戶深深呼吸了一口明媚的空氣,感覺身體里的每一個細(xì)胞都蘇醒了過來。 但是那些含糊的記憶卻依舊沉寂,絲毫沒有復(fù)蘇的跡象。 我只依稀記得自己做了一個決定,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它的前因后果。 和煦的日光沒有直接給我答案,只是提示著我窗外的世界靜好如初—— 樓下早餐店用香氣作為最好的廣告,吸引食客們早早地排起了長隊(duì)。 隊(duì)伍中的大家閑聊著打發(fā)時間,和樂融融。 前后站著的兩人上一刻還是陌生人,這時已經(jīng)熟絡(luò)得仿佛相識已久。 眼下的世界雖然正處寒冬、積雪未消,卻溫暖和睦,和夢中的世界截然不同。 這段時間里,我總是隔三差五地做著同一個噩夢—— 夢里的人貪婪、自私、爾虞我詐、自相殘殺…… 仿佛人性中所有美好的部分都被消除了,退化成最原始的“動物”。 我大聲呼喊,企圖阻止他們,卻像是被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 沒有人能聽到我微弱的聲音…… 但我總能聽到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我耳際縈繞—— ???:“人類的進(jìn)化……都是必然的……” 這個聲音很輕且低沉,卻比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還要刺耳。 如果說進(jìn)化是必然的,那眼前的這一幕幕殺掠也是進(jìn)化的必經(jīng)之路嗎? 我悲慟地?fù)u頭否認(rèn),想要告訴那個人肯定還有別的方法。 可是每每我回頭的時候,都只能看到被風(fēng)揚(yáng)起的一角黑色衣擺。 不止一次,那個噩夢都斷在了這個地方。 而我驚醒呆坐在床上,渾身透濕,像擱淺的魚一般虛脫得大口喘氣。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所有的惡意都只存在于夢境之中。 而我此時此刻所處的這個世界,和平且安定。 我:“說不定是最近壓力太大了,才反反復(fù)復(fù)做同一個噩夢……等下去問問許墨,看看有什么舒緩壓力的辦法吧?!?我拍了拍臉頻給自己打氣,開始做出門的準(zhǔn)備。 離開房間后,才發(fā)現(xiàn)屋外的溫度比想象中還要低,我有些后悔剛才沒有選擇更厚一點(diǎn)的外套。 在寒風(fēng)之中,空氣中彌漫的香甜氣息化作暖意,從不遠(yuǎn)處傳來。 是新鮮出爐的泡芙! 我:“給孩子們也帶一點(diǎn)好了,他們肯定會喜歡的!” 而且,許墨好像也很喜歡。 每一次帶著這個去找他時,他都會瞇起彎彎的笑眼,開心地從我手里接過。 那樣的他看上去雖然少了幾分成熟睿智,但又多了幾分難得一見的爛漫純粹。 帶著兩大紙袋的泡芙走進(jìn)戀語大學(xué)時,清脆的下課鈴剛好響起。 如貫的人潮從教學(xué)樓里涌出,又帶著朝氣和活力匯入各個分岔路口。 還沒等我鎖定目標(biāo),頭頂就突然遭到了文件夾的輕敲。 緊隨其后的,是我最熟悉的溫柔語調(diào)。 許墨:“***同學(xué),站在風(fēng)口上不怕著涼嗎?” 我:“許墨!” 我一轉(zhuǎn)身就迎上了他溫和的目光,里面帶了點(diǎn)責(zé)備,又帶了點(diǎn)無可奈何。 許墨:“外面風(fēng)大。下次要是來早了,可以直接去我的辦公室等。” 我:“我也才剛到……” 許墨:“是嗎?我可是看著你連鼻尖都凍紅了。剛剛從遠(yuǎn)處看到你,就像是路上立了個小雪人?!?我:“這么遠(yuǎn)就看到我了,還特意繞到身后去……” 許墨:“又要說我壞心眼了?” 我:“……你!” 許墨:“那可都要怪你,臉上完全是一副有機(jī)可乘的表情?!?被他這么一說,我都想要伸手摸摸自己滾燙的臉了,可無奈手上還拿著兩個大紙袋。 他自然地幫我接了過去,帶著暖意的指尖觸到我被冷風(fēng)吹得冰涼的手背。 許墨:“手也是冰的。現(xiàn)在的你看起來,只有臉上是燙的?!?被說中的我緊張得別開了臉,只感覺臉上的熱度又上升了幾分。 我:“……我……” 許墨:“好了,不逗你了。先上去喝杯茶暖暖身子怎么樣?” 我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著他的腳步去到了他的辦公室。 里面的一切都還是我所熟悉的樣子,簡約而整潔。 窗臺上那盆梔子花還沒到花期,和我房間里的一樣,用蓬勃的綠意點(diǎn)綴著這個空間。 許墨:“你這些都是買給孩子們的?” 等待熱水燒開的間隙里,許墨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兩大袋泡芙問我。 我:“嗯!你的份也在里面!” 許墨:“真巧,我也準(zhǔn)備了你的份。” 他起身走向辦公桌上,從整整齊齊擺放著的文件背后拿過一個小紙盒。 紙盒上面,赫然印著和紙袋上一樣的logo。 我:“你居然也買了!” 許墨:“嗯,因?yàn)槟阋獊?。?我看著他小心地打開紙盒,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泡芙和我買的有哪里不太一樣。 我:“你居然買到了貓咪形狀的限定版,不是一天只有50個嘛!” 許墨:“那你一會兒好好嘗嘗看,和平時的有什么不一樣?!?他把紙盒放到了桌子中間,往我的方向推近了些。 緊接著,許墨又利落地張羅起茶具。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拈著清亮的白瓷茶壸,仿佛也沾染上了溫潤的光。 皚皚的白汽把他的笑容點(diǎn)點(diǎn)融化成蜜一樣的氣息,擴(kuò)散在房間的空氣中。 沒過一會兒,茶的香氣也混入了彌漫著香甜氣息的暖風(fēng)之中,中和出清新的氣味。 許墨:“喝的時候小心,別又燙著了?!?我:“我哪有這么不小心……好燙!” 剛被提醒過還是出了糗,我羞愧得埋下了頭,掠過耳尖的輕笑加重了覆在上面的熱度。 許墨:“來,先擦擦?!?我:“你還笑……” 許墨:“你要是介意的話,我就不笑了?!?一陣清風(fēng)穿過窗的縫隙,掠過面簾的一角,拂過他額前的碎發(fā)。 他細(xì)長的眼角勾勒出讓人無法拒絕的笑意。 和平日無異。 19-許墨-1 剛剛邁進(jìn)孤兒院的大門,孩子們就一如往常地?fù)砹诉^來。 女孩:“許墨哥哥,今天是和我們堆雪人嗎?” 男孩:“胡說,之前哥哥姐姐答應(yīng)過,要和我們一起打雪仗的!” 看得孩子們爭得一副不相上下的樣子,我一時不知先從哪邊開始打斷。 我:“那個……這個……” 許墨:“你們都一起說的話,我們就聽不清你們想要做什么了?!?許墨臉上依然帶著平易近人的和善微笑,但只用一句話就讓剛剛還鬧騰不已的孩子安靜了下來。 我:“……真不愧是許墨。” 也許是聽到了我的小聲嘀咕,他瞇著笑眼回過頭來。 日光均勻地灑落在他的眉眼之間,把那笑容又柔和了幾分。 我一時不知道該閃躲開視線,還是遵從本心地直視。 這個只對我一個人露出的微笑在不過幾秒之后就又落回了孩子們身上。 他毫不介意拖到雪地上的長風(fēng)衣,在孩子們之間蹲下了身子,就地討論起關(guān)于下午的活動安排 許墨:“我們先堆雪人,再打雪仗,這樣好不好?” 想要和他一起堆雪人的女孩子們ー個個點(diǎn)頭如搗蒜,但是男孩子又不樂意了。 男孩:“為什么要先堆雪人……” 女孩:“許墨哥哥都這么說了,哪有這么多為什么的!” 有看孩子們又準(zhǔn)備要開始第二輪大戰(zhàn),我見縫插針,提出了自認(rèn)為還挺合理的建議—— 我:“要不這樣?為了公平起見,你們兩邊各派出一個代表來劃拳決定?” 女孩:“我不劃拳!我劃拳每次都輸……” 男孩:“那你就等我們先打完雪仗再堆雪人!” 女孩:“……我不要?!?眼看著小女孩的眼眶都要憋紅了,亮閃閃的淚水已經(jīng)打起了轉(zhuǎn),我只好又換了一個方法。 要是平時寫方案的時候腦子也能轉(zhuǎn)這么快,大概就不會因?yàn)閴毫Υ蠖鲐瑝袅恕?這么一想,還忘了問許墨關(guān)于舒緩壓力的事…… 腦海中一下掠過幾個沒來得及解決的問題,但眼下最迫切的果然還是先解決孩子們的矛盾! 我:“要不這樣?想要堆雪人的就跟著許墨哥哥,想要打雪仗的就跟著我。這樣一來,大家就都能玩到自己想玩的項(xiàng)目了哦!” 幾秒的沉寂之后,孩子們小聲地議論了起來,終于還是接受了這個建議。 在孩子們都熱火朝天地討論分組時,我朝著許墨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卻正好對上了他的雙眼。 溫和的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我的身上,比日光還要和煦看得我的心上也一陣暖暖的。 我:“……怎么一直看我?!?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朝我靠近了些。 我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又被輕輕地摁住了肩膀。他伸手撥了撥我的劉海。 許墨:“別躲,這里沾上雪花了。” 看著他指尖上即將消融的白色小碎片,我不由抬頭望了眼還掛著和暖冬日的上空。 我:“咦?今天不是沒有下雪嗎……” 許墨:“嗯,大概是從樹枝上吹落下來的?!?我順著他的話看看頭頂?shù)臉渲?,再一扭頭就看見了自動分好了組的孩子們。 孩子們的臉上掛著天真爛漫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純潔”這個詞的化身。 讓人情不自禁地就想好好守護(hù),給他們最好的關(guān)愛。 我:“看孩子們這么期待的樣子,真希望今天能一直都天晴著!” 許墨:“不只是孩子們,我也很期待?!?這一次,他沒有給我留下臉紅的時間。站起來之后就向我伸出了手。 許墨:“先站起來吧,蹲太久了等下就不好活動了。畢竟你今天還要陪孩子們打雪仗?!?他話音剛落,“雪仗組”的孩子們就過來簇?fù)碓诹宋业哪_下。 “雪人組”的孩子們也不甘示弱,拉著許墨的手就把他帶到了操場的另一邊。 我:“……許墨!你和孩子們堆好雪人之后,記得來跟我換人!” 他遠(yuǎn)遠(yuǎn)地朝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就陪著滿臉都寫著心滿意足的孩子們堆起了雪人。 我:“希望我還有這個體力陪他們撐過一場……” 然而殘酷的事實(shí)很快就擺在面前—— 我:“……不行不行!先停一下,停一下!要不換我來幫你們算分好不好……” 男孩:“姐姐好遜哦……” 幸虧這些孩子也沒有太難纏,只是嘴上吐槽了兩句就把我放下場了。 累癱了的我坐在一旁給他們算分,耳邊充斥著孩子們的打鬧聲。 我:“這樣吵吵鬧鬧的感覺,倒也不錯……” 白茫茫的雪地上,孩子們一個個都在你追我趕地鬧騰,好不熱鬧。 偶爾有一個孩子跌倒了,不等我站起身來幫忙,就已經(jīng)有小伙伴把他扶了起來。 即使剛剛還吵得不可開交,但下一秒,孩子們就又和好如初了。 沒有人暗自記仇、沒有人懷有惡意,在孩子們的眼中世界就是這樣純粹和簡單的模樣。 許墨:“還沒等我過來就換人了?” 我:“你什么時候過來的?。磕隳沁呇┤硕押昧??” 許墨:“就在剛剛??茨阋粋€人坐在這里,又笑得一臉幸福的樣子,忍不住好奇就過來了?!?許墨偏過頭看著我。映著日光的眼眸中澄澈閃亮,純粹得只有他所說的“好奇”。 許墨:“是想到什么開心的事了?” 我:“就只是覺得,這樣的世界真好啊?!?許墨隨著我的視線看向操場上的孩子們,似有若無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亮黑的碎發(fā)被風(fēng)吹得颯颯作響,剛好擋住了他的眼眸。 我只聽到他被風(fēng)吹得有點(diǎn)失真的聲音,提出了我意料之外的問題。 許墨:“那除了“這樣的”世界,你還見過怎樣的世界?” 我:“我……沒有?!?一陣莫名的心悸。 我:“我怎么可能還見過別的世界啊,又不是在電影里?!?許墨:“也是。我就是有點(diǎn)好奇,你怎么會發(fā)出那種像是看透塵世的感嘆?!?敏銳的他大概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什么不妥,但又只是回了我一個溫柔的微笑。 就像是平時一樣,只要我不說,他就從來不會追問。 噩夢中的那些畫面,我要跟他說嗎? 可是那些無稽的災(zāi)難,肯定都只是我的想象吧?不然…… 我又怎么可能會在經(jīng)歷過那樣的事后,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坐在他身旁享受眼下這份安寧呢…… 19-許墨-3 要說有什么能在短時間內(nèi)給人們帶來快樂,“甜食”大概可以算一個答案。 看著孩子們揚(yáng)起的嘴角上沾著的泡芙碎屑,我就覺得自己心尖上也像是沽上了糖霜,甜滋滋的。 許墨:“怎么感覺你看著他們吃的時候,比自己吃到嘴里還開心?” 我:“看他們這么開心,自然而然就被感染到了呀!還說我呢,你自己不也笑得很開心?” 和我一起收拾桌面的他眉梢上都帶著止不住的笑意。經(jīng)我這么一說,那笑意又漾得更開了些,就好像—— 好像周圍的空氣都要染上那股喜悅。 許墨:“嗯,我這是被你感染的?!?他仿照著我的話回了我一句,然后就繼續(xù)手頭上的收拾的動作。 我倒是被他說得一下慌了手腳,過了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我連忙岔開了話題。 我:“不過,泡芙本身就很能給人帶來歡樂了! 不管是悲傷還是壓力,只要有甜甜的東西,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許墨:“最近看你好幾次都拎著泡芙盒子回家,也是因?yàn)檫@個?是遇到什么事了嗎?” 我沒想到連這種小事都被他發(fā)現(xiàn)了,好不容易用來打岔的話題再次迎來了沉寂。 要說到最近遇到的壓力,無非就是常規(guī)的工作和那個噩夢。 從占比上來說,那個沒有來源的噩夢絕對占了更大的比例。 只是,那些夢中的事本來就荒誕離奇,要我說的話也不知從何說起。 而那落在心頭上隱隱的鈍痛……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思前想后,我覺得這件事還是由我自己擔(dān)著,說不定還更好一些。 雖然不覺得能騙過許墨,我還是努力地扯起了笑容。 我:“我……都攝入了這么多糖分了,早就沒事啦!不過你要是有什么不用長肉就能減壓的方法,也歡迎跟我說說!” 許墨:“不長肉的方法嗎?我確實(shí)知道一個。” 他一手撐在我腰側(cè)的桌面,一邊欺身向我逼近。 我被擋在他和桌面之間進(jìn)退兩難,只好別過了頭。 他趁勢撩起了我垂落在耳際的發(fā)絲,我只感覺他的氣息落在我的耳廓上。 有點(diǎn)發(fā)燙,又有點(diǎn)發(fā)癢。 我:“……許墨?!” 許墨:“不是想知道不長肉的減壓方法嗎?因?yàn)楹ε履阌忠浟?,所以這次就好好地跟你說?!?沒有給我反抗的機(jī)會,他直接湊到了我的耳邊,一字頓地說明了他的方法—— 許墨:“之前就跟你說過了,遇到了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說。不管是節(jié)目上的,還是生活上的,隨時都可以。” 說完,許墨就把我從他的桎梏里放了出來。 還帶著香甜氣息的空氣稍稍驅(qū)散開我臉上的熱度,但他所說的話,卻像是烙印一般刻印在腦海中。 我:“可是……” 許墨:“還是你覺得比起我來,一個泡芙反而要更有效一些?”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還有,怎么會有人拿自已跟泡芙比的?!?許墨:“比起這個,我更好奇怎么會有人喜歡有事就一個人憋著,什么都不說?!?我:“我只是害怕……” 許墨:“雖然知道你是害怕麻煩到別人了,但這可不什么好習(xí)慣。而且,我也不希望在你的心中,只是一個“別人”?!?他的話語如同冬日般溫暖,絲絲縷縷地融化掉我心上那份不知名的焦灼。 等收拾完桌面,我這才發(fā)現(xiàn)教室的角落里還安安靜靜地坐著一個小女孩。 我:“那個孩子剛剛一直都在?!” 許墨:“嗯,她一般不怎么跟別的孩子玩。” 我:“我不是說這個!你明明知道有孩子在,還……還……” 一想到他剛剛把我抵在矮桌邊上的畫面,臉上好不容易才散開的熱度一下又聚了起來。 許墨:“還怎么?我剛剛做的只是讓人長長記性的事,難道不適合在孩子面前做嗎?” 我:“你又……!” 辯不過他的我干脆走到了小女孩面前,女孩正拿著手上的泡芙翻來覆去地看。 即便我又靠得再近了些,她的注意力也并沒從泡芙上離開。 我:“她是不是不知道該怎么吃?” 許墨:“有這個可能,這個孩子對外界的反應(yīng)比較慢。只有看到她感興趣的事情,才會觸發(fā)她的模仿行為?!?我:“這樣啊……” 我從桌面上的紙盒里拿出一個剩下的泡芙,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演示了“吃”這個動作。 我:“啊——” 女孩:“……啊。” 小女孩學(xué)著我的樣子張開了口,吃得沾了一手一身。但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由此染上了一絲喜悅。 我:“哈哈,慢點(diǎn)吃也沒關(guān)系?!?許墨:“你手上的倒是再慢一點(diǎn)就要掉下去了?!?說話間,許墨已經(jīng)在我的身旁蹲下了,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就握起了我的手腕。 高大的他艱難地弓著身子,專心地擦著我手上的奶油。 看著他那別扭的動作,我一時有點(diǎn)想笑,又感受到一股暖流緩緩淌過心窩。 快要吃完時,小女孩抬頭看了看我們,直愣愣地向許墨舉起了手上的最后一口美味。 他溫柔地側(cè)過頭對著孩子笑了笑,毫不猶豫地接過了那塊已經(jīng)看不出形狀的泡芙。 許墨:“謝謝你?!?也許是擔(dān)心許墨會浪費(fèi)了自己的心意,小女孩一直看著他吃完之后,才啪嗒啪嗒地跑開了。 他回過頭來看向我,以及我手上的那最后一口泡芙。 許墨:“你的最后一口也等著我來代勞嗎?” 我:“才,才不用!你要吃的話,那邊還有新的!” 我一手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盒子,一手把手中的點(diǎn)心塞入口中囫圇吞下。 他又用那副戲弄人的表情看著我,眼中滿溢出比奶油更甜的笑意。 19-許墨-4 其他孩子在吃過下午茶之后就回到了操場上進(jìn)行活動,只有那個小女孩一直坐在教室的角落。 巨大的素描本和散落一個桌面的彩色水彩筆就像是她的整個世界。 她趴在桌面上奮力地涂抹著什么,像是要把自己看到的都畫出來。 那個小小的身影,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著。 我:“可以的話,真希望她也能融入到其他的孩子們中去?!?聽著窗外傳來的歡悅笑聲,我真想就這樣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到大家一起嬉戲打鬧的世界里去。 當(dāng)然,我也知道這種事情是不能勉強(qiáng)的。 束手無措的我有些失落,看著這個小小的背影卻什么都無法做到。 這種明明想去拯救卻無從下手的無力感,總感覺之前也曾經(jīng)有過。 噩夢中的片段不斷紛繁閃回,忽而冒出的不安感化作手上的薄汗?jié)B出。 許墨毫不介意地牽起我的手,領(lǐng)著我向角落里的女孩靠近。 許墨:“只要投入足夠的時間和愛,她也能像別的孩子一樣。要來試著幫她一把嗎?” 我:“誒?我們不會打擾到她嗎!” 許墨:“只要得到她世界的通行證,就不算是打擾。現(xiàn)在,我們只要安靜地等待她的邀請就好。” 我們站在不會打擾到她的距離,靜靜地看著她用稚嫩的筆觸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描繪出心中的世界。 雪白的畫紙上布滿了形狀不規(guī)則的泡芙,有的略方、有的略扁,但是每一個臉上都帶著夸張的笑容。 原來,在她的眼中,世界是這個樣子的。 原來,幸福還能用如此簡單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 用力地畫下最后一個泡芙臉上的笑容后,小女孩終于轉(zhuǎn)過身來。 她直直地看著我,許久才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拿著水彩筆向我們走來。 她終于向我們發(fā)出邀請了! 我驚喜地收下了她塞給我的畫筆,像是得到了什么嘉獎般在許墨面前晃了晃。 他用認(rèn)可的目光笑了笑,輕輕推著我坐到了小女孩隔壁的位置上。 我:“你不一起來嗎?” 我拍了拍身旁的小板凳,他卻微笑著搖了搖頭。 許墨:“我坐那個的話,腳就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我:“也是……” 可能是察覺到了我臉上的失落,許墨拍了拍我的雙肩俯下身來在我耳邊落下一句—— 許墨:“我的那份也麻煩你好好努力了。你們好好畫,我在后面看著就好。” 我:“那你要好好地看到最后哦!” 許墨:“嗯,我也想看看你眼中的這個世界,究竟是什么樣的?!?小女孩拍了拍我的手肘,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我接下了她遞給我的彩筆,又繼續(xù)等待她給我分發(fā)畫紙。 她原本應(yīng)該是想要分給我一整張畫紙的,但最后只歪歪扭扭地撕下來半張。 拿著那半張畫紙的她一臉為難,我便向她伸出了手。 我:“給我吧,那張就可以了?!?小女孩來回地看了看我和畫紙,最后才像作出了什么決定一般,把畫紙啪的一聲放到了我的面前。 我:“謝謝你,那我們現(xiàn)在開始畫吧?!?小女孩沒有理會我的話,自顧自地開始畫了起來,用色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又意外的有趣。 我也拿起了水彩筆開始構(gòu)思,認(rèn)真地想象我心中的理想世界該是怎樣的。 那應(yīng)該是一個沒有紛爭、沒有災(zāi)難,簡單得如同孩子們純浄心靈的夢幻鄉(xiāng)。 僅僅只是構(gòu)想,我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浮起了笑意。 第一筆落下之后,思路就源源不斷地涌出。 我一時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外界,只想要再快一點(diǎn)完成這幅畫作。 等到完成之后,我要給小女孩看、給許墨看,讓他們看看這個理想世界是不是也符合他們的想象。 只是,還沒等我完全畫好,手中的水彩筆就逐漸失去了顏色。 我換了一支,再換了一支,都只能在畫紙上落下斷斷續(xù)續(xù)的線條。 我還在焦慮地?fù)Q著畫筆的時候,小女孩已經(jīng)完成了她的大作。 她興高采烈地舉起新的畫作湊到我面前,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把畫紙拿反了。 我努力辨認(rèn)著畫面上那個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高大男人。 他臉上被倒置過來的笑容看上去并不開心,反而有一絲說不清的悵然。 明明極有可能只是小女孩虛構(gòu)出來的人物,但我又隱隱覺得那人有點(diǎn)眼熟。 我:“你畫的這個哥哥是誰呀?” 聽到我的問題之后,小女孩啪的一聲把畫紙摁到了桌面上。 我以為是自己冒味的發(fā)問惹怒了她,她卻拉起了我的手走向門邊,像是要去找誰。 女孩:“許,哥哥?!?是在說許墨嗎? 看著誰也不在的走廊,我這才發(fā)覺許墨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 是有什么急事走開了嗎? 那又是為什么,我總感覺這陣只殘留著他氣息的空氣,如此的似曾相識。 記憶就像是錯頻了的電臺,滋啦滋啦地發(fā)出擾人的雜音,卻無法播放出清晰的畫面。 我想要給他打個電話、或者只是發(fā)個信息,確認(rèn)他突然之間去了哪里。 摸出手機(jī)的時候,口袋里卻有什么被帶了出來,咕嚕嚕地滾到了桌底下。 我艱難地彎下腰去拾鋼筆,一下子就摸到了上面明顯的劃痕。 我:“Iridescent?” 躺在掌心里的這只鋼筆既眼熟又陌生。 明明筆身上刻著如此美好的詞匯,卻只喚醒了我腦海中那些殘酷的回憶。 畫面中的許墨的確像是小女孩畫的那樣,穿著黑色的風(fēng)衣、面容狠厲,眼神中不帶半點(diǎn)柔情。 那樣的許墨是陌生的,卻又恰恰和困擾我多時的那個噩夢如此契合。 我認(rèn)知的世界在這一刻被割裂成兩個截然不同的部分,一半天堂,一半地獄。 溫和體貼的許墨,和眼前的這個美好世界,都讓我無比留戀。 但是,那個充滿了災(zāi)難和紛爭的世界,那個狠戾而陌生的許墨,我也無法一口斷言只是我的想象。 掌心的溫度驟然下降,不止因?yàn)槟卿摴P不帶溫度的筆身。 更多的,是自內(nèi)心深處泛起的寒意。 眼前的世界絢爛多彩且溫馨,而我心中的某一片地方卻只剩下了讓人窒息的黑白,并且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向外蔓延。 以我無法控制的速度侵蝕掉所有我所眷戀的美好。 19-許墨-6 自從那天之后,我就再也無法聯(lián)系上許墨了。 在工作以外的時間,我抱著僥幸的心態(tài)給他撥了不知多少通電話。 但生硬的電子音卻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切斷了我僅存的希望。 “你所撥打的號碼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你所撥打的號碼已關(guān)機(jī)……” “你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嘟嘟的刺耳聲音刺痛著我的耳膜,和窗外熱鬧的樂聲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原來已經(jīng)到慶典的日子了……” 雖然明知這樣的自己走到街上也只是徒增心中的悲涼但屋子里這沉悶的空氣我也實(shí)在是無法忍受了。 我:“出門走走吧……” 街道兩側(cè)都被好好地裝飾過了,此時人潮涌動。 曾經(jīng)的我們,不知多少次一起走在這條路上。 我們會一起看城市上空稀疏而黯淡的星空。 我們會一起吐槽工作里發(fā)生的奇人異事。 偶遇草叢里的小貓時,我們還會一起蹲下身子,便勁渾身解數(shù)去吸引它的目光…… 曾經(jīng),這里是我記憶中充滿歡聲笑語的地方。 而如今,周遭的鼎沸人聲和我之間卻像是憑空生出了一道無形的屏障,把我完完全全地隔絕在外。 距離慶典開始的時間越近,路上的行人就越多,把道路擁擠得水泄不通。 我被人潮不住地往前推,一不小心就觸上了前人的后背。 那人頂著一張不耐煩的臉回過頭來,兇神惡煞的表情把我到嘴邊的道歉給嚇了回去。 男人:“這么大的人了.走路不帶眼睛??!” 我:“對,對不……” ???:“她不是在跟你道歉了嗎?!?清冷的聲音自我的頭頂落下。 我吃驚地回頭,終于看到了那張多少次出現(xiàn)在夢中的臉—— 我:“許墨???” 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不帶一點(diǎn)溫度,比冬夜的溫度還要徹骨。 那個找茬的人還在我們身后罵罵咧咧,許墨卻像是在趕時間一樣,扯過我的手腕就往人潮的反方向走。 我:“……許墨,我們要去哪?” 呼嘯的風(fēng)吹散手腕上唯一的溫度。我不確定他是不是沒有聽到我的話,只知道他甚至沒有回頭。 手上毫不溫柔的力度和陌生而冰冷的口吻一樣,直直地刺痛著我。 果然……夢中的那個不再對我笑臉相迎的,才是真正的他嗎? 噩夢中發(fā)生的那些事,是不是也都是我真實(shí)經(jīng)歷過的? 還沒等我理清心中揪成團(tuán)絮的煩雜想法,他已經(jīng)帶著我走出了人群。 才剛到人流沒那么密集的地方,他就自然地松開了手稍稍側(cè)過頭瞥了我一眼。 許墨:“就一個人也來湊這種熱鬧?走嗎?還是你更想留下來看慶典的開幕煙花?” 雖然是問句,但我一點(diǎn)都沒從中聽出任何邀請的意味,反而多了幾分脅迫。 記憶里,我們每次都和約定好的煙花擦肩而過。那份短促的絢爛和美好似乎從來都和我們無緣。 這一次,也不例外。 我用力地?fù)u頭,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我也不知道要跟著他走到哪里。只是覺得比起煙花,眼前的他看上去似乎更……轉(zhuǎn)眼即逝。 雪地上,錯亂的腳印交疊在一起,沒一會兒就模糊了輪廓。 慶典的燈光把那片泥濘的雪地渲染成繽紛的彩色,粉飾成虛妄的美好。 只顧看地上的我一個不留神,撞上了他的后背。 許墨直接停下了腳步,把我拽到了身旁的空位。 許墨:“過來一點(diǎn),就不會又被人撞到了?!?我:“……好?!?他伸手把我攬向他的身側(cè),遲疑了片刻,還是把手從我的肩上收了回去。 人群中突然爆發(fā)起了激烈的呼聲,慶典似乎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倒計時的階段。 我看向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其中盡是和周遭的呼聲與熱鬧格格不入的清冽。 許墨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墨色的眼眸像是轉(zhuǎn)動了一下。 有一瞬間,流轉(zhuǎn)的燈光落入他的眸中、點(diǎn)綴在他的眼角嘴角,勾勒出虛假的柔和。 許墨:“讓你說出“真好”的世界,就只是這樣?” 他的后半句話被倒計時的聲浪蓋了過去,聽不真切。 人群:“3——2——1!” 接連不斷的煙花瞬間把夜空點(diǎn)綴得比白天更加耀眼奪目。 明明不管怎樣都不會離那璀璨的煙花更近一些,后面的人群還是開始爭先恐后地推擠上前。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許墨就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扯向了他身前的小小空地。 幾片閃著銀色光芒的碎屑相繼落下,消融在他柔軟的發(fā)間。 開始我還以為是煙花濺下的火星,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漫天的飛雪又開始窸窸窣窣地飄揚(yáng)起來。 其中一片融化在我的鼻尖,化作一個小小的噴嚏,打破了我們之間尷尬的沉寂。 許墨一手把我護(hù)著,一手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我:“謝謝……” 我一路跟在他身后,眼看飛雪洋洋灑灑地把我們逐漸分隔,忍不住追上前去。 但是又總感覺現(xiàn)在的自己要做的,并不只是一味地跟在他的身后。 噩夢中的那個自己,面對比眼前的風(fēng)雪更殘酷的災(zāi)難時,也沒有乞求他的幫助,而是勇敢地做出了自己的抉擇 那為什么存在于此時此刻的我,反而只會跟在他的身后了呢? 更何況,眼下的他已經(jīng)只顧著只身前往未知。 這么想著,我慢慢停下了腳步。任由他獨(dú)自無聲向前義無反顧地融入到了那片暗夜的風(fēng)雪之中。 許墨:“這次不跟上來了?” 茫茫的雪擋住了他的身影。我看不真切,只隱約看他似乎是停下了腳步。 我:“因?yàn)椤覀兊姆较颍瑥囊婚_始就是不同的。” 我努力地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宣告了自己的選擇。 許墨:“如果還能再會,希望你還能記得現(xiàn)在說過的話?!?他的聲音從皚皚白雪中傳來,又如他的身影一般逐漸消隱,再也沒有回頭或止步。 凌冽的冬風(fēng)呼嘯襲過,吹得我的眼睛發(fā)疼。 也不知道是風(fēng)雪還是淚水先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抬起了手胡亂地擦了擦。 然后,轉(zhuǎn)身走向和他背道而馳的方向—— 那片隱藏著殘酷真相的虛無雪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