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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橙】芳華如夢

2021-01-12 18:33 作者:洋蔥可麗餅  | 我要投稿

1.

從黑甜的夢境中醒來,蘇沐橙在黑漆漆的空間里睜開了眼睛,一眼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這是她一生當中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里的非常普通的一個,并非因為什么愁事或者是身體出了問題,僅僅是源于她從動物修煉成精后仍然保留的一種本能。

事實上,她根本也找不到什么能讓她發(fā)愁的由頭,家里事事都順心,翻個身就能看到自家上了年紀后終于富態(tài)了些的丈夫在身邊睡著,沒有打鼾,呼吸平穩(wěn),她湊上去親親他的嘴角,還能聞到淡淡的煙草味兒。


蘇沐橙輕手輕腳地翻身起床,走到窗邊,今兒個白天剛下過雨,此時的夜色特別清透,外面靜悄悄的,連帶著月光都變得靜謐了起來。


蘇沐橙心念一動,月光籠罩下的身體突然發(fā)出一陣耀眼的白光,她的身子漸漸俯低,最后化成了一只毛色雪白的兔子。白兔原地一蹬后腿,跳上窗臺,無聲無息地從窗口躍出落進了院子里。


兒子在幾年前的夏天娶了妻子,今年小孫子剛滿三歲,小小的一團就窩在她隔壁房間里的小木床上。


蘇沐橙過去看他的時候,小家伙十分敏銳地睜開了眼睛,好奇地與黑暗中那突兀的兩點瞳光對視起來,但沒過多會兒,就被某種力量牽引著再次陷入了睡眠。


窗帷被夜風掀起,溜進來的風中帶了點涼意,蘇沐橙重又變回人形,上前給孫子拉了拉小被子,手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哄著他,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剛出生時父母經(jīng)常做的那樣。


她原本生在北方某座深山的樹林里頭,家就安在坐北朝南的一個背風的山坳下,除了父母還有一個和她一樣全身毛色潔白的親哥哥,在她還沒怎么學會睜開眼睛的歲月里,經(jīng)常守在她身旁蹭弄個不停。


后來她長大一點了,就經(jīng)常被父母和哥哥夾在中間,一家人在漆黑的夜晚一同出洞去覓食。森林里當然并不會只住了他們一窩兔子,同類有很多,天敵也很多,所以他們大部分時候都行動得非常小心翼翼。


在蘇沐橙的記憶中,哥哥是尤其疼愛自己的,他總是會給把最大最新鮮的胡蘿卜采來給她吃,并時時刻刻戒備著四周,不讓任何可能的危險靠近。正因為如此親密和形影不離,蘇沐橙甚至比父母更早地發(fā)現(xiàn)了蘇沐秋的秘密。


某一天傍晚,從白日昏睡中醒來的她卻沒有一眼看到自己的哥哥,好容易鼓起勇氣沿著腳印走出洞外尋找,卻不期然地撞上了一個瘦高的黑影。


出生以來第一次遇見人的恐懼和驚嚇讓蘇沐橙條件反射般地撒腿就要跑,那人卻動作更快地截了過來,把她整個抱起。在掙扎撲騰中她摸到了那人光溜溜的肩膀和胸膛,卻在這樣的距離下清楚地聽到了一陣熟悉的磨牙聲,還有他身上的氣味兒,是非常清新的草葉香。


“沐橙,別怕,是哥哥?!彼牭侥侨诵χf。


很多年以后,流逝的時光無情地模糊了蘇沐橙的記憶,她漸漸地遺忘了父母的模樣,只殘留了一個大體的印象,都是通體雪白,瞳色赤紅,可若要她仔細地塑出細節(jié)來,她卻是要猶豫的,印象里三口之家的那些過去早已如同落了色的古書插畫,再也找不到一刻鮮麗。


反倒是那日第一次化形成功的蘇沐秋逆著光的笑臉被她深深刻在了腦海里,不爭不鬧地在心頭活著,不必刻意去回想,他一直就在那里。



2.

夜空開始泛白時,蘇沐橙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臥室,葉修還沒見醒,她也開始犯了困,窗外已隱約傳來幾聲蟲鳴鳥啼,她張開三瓣兒嘴打了個長長的呵欠,輕車熟路地把毛絨絨的身體拱進了棉被里。軟軟的身體觸到赤裸的皮膚上讓葉修下意識地收緊手臂,而她這時候也正好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和姿勢。真默契,蘇沐橙想著,迷迷糊糊地逐漸沉入夢境。


夢里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快樂的事情,她看不太清楚,所有的人和景都如同蒙了層霜,但她的潛意識卻無比肯定,應該是同葉修在一起。


然后,她就被一股外力自夢里拉了出來,方才所有晃在眼前的畫面瞬間變成了指縫間滑過的碎片,印入眼簾的只有葉修放大了的能清晰看到一條條皺紋的臉。


他伸出手來捏了捏蘇沐橙的耳朵,笑著說:“起來吧,小懶蟲,要吃午飯了?!?/p>


昨晚從身上滑落到地上的衣裙已經(jīng)被葉修整齊疊好放在了床邊,蘇沐橙迷瞪著眼睛點點頭,光溜溜的身子隨即顯現(xiàn)在正午的陽光下,又讓一件件布料層層裹了個嚴實。


“走吧?!碧K沐橙挽起葉修的手臂,走路的步伐仍然輕盈不見老態(tài),和面上那張肌膚松弛的臉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重嗎?”葉修微微直了直身子,好讓蘇沐橙不要負擔自己太多的重量。


“你是在問我嗎?”蘇沐橙瞇起眼睛,挑釁地看著他,“把你扛起來都沒有問題!”


“假裝變老的感覺還好嗎?”葉修笑道。


“還可以吧。”蘇沐橙掃視了屋子一圈,孩子們還沒有來,桌上碗筷都擺齊了。她剛把葉修按到正中間的主位上坐好,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屋外由遠及近地傳來。


穿青色褂子的小孫子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一撮小辮子在腦瓜后頭一跳一跳的,他沖著葉修和蘇沐橙舉起來互相扣著兩只小手,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神色。


“我抓了,螞蚱!”小孫子的手一松,那只螞蚱瘋狂地瞪著腿跳到了圓形的椅子上,又一使勁兒蹦上了飯桌,滾進了熱湯里,一命嗚呼了。


這一幕剛好被才進門的兒子看到了,他皺著眉上前就是不輕不重地一巴掌呼在了小孫子肉乎乎的屁股上,“說你很多次了,吃飯的時候不許淘氣!”


父親嚴肅的表情對于小孩子來說總是很有震懾性的,小孫子立刻撇下小嘴,掛上一臉委屈,淚眼婆娑的。


兒子還想再說點什么,蘇沐橙指著熱湯已向兒媳婦使了個眼色,讓她端下去,這邊卻是走過來把小孫子抱起,埋怨地看了兒子一眼,“孩子小淘氣點正常,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嘛。”


葉修看著兒子吃癟的表情笑的很歡樂,適時出來打圓場,“行了行了,別墨跡趕緊吃飯吧,你爹娘和你兒子都餓了?!?/p>


“您這話說的……”兒子小聲嘟囔著坐下了,從小被父母聯(lián)合起來欺負到大的經(jīng)歷讓他非常識相地硬把后半句抱怨給吞下去了。


飯前無傷大雅的小插曲很快被揭過,熱飯菜在前,一家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蘇沐橙手不經(jīng)意碰到了方才殘留在桌上的湯漬,油噠噠地一路淌到地上。


“你們先吃著,我去洗個手?!碧K沐橙起身往后院走,思緒卻順著剛才桌上的痕跡一路蜿蜒到了過去。


她想起了父母和哥哥出事前的那一個中午,難得她沒有犯困,跟在蘇沐秋身后鉆進了他的秘密基地,他經(jīng)常會在里面修煉,往往一待就是整一天。


說實話,那時候的蘇沐橙對于修仙成精并沒有什么特別深的執(zhí)念,但是蘇沐秋告訴她,這樣的話我們可以活得更久更安全,于是她便提出也想試一試了。


想和爹娘還有哥哥永遠在一起,這是她當時僅有的小小愿望。


她在蘇沐秋的指導下漸漸掌握了運氣,而且越來越熟練。盛夏時節(jié)林間百花盛開,她好奇地凝住一團花粉在手心,不一會兒就有一只彩色的蝴蝶從遠處翩翩飛來,被她一把撲住。


然后就獻寶似的往外沖,往家的方向沖,蘇沐橙看到爹娘從洞口剛好冒出頭,她懷里的蝴蝶瘋狂地掙扎撲騰,翅膀的邊緣摩擦得她覺得有點癢。


父親抬頭看她,母親也向她揚起了上半身,結(jié)果就在距離洞口很近的一灘小水溝邊上,她突然失去平衡,跌了進去。


意外重獲自由的蝴蝶趕忙飛走,她卻被污水沾了一身黑,無比沮喪地拱進了母親安慰的懷抱,父親卻只是笑,還碰了碰她耷拉下來的耳朵。


現(xiàn)在想起這些舊事,蘇沐橙卻覺得有點自責,那天為什么非要撲那只蝴蝶去跟父母炫耀呢,為什么不讓他們看到她更乖一點的樣子呢,明明再過一個晚上他們就再也見不到自己了,為什么不在他們生命結(jié)束前的那一點點可憐的時間里,讓他們最后的回憶中留下的是一個懂事穩(wěn)重的自己呢?


眼眶從干澀到濕潤再到淚流滿面只用了一瞬間,有些經(jīng)歷,不論過去多久,再想起來還是會難過。


一只手從旁伸了過來,在蘇沐橙的臉上輕輕抹了一把,不用轉(zhuǎn)頭,她也知道是誰。


閉著眼睛把頭往那人懷里藏了去,那人卻沒有驚擾依然沉淀在傷懷和思念中的她,只伸出了一只手撫在她背上輕輕拍著。


幸好,蘇沐橙漸漸平靜下來,昨日的孤寂最終永遠留在了昨日,今日繼續(xù)的還有新的溫情和幸福。



3.

村長家新添了個女兒。


雖說不是弄璋之喜,可這也不妨害熱情好客的他把村里人都喊到家里開席慶祝,據(jù)說還請了說變文的前來助興。


“要去嗎?”作為村里大家都敬重的教書先生,葉修自然是第一個上了貴賓名單的人。


“去啊,為什么不去!”蘇沐橙笑嘻嘻地開始挑衣裳,“好久沒吃席了,正好湊湊熱鬧去。”


開席的時間是晚上,就在村長家的大院里。一共分成了兩大排桌,左邊多是帶家眷的長輩賓客,右邊則是年輕小輩兒們。


蘇沐橙挽著葉修踩點兒進了門,后頭跟著兒子兒媳婦和小孫子。


年輕的村長捧著酒碗來到他們面前,笑容可掬地頷首道,“葉先生總算是來了,剛還以為你不肯給我這個面子呢?!?/p>


“家里孩子出門鬧,就稍微耽誤了一會兒,請村長見諒?!比~修這邊解釋著,蘇沐橙卻已在另一邊雙手接過了村長的酒碗,仰脖一飲而盡,“我家先生最近身體抱恙,不能喝酒,我代他給您賠罪,請村長見諒。”


村長哈哈大笑起來,也不再多耽擱,親手接過了葉家一家人送來的賀禮,請他們?nèi)胱?,這才走去了正中間。


“今日請來的,都是我在村里的親朋摯友們,謝謝大家愿意賞我一個面子?!彼肿煲恍Γ岩恢备谒砗蟮钠拮訑埩诉^來,紅布薄被包裹的粉嫩娃娃被兩人抱在懷里,正呼呼大睡。


“這個孩子,生的倒是俊俏,像娘親?!碧K沐橙湊近葉修耳邊小聲說道。


“嗯,確實不錯,可以提前定了給咱家小小子做媳婦兒?!比~修摸著下巴點點頭。


蘇沐橙笑著偷偷掐了他一把,“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別自作主張,小心將來孩子咒你?!?/p>


“這有啥,不是還有你嗎,你幫我解咒祈福?!比~修的臉上現(xiàn)出幾分得意,手疾眼快地先一步把蘇沐橙又要掐上來的手包在了掌中,討好似的摩挲起來。


傻樣兒吧,蘇沐橙睨了他一眼,把頭又轉(zhuǎn)回了村長夫婦那邊,手倒是還被葉修握著,暖洋洋的,有點舍不得抽離。


夜色漸濃,宴席也隨之進入了高潮,酒香在空氣中氤氳開來,醺醉了這小小鄉(xiāng)野村莊的每一寸土地。


村長不知是有意準備還是一時興起,酒又過了幾巡后,開始招呼大家去院子外頭跳舞慶賀。


一個高高的火堆架起在村頭的空地上,此時已經(jīng)熊熊燃起,艷紅火光跳躍起來,映著村里人的融融笑臉。


幾個年輕人借著酒勁兒一把拋開了平日的矜持拘謹,三兩搭伴兒的圍住篝火開始了無所顧忌的縱情歌舞。有幾個熱情好客的,便過來邀請葉家老小一起上前,兒子耐不住兒媳婦眼中晶亮的期盼,把早已睡熟的小孫子交給了蘇沐橙,便牽過妻子的手加入了狂歡的人群。


蘇沐橙斜斜倚坐在葉修的身旁,頭低垂在他肩上,望著篝火堆中的火星卷起煙塵裊裊升入夜空,思緒仿佛也跟著漸漸飄遠了,變輕了,變散了。


出事那天之后,蘇沐橙就幾乎沒有提過自己的家人,連葉修也就只知道她在成精前有父母和哥哥,后面的記憶都被她親手裁剪了,就像她每日做女工揮舞著小金剪子破開布料時一樣堅決。可她也心里清楚,再怎么逃避,再如何不愿回想,終究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出事的那天,一開始其實是很溫馨也很平常的,最先感知到異動的是蘇沐秋,林子外面似乎出現(xiàn)了一股頗高的靈力,且來勢洶洶,恐怕不善。


隨即只聽得幾聲轟然巨響,再回過神來時林子各處忽然冒起火光來,這火見風長勢,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開始吞噬著周遭的一切。


“不好,有人放火燒山!”蘇沐秋驚道,瞬間化為人形,抱起父母和妹妹就要飛身離開,卻有幾道黑影從天而降擋在了他的身前。


來者身法迅捷,個個體型壯碩,面露兇狠,為首的那個倒是笑嘻嘻地把蘇沐秋從頭打量到了腳,目光中盡是貪婪,“想不到這小小山野,竟然真的有畜生修煉成精,要是把你抓回去,給師傅他老人家增補功力,說不定他一高興還會分我們哥兒幾個一兩成,豈不妙哉!”


身后幾人也跟著大笑起來,可那笑聲還待沒落地,一道勁風已經(jīng)攜裹著殺氣向他們前沖了來。


蘇沐橙被父母護在身后,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混戰(zhàn),蘇沐秋那淺薄的道行到底是讓他雙拳難敵四手,漸漸落了下風,即便他已經(jīng)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取走其中一人的性命,卻在最后關(guān)頭被身后偷襲而來的劍氣貫穿了身體,刺目的白光最后一次綻開,他終是顫抖著緩慢而頹然地落了地,白色毛皮上暈染開來的鮮紅深深灼傷了蘇沐橙的眼底。


緊接著又是兩道血光劃破天際,她的父母哀嚎著瞬間沒了聲息。


“爹娘……哥哥?”蘇沐橙盯著倒在地上的至親,不住地喃喃呼喚著,原本凝滯的眼眸突然有了一剎那的舒張,轉(zhuǎn)眼間便爬滿了恨意。


明晃晃的刀光投下的亮影從蘇沐橙的臉上一晃而過,就要劈落在她身上,蘇沐橙暗一咬牙,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腳底,縱身一躍,向上猛撲,死死地把住那人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撕心裂肺的喊聲在火光沖天的林間回蕩,那人發(fā)了瘋一般地甩著手腕強行掙脫不成,最后直接反手拍出一掌,就要徹底結(jié)果了這只小兔子的命運。


就這樣和父母哥哥一起去了吧,蘇沐橙聽著耳邊呼嘯而來的氣流聲心里卻無比的平靜,這樣我們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


可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卻突然停了下來,她被一股大力拉扯著不得不松開了牙關(guān)重重摔在了地上,卻是沒有死去,在意識開始徹底消失前,她隱約聽到有人說了一句,“你這個笨蛋,這小兔子一看就是修煉過的,早就提醒過你,林子里帶靈體的活物必須全部活捉,你已經(jīng)錯殺了一只了,居然還敢犯渾……”


蘇沐橙覺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個無比漫長悲傷沉重的噩夢,也許醒來時就會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夢,眨干凈眼淚,就能看到慈愛的父母對他笑,哥哥捏著她耳朵說她真是個小懶蟲。


可當她終于睜開眼睛重新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才終于確信這一切都不是夢,又或者是她重新跌進了一個更為深沉的噩夢里。


當她被按著關(guān)在鐵籠子里,頭都幾乎要貼在地上,她只覺得地上真冷,身上好臟,臟得她都看不清自己身上的原色了,她有時偷偷看籠外的人,好多男人,個個穿得像模似樣,跪坐在一塊塊棉團上面閉目念訣,吵得她頭暈眼花。然后就會有一個長髯白發(fā)的老頭子走上前來,隨意一指,一只關(guān)著蛇或狐或是其他什么動物的籠子就會被提溜過去,被架在人群的中央,半晌過后,躺在那兒的就只剩下一塊通體灰白的僵硬的軀殼。


蘇沐橙冷眼看著身邊的籠子一天天減少,她并不畏懼死亡,只是常常會抱有一絲疑問,這些外皮明明很脆弱的人類,為什么會在云上,而她和其他這些生命又是讓誰給一腳踏進了泥里?


在等待死亡的時間里,她多數(shù)都在做夢,屠殺這種事情看的多了,就會失去新鮮感,她不稀罕再看了,還不如放松下來閉目養(yǎng)神。


她夢到自己墮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潭,又黑又冷又深,她的臉是朝上的,潭邊有人,起初面目模糊,就像是塊行走的肉,她想也許可以試試呼救呢,于是張開嘴想喊,冷水卻灌了進去,她看到口里吐出的氣泡升了上去,她卻沒有。


然后那人卻突然湊近了水潭,漾動的水紋逐漸層層展平,她看清了那大概是個年逾五十的男人,兩鬢泛白,臉廓棱角分明,眼睛卻清明透亮的很,他把手伸進水里來了,將她一把撈起,讓她趴伏在他背上……


蘇沐橙睜開眼睛,入目盡是陰影濃重的墨綠,正緩緩向她身后倒退著,她不安分的動了動,感覺到整個身體都被一股力量撐住了,才稍稍清醒過來,“葉修……去哪里?”


背著她的人輕笑一聲,“你都醉成這樣了,當然是回家了?!?/p>


“嗯?!碧K沐橙把手臂抬上來,環(huán)緊了葉修的脖子,“那你抱緊一點哦,到家前都不許把我摔了?!?/p>


“呵呵,你就放心睡吧我的大小姐,到家了我再叫你?!?/p>


我的大小姐,蘇沐橙把這個新稱呼來回咂摸了幾下,嗯比沐橙更好聽,她偷偷地想。



4.

蘇沐橙一直覺得,自己這一生其實是很孤寂的,幼年時那一點點屬于家的溫情和幸福對比后來漫長時光里的只身流浪,實在短得宛若眨眼一瞬。


可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足夠幸運,即便多次離死亡只差毫厘之距,卻總會在最后關(guān)頭發(fā)生點什么意外的變故,讓她撿回一條命。


在她趁亂從鐵籠里逃出來很久以后,她才隱約聽說之前害她家破人亡的那群人是江湖上有名的修仙門派,卻因某日天火墜落的橫禍而慘遭滅門,真是令人嘆惋。


蘇沐橙聽著那說書人眉飛色舞信誓旦旦的描述,只覺得有些好笑,這些坊間閑人怎會知道,所謂名門正派也可以奸同鬼蜮,所謂飛來的橫禍大概只是善惡因果累積的報應罷了。


蘇沐橙有幸掙脫了囹圄,卻也沒有像在鐵籠里想的那樣萬念俱灰地自我了斷,生命是可貴的,她這么認為,若是就這么輕易地把它結(jié)束了,父母和哥哥大概是要怪她的。


還不會化形的時候,她多半躲在深山里,看天氣和食物選地兒搭窩,她說不清楚自己繼續(xù)修煉的動機在哪兒,現(xiàn)在想來也許只是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無能弱小的樣子,反正日子已經(jīng)沒有了主心,更不存在奔頭,于是她就這么懶懶散散地堅持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某一日從午睡中醒來,竟發(fā)現(xiàn)自己莫名其妙地成功完成了蛻變。


她的生命在那一刻其實是開始綻放了,她知道又不十分明白,她對著清澈的溪水梳洗,皮膚極其細膩,沾了水的發(fā)絲濃黑如墨,若是穿了平常女人的衣服走在街上,總能吸引許多艷羨和傾慕的眼光。而到了夜里,她往往會重新變回原型,在花木生長茂盛的地方盡情奔跑,反正也是無家可歸,索性就當一只自由自在的野兔子好了。


她依然選擇獨來獨往,不與任何人為伍結(jié)交,蘇沐橙承認那時候她對人還是存在著很多偏見的,即使她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天生懷著罪惡的心靈,但更重要的是她不敢要。


人的壽命太過短暫脆弱,就像刀頭上的一塊兒蜜糖,若是陷得深了,等她舔干凈了那點甜,人倒是一了百了地去了,可她還得滿口是血的活著,甚至活著都不得安生,仍然要忍不住沉溺在往后不知盡頭的日子里面一遍遍懷念。


真是想想都感覺不妙。


葉修的出現(xiàn)大抵是個意外,總之這人來的十分不按套路,蘇沐橙至今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心甘情愿地就著了他的道兒,也許兔子就是這么沒有原則的動物,心思一旦活絡起來誰都攔不住。


從她點頭過門的那一天開始,她就知道終有一天葉修會先自己一步離開,她甚至為了這個注定的結(jié)局將過去那些血淋淋的傷疤重新挖開,強迫自己提前適應那肝腸寸斷的感覺。


可當這一刻真的到來時,她也確實非常難過,卻并沒有流淚,只因臥榻上的那人顫巍巍地伸出胳膊把她抱緊,明明有氣無力還堅持笑著與她告別,甚至信誓旦旦地跟她約定,“你要是愿意,下輩子還來找我,我一定娶你?!?/p>


等到身下的軀體開始變冷,她才抬起頭來,葉修早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她捧住他的臉,無比虔誠地順著額頭一路親吻到嘴角。


就是這個突然闖入她生命里的男人,讓她在這不長不短的幾十年里,當過了新娘,當上了妻子,成為了母親,又成為了祖母,因為他,她成了有家的人,不再是孤獨的野獸了。


這些,她都會牢牢記住,不論過去多久,也永遠不會忘記。




5.

在葉修去世后的第四十九天夜里,蘇沐橙做了一個很熟悉的夢。無關(guān)死去的親人,無關(guān)曾經(jīng)的惡遇,更無關(guān)顛簸流離,她夢到的是幾十年前碰到的一池荷花,荷葉碧綠,水珠清圓,風一吹過,荷塘弄柳,搖曳生姿,當時她正吊在一根顫顫悠悠的樹枝上,聞著荷花的香味,懶懶地曬著太陽。


樹下忽有水聲傳來,她半閉著眼睛瞥見一個赤膊的青年跳進了池子里,像一條靈活的魚一樣在水中穿梭,細瘦的臂膀濕淋淋地反射著陽光,看起來白得透亮。水中茂盛的荷葉花朵不時擦過他的身體,扶過他使力時線條鼓起來的肩背,蹭過他那讓太陽曬得開始發(fā)紅的俊朗面龐。


蘇沐橙不知不覺翻轉(zhuǎn)過來,看得有點入神,曲起胳膊肘想要坐直身體,卻不小心失去了整個的重心。


失重的感覺遠不如撞擊來得深刻,蘇沐橙發(fā)蒙地被青年抱著從他身上移到岸邊時,其實還有點難以置信。


這人到底是什么時候從水里竄出來的?


她愣愣地盯著那人看,那人也在深深地注視著她,眼神里驚喜中還帶了幾分調(diào)皮,有點像是偶然偷著了魚腥的貓。


蘇沐橙突然就有點不爽,她何時在人面前這么狼狽過,掙扎著想要脫開青年的手臂,戴在頭上的水晶簪子卻在此時十分不給面子地被她甩進了池子里。


簪子是她在鎮(zhèn)上的集市里淘的,沒有多貴重,分量卻是足,落水后圈兒都不帶打一下的,很快就沉了底兒。青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隨即竟然閉了口氣重新一頭扎進水里。


“喂喂喂!”蘇沐橙趴在池邊喊了半天,越喊越心急,最后那青年終于沾著滿身的水腥氣從底下探出頭來了,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則是捧了一大束嬌艷的荷花。


待他上了岸,他把花遞給她,手掌攤開露出一支細長的銀簪子,對她說,“抱歉,姑娘的那只發(fā)簪我沒能找回來,只發(fā)現(xiàn)了這個,給姑娘綰發(fā)吧?!?/p>


蘇沐橙望著這個在陽光下仿佛發(fā)著光一樣的陌生人,他的長褲還在不斷滴水,頭發(fā)也濕噠噠的黏在額角脖頸,不禁好笑道,“誰要你這沒主的物件,怎么也該是赤金的首飾才配得上本姑娘的美貌?!?/p>


那青年也笑了,神采飛揚的,“姑娘說的是?!比缓笞儜蚍ㄒ粯拥霓D(zhuǎn)身從他疊著的干燥的外衣里又摸出來一支金簪遞給她。


后來,在新婚之夜,那人在喝過交杯酒后湊近她耳邊告訴她,“那金簪其實是他母親送給未來兒媳的嫁妝?!?br>

?

床上的被褥都被整齊地疊好,茶具桌椅也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擺放在原地,蘇沐橙把房間里的最后一個角落也好好地收拾齊整了,擦干凈臉手,朝著窗戶那邊走了過去。


“你不好好在屋里待著,大半夜跑這來干嘛?”她頭也沒轉(zhuǎn),望著窗外明亮的月光,語氣里沒有絲毫的意外。


“幸好我來了,不然一覺睡到明天,可不是把自己親娘都睡跑了嗎?!眱鹤与p手抱胸站在門邊,滿臉無奈。


“你早就知道了對嗎?”蘇沐橙輕輕一墊腳,躍進了夜色中,再落地時已變成了一只渾身雪白的兔子,她蹲坐在窗框上,紅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屋里人?!耙仓牢医裢硪撸俊?/p>


“好歹我也是你親生的啊?!眱鹤幼哌^來,忍不住伸手捋了一把蘇沐橙的毛,又被她一爪子拍開?!俺粜∽樱愕鶆傋呔瓦@么沒大沒小的?!?/p>


“您這是要去找爹的轉(zhuǎn)世了?”兒子忽然正色道。


蘇沐橙懶洋洋地舔了口爪子,“是啊,七七四十九日已到,他該投胎了?!?/p>


兒子有些氣不過,“您就這么放心地把我給留下?都不會舍不得嗎?”


“哎喲,多大了你還撒嬌,等我告訴你爹看他笑不笑話你?!碧K沐橙呼呼大笑了一通,最后輕輕舔了舔兒子的手心。


“娘親走啦,你要乖乖的哦?!?/p>


殘星漸漸消隱時,一道黑影自空中迅疾滑過,向著熹微的晨光飛奔而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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