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大家介紹一本古籍《一夢緣》。

作者王國梓（1622～1699），漢陽府（今湖北武漢）人，明末清初人士，崇禎十六年（1643年）四月十八（陰歷）參加歲試被武昌府提學(xué)高世泰賞識，得到單獨考查（復(fù)試）的機會，后藉此面見楚定王朱華奎，二人相談甚歡，遂知其原委，楚王愛女已至及笄之年，面諭高世泰從應(yīng)試才子中掄選郡馬，最終挑中王國梓。經(jīng)過繁瑣禮儀之后，王國梓得見郡主。初見之時氣氛略有尷尬，王國梓以口渴為由：“口渴，奈何？”，郡主答曰：“郡馬渴耶？”……才子佳人是會相互吸引的，即便時間短暫。打破尷尬后的二人傾心彼此。新婚燕爾，夫妻二人或投壺游戲，或賞花斗牌，或拈韻聯(lián)吟，或擁書聞難，琴瑟和鳴。好景不長，張獻(xiàn)忠領(lǐng)賊而至，郡主決意殉難，城破即人亡，但讓郡馬離去，只為郡馬有母在。百善孝為先。三月后，總兵左良玉收復(fù)武昌府，王國梓奉母歸，只可惜紅顏已逝，王宮已炬。本欲此后終生不婚，但無后為大，又有郡主遺書在先，遂與郡主的侍女月英結(jié)婚，約定“有娠即異寢”。崇禎十七年生子，乳名繼主，尊郡主為嫡。此后謝絕塵緣，娛情山水，晚年為使后世不忘郡主，遂作此書。

此書對于婚禮流程的詳細(xì)描寫對研究明末郡主級別的婚禮制度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我找到的是1912年出版的《一夢緣》，繁體字，簡化之后勘誤校對，并附注釋，終成此文。不為別的，只為宣傳郡主節(jié)義，讓人們多多了解這份凄美地的愛情故事。由于是我三年前高中畢業(yè)暑假所整理，其中有錯誤遺漏之處還望多多指正，謝謝。另外需要文檔的私我。

一夢緣1

凡例：

1本書的編纂是基于1912年版的《一夢緣》（版權(quán)頁遺失）。

2本書的注解嚴(yán)格參考文獻(xiàn)資料，為增加本書的趣味性，某些注解系編者想象發(fā)揮（不影響關(guān)鍵字詞的理解，如“項羽”義項中對霸王槍的描寫）。

3括號內(nèi)的字均為原文（繁體），其對應(yīng)的括號外的字為其簡體，其中是同義字的用下劃線標(biāo)出，是異體字的用【】標(biāo)出。舊字形全部替換為新字形（一些字詞的舊字形可作為異體字標(biāo)出的，優(yōu)先使用異體字標(biāo)出。不能作為異體字的，替換為新字形）。

4本文注解均指在文中的意思，并不是該字或詞的全部義項，讀者需注意。

5本書的一些字詞并非都是繁體，系1912年版的《一夢緣》如此。

6注釋字詞為繁體、舊字形的，意為新字形或簡體意義與其有所不同，該義項為古義。

7本書由編者一人編纂校正，錯誤遺漏之處，還請廣大讀者多多指正。

正文：

敘

余讀（讀）一夢（夢）緣（緣）而嘆（嘆）楚府2郡主3慷慨捐生4從（從）容就義（義），未嘗（嘗）不為（爲(wèi)）之欷歔5。記（記）兒（兒）時（時）聽（聽）父兄話（話）明季6事。楚王華（華）奎7者，太祖八世孫（孫）也，夫人危氏，初生郡主，繼（繼）生世子。當(dāng)（當(dāng)）是時（時），賊（賊）鋒（鋒）猬【蝟】8起，四海沸騰（騰），湖襄尤甚。獻(xiàn)（獻(xiàn)）忠9陷武昌，禍及楚府，合宮（宮）殉難（難）。其時（時）郡主才（纔）十六，新婚才（纔）數(shù)（數(shù)）日，亦從（從）死。余心識（識）之而未悉其詳（詳）。后（後）游江漢（漢）間（間）吊【弔】主墓于【於】秀峰（峯）山10下，志（誌）銘（銘）無（無）考，感慨者久之。后（後）偶于【於】友人齋（齋）中得一夢（夢）緣（緣）鈔（鈔）本，載（載）當(dāng)（當(dāng)）時（時）事，甚詳（詳）。為（爲(wèi)）兩（兩）峰（峯）王君所自記（記），乃知郡主臨（臨）難（難）時（時）惟君父是從（從），惟姑夫是念。蓋（蓋）儼（儼）然烈丈夫氣（氣）士君子風(fēng)（風(fēng)）焉。讀（讀）其遺（遺）書（書），又何情之至而義（義）之盡（盡）也。歟（歟）得淑女緣（緣），雖（雖）一日猶（猶）百年也。大節(jié)（節(jié)）昭然11，有如皎【皦】日12，有如青天，何夢（夢）之與（與）？有彼夫世之尋（尋）常兒（兒）女子，暗【闇】13于【於】名義（義），逐逐14于【於】離（離）合聚散之間（間），未嘗（嘗）不坐致15富貴（貴），永享歲（歲）年，徒為（爲(wèi)）蟪蛄春秋，蜉蝣日月，茍16遭兇閔（閔）17則（則）禍（禍）至而倉（倉）皇艱（艱）投18而沮喪（喪）。才不足稱（稱）節(jié)（節(jié)），不足取直，一生做夢（夢）不醒以成其為（爲(wèi)）俗緣（緣）耳，其何有焉如郡主者，節(jié)（節(jié)）立當(dāng)（當(dāng)）時（時），名垂后（後）世，情之所至，一往而深，即【卽】謂（謂）之千古常見（見）可也。其后（後）兩（兩）峰（峯）不欲復(fù)（復(fù)）娶，以母命及郡主遺（遺）言納（納）側(cè)（側(cè)）室，甫19娠即絕（絕）情，衾枕亦有所謂（謂）義（義）也。

————夫晴川逸叟20題

1明末清初?王國梓撰寫。王國梓（1626年2月11日-1699年？），字廷瑞，號兩峰，湖廣承宣布政使司（以下簡稱湖廣布政司）漢陽府（今屬湖北武漢）人，書生。

2【楚府】位于湖廣布政司武昌府（今湖北武漢）。楚，明朝藩王封號之一，由第一代楚王朱楨（明太祖第六子）受封于武昌府。

3【郡主】明制，親王之女封郡主。本文指楚定王朱華奎之女朱鳳德（1628年？-1643年6月7日）。

4【捐生】舍棄生命。

5【欷歔】悲嘆，也作“唏噓”。

6【明季】明末。

7【華奎】即楚定王（初謚“貞”，后改為“定”）朱華奎（1571年-1643年），明宗室，第九代楚王，楚恭王朱英?長子。

8【鋒猬】刺猬，比喻全副武裝的士卒。

9【獻(xiàn)忠】指張獻(xiàn)忠。明末農(nóng)民軍頭目之一，狡譎嗜殺，于1647年被清兵射死。

10【秀峰山】推測位于江西布政司建昌府新城縣（今江西黎川縣）。

11【昭然】明顯的樣子。

12【皎日】明亮的太陽，多用于誓辭。

13【暗】蒙蔽。

14【逐逐】奔忙、匆忙的樣子。

15【坐致】輕易獲得、輕易達(dá)到。

16【茍】如果、假設(shè)。

17【兇閔】指喪事。

18【艱投】即投艱，賦予重任。

19【甫】剛剛，才。

20【叟】年老的男人。

王國（國）梓字廷瑞，號兩（兩）峰（峯）。始祖木庵（菴）公1以鄉(xiāng)（鄉(xiāng)）舉（舉）得官，為定陶2縣（縣）令，由南康3占籍4漢水之陽（陽）。高祖治平公為諸生5，曾祖靜軒（軒）公務(wù)（務(wù)）農(nóng)（農(nóng)），祖石堂公廩【廩】貢（貢）6未仕。父晴亭公讀（讀）書不得志教【敎】塾于【於】武昌郡7。守城之督撫（撫）堤爰8卜宅9于【於】茲10焉。天啟（啓）11甲子，母嚴(yán)（嚴(yán)）氏夢（夢）吞半桃而悟，正月十五日生梓于【於】漢（漢）陽（陽）12之花雨村。年十三而孤，賴（賴）母守志，教【敎】養(yǎng)（養(yǎng)）之。承先人所遺（遺）田二百余（餘）畝（畝），頗（頗）自給（給）。幼聘漢（漢）陽（陽）孫（孫）氏女，未笄13而亡。自是議（議）婚無有當(dāng)（當(dāng)）意者。學(xué)（學(xué)）為（爲(wèi)）文鄉(xiāng)（鄉(xiāng)）先生，多許（許）可。崇禎（禎）14辛巳年十七縣（縣）試（試）第七名，府試（試）第六名，方圖（圖）奮（奮）志于【於】青云，未敢分心于【於】翠幕15也。是年四月十八日，督學(xué)（學(xué)）16袁公繼鳳（鳳）17歲（歳）試唱名時，顧（顧）視（視）梓呼立案前，又相視（視）良久，命侍側(cè)（側(cè)）。梓不知所以，惶悚聽（聽）命。點（點）名畢（畢），賞（賞）坐天字第一號（號）。督學(xué)（學(xué)）鍵（鍵）18門（門）布約19，升座命題（題）又逐號（號）親（親）巡，遍【徧】加藻鑒（鑒）20，往復(fù)（復(fù)）及梓，注目再三。復(fù)（復(fù)）朱書（書）虎頭（頭）牌示，云：“諸（諸）童交卷畢（畢），序立兩階（階），本院21尚有面諭（諭）?！币讯R（齊）集東西，比次而立者千余（餘）人。督學(xué)（學(xué)）顧（顧）自上而下復(fù)（復(fù)）自下而上，左右顧（顧）盼，呼梓曰：“汝王國梓呼？明日專（專）傳（傳）汝覆試（試）?！狈砰T（門）出，諸（諸）童有謔（謔）梓者，指而謂（謂）曰：“文宗22屬（屬）意人也，以貌取人，此之謂（謂）鑒（鑒）別人才，將何以振興（興）文教【敎】？”梓心不自安，歸（歸）告母，母曰：“此文宗雅意，我夜夢（夢）佳，汝宜往?！痹懗?3赴場（場），獨（獨）梓一人。就試（試），題目“帝館甥于（於）貳室24”。督學(xué)（學(xué)）坐守，梓援25筆（筆）立就。閱（閱）卷畢（畢），問已婚未，對（對）曰：“未聘?！薄澳陰祝◣祝┖我?？”對（對）曰：“十七歲（歳）矣?！倍綄W(xué)（學(xué)）大喜，已而拔冠諸（諸）生，充弟子員（員）26，命之曰：“本院奉楚王令旨掄（掄）選（選）郡馬（馬），特薦（薦）汝，汝之福也?！狈驈垼◤垼┕?7平地之驚（驚）為（爲(wèi)）其養(yǎng)（養(yǎng)）性也，宋宏28下堂之對（對）為（爲(wèi)）其易妻也。

1【公】對長輩和老年人的稱呼。

2【定陶】即定陶縣，轄于山東布政司兗州府，今屬山東菏澤。

3【南康】即南康縣，轄于江西布政司南安府，今屬江西贛州。

4【占籍】上報戶口，入籍定居。

5【諸生】明朝稱考取秀才入學(xué)的生員為諸生。生員，明清時期指通過最低一級考試取得入府、縣學(xué)學(xué)習(xí)資格的人，俗稱秀才。

6【廩貢】指府、州、縣的廩生被選拔為貢生。也用來指憑借廩生的資格而被選拔為貢生的人。廩生，明清時期稱由國家給以膳食的生員（類似于現(xiàn)代的公助生），又稱廩膳生。貢生，明清時期由府、州、縣學(xué)推薦到京師國子監(jiān)學(xué)習(xí)的人。

7【武昌郡】即湖廣布政司武昌府，轄境相當(dāng)于今黃石市、咸寧市、鄂州市，以及武漢市的江夏區(qū)、武昌區(qū)、洪山區(qū)、青山區(qū)，面積約為18704平方公里。

8【爰】改易，更換。

9【卜宅】用占卜決定住所。

10【茲（zī）】此。

11【天啟】明熹宗朱由校（1605年～1627年）的年號，在位七年（1621年～1627年）。明朝第十五位皇帝，好木技，綽號木匠皇帝。

12【漢陽】即漢陽府，轄于湖廣布政司，其轄境相當(dāng)于今武漢市漢陽區(qū)、蔡甸區(qū)以及漢川市大松湖東南畔。

13【笄】古代簪子的一種，用來插住挽起的頭發(fā)或帽子。古代女子年滿十五歲而束發(fā)加笄，表示成年，可以出嫁，稱及笄（古代女子十五歲也稱及笄之年）。

14【崇禎】明思宗朱由檢（1611年～1644年）的年號，在位十七年（1628年～1644年）。明朝第十六位皇帝，自縊于煤山（今北京市東城區(qū)景山）一棵歪脖樹上。

15【翠幕】翠色的帷幕。本處引申為溫柔鄉(xiāng)。

16【督學(xué)】應(yīng)為提學(xué)道?？滴踔腥~始有“督學(xué)”一稱，兩峰先生“誤用清初新制以書明季舊事”。提學(xué)道，明代掌管學(xué)政及主持考試的官員，又稱提學(xué)。

17【袁公繼鳳】文中記湖廣提學(xué)道為袁繼鳳，實為高世泰。查閱湖北省《舊新通志》中并無袁繼鳳此人，嘉慶《湖北通志》職官表二中則列明最后一任湖廣提學(xué)道為高世泰。

18【鍵】插上門閂。

19【約】需要遵守的條文規(guī)定。

20【藻鑒】品藻和鑒別。

21【本院】康熙中葉督學(xué)的辦事衙門稱“提督學(xué)院”，此處也是兩峰先生“誤用清初新制以書明季舊事”。

22【文宗】以文學(xué)成就而被世人所敬仰的人。

23【詰（jié）朝（zhāo）】第二天早晨，也作詰旦。

24【帝館甥于貳室】堯助他的女婿（舜）住在副宮中。館甥，女婿的意思。貳室，天子的離宮、副宮。語出自《孟子?萬章下》：“舜尚見帝，～～～～～～，亦饗舜，迭為賓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25【援】執(zhí)、持。

26【弟子員】明清對縣學(xué)生的稱謂，即生員。

27【張果】成都府路成都府（今四川成都）人，生活于兩宋之交。南宋紹興二十一年（公元1151年）知宣州（今安徽宣城）。時值暴雨成災(zāi)，又加上蛟水猛發(fā)，禍及全城，眼見城池難保，張果非常震驚，但毫無辦法。夜里夢見神諭：“我乃陵陽山土地神，明日午時將有大水淹沒城郭。公若見一老人橫笛騎牛涉水而至，即抱萬民冊入水，可保城池安然無恙。翌日果真如此，張果為了黎民百姓的安危，在濟川橋抱著萬民冊毅然跳入還在上漲的河水，頓時水落數(shù)尺。

28【宋宏】據(jù)考應(yīng)為宋弘（？-40年），京兆長安（今陜西西安）人，生活于兩漢之交。東漢初開國，光武帝劉秀的姐姐湖陽公主剛剛守寡，光武帝便和她一起評論朝中大臣，暗中觀察她的心意。公主說：“宋弘的威儀容貌、品德器量，朝中之臣沒有誰比得上（他）?！惫馕涞壅f：“我正想在他身上考慮這事?！焙髞硭魏氡灰?，光武帝讓公主坐在屏風(fēng)后面，對宋弘說:“俗話說，地位高了就要更換朋友，錢財多了就要另娶妻子，這是人之常情嗎?”宋弘說：“臣聽說的是貧賤時交的朋友不可忘記，在一起共過患難的妻子不能把她拋棄（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后漢書?宋弘傳》）?！庇谑腔实刍仡^對公主說：“這事情看來是辦不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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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賓（賓）而在王家已叨1，寵（寵）命2擇（擇）偶而從（從）。大國（國）曷3敢辭（辭）婚？又歸（歸）告母，母喜甚。次早入見（見）督學(xué)（學(xué)），命坐大轎（轎）一乘4隨（隨）抵王府。步及鎮(zhèn)【鎭】楚門（門），督學(xué)（學(xué)）獨（獨）入，囑（囑）梓憩【憇】5于【於】朝房，毋恐毋佻。久之，有內(nèi)（內(nèi)）監(jiān)（監(jiān)）自宮（宮）而出者，或微笑，相窺（窺）無（無）言，竟去。要雖（雖）有所稟（稟）承6，率7自以私意為（爲(wèi)）探視（視）者也。少頃（頃），掌宮（宮）二監(jiān)（監(jiān)）至，戴金龍（龍）之冠，服朱蟒之袍，腰8玉頂（頂）珠，威儀（儀）嚴(yán)（嚴(yán)）重9。隨（隨）四小宦捧紙（紙）、筆（筆）、墨、硯（硯），與（與）一戴方巾人。二監(jiān)（監(jiān)）諦（諦）視（視）10面容，周官行坐，袖中出小玉尺縱（縱）橫【橫】量手掌，曰：“貴（貴）人手也，惜缺陷耳。雖（雖）然姿容艷（艶）麗（麗），郡馬（馬）佳緣（緣）。”因拱手曰：“王老生兒（兒）造化也，千歲（歲）相中之后（後）擇（擇）期花燭（燭）11，即吾家郡馬（馬），吾輩（輩）無（無）敢抗禮（禮）者?！泵浇砣藞D（圖）12像而去。久之，二監(jiān)（監(jiān)）復(fù)（復(fù)）至，宣詔（詔）進(jìn)（進(jìn)）謁（謁），并囑（囑）以進(jìn)（進(jìn)）見（見）儀（儀）注13。導(dǎo)（導(dǎo)）入大殿，拜畢（畢）王，命中立殿上。注目諦（諦）視（視），繡（繡）墩命坐。督學(xué)（學(xué)）辭（辭）去。王顧（顧）梓，色喜，賜（賜）茶。謂（謂）梓曰：“孤有愛（愛）女，及笄之年，奉旨妙選（選）東（東）床（牀）14，卿誠（誠）快婿【壻】也。”梓俯伏曰：“臣蓬茅下質(zhì)（質(zhì)），草野庸材，本隔天姻，深慚（慚）帝眷15，其不惟王之所辱?！蓖踉唬骸捌?，毋辭（辭）?！蹦耸够抡呙鼩J（欽）天監(jiān)（監(jiān)）16擇（擇）吉。俄頃（頃）復(fù)（復(fù)）命，進(jìn)（進(jìn)）紅（紅）單（單），云：“欽（欽）天監(jiān)（監(jiān)）博士孫（孫）仕柱謹(jǐn)（謹(jǐn)）啟（啓）殿下按七政17書（書）選（選）得明日黃【黃】道吉期，取申時（時）花燭（燭），臣孫士柱18謹(jǐn)（謹(jǐn)）啟（啓）王命?！眰鳎▊鳎╄饔^（觀）迄，旋命內(nèi)侍為（爲(wèi)）梓更衣。須（須）叟左右，捧金帶（帶）一條（條）、紗（紗）帽一頂（頂）、蟒繡（繡）一襲（襲）19、朝靴一雙（雙），冠服頓（頓）新，風(fēng)（風(fēng)）流自許（許）。故鄉(xiāng)富貴將（將）毋項（項）羽20之冠，王室懿親（親）21不數(shù)（數(shù)）買（買）臣22之綬（綬）矣。

1【叨（tāo）】承受。

2【寵命】加恩特賜的命令。傳統(tǒng)中國對上司任命的敬辭。

3【曷】怎么。

4【乘（shèng）】量詞，用以計算車。戰(zhàn)車千～。

5【憩】休息。

6【稟承】接受，承受。

7【率】大概。

8【腰】名詞活用作動詞，佩在腰上。

9【嚴(yán)重】嚴(yán)肅穩(wěn)重、嚴(yán)謹(jǐn)持重。

10【諦視】仔細(xì)察看。

11【花燭】新婚。因古代結(jié)婚所用新房內(nèi)點有龍鳳雕飾的蠟燭，后世遂以花燭代指新婚。

12【圖】動詞，畫。

13【儀注】禮節(jié)。

14【東床】女婿。相傳晉朝時，太尉郗鑒的愛女郗璇眉清目秀、聰明伶俐，且妙齡待嫁。郗太傅聽說丞相王導(dǎo)的幾個兒子各個長得都很英俊，便有意與王府結(jié)兒女姻親。王丞相對這門親事也很同意。一天，郗太尉派一個門客拿著自己給王丞相的親筆書信到王府去選婿。王丞相見過信后對這個門客說：“我的幾個兒子都在東廂房呢，轉(zhuǎn)告郗太傅，請任意選吧！”門客到東廂房看過之后，謝過丞相王導(dǎo)，趕回郗府，回復(fù)郗太尉說：“百聞不如一見，到了王府一看才知道，王丞相的幾個兒子長得都很不錯，各個都非常英俊。聽說我為您選女婿，都飾容待客，有的還有些拘謹(jǐn)。只有一個年輕人，臥于東床，袒腹而食，好像沒聽說有這回事似的?！闭l知郗太傅聽聞此言后高興地說：“這個人（袒腹而食的那個人）正是我的好女婿?！碧聚b后來又經(jīng)過進(jìn)一步了解，原來這個青年是王羲之，于是便將女兒郗璇嫁給了他（《世說新語?雅量》《晉書?王羲之傳》）。

15【眷】恩顧、器重。

16【欽天監(jiān)】文官名，職能為觀察天象、卜定吉兇、制定歷法等。明朝初期沿用司天監(jiān)（宋初），后期改為欽天監(jiān)。

17【七政】七政四余，是中國古代最早占星學(xué)系統(tǒng)。七政是指日（太陽）、月（太陰）與金星（太白）、木星（歲星）、水星（辰星）、火星（熒惑）、土星（填星、鎮(zhèn)星）等星耀；四余是指紫炁、月孛、羅睺、計都等四虛星。源于古代中國人民對星辰的自然崇拜，七政四余斷命，是以人的出生之年、月、日，觀察七政四余等星曜，所居十二宮的廟旺，所躔二十八宿的度數(shù)，以推測人之日的吉兇。

18【孫士柱】shì字與上文不符，應(yīng)為兩峰先生誤記。

19【襲】量詞，指成套的衣服。

20【項羽】（公元前232年―公元前202年），西周時期項國后裔，姬姓，項氏，名籍，字羽，泗水郡下相縣（今江蘇宿遷）人。秦朝末年起義軍領(lǐng)袖之一，偉大的政治家、軍事家，楚國名將項燕之孫。神勇無比，力大無窮，年少時即能扛鼎。公元前209年跟隨叔父項梁發(fā)動吳中起義，反抗秦朝。公元前207年巨鹿，項羽部經(jīng)數(shù)日鏖戰(zhàn)，最終大破章邯領(lǐng)導(dǎo)的秦軍主力———咸陽衛(wèi)戍軍，史稱巨鹿之戰(zhàn)。誰知劉邦小人率部趁虛而入，攻入咸陽。項羽怒不可遏，駐軍新豐鴻門（今陜西臨潼縣）。鴻門宴上項羽被劉邦的假像所欺騙，縱虎歸山。后項羽殺死秦王子嬰，自立為西楚霸王（取“帝王千百位，霸王只一人”之意），定都彭城（今江蘇徐州）。劉邦從漢中出兵，掀起歷時四年的楚漢之爭。項羽在正面戰(zhàn)場屢破劉邦，劉邦于是多次求饒議和，項羽善心，均允諾。然而項羽受劉邦反間計，擠走亞父范增，范增于還鄉(xiāng)途中病死。公元前203年，劉邦小人突然撕毀鴻溝協(xié)議（鴻溝「今河南滎陽」以西歸漢，以東歸楚，楚漢中分天下），突襲項羽部。公元前202年，項羽退守垓下（今安徽靈璧縣）。烏江亭長勸諫項王渡過烏江（今安徽和縣烏江鎮(zhèn)）以東山再起，但項羽以無顏見江東父老為由拒絕，并將自己的坐騎烏騅馬贈予烏江亭長，任其駕船離去。漢軍追至，項羽轉(zhuǎn)身步戰(zhàn)，憑一己之力斬殺漢軍數(shù)百人，力竭后自刎而死。（出自《史記?項羽本紀(jì)》）

? ? 項王恭敬愛人，禮賢下士；驍勇善戰(zhàn)，扛鼎拔山。士之廉節(jié)好禮者莫不附之，兵之撦鼓奪旗者莫不從之。具并吞八荒之心，叱咤風(fēng)云之氣。勇冠萬夫，智超凡俗；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取。敵寇聞之而震魄，婦孺思之而寒膽！作為中國軍事思想“兵形勢”（兵家四勢：兵形勢、兵權(quán)謀、兵陰陽、兵技巧）的代表人物，項王是一位以個人武力非常出眾而聞名于古今中外的武將，李晚芳評價其“羽之神勇，千古無二”。

? ? 有作《垓下歌》存世，歌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詞蒼涼悲壯，情思繾綣悱惻。有墓名為五泉莊墓（霸王墳），位于今山東曲阜西周魯國故城東北角之東約100米處。有祠名為霸王祠，位于今安徽和縣烏江鎮(zhèn)鳳凰山。有姬名虞，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歌喉天籟，舞技超群，容貌傾城，深得王心，常幸從，世稱虞美人。有駿馬烏騅，通體烏黑靚麗，唯四蹄潔白如雪。脊背修長，腰部平直，四肢有力，筋腱壯實，又曰“踏云烏騅”。有神兵霸王槍，長一丈三尺七寸，重達(dá)九九八十一斤，槍身漆黑，刻有金色龍紋，龍紋纏繞于槍身，猶如真龍一般，栩栩如生似要破槍而出也。附耳近聽，隱隱有龍吟聲。槍尖、槍纂由赤堇山（位于今浙江寧波）之錫、若耶溪（今浙江紹興平水江）之銅、茨山（推測為今浙江龍泉秦溪山）之鐵英集合而成，相傳此三者均為上古名劍母地，赤堇山、若耶溪有純鈞，茨山有龍淵、太（泰）阿、工布。槍纓大紅，飾有藍(lán)田玉珠一顆。出世之時，烏云密布，滾雷恫天，萬龍共鳴，光丈沖霄。民間多地有見神龍穿梭云海者，時諸王侯公卿皆欲探尋奇觀之源，然似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蹤。后項王于會稽郡偶得之，此槍頓時震顫輕鳴，金光大作，有龍吟聲傳出，時人皆以為奇。楚定公武昌氏曰：“槍已通靈，非常人所能用也?！?/p>

? ? 凄美愛情：楚漢之爭后期，項王趨向敗局。公元前202年，被漢軍圍困于垓下，彈盡糧絕。夜聞營外四面楚歌，哀大勢已去，面對虞姬，在營帳中酌酒悲歌：“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隨侍在側(cè)的虞姬，愴然拔劍起舞，并以歌和之：“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笔贩Q《復(fù)垓下歌》或《和垓下歌》。虞姬為了不再讓項王擔(dān)憂自己，唱完后拔劍自刎于項王大帳。項王抱起虞姬，失聲痛哭，嚎聲數(shù)里不止。

? ? 寶馬通靈：烏騅，寶馬也。身中數(shù)箭亦日行千里。項王騎此寶馬，于巨鹿九戰(zhàn)九捷，以少勝多；力戰(zhàn)秦將六十多員，項王槍未點地，烏騅半步未退。項王身經(jīng)百戰(zhàn)而而未嘗一敗，唯敗于天（天要亡我，非戰(zhàn)之罪《史記?項羽本紀(jì)》），天者，非人力所能抗衡也?！拔狎T此馬五歲，所當(dāng)無敵，嘗一日行千里《史記?項羽本紀(jì)》?！惫?02年，垓下。項王命烏江亭長牽馬渡江而去。烏騅嘶鳴跳躍，回顧項王，戀戀不欲上船，項王見馬留戀不舍，遂涕泣不能言。烏江亭長攬轡牽馬上船，只見烏騅長嘶數(shù)聲，望大江波心一躍，不知所往。

21【懿親】至親1。特指皇室宗親、外戚2。此處為后者。

22【買臣】即朱買臣（？-公元前115年），字翁子，西漢吳縣（今屬江蘇蘇州）人?！度纸?jīng)》中“如負(fù)薪”，成語“覆水難收”均與朱買臣有關(guān)。

俄而戛玉敲金1肆筵設(shè)（設(shè)）席，王南面坐，梓側(cè)（側(cè)）席。宮（宮）女內(nèi)（內(nèi)）監(jiān)（監(jiān)）更番行酒。五齋（齋）2六牲3并（並）列軒朐4之美，三臡5七醞【醞】6畢（畢）羅（羅）水陸（陸）之珍，器備（備）奇寶（寳），醪斟伯雅，皆目中所未見（見），耳中未所聞（聞）也。酒三巡，梓起拜謝（謝）。王問（問）曰：“卿父母在乎？”對（對）曰：“臣有老母?！蓖踉唬骸安桓娑?，非禮（禮）也，可歸（歸）告爾（爾）母?！眱?nèi)（內(nèi)）監(jiān)（監(jiān)）導(dǎo)（導(dǎo)）出，坐大轎（轎）而歸（歸）。入門（門）則（則）縹（縹）緲（緲）五色，舉（舉）目輝（輝）煌；仆（僕）婢滿（滿）前，叩頭（頭）聽（聽）役。母亦冠服珮帶為（爲(wèi)）老夫人矣。詢（詢）之，則（則）江夏7縣（縣）令王公德甫8供辨者也。賀（賀）客尊者轂（轂）9相擊（擊），卑者肩相摩。然居室湫隘10無（無）以容車（車）騎（騎），謹(jǐn)（謹(jǐn)）謝（謝）客獨（獨）延11鄰（鄰）家諸（諸）少年，設(shè)（設(shè)）喜筵，行醮禮（禮）12。筵終（終）客去，侍母寢（寢）門（門）13。黎明梳洗畢（畢），各官踵至，伺候于【於】門（門）。內(nèi)（內(nèi)）監(jiān)（監(jiān)）捧金花彩紅（紅）為（爲(wèi)）梓作新郎裝（裝）束。拜母而出，內(nèi)（內(nèi)）監(jiān)（監(jiān)）擁（擁）升彩輿（輿），香飄（飄）宦豎（竪）之爐（爐），彩盎14役夫之背。號（號）鑼（鑼）開（開）道，信炮轟（轟）天；鼓樂（樂）前行，鑾（鑾）儀外列。桃紅（紅）傘（傘）蓋（蓋）張（張）自輿（輿）前，金蓮宮（宮）香夾（夾）于【於】輿（輿）側(cè)（側(cè)）。上自督撫（撫），下及守令，莫不逡巡15輿（輿）后（後），惟馬（馬）首之是膽（膽）16者。督學(xué)（學(xué)）則（則）插花披紅（紅），月旦之評（評）17遂為（爲(wèi)）月老，冰壺（壺）之鑒（鑒）且作冰人18。抵王府，入鎮(zhèn)【鎭】楚門（門），職（職）官舍輿（輿）而徒，入賀（賀）趨（趨）出，獨（獨）梓以彩輿（輿）徑（徑）達(dá)（達(dá)）府門（門），至階【堦】墀19，下輿（輿）登殿。王與（與）妃并（並）坐殿上。奉儀（儀）官導(dǎo)（導(dǎo)）梓拜舞。王曰：“郡馬（馬）吉期已至，當(dāng)（當(dāng)）行子婿禮（禮）?！狈顑x（儀）官復(fù)（復(fù)）道20。行禮（禮）畢（畢），遂入席。王及妃席居右，梓中席，席次稍上，謙（謙）讓（讓）再三，長（長）揖21就坐。洪聲（聲）進(jìn)（進(jìn)）饌（饌）22，細(xì)（細(xì)）樂（樂）羞羹。

1【戛玉敲金】形容聲音清脆或詩文音節(jié)鏗鏘。也作戛玉敲冰、戛玉鏘金。

2【五齋】民間為了表現(xiàn)虔敬敬重而特別準(zhǔn)備的素食祭品，共有五種，分別是代表“金”的金針、代表“木”的木耳、代表“水”的冬粉、代表“火的香菇、以及代表“土”的筍乾，意寓大地五方皆來祭祀，象征著內(nèi)外五行之相生。

3【六牲】馬、牛、羊、豕、犬、雞，也作六畜。

4【軒朐（qú）】切成薄片的肉和彎曲的干肉。軒，切成大片。朐，屈曲的干肉?！抖Y記?內(nèi)則第十二》載“麋鹿田豕，麇皆有軒。”麋、鹿和野豬、麇，可以切成薄片。

5【三臡（ní）】指以麋、鹿、麇制成的三種肉醬。

6【醞】酒。

7【江夏】即江夏縣，今湖北武漢武昌區(qū)。

8【甫】剛剛，才。

9【轂】車輪中心，有洞可以插軸的部分，借指車輪或車。～擊肩摩，車轂和車轂相撞，肩膀和肩膀相摩，形容行人車輛數(shù)目眾多，道路十分擁擠。

10【湫（jiǎo）隘】低洼狹小。

11【延】邀請。

12【醮禮】古代冠、婚禮所舉行的儀式之一，尊者對卑者酌酒，卑者接受敬酒后飲盡即可，不需回敬。

13【寢門】內(nèi)室的門。

14【盎】充溢。

15【逡巡】因有所顧慮而徘徊不前。

16【惟馬首之是膽】應(yīng)為“惟馬首之是瞻”。

17【月旦之評】漢代許劭好品評人物，每月變更評論品題，稱為“月旦評”（《后漢書?許劭傳》），后泛指品評人物。

18【冰人】晉代索紞為令狐策解夢，告知其當(dāng)為人做媒，而待冰融之期，則婚成。（《晉書?藝術(shù)傳?索紞》），后泛指媒人。

19【階墀（chí）】臺階。

20【道】引導(dǎo)。

21【長揖】古代禮節(jié)之一，拱手高舉，自上而下，同時鞠躬，為相見之禮。

22【饌】美食。

酒三巡，樂（樂）止。奉儀（儀）官、啟（啓）日官已報（報）申牌，請（請）郡馬（馬）成花燭（燭）禮（禮）。王與（與）妃起。金鐘（鐘）響（響）答，彩服斒斕（斕）1。內(nèi)（內(nèi)）侍捧龍（龍）冠、蟒服、玉帶（帶）、宮（宮）花2為（爲(wèi)）梓新之。外披朱緞（緞）一端3，頭（頭）插金花兩（兩）朵，北面再拜。王與（與）妃受禮（禮），立送輿（輿）而返。則（則）見（見）宮（宮）燈（燈）對（對）引，庭燎交輝（輝），揚（揚）郡國（國）之旌旗，龍（龍）蛇掩映；排王侯之儀（儀）仗，羽蓋（蓋）翩??4。一宦者捧鮮（鮮）紅（紅）猩血之氈，一宦者捧織（織）金龍（龍）爪之褥。又一宦者捧玉盤（盤），盤貯（貯）碧玉四碟，一宦者捧金盤（盤），盤貯（貯）白玉二杯。又二宦者捧寶（寳）鼎而焚香，二宦捧金樽而酌醴5。女伶6前引，擯（擯）相7后（後）隨（隨）。噦（噦）噦（噦）8乎辟傳（傳）而馳（馳）也，飄（飄）飄（飄）乎凌云（雲(yún)）而起也。抵郡主之前宮（宮），太監(jiān)（監(jiān)）敲云（雲(yún)）板9三聲（聲），內(nèi)（內(nèi)）出宮（宮）監(jiān)（監(jiān)）十余（餘）人，各接前儀（儀）衛(wèi)（?），魚（魚）貫（貫）而行。隨（隨）來（來）各宦者及門（門）而返，不敢入矣。抵外宮（宮）門（門），門（門）書（書）“毓鳳（鳯）宮（宮）”。太監(jiān)（監(jiān)）擊（擊）金鐘（鐘）三聲（聲），內(nèi)（內(nèi)）出宮（宮）監(jiān)（監(jiān)）十余（餘）人，如前接行，前監(jiān)（監(jiān)）又返，不敢入矣。抵毓鳳（鳯）宮（宮）寢（寢）門（門），停彩仗，遂降金輿（輿）。三響（響）金鐘（鐘）叫【噭】開（開）清虛之府10，兩（兩）行紅（紅）彩引入大羅（羅）之天11。將（將）升內(nèi)（內(nèi)）殿，有老宮（宮）人謂（謂）梓曰：“架上有鐘（鐘），請（請）郡馬（馬）擊（擊）三聲（聲），郡主出宮（宮）升座，宣召見（見）駕（駕），當(dāng)（當(dāng)）行拜舞12禮（禮）。傳（傳）免乃止，郡馬（馬）且暫（暫）立于【於】斯13。”言已而去，森肅（肅）朱簾（簾）之內(nèi)（內(nèi)），謦欬14無聲（聲）；徘徊畫（畫）閣（閣）15之前，悚惶欲遁。乃如宮（宮）人教【敎】，向架上金鐘（鐘）擊（擊）之一擊（擊），左廊下奏樂（樂），再擊（擊），右廊下奏樂（樂），三擊（擊）則（則）宮（宮）人卷（捲）簾（簾），郡主登座矣。已而傳（傳）郡馬（馬）入宮（宮），梓鞠躬徐進(jìn)（進(jìn)），不敢仰窺（窺）。

1【斒斕】色彩鮮明、錯綜燦爛的樣子，同“斑斕”。

2【宮花】宮中特制的金花，供裝飾之用。

3【端】古代布帛的長度單位，一段約等于二丈。

4【??】該字的注音、釋義均已失傳。

5【酌醴】酌酒。

6【伶】樂官。

7【擯（bìn）相（xiāng）】輔助主人迎賓行禮的人。擯，在外接待賓客。相，在內(nèi)贊禮。也作儐（bīn）相（xiàng）。

8【噦噦】有節(jié)奏的鈴聲。

9【云板】樂器名，古時供官署召集民眾或大家族通知內(nèi)宅之用。因其形狀像云，故稱“云板”。

10【清虛之府】月宮，古代神話傳說指月中的宮殿。月宮也作月府。

11【大羅之天】即大羅天，三清天統(tǒng)稱，為道教所指最高最廣之天，即仙界。

12【拜舞】古代禮節(jié)之一，意為下跪叩首之后跳著舞蹈退下。

13【于斯】于此，在這里。

14【謦（qǐng）欬（kài）】咳嗽。

15【畫閣】彩繪華麗的樓閣。

內(nèi)（內(nèi)）呼曰：“行謁（謁）見（見）禮（禮）。”即有宮（宮）人導(dǎo)（導(dǎo)），北面1甫立定，將（將）2下拜。則（則）又呼曰：“請（請）郡主下寶（寳）座?！蔽闯煞驄D（婦）之交，先盡（盡）君臣之禮（禮）。煌煌國（國）制敢隕（隕）越以貽（貽）羞3，惕惕臣心維（維）雍容以將（將）事4。乃宣儐（儐）相進(jìn)（進(jìn)），宮（宮）人以龍（龍）錦紱（紱）5一端蒙郡主首。儐（儐）相唱：“行謝（謝）恩禮（禮）?！毙п院?以千歲（歲）。誠（誠）恐誠（誠）惶銜（銜）鳳（鳳）詔（詔）于【於】九重，有章有耀7。儐（儐）相唱：“行交拜8禮（禮）?！眮健緜]】天之妹9鳳（鳳）翙（翽）10而比鳳（鳳）飛（飛），觀（觀）國（國）之光11鴛（鴛）行而偕鴛（鴛）侶【侶】12。儐（儐）相唱：“入洞房。”儐（儐）相退出，老宮（宮）人導(dǎo)（導(dǎo)）引入寢（寢）宮（宮），呼：“行花燭（燭）禮（禮）?！睜N爛（爛）宮（宮）花春艷（艶）桃夭之色，晶瑩（瑩）玉燭（燭）焰開（開）夜月之光。既相對（對）以拜嘉13，亦從（從）同而步轉(zhuǎn)（轉(zhuǎn)）。老宮（宮）人呼：“行合巹14禮（禮）。”金壺（壺）露滴玉盞（盞）香浮，將（將）小舉（舉）而還（還）疑，遲（遲）如有待；未輕（輕）嘗（嘗）而輒（輒）止，弱若不勝（勝）。老宮（宮）人持酒再酌斟，取杯交授并（並）授兩（兩）人蓮（蓮）棗（棗）各二枚，祝曰：“北渚有蓮（蓮），南山有棗（棗），碩（碩）人其頎（頎），君子偕老。”老宮（宮）人再酌，重交授榛子柏子各二枚，祝曰：“鳳（鳳）凰于飛（飛），楚邦所瞻，榛楛15濟（濟）濟（濟），則（則）百斯男16。”是時（時）斟不盈斝【斚】17，飲（飲）不滿（滿）唇，咫尺蓬山18，霏微薌（薌）澤（澤）19矣。老宮（宮）人呼曰：“舉（舉）蒙?！倍m（宮）人揭去錦（錦）紱（紱），仙姿月皎玉貌云（雲(yún)）開（開），端正自憐（憐）嬌（嬌）羞不語（語）。望而知為（爲(wèi)）天上人，固未敢蕩（蕩）目而逞志也。老宮（宮）人呼：“行坐帳（帳）20禮（禮）?！辈ⅲ▉K）肩登榻聯(lián)（聯(lián)）膝坐床，垂錦（錦）帳（帳）而半遮，縐（縐）襄衣而共倚。未親（親）21玉體（體）早挹22蘭（蘭）芬洎23乎！茶罷（罷）鐘（鐘）鳴（鳴），筵開（開）燭（燭）進(jìn)（進(jìn)），座分左右，幾列杯盤（盤），遂相敬以如賓（賓），共加餐之。有祝舉（舉）杯，寧【寗】造次聽（聽）傳（傳）呼？！

1【北面】古時天子（地位高的人）坐北朝南，臣子（地位低的人）朝見天子時面朝北，因此對人稱臣稱為北面。

2【將】隨從，跟從。

3【貽羞】使人蒙羞。

4【將（jiāng）事】奉命行事或進(jìn)行某種事務(wù)。

5【紱】系印章或玉佩用的絲帶。

6【嵩呼】古代對天子的祝頌辭。西漢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春，漢武帝登嵩山，群臣高呼萬歲三次（《漢書?武帝紀(jì)》），后臣子祝頌帝王，高呼萬歲，亦謂之“嵩呼”，也作山呼、三呼、呼嵩。

7【有章有耀】此處應(yīng)與上句對仗，但原本遺失。編者補：“傳令旨于大府”。

8【交拜】古代禮節(jié)之一，即新郎新娘相互對拜，也作拜堂。

9【伣（qiàn）天之妹】如同天上的仙女一樣。伣，如同、好比。語出自《詩經(jīng)?大雅?大明》“大邦有子，～～～～”。

10【翙】鳥飛翔的聲音，～翙。

11【觀國之光】觀察國家的盛況。語出自《周易?觀》“六四，～～～～，利用賓于王”。

12【鴛侶】配偶。

13【拜嘉】拜謝贊美。

14【合巹】古代禮節(jié)之一，婚禮當(dāng)天新郎新娘在洞房內(nèi)交杯飲酒。

15【楛（hù）】古書上指荊一類的植物，莖可制箭桿。

16【則百斯男】意思是多生男孩子。語出自《思齊》“大姒嗣徽音，～～～～”。

17【斝（jiǎ）】青銅制酒器，一鋬、兩柱、三足，圓口呈喇叭形。鋬，器物側(cè)邊供手提拿的部分。

18【蓬山】即蓬萊山，海上三座仙山（蓬萊、瀛洲、方丈）之一，相傳為仙人的居所，后指仙境。

19【薌澤】香澤、香氣。薌，通“香”。

20【坐帳】古代禮節(jié)之一，新郎新娘拜堂后，入洞房后并坐于床帳之間，稱坐帳。也作坐床。

21【親】親近、接近。

22【挹（yì）】牽引。

23【洎（jì）】及、到。

于【於】1宮（宮）人下箸，且逡巡2候賡（賡）歌3之女樂（樂）。須（須）叟徹【徹】4筵，老宮（宮）人請（請）梓為（爲(wèi)）郡主升冠，絡(luò)（絡(luò)）卷（捲）珠旒5讬（託）6芳顏（顏）而快睹，煙（煙）籠（籠）鳳（鳳）髻欹7云（雲(yún)）鬢（鬢）以斜開（開）。老宮（宮）人請（請）梓為（爲(wèi)）郡主寬（寛）服，紐（紐）扣輕（輕）松（鬆），維（維）系（繫）鴛（鴛）鴦（鴦）之結(jié)（結(jié)）；帶（帶）圍（圍）8一捻，輕（輕）盈楊（楊）柳之腰。老宮（宮）人請（請）郡馬（馬）升冠釋（釋）服新依貴（貴）主之旁，居然褻服舊（舊）竊（竊）儒生之后（後）。洽稱（稱）更衣，復(fù)（復(fù)）座。坐飲（飲）茶訖（訖），宮（宮）人添薰?fàn)t（爐）火，請（請）梓更衣。早有宮（宮）人導(dǎo)（導(dǎo)）出宮（宮）外，老宮（宮）人謂（謂）梓曰：“郡主入帳（帳），郡馬（馬）出宮（宮），宮（宮）門（門）已閉（閉），更衣進(jìn)（進(jìn)）去宜親（親）擊（擊）金鐘（鐘）以當(dāng)（當(dāng)）叩款。入即閉（閉）門（門），徑（徑）自趨（趨）榻，行成婚禮（禮），此則（則）非他人所可導(dǎo)（導(dǎo)）引也?！辫餍Χh之。回【囘】宮（宮），宮（宮）門（門）果閉（閉）。擊（擊）金鐘（鐘）有三，門啟（啓）而入，宮（宮）人絕（絕）無（無）在側(cè)（側(cè)）者。惟見（見）幾上燃喜燭（燭）雙（雙）抬，榻前懸（懸）明珠一顆（顆）。熾（熾）有情之火，燭（燭）影搖【搖】紅（紅）；放不夜之光，珠精耀白。掩門步入，搴9幄迎探，則郡主登坐榻上也。低聲（聲）請（請）成婚，郡主不答。王室貴（貴）人，何敢肆其輕（輕）?。粷h（漢）陽（陽）才子，偏能出以溫【溫】存。春到人間，花開上苑矣。乃微挑之曰：“口渴，奈何？”郡主答曰：“郡馬（馬）渴耶？”輕（輕）舒玉腕擊（擊）床（牀）頭（頭）小金鐘（鐘），須（須）叟宮（宮）門（門）開（開），宮（宮）人捧茶二盞（盞）至。芳心相許（許），饞（饞）口已傳（傳）。敬求樊妹之漿（漿），頓（頓）解相如之渴10。迨11夫更籌（籌）12三報（報），枕簟13雙（雙）酣。漆吏莊（莊）生，栩栩夢（夢）中之蝶14；巫山神女15，油油覺（覺）后（後）之云（雲(yún)）。固含意而欲伸，尚有懷（懷）而未吐也。天曉（曉）樂（樂）作，宮（宮）人請（請）命，梓翻然起，并（並）掖郡主起。喜趨（趨）奉之宮（宮）娥16，請（請）盥請（請）漱；謝（謝）殷（慇）勤于【於】郡主，進(jìn)（進(jìn)）櫛（櫛）17進(jìn)（進(jìn)）巾。

1【於】依照。

2【逡巡】頃刻之間。

3【賡歌】酬唱和詩。

4【徹】撤除、撤去。

5【旒】冠冕上垂懸的珠玉。

6【讬】寄托。

7【欹（yī）】贊嘆。

8【帶圍】腰帶繞身一周的長度。帶，衣帶。

9【搴（qiān）】揭起、撩起。

10【相如之渴】即相如渴。漢代司馬相如患有消渴疾，后用“相如渴”作患消渴疾的典故。

11【迨（dài）】及，等到。

12【籌】計數(shù)的用具，多由竹子制作。

13【簟】竹席。

14【漆吏莊生，栩栩夢中之蝶】化用“莊周夢蝶”的典故，夢中的蝴蝶栩栩如生，不知道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出自《莊子?齊物論》）。莊周，戰(zhàn)國時期道家代表人物，著有《莊子》，與老子并稱“老莊”。漆吏，指莊周。莊生，指莊周。

15【巫山神女】相傳赤帝（炎帝神農(nóng)氏）之女瑤姬，未嫁而卒，葬于巫山（今湖北漢川縣陽臺山）之陽，魂精依草，實為靈芝。楚懷王游高唐，晝寢，夢與其神相遇，自稱“巫山之女”，愿侍寢。神女離去時曰：“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保ā断尻栮扰f記》《水經(jīng)注》《高唐賦》）。后用“巫山”借男女合歡，也作陽臺、云雨、高唐。

16【宮娥】宮女，也作宮娃。

17【櫛（zhì）】梳子、篦子的總稱。篦子，竹制，中間有梁，兩側(cè)有密齒（齒與齒的間距一般小于梳子）。用來刮頭皮屑和藏在頭發(fā)里的虱子。

于【於】是郡主肅（肅）坐，籹【妝】臺（臺）宮（宮）人代為（爲(wèi)）理發(fā)（髪）。金珠妥帖（貼）于【於】云（雲(yún)）鬟，脂粉均勻于【於】素面。老宮（宮）人謂（謂）梓：“當(dāng)（當(dāng)）為（爲(wèi)）郡主畫（畫）眉?！彪?取青鏤（鏤）管一枝，輕（輕）描翠黛，淡掃（掃）清揚（揚），一線（線）含情，半灣（灣）獻(xiàn)媚。未免唐突。秋月雅欲，刻畫（畫）春山，雖（雖）難（難）傳（傳）張（張）敞2之工，卻（卻）不慮（慮）毛延3之涴4。于【於】是凝眸視（視）之，覺（覺）目澈波光，讬（託）青懷（懷）于【於】一轉(zhuǎn)（轉(zhuǎn)）；額（額）浮霞彩，含嫵（娬）媚于【於】半低。臉（臉）欺5銀（銀）杏之姿，頰（頰）暈（暈）芙蓉之色。朱唇初破，皓齒（齒）微開（開）。蹙裙（帬）底之金蓮（蓮），瘦盈一握；揎袖中之玉筍（筍），柔膩十尖。蓋有曹子建6之感，洛神所未及賦（賦）；宋大夫7之夢（夢），巫女所未嘗（嘗）陳（陳）者也。向者竊（竊）有私愿（願），自以當(dāng)（當(dāng)）得天下美妹為（爲(wèi)）良匹8，而江漢（漢）之廣（廣）物色無（無）緣（緣），不謂（謂）金屋之嬌（嬌）9從天而降，鳳（鳳）臺（臺）之蕭（蕭）10待仆而吹也。金鐘（鐘）三傳（傳），宮（宮）人請（請）行謝（謝）婚禮（禮）。梓坐彩輿（輿），主登鳳（鳳）輦11，導(dǎo)（導(dǎo)）以內(nèi)（內(nèi)）監(jiān)（監(jiān)），從（從）以宮（宮）人。行及丹墀12，扶將（將）而下，趨（趨）蹌（蹌）登殿，環(huán)（環(huán)）珮珊珊。金鐘（鐘）三響（響），女樂（樂）齊（齊）鳴（鳴），則（則）王與（與）妃升殿矣。梓與（與）主并（並）四拜成禮（禮），王與（與）妃則（則）立受之以明親（親）也。命坐賜（賜）茶，茶罷（罷）賜（賜）宴，宴罷（罷）賜（賜）寶（寳）玉、金珠、果品等物。王篤（篤）于【於】親（親），則（則）有加禮（禮）；臣卜其晝（晝），而無（無）違（違）心。自四月十二日起，賜（賜）宴五日，十六日回【囘】宮。是日也，情懷（懷）漸（漸）放，談（談）笑始殷13?；蚨罚Y）宣和牌14，或張（張）葉（葉）子戲（戲）15，或投壺（壺）16矢，或理絲（絲）桐17，或圍（圍）棋于【於】繡（繡）閣（閣）18，勝（勝）事偏多；或賞（賞）花于【於】名園（園），風(fēng)（風(fēng)）情欲妒【妬】?；驌恚〒恚〞┒鴨枺▎枺╇y（難）19，或拈韻（韻）20以聯(lián)（聯(lián)）吟21。

1【爰】于是。

2【張敞】西漢宣帝時人，每天為妻子畫眉，技藝嫻熟，效果嫵媚動人，傳遍長安（《漢書?張敞傳》）。

3【毛延】即毛延壽，西漢元帝時人，畫工，技藝高超。因王昭君未給好處費，故意把其畫的非常丑，使王昭君未得到漢元帝的寵幸。而后王昭君主動與南匈奴和親，漢元帝應(yīng)允。出行之日漢元帝見到真人后發(fā)現(xiàn)其美貌無比，后悔莫及，但天子不能失信，于是任其離去。事后處死了當(dāng)時所有的畫工（《西京雜記》）。一說毛延壽見到王昭君后發(fā)現(xiàn)其非常漂亮，怕天子好色誤國，于是把其畫的非常丑，并非貪財（《明妃曲》）。

4【涴（wò）】污染、弄臟。同“污”。

5【欺】壓倒、勝過。

6【曹子建】曹植（192-232），字子建，沛國譙縣（今安徽亳州）人，曹操三子，“三曹”之一，著有《七步詩》《洛神賦》《白馬篇》等，世稱陳思王。山水詩鼻祖謝靈運評價說“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獨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南史?謝靈運傳》）。

7【宋大夫】指宋玉，（公元前298-公元前222），戰(zhàn)國時期楚國人，宋國公族后裔，官至楚國士大夫。著名辭賦家、詩人，代表作有《九辯》《高唐賦》等。

8【良匹】佳偶。

9【金屋之嬌】化用“金屋藏嬌”的典故，膠東（今山東平度市東南）王劉彘（漢武帝劉徹小名，此時尚未即位）曾說，如果能娶到阿嬌（劉徹姑姑館陶公主之女）為妻，便讓她住在由金子做成的屋子里（《漢武故事》）。

10【鳳臺之蕭】相傳春秋時期秦穆公的女兒弄玉聰明美麗，喜愛吹簫。當(dāng)時一位名叫蕭史的書生善于吹簫，吹出的簫聲能把孔雀和白鶴吸引到庭院中。秦穆公聽說后召見他，見他眉清目秀、一表人才，非常滿意，就把弄玉嫁給了他。蕭史每天教弄玉吹簫，模仿鳳凰的叫聲。過了幾年竟真的引來了一只鳳凰，棲息在了屋頂之上。于是秦穆公為他們造了一座名為鳳臺的樓臺。蕭史與弄玉在鳳臺上居住了數(shù)年之久，后來隨著鳳凰一同離去（《列仙傳?蕭史》）。

11【輦】由人拉著走的車子，后多指天子或王室成員的坐的車子。

12【丹墀】用紅漆涂過的臺階。

13【殷】情意深厚、懇切。

14【宣和牌】一種賭具，有眾多雅玩、彈唱、預(yù)知的功能（方法現(xiàn)已失傳）。宋徽宗宣和年間所創(chuàng)，宋高宗推行天下。

15【葉子戲】古中國紙牌博戲（中國古代賭輸贏、角勝負(fù)的游戲）之一，最早出現(xiàn)于漢代，被認(rèn)為是撲克、麻將、字牌的鼻祖。

16【投壺矢】古代投擲游戲，先秦時期已出現(xiàn)。把箭向壺里投，投中多的為勝，負(fù)者按規(guī)定罰酒。《醉翁亭記》“射者中，弈者勝”中的“射”即是該種游戲。

17【理絲桐】彈琴。理，奏起（彈奏的意思）。絲桐，指琴。古代制琴多為桐木，以絲（蠶絲）為弦，因此以絲桐作為琴的代稱。

18【繡閣】女子的閨房。也作繡閨。

19【問難（nàn）】辯論詰問。

20【拈（niān）韻】隨意的取用某一韻作詩，與“限韻”相對。限韻，規(guī)定作詩的用韻。

21【聯(lián)吟】類似于聯(lián)句。指兩人或多人共作一詩。聯(lián)句，詩人（人數(shù)大于等于二）各作一句，輪流分吟，聯(lián)合而成一首詩（也作連句）。

蓋（蓋）陶情淑性之需，宮（宮）中莫不備（僃）；而角勝（勝）爭奇之技，郡主莫不精也。勉以從（從）之，瞠乎后（後）矣。迨夜衾稠，偎傍玉體（體），騰（騰）挪赪（赬）1云（雲(yún)），益縱（縱）而迥，旋跨真【眞】是，鳳（鳳）汗雨屢（屢），疲于【於】夭矯（矯）2，乘愧【媿】非龍（龍）。事后（後）凝思情余（餘），慨想豈（豈）有人間（間）玉女？當(dāng)（當(dāng)）是夢（夢）裹飛（飛）瓊（瓊）。一介寒儒自問（問）何修而得此千秋奇遇？深慚（慚）無（無）德以堪之！如是者甫3一朝夕。十七日清晨至寧（寧）安殿問安，殿門（門）皆閉（閉），內(nèi)（內(nèi)）監(jiān)（監(jiān)）奔走倉（倉）皇。紅（紅）旗羽報（報）4，駿（駿）馬（馬）星馳（馳），踉蹌（蹌）而行，絡(luò)（絡(luò)）繹（繹）不絕（絕）。私叩5內(nèi)（內(nèi)）監(jiān)（監(jiān)），則（則）反賊（賊）張（張）獻(xiàn)（獻(xiàn)）忠自襄而下，圍（圍）困省垣，七門（門）戒嚴(yán)（嚴(yán)），危在旦夕。方惶恐間（間），內(nèi)（內(nèi)）宮（宮）監(jiān)（監(jiān)）捧牙牌出，曰：“郡馬（馬）免見（見）?！辫骷不亍緡摺控锅P（鳳）宮（宮）告知郡主，終（終）日涕泣，竟夕6旁皇。寢（寢）處（處）依然，歡（歡）情頓（頓）減（減）。十八日探報愈兇【?】，王急發(fā)（發(fā)）府庫（庫）賞（賞）勞（勞）軍（軍）士。巡撫（撫）以下咸7來王府商議（議）軍（軍）情，而梓等閉（閉）絕（絕）深宮（宮），不復(fù)（復(fù)）知外間（間）危迫狀（狀）。雖（雖）抱鼙鼓8之驚（驚），猶（猶）篤（篤）9琴瑟之好10。嬉處（處）堂11以新燕，寄完卵12于【於】破巢，固謂（謂）夜月堅（堅）城，秋風(fēng)（風(fēng)）勇士。事至而戰(zhàn)（戰(zhàn)），寇來無（無）驚（驚）耳。十九日薄暮內(nèi)（內(nèi)）監(jiān)（監(jiān)）捧牙牌至，云：“‘圍（圍）城急矣，偶有不虞13，郡馬（馬）當(dāng)（當(dāng)）同郡主死難（難）。’則（則）王親（親）筆（筆）也?！眴瑁▎瑁┖?！鴛（鴛）衾未暖（煖），鵑（鵑）血先啼（嗁）。遂見（見）傾（傾）城，誰（誰）當(dāng)（當(dāng)）報（報）國（國）？梓對（對）郡主而泣曰：“志甘裹革，力愧縛（縛）雞（鷄）?！蹦魏慰ぶ饕嗥唬骸巴醭瘍A（傾）蕩（蕩），君父憂（憂）勤14，婦（婦）人無（無）御（禦）桿15之功，惟有一死以相報（報）耳?！?/p>

1【赪（chēng）】淺紅色。

2【夭矯】飛騰的樣子，形容形容姿態(tài)的伸展屈曲有氣勢。

3【甫】始、才。

4【羽報】緊急軍情的報告（插鳥羽以示緊急，必須迅速傳遞）。

5【叩】詢問。

6【竟夕】整夜。

7【咸】全、都。

8【鼙鼓】古代軍中使用的小鼓。后借指戰(zhàn)事。

9【篤】堅定。

10【琴瑟之好】比喻夫妻感情十分融洽。

11【處（chù）堂】指處于潛伏著巨大危險但暫時安定的環(huán)境或局面。

12【完卵】比喻得以保全。

13【不虞】料想不到的意外事件。

14【憂勤】多指帝王或朝廷為國事憂慮勤勞。

15【御桿】據(jù)考應(yīng)為“御悍”，同御捍（hàn），抵御、保衛(wèi)之意。

梓曰：“草茅下士，得依日月之末光，侍郡主枕席于今八夕矣。方期好合于【於】百年，孰料傷（傷）戕1于【於】一旦；肆2欃槍（槍）3而月缺，虐蜂蠆（蠆）4而花殘（殘）。此情此恨千古難（難）消！請（請）盡（盡）此一宵之幽歡（歡），結(jié)（結(jié)）千秋之長（長）恨，何如？”郡主曰：“血肉之軀（軀），行歸（歸）塵（塵）土，夫復(fù)（復(fù)）何惜？恣5君之所為（爲(wèi)）?！睋恚〒恚┍ЬI（綢）繆（繆）6，居然達(dá)（達(dá)）旦7。二十日晨，興方梳洗畢，牙牌又至，云：“捐軀以報國，郡馬郡主當(dāng)自勉?！笨ぶ髟唬骸傲呒t綾，是吾結(jié)果?！焙鲅琅朴种?，云：“郡馬（馬）有母在，可勿死，請自便?！辫髟唬骸巴跻澡鳛樨澤匪勒咭?？”郡主曰：“不然。吾死忠死孝，則可以死?？ゑR（馬）徒為一婦人死，是死為無名也。且王即無后命，吾亦不必令郡馬（馬）死?？ゑR（馬）有母，逆賊破城，禍必及母。奉母而逃，使吾罌【甇】罌【甇】老姑8不喪（喪）于【於】逆賊（賊）之手，吾心安矣。雖（雖）然吾為（爲(wèi)）王氏婦（婦），恨不得姑一見（見），宮（宮）中所蓄悉以奉姑甘旨9。因取金珠納（納）錦（錦）襖（襖）中，與（與）梓貼（貼）身服之曰：“聊表寸心耳?！毖晕从櫍ㄓ櫍?，牙牌又至，云：“城破在此須（須）叟矣，郡馬（馬）速出府！”梓握郡主手，痛哭不忍舍，郡主忽厲（厲）聲（聲）揮（揮）手曰：“緣（緣）分未盡（盡），愿（願）結(jié)（結(jié)）來生，何用作楚囚對（對）泣為（爲(wèi)）？！速出府！”鳴（鳴）呼！世世愿（願）為（爲(wèi)）夫婦（婦）來結(jié)，何憑（憑）生生不入帝王？當(dāng)（當(dāng)）身有此王孫（孫）徙倚于【於】銀（銀）屏，淚斑湘竹10逐客趑【趦】趄11于【於】王檻?；鸪喑佤~（魚）！回（囘）首再三，愁思千萬（萬）。影漸（漸）消于【於】青鎖（鎖）12；腸（腸）已斷（斷）于【於】黃門（門）13。簇?fù)矶鴣?，前日何其榮也；跟蹌（蹌）14而去，今朝乃爾（爾）索然。則見（見）郡城之民扶老攜（攜）幼，相與（與）奔保安門（門）15而去。惶急歸（歸）至家，亦扶母出保安門（門）。有表兄呂子召者，居嘉魚（魚）縣（縣）之蓮（蓮）花洞16，往相依焉。征途梗塞，烽火連（連）綿（綿），王府之音耗隔絕（絕）數(shù)（數(shù)）月矣。

1【戕（qiāng）】殺害、傷害。

2【肆】放縱、不加拘束。

3【欃（chán）槍】比喻叛亂、動亂。

4【蜂蠆（chài）】指蜂和蠆，二者皆為有毒刺的螫（shì）蟲。

5【恣】聽?wèi){、任憑。

6【綢繆】纏綿。

7【達(dá)旦】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

8【姑】古代婦女對丈夫母親的稱呼。

9【甘旨】對雙親的供養(yǎng)。

10【淚斑湘竹】化用“湘妃竹”的典故，相傳堯帝有二女，長女娥皇，次女女英，皆嫁與舜帝。舜帝崩，二妃啼哭不止，甚于血淚，灑竹于舜帝墓旁，斑斑點點，是為湘妃竹。后悲傷過劇，二妃薨。因舜帝墓在湘江畔，因此也稱舜帝為湘君，娥皇、女英為湘夫人（《博物志》《列女傳》）。

11【趑（zī）趄（jū）】想前進(jìn)又不敢前進(jìn)。

12【青鎖】即青瑣，豪華富麗的房屋建筑。也作青璅。

13【黃門】黃色的宮門。

14【跟蹌（qiàng）】走路歪歪斜斜，走不穩(wěn)的樣子。

15【保安門】武昌府城九門之一，位于今武昌區(qū)保安街附近。

16【嘉魚縣之蓮花洞】位于武昌府嘉魚縣，今咸寧市嘉魚縣蓮花洞村。

既聞（聞）總（總）兵1左良玉2、總（總）督3盧（盧）象升（昇）4領(lǐng)（領(lǐng)）官兵逐賊（賊）而去，武昌收復(fù)（復(fù)）。官出安民榜，居民稍稍歸（歸），梓亦奉5母返。滿（滿）目荊榛，彌（彌）望6瓦礫（礫）。紅（紅）樓（樓）翠閣（閣），今朝鬼哭之鄉(xiāng)（鄉(xiāng)）；?。〝。┍陬j（頽）垣，昔日伶7歌之地。尚【尙】喜故廬（廬）無（無）恙，可以棲（棲）遲（遲）8。時（時）急欲探王府情形，而夕陽（陽）西下，遂坐以待旦。次早白母而行，未及數(shù)（數(shù)）十武9，忽見（見）一人蓬首垢面，趨（趨）而前曰：“楚王府郡馬（馬）耶？”梓訝（訝）曰：“汝何人？”其人曰：“毓鳳（鳳）宮（宮）門（門）監(jiān)（監(jiān)）毛文華（華）也?！辫髫絾枺▎枺┰唬骸盃枺枺┕虩o（無）恙耶？王與（與）妃何如？郡主又何如耶？”文華（華）曰：“待奴從（從）容陳（陳）之。城破之日，王坐殿上促世子自盡（盡）、促郡主自盡（盡）。臨（臨）哭10訖（訖），復(fù)（復(fù)）促妃及諸（諸）嬪（嬪）自盡（盡）。臨（臨）哭訖（訖），乃縱（縱）宮（宮）侍出走，入宮（宮）仰藥（藥）而薨11。掌宮（宮）監(jiān)（監(jiān)）斂（斂）柩停宮（宮）。已而獻(xiàn)（獻(xiàn)）賊（賊）入城，居王府，出宮（宮）中諸（諸）柩，骨升（昇）12城外。據(jù)（據(jù)）倉（倉）廒13，搜府庫（庫），擄（擄）掠宮（宮）人擒拷內(nèi)（內(nèi)）監(jiān)（監(jiān)），軀（軀）14民男婦（婦）15投之江，獨（獨）毓鳳（鳳）宮保全爾（爾）?！辫髫絾枺▎枺骸柏锅P（鳳）宮（宮）何以保全？”“郡主死難（難）之后（後）內(nèi)（內(nèi)）監(jiān)（監(jiān)）宮（宮）人盡（盡）逃，所不去者，獨（獨）奴與（與）周祥及孫（孫）乳母、余宮（宮）人耳。賊（賊）至，撞破宮（宮）門（門），一賊（賊）爭【爭】先入，忽仆地大呼腹痛，七竅（竅）流血而死。又三賊（賊）隨（隨）之，亦呼腹痛，不死急趨（趨）出，如喪（喪）魂魄。群（羣）賊（賊）蜂擁（擁）而來，驚（驚）見（見）者即擲（擲）火炬欲焚宮（宮）。忽黑風(fēng)（風(fēng)）怒號（號），自宮（宮）內(nèi)（內(nèi)）出，飛（飛）沙瞇（瞇）目，黑霧（霧）漫空，吹火炬而反燒（燒）之，群（羣）賊（賊）面皆焦，須【鬚「?」】16眉欲禿，乃奔出。嗣17來者俱為（爲(wèi)）風(fēng)（風(fēng)）阻，不得入，群（羣）立宮（宮）門（門），睜【睜】目而言曰：‘得毋冷宮（宮）耶？’虛久無（無）人，魑魅18是宅，遂白大將（將）軍（軍），下令焚毀（燬）。

1【總兵】武官名，明朝初期無品級，非定職，若有戰(zhàn)事派遣武官擔(dān)任總兵，佩印出征，還朝時交還印章（即交還總兵稱號）。明朝中后期逐漸成為定職，一直派遣武官擔(dān)任，總?cè)藬?shù)大約二十多人，為明朝高級官員，大致相當(dāng)于今軍區(qū)司令員。也作總兵官。

2【左良玉】（？-1645），字昆山，山東布政司東昌府臨清州（今山東臨清）人，崇禎初年征戰(zhàn)遼東，后入關(guān)鎮(zhèn)壓民變。順治二年（公元1645年）病死。

3【總督】武官名，初無定職，遇事而設(shè)，事畢即撤，明朝中后期成為定職，為防止總兵擁兵自重而設(shè)，節(jié)制總兵，品級比總兵大。

4【盧象升】（1600 -1639），字建斗，號九臺，南直隸常州府宜興縣（今江蘇宜興）人，天啟二年（公元1622年）進(jìn)士。前鎮(zhèn)壓民變，后抗清扶明，官升至兵部尚書。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公元1639年1月）被清軍包圍于巨鹿賈莊（今河北巨鹿縣），力竭戰(zhàn)死。

5【奉】侍候。

6【彌望】一望無際。

7【伶】古代表演歌舞、戲劇的人。女～。

8【棲遲】游息。

9【武】半步，泛指腳步。

10【臨哭】應(yīng)為哭臨。哭臨，國喪時，眾人舉哀同哭。

11【薨（hōng）】古代對諸侯、王公皇族死亡的稱呼。

12【昇】上升。指人骨累成山。

13【倉廒（áo）】儲藏糧食的倉庫。

14【軀】逼使、迫使。

15【男婦】男人和女人。

16【?（xū）】鬚的異體字。鬚是須的異體字。

17【嗣】接著、隨后。

18【魑（chī）魅（mèi）】傳說山林中害人的鬼怪。為山林異氣所生，人面獸身，四足，好魅惑人。

集薪縱（縱）火，火將（將）發(fā)（發(fā)），宮（宮）內(nèi)（內(nèi)）黑風(fēng)（風(fēng)）又起，縱（縱）火不燃，賊（賊）散硫黃（黃）、焰硝1以引之，忽雷雨大作，硝黃皆濕（濕）。獻(xiàn)（獻(xiàn)）賊（賊）聞（聞）之，親（親）來相視（視），忽若有所見（見）者，俯首鞠躬，連（連）稱（稱）不敢而退。因下令封鎖（鎖）宮門（門），插兩（兩）紅（紅）旗于（於）門（門）首，示曰：‘擅入者死’，毓鳳（鳳）宮是以保全?！眴枺▎枺┌?所得飲（飲）食，曰：“宮中有井可汲，有果品可食，又先余（餘）有糯米五包、綠（綠）豆三戽hù、香晚米3十石。別有茶鹽（鹽）油醬（醬）柴煤之屬（屬），以此不饑（飢）。獻(xiàn)（獻(xiàn)）忠之踞王宮也，日聞（聞）捶楚聲（聲）、哭泣聲（聲）、吶（吶）喊聲（聲），凡三閱（閱）4月乃去。新官既到，省xǐng王妃諸（諸）柩，亞如禮（禮）安葬，獨（獨）郡主靈（靈）柩在毓鳳（鳳）宮，奴婢奉遺（遺）命候郡馬（馬）來也?！蹦送宙?zhèn)（鎭）楚門（門），門（門）加封鎖（鎖），派軍（軍）士把守。王室如焚，徒見（見）三荒之徑（徑）5；侯門（門）似海，曾無（無）五尺之童6。憑（憑）吊（弔）故宮，可憐（憐）焦土。轉(zhuǎn)（轉(zhuǎn)）入毓鳳（鳳）宮，光景尚存。然而高明之家鬼瞰（矙）kàn其室，遙【搖】而望之漆燈（燈）7熒（熒）然。丹旐8飄（飄）然者，是我郡主之柩也。鳴（鳴）呼！鴛（鴛）幄長（長）謝（謝），可憐（憐）揮（揮）手之悲；鳳（鳳）閣（閣）重登，尚【尙】憶（憶）回【囘】頭（頭）之哭?；谛那叭眨荒茇?fù)（負(fù)）季芊而逃；靦（靦）面9今朝，空自覓（覔）天臺而至也。痛哉！柩旁衣架有喪（喪）服一襲（襲）、素履一雙（雙），老宮人曰：“為（爲(wèi)）郡馬（馬）成服10之用也?？ぶ髋R（臨）難（難）時（時），涕泣囑（囑）奴‘棺蓋勿掩，當(dāng)（當(dāng)）俟郡馬（馬）見（見）之；葬（塟）期勿定，當(dāng)（當(dāng)）俟郡馬（馬）擇（擇）之。’奴謹(jǐn)（謹(jǐn)）遵遺（遺）命以至于（於）今日，郡馬（馬）幸啟（啓）棺親（親）視（視）之?！蹦诵渡w（蓋）啟（啓）衾，掖郡主而視（視）之，宛如親（親）睡，撫（撫）若寒冰。唇點（點）朱櫻（櫻），恨少鶯（鶯）聲（聲）之一轉(zhuǎn)（轉(zhuǎn)）；足蹬翠舄（舃）11，不為（爲(wèi)）蓮（蓮）步之半移。

1【焰硝】即硝石，易燃，可做火種。

2【安】怎么。

3【晚米】霜降后成熟的米。

4【閱】經(jīng)歷。

5【三荒之徑】化用“三徑”的典故，西漢末年，兗州刺史蔣詡隱居后，在院里竹子之下開辟了三條小路，只與求仲、羊仲來往（《三輔決錄?逃名》）。后三徑成為隱士住處的代稱，也指院子里的小路。

6【五尺之童】尚未成年的兒童。語出自《孟子?滕文公子》“雖使～～～～適市，莫之或欺”。

7【漆燈】墓中所點的燈，以漆為燃料。

8【丹旐（zhào）】喪家（有喪事的人家）用來題死者名銜（姓名與官銜）的銘旌。旐，引魂幡。銘旌，喪禮中停在靈柩前的長幡（也作明旌、旌銘）。

9【靦面】厚著臉皮。靦，害羞、不自然。

10【成服】死者入殮后，親屬按照與死者關(guān)系的遠(yuǎn)近穿上不同的喪服。

11【舄（xì）】鞋。

兩（兩）頰（頰）微赪（赬），雙（雙）眸盡（盡）掩。嗚（嗚）呼痛哉！梓念郡主恨不見（見）吾母，母亦嘗（嘗）念郡主而不獲（獲）及見（見），蓋（蓋）乘此時（時）請（請）母臨（臨）一視（視）。乃令周祥迎母，須（須）叟至宮，母撫（撫）棺，自手及足，撫（撫）而哭之。問（問）死幾（幾）何時（時）？老宮人曰：“殉難（難）于（於）四月二十一日，距今八月初四日，蓋（蓋）百有三日矣?！眴枺▎枺┖我灶仯仯┥缧律?，老宮人曰：“死時（時）服云（雲(yún)）母粉半升，曰：‘服此，留容以待郡馬（馬）’?！币挚ぶ髦夜?jié)（節(jié)）所感，有神明擁（擁）護（護）之耶？梓盡（盡）哭為（爲(wèi)）之蓋棺。母又問（問）架上何服？曰：“郡馬（馬）喪（喪）服也?！眴枺▎枺┪嵊蟹酰唬骸袄找徊阋?。”母泣曰：“姑婦（婦）不相見（見），命也。禮（禮）為（爲(wèi)）冢婦（婦）1有服，況又為（爲(wèi)）國（國）殉難（難）乎！當(dāng)（當(dāng)）為（爲(wèi)）余制（製）衰服?！庇枳衩疲ㄑu）之。以俟成服，于【於】是老宮人授梓以郡主遺（遺）書（書）一封，梓啟（啓）讀（讀）之，曰：

“楚府殉難（難）郡主朱鳳（鳳）德遺（遺）書（書）于（於）郡馬（馬）兩（兩）峰（峯）王郎：

德生長（長）深閨（閨），一十六歲（歲）遵奉皇帝令旨、父皇令旨于（於）四月十一日妙選（選）才郎為（爲(wèi)）郡馬（馬），自期百年偕老、白首同歸（歸），此亦恒（恆）情非妄念也。詎（詎）料2變（變）生不測（測），禍（禍）起兇頑（頑）3；賊（賊）勢（勢）猖狂，城垣摧折！王府滿（滿）門（門）殉難（難），民間（間）盡（盡）室逃生。何辜今之人不為（爲(wèi)）昊天所吊（弔），德以天潢滴派4義（義）難（難）茍存，遂慷慨自裁。雉經(jīng)（經(jīng)）5畢（畢）命，命也，如此夫復(fù)（復(fù)）何言自恨！身為（爲(wèi)）弱女，不能效娘子軍（軍）戎衣臨（臨）陣（陣），迅掃（掃）賊（賊）氛，坐令6外絕（絕）聲（聲）援，內(nèi)失防守，情傷（傷）系（繫）頸（頸），勢（勢）迫投繯（繯）7，此匹婦（婦）之小節(jié)（節(jié)），何足齒（齒）數(shù)（數(shù)）哉！

1【冢婦】嫡長子正妻。普通百姓家庭一子即為長子，若父娶妻唯一，亦為嫡子。

2【詎（jù）料】豈料。

3【兇頑】兇惡愚頑。此處指兇惡愚頑的人。

4【天潢（huáng）滴派】據(jù)考應(yīng)為天潢嫡派，意為正統(tǒng)的皇族。

5【稚經(jīng)】自縊。

6【坐令】猶言致使、空使。

7【投繯】自縊。

所可幸者，死于（於）王府乾凈1土，一身潔（潔）白，不失為（爲(wèi)）皇室臣，可以對（對）我列祖也；不失為（爲(wèi)）王國（國）女，可以對（對）我先王也；不失為（爲(wèi)）王氏婦（婦），可以對（對）我翁姑2也；不失為（爲(wèi)）良人妻，可以對（對）我郡馬（馬）也。死無（無）所恨，含笑九泉矣。獨（獨）念身為（爲(wèi)）王氏婦（婦），當(dāng)（當(dāng)）共郡馬（馬）侍養(yǎng)（養(yǎng)）孀姑，今未奉姑一日之甘旨，侍姑一日之寢（寢）門（門）3，倉（倉）卒而死，遺（遺）恨何極（極）！又身屬（屬）郡馬（馬），棺非他人所得蓋（蓋），柩非他人所可葬也。命宮人內(nèi)監(jiān)（監(jiān)）、合城文武官員（員）不得干預(yù)（預(yù)），俟郡馬（馬）親（親）來。已命宮人為（爲(wèi)）郡馬（馬）制（製）喪（喪）服，遵《會（會）典》4宜服衰麻。因德未服姑三年之喪（喪），郡馬（馬）服宜從輕（輕），素衣冠履而已。又念郡馬（馬）為（爲(wèi)）王父母子婿【壻】，緦（緦）麻三月5，禮（禮）也，亦命制（製）之?？ゑR（馬）毋以鐘（鍾）情之厚未肯降服從（從）殺（殺）6情不可終（終）義（義）有所止。成服之后（後）卜日即葬，當(dāng)（當(dāng)）厝7郡馬（馬）先人瑩（瑩）8側(cè)（側(cè)），虛左待郡馬（馬）百年后（後）同穴，前立碣石，題（題）曰：‘大明殉難（難）節(jié)（節(jié)）義（義）郡主朱氏鳳（鳳）德之墓’，則（則）瞑目泉壤矣。宮內(nèi)所有親（親）手封識（識），郡馬（馬）可取之。鏤（鏤）金龍（龍）鳳（鳳）大箱十口，內(nèi)貯（貯）衣服；大柜（櫃）二口，內(nèi)貯（貯）錦（錦）緞（緞）；大桶二口，內(nèi)貯（貯）金銀（銀）珠玉。各有細(xì)（細(xì)）冊數(shù)（數(shù)）目可以查驗（驗），運（運）歸（歸）榻帳（帳）微物，系（係）郡馬（馬）之所由成禮（禮）者亦宜取回（囘），或如見（見）故人也。其他不適（適）于（於）用者置之。有宮人二，其一孫（孫）宮人含翠，是吾乳母亦保母9也。無（無）所依歸（歸），可攜歸（歸），善視（視）10之，亦他日北門（門）鎖（鎖）鑰（鑰）臣。其一余宮人月英，自兒（兒）時（時）隨（隨）侍，與（與）德同年生而少余三月。德性醇謹(jǐn)（謹(jǐn)）且曉（曉）大義（義），欲從（從）予死，予不之許（許），留為（爲(wèi)）郡馬（馬）繼（繼）室，上足以奉嫜姑11、祀蘋藻12，次足以謀（謀）嗣續(xù)（續(xù)）、承禋祀13，次足以主中饋（饋）14、理家政。

1【乾凈】干凈?！扒弊种辉谇ぁ⒋笤涨?、乾清宮、《易經(jīng)》等涉及到五行八卦時使用，讀作“qián”，其余簡化為“干”字，讀作“gān”。值得指出的是，古代沒有“干”字是“乾”字簡體的這種說法（新中國漢字簡化運動），因此簡化文言文時切記不可把“乾”寫成“干”，如《宋史?汪立信傳》“今江南無一寸乾凈地，某去尋一片趙家地上死，第要死得分明爾”。

2【翁姑】公公和婆婆。此處專指婆婆。姑，婆婆。

3【寢門】內(nèi)室的門。

4【會典】即《大明會典》?！洞竺鲿洹肥敲鞔鸀橐?guī)范當(dāng)時典章制度，以行政法規(guī)為主編纂的法典，簡稱《明會典》。由大學(xué)士徐溥、劉健等人主持編纂，始纂于弘治十年（公元1497年）三月，共180卷。后經(jīng)正德時參校后刊行，嘉靖時經(jīng)兩次增補，萬歷時又加修訂，終撰成重修本228卷?！洞竺鲿洹芬粫饕鶕?jù)明代官修《諸司執(zhí)掌》《皇明祖訓(xùn)》《大明集禮》《孝慈錄》《大明律》等書和百司之籍冊編成，為研究明代典章制度的重要文獻(xiàn)。

5【緦麻三月】穿戴由緦麻制成的喪服三個月。語出自《儀禮?喪服》“～～，～～者”。

6【降服從殺】即降殺，遞減。《左傳?襄公二十六年》：“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薄睹魇?安惠王楹傳》：“親王、郡王禮樂宜有降殺?！?/p>

7【厝（cuò）】安置。

8【瑩】據(jù)考應(yīng)為“塋”，墳?zāi)埂?/p>

9【保母】保姆。

10【視】照顧、照看。

11【嫜（zhāng）姑】婆婆。

12【蘋（píng）藻】即蘋藻。古人常作祭祀之用，也代指祭祀。也作草藻。

13【禋（yīn）祀】古代的一種祭天儀式，先燔柴生煙，再加犧牲或玉帛于柴上焚燒。

14【主中饋】古代婦女職司家中飲食、烹飪等事稱為主中饋。職司，執(zhí)掌。

縱（縱）1郡馬（馬）念予不忍為（爲(wèi)）此，然出自德之真（眞）心，見（見）月英如見（見）德也，愿（願）郡馬（馬）勉從（從）之。宮內(nèi)監(jiān)（監(jiān)）侍皆逃，獨（獨）兩（兩）侍在，其一為（爲(wèi)）周祥，其一為（爲(wèi)）毛文華（華），察其可用者用之，如不可用任其去留。德以四月二十一日巳時（時）2殉難（難）毓鳳（鳳）宮，知郡馬（馬）必來，但蓋棺營（營）葬（塟）之后（後）當(dāng)（當(dāng)）節(jié)（節(jié)）哀加餐，須（須）念孀母在堂，毋以一婦（婦）人故而遺（遺）母憂（憂）也。

———鳳（鳳）德絕（絕）命筆（筆）?！?/p>

嗚呼！謝（謝）君父于（於）生前，惟有潔（潔）身以報（報）；念夫姑于（於）沒mò后（後），不辭（辭）盡（盡）室以歸（歸）。梓非鐵（鐵）石，心腸（腸）寸斷（斷）矣！遂擇（擇）十二日扜3葬，用告于（於）執(zhí)（執(zhí)）政者。前期眾（衆(zhòng)）官員（員）皆至，相禮（禮）者十六人，祭品咸周，樂（樂）人俱備（備）。乃以繡（繡）金白綾（綾）大書（書）“神主”。于（於）八月初六日行成服禮（禮），梓不忍殺（殺）服4，更制（製）衰麻服之外，加緦（緦）麻為（爲(wèi)）王妃服也。梓守靈（靈）柩于（於）幃（幃）幔之內(nèi)，二宮監(jiān)（監(jiān)）從（從）。母臥（臥）郡主內(nèi)寢（寢），二宮人從（從）。其日巡撫（撫）差中軍（軍）官5來請（請）行祭奠禮（禮），遣江夏令筑（築）壇（壇）于（於）宮中。初七日巡撫（撫）以下官畢（畢）至，北面叩首。訖（訖），乃祭日月星辰壇（壇），祭風(fēng)（風(fēng)）云（雲(yún)）雷雨壇（壇），祭自古忠節(jié)（節(jié)）壇（壇），皆以郡主配享。乃祭無（無）祀神鬼壇（壇）乃正祀郡主行臣禮（禮）哭臨（臨）。初八日巡撫（撫）特祭。初九日藩臬6各道7特祭。初十日文武官員（員）公祭。十二日辰刻8，發(fā)（發(fā)）引各官護（護）送至王氏祖塋（塋）秀峰（峯）山下，立石墓前。嗚（嗚）呼！三島（島）9神仙，魂歸（歸）閬（閬）苑10；五更11風(fēng)（風(fēng)）雨，斜照玉鉤（鈎）。傷（傷）弄玉之吹簫（蕭），遺（遺）音蕭（蕭）史；恨樂（樂）昌之破鏡（鏡），半照徐言12。一代紅（紅）顏（顏），千秋黃土矣！

1【縱】即使。

2【巳時】此處指上午九點整。

3【扜（yū）】指揮。

4【殺服】降低喪服的等級。殺，消減、降低。

5【中軍官】明朝總督、巡撫的侍從武官。

6【藩臬（niè）】即藩司（承宣布政使司）和臬司（提刑按察使司）。明清時期布政使和按察使的合稱。值得指出的是，臬司也借指按察使，指按察使時也作臬臺。藩司也可指布政使。

7【道】明代布政司之下行政區(qū)的統(tǒng)稱1，這樣的統(tǒng)稱既包括某一道的統(tǒng)稱：如湖廣布政司下轄武昌、湖北、湖南、荊南四道，此處的“道”指的是分巡道，分巡道官員由提刑按察使司副使或僉事兼任，主要職責(zé)是督理所轄府、州、縣的訴訟、刑法事宜；這樣的統(tǒng)稱還包括所有道的統(tǒng)稱：如分巡道、分守道、督糧道、提學(xué)道、水利道等。也代指地方官署2、地方官員的職稱3，如上文“湖廣提學(xué)道”的“道”即指地方官員的職稱。值得注意的是，明代的道不再設(shè)類似于知府、知州、知縣這些行政區(qū)總長，某一類道專司某一職責(zé)。文中的“道”指義項一中的所有道。

8【辰刻】此處指上午七點整。

9【三島】傳說海上有三座仙山，為蓬萊、瀛洲、方丈。

10【閬（làng）苑】傳說中仙人居住的地方，詩文中常用來指宮苑。

11【五更】古人將夜晚分為五更（晚上七點至次日凌晨五點），每更一個時辰。

12【恨樂（lè）昌之破鏡，半照徐言】化用“樂昌破鏡”的典故，南朝陳太子門客徐德言娶陳后主之妹樂昌公主為妻，在隋朝滅陳之時，徐德言摔破一面鏡子，夫妻二人各一半，約定日后正月十五日于集市售賣破鏡，并憑此相見。后來二人果真憑此相見，白頭偕老（《本事詩?情感》）。比喻夫妻分離。也作樂昌分鏡。

靈（靈）返故宮，例由地方官經(jīng)（經(jīng)）理1，梓謂（謂）老宮人曰：“王府坵墟，誰（誰）其祀諸（諸）2？乃使周祥、毛文華（華）迎郡主之靈（靈）于（於）家供養(yǎng)（養(yǎng)）焉。”老宮人以小金匣相授，封號（號）宛然郡主親（親）筆（筆）。開（開）視（視）有鑰（鑰）十四根，各系（繫）小牌分“萬（萬）古 綱（綱）常 維（維）宇 宙 一 生 節(jié)（節(jié)）烈 懔（懍）星 辰 ”十四字。梓取“?！弊峙崎_（開）之，內(nèi)系（係）郡馬（馬）袍服。及盡（盡）3發(fā)（發(fā)）4各箱，珠玉金寶（寶）者二、冠飾（飾）者三、蟒繡（繡）者四、舄襪（襪）者二，其二柜（櫃）則（則）綾（綾）緞（緞），二桶則（則）金銀（銀）也。封鎖（鎖）畢（畢），即日招夫運（運）歸（歸）。毛文華（華）及兩（兩）宮人愿（願）從（從），周祥愿（願）祝發(fā)（髪）5，贈（贈）銀（銀）二百遣去。次日啟（啓）柜（櫃）取白綾（綾）作神主帳（帳）幔，得畫（畫）二軸（軸），則（則）郡主遺（遺）像也。大軸（軸）為（爲(wèi)）立像，情形逼真（眞）；小軸（軸）為（爲(wèi)）坐像，坐梓于（於）左，旁侍含翠、月英二人。有此遺（遺）像，郡主不杇6矣。問（問）之，蓋（蓋）別梓之先一日命宮人謝（謝）一蘭（蘭）所寫（寫）7也。嗚（嗚）呼！七七8何逢莫踏陽（陽）春之舞；真真（眞）9難（難）叫不歸（歸）夜月之魂。杜蘭（蘭）香之飆（颷）輪（輪），福歟（歟）？禍歟（歟）？10李夫人之穗（繐）帳（帳），是耶？非耶？11因思市井囂（囂）塵（塵）不足以辱遺（遺）像，出郡主所蓄買（買）洪山12之側(cè)（側(cè)）卓刀泉13聯(lián)（聯(lián)）錦村水竹坳（?）諸處為田八百畝（畝）14，更其地曰“駐（駐）鳳（鳳）村”，建大廈（廈）焉。懸（懸）立像于（於）內(nèi)軒（軒）15，酌山中清泉以供之取，似其芳潔（潔）也。懸（懸）坐像于（於）寢（寢）內(nèi)，夜分挑燈（燈）側(cè)（側(cè)）坐，若相向笑語（語）焉。嘻！非考仲子之宮16，實（實）筑（築）王姬之館（館）17。漿（漿）擬（擬）承夫帝女，星應(yīng)（應(yīng)）降自天孫（孫）18?；曩鈿w（歸）來，慰予寢（寢）寐。后（後）期jī年服闋（闋）19，有議（議）婚【昏】者，輒（輒）婉言謝（謝）之。人問（問）其故，梓曰：“哀郡主之義（義）也?！?/p>

1【經(jīng)理】經(jīng)營治理。

2【諸】兼詞，用于句末，“之乎”的合音。

3【及盡】及表示程度，相當(dāng)于極。極盡，全部、都。

4【發(fā)（f?。看蜷_。

5【祝發(fā)】出家。

6【杇（wū）】涂飾，粉刷。

7【寫】畫。

8【七七】指唐代道士殷天祥，又名道荃，常自稱七七。曾于九月令鶴林寺杜鵑花開，有驗（《太平廣記?神仙五十二》）。有作《陽春曲》：愁見唱陽春，令人離腸結(jié)。郎去未歸家，柳自飄香雪。

9【真真】唐進(jìn)士趙顏得畫一幅，圖一婦人名為真真，容貌甚美。趙顏呼其名百日，日夜不止，真真從畫出，與顏婚，生一子。后顏于友人口得知真真為妖，得其神劍一柄，歸家。真真望而泣曰：“妾乃南岳地仙，無何為人畫，君又呼妾名，不忍奪君愿，遂岀。君今疑，妾自不可留?！彼鞌y子入畫。觀之，畫添一孩子（《聞奇錄?舊小說?乙集?畫工》）。后化為成語“畫里真真”，意為不切實際的空想，或根本實現(xiàn)不了的幻想。

10【杜蘭香之飆輪，福歟？禍歟？】杜蘭香，仙女名。有漁父者，于湘江洞庭投綸自給，一旦，于洞庭之岸聞兒啼哭聲，四顧無人，唯三歲女子在于岸側(cè)，漁父憐而舉之還家，養(yǎng)育十余歲，天姿奇?zhèn)?，靈顏姝瑩，迨天人也。忽有青童靈人自空玄而下，來集其家，攜女而去，臨升天，謂其父曰：“我仙女杜蘭香也，有過謫于人間，玄期有限，今將去矣。”于是凌空而去（《墉城集仙錄?卷五》）?！帮j輪”、“福歟？禍歟？”出自魏晉詩人詩作《杜蘭香作詩》：阿母處靈岳，時游云霄際。眾女侍羽儀，不出墉宮外。飆輪送我來，豈復(fù)恥塵穢。從我與福俱，嫌我與禍會。

11【李夫人之繐帳，是耶？非耶？】李夫人，漢武帝寵妃，妙麗善舞，年少早卒。方士齊人少翁言能致其神，乃夜張燈燭，設(shè)帷帳，陳酒肉，而令上居他帳，遙望好女如李夫人之貌，還幄坐而步。又不得就視，上愈益相思悲感，為作詩曰：“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漢書?外戚傳》）?？搸ぃ褐覆疾瞥傻尼∧?。

12【洪山】位于今湖北武漢武昌區(qū)洪山公園內(nèi)。

14【卓刀泉】位于今湖北武漢洪山區(qū)卓刀泉寺內(nèi)。

15【軒】房屋。

16【考仲子之宮】在仲子廟中祭奠仲子。語出自《春秋?隱公五年》“九月，～～～～～”。仲子，即仲由（公元前542 -公元前480年），字子路，又字季路，魯國卞（今山東濟寧泗水縣）人，“孔門十哲”之一、“孔門七十二賢”之一。

17【筑王姬之館】（在城外）給王姬修筑行館。語出自《春秋?莊公元年》“秋，～～～～～于外”。王姬，周朝天子的女兒。據(jù)考證為周桓王之女。

18【天孫】織女星的別稱。

19【服闋（què）】守喪期滿除服。闋，終了。

母聞（聞）而詈1曰：“如無（無）后（後）何？”梓對（對）曰：“遘2此大兇，生也幸耳。設(shè)（設(shè)）不幸而王令之不愿（願）梓有母而免之也，則（則）已死；設(shè)（設(shè)）不幸而保安門（門）之既破也，則（則）已死。國（國）破城亡之際（際），存此一線（線）余（餘）生以侍甘旨，是梓之得為（爲(wèi)）母后（後）也。梓而無（無）后（後）則（則）既甘之矣?！蹦冈唬骸坝拊?！爾（爾）后（後）王氏也，非后（後）吾也！汝娶而有子，亦后（後）王氏也，不僅（僅）后（後）汝也。重郡主之義（義）而餒（餒）王氏之鬼，可乎？！況郡主之言月英性淑嘉，欲汝取為（爲(wèi)）繼（繼）室，是娶而不失為（爲(wèi)）郡主之情也。而吾又甚欲媳月英以娛（娛）我暮年，豈（豈）不一舉（舉）而兩（兩）得乎？！”梓曰：“惟母命?！彼煲晕逶鲁醢巳粘啥Y（禮）。越夕，梓謂（謂）英曰：“卿之容貌固香國（國）佳人也，得卿為（爲(wèi)）妻何所不足？愿（願）念郡主恩誼（誼），每一思及中心3抽割，不忍復(fù)（復(fù)）尋（尋）床（牀）第之歡（歡），卿其諒（諒）之乎？”英泣而言曰：“妾自十二齡（齡）充入宮禁，幸以與（與）郡主同庚，故即蒙殊恩，依依數(shù)（數(shù)）載（載）?？ぶ鳛椋?wèi)）國（國）而死，妾不忍獨（獨）生，然郡主囑（囑）妾為（爲(wèi)）君婦（婦），必得妾一言以為（爲(wèi)）信，然后（後）即死。妾故偷（偸）生至今，得待巾櫛（櫛）4，亦前言是踐（踐）耳，忍圖（圖）衾枕之歡（歡）乎？！”梓曰：“是則（則），然矣。抑卿與（與）郡主分猶（猶）有間（間），請（請）以側(cè)（側(cè)）室自處（處）而虛正室之名，可乎？”英曰：“君即不言，妾故當(dāng)（當(dāng)）請（請）之，曷hé敢當(dāng)（當(dāng)）夕？！”梓曰：“夫婦（婦）之歡（歡），娛（娛）人生極（極）樂（樂）之境也。予非草木，詎（詎）能無情？愿（願）念郡主之義（義）、王妃之恩茍免國（國）難（難），未報（報）涓埃，終（終）身鰥曠5（曠），所甘心焉？乃迫于（於）母命無（無）解于（於）嗣續(xù)（續(xù)）為（爲(wèi)）重之言，愿（願）與（與）卿約（約）請（請）訂（訂）一載（載）之期，天若祚6予當(dāng)（當(dāng)）令有后（後）于（於）王氏，一載（載）之后（後）未免有負(fù)（負(fù)）卿少艾7也?！?/p>

1【詈（lì）】責(zé)罵。

2【遘】遇見、遭遇。

3【中心】心中，內(nèi)心。

4【巾櫛（zhì）】毛巾和和梳子。泛指盥洗用具。

5【鰥（guān）曠】鰥男和曠女。泛指沒有配偶的人。鰥男，無妻的成年男子。曠女，無夫的成年女子。

6【祚（zuò）】賜福。

7【少艾】年輕貌美。

英曰：“妾久欲脫離（離）欲（慾）海，奉姑百歲（歲）后（後）即祝發(fā)（髪）空門（門）1耳。君若見（見）憐（憐），當(dāng)（當(dāng)）成妾此志?！辫髟唬骸叭逭唛T（門）第不得使妻子為（爲(wèi)）尼，當(dāng)（當(dāng)）為（爲(wèi)）卿置凈（淨(jìng)）室數(shù)（數(shù)）間（間），供主遺（遺）像，卿侍奉香火，作女道士裝（裝）可也。”甫兩月，月英有娠shēn，即與（與）梓異（異）寢（寢）。于明年五月初六日生子，乳名繼（繼）主，尊郡主為（爲(wèi)）嫡，告于（於）遺（遺）像。是年大清御世海宇，肅（肅）清張（張）李，諸（諸）賊（賊）相繼（繼）授首2。越二年3丁亥春，母沒既葬，月英易道裝（裝），飄（飄）飄（飄）欲仙以4。是年冬十二月望日5，忽忽若有所見（見）端坐幾上曰：“吾將（將）報（報）命于（於）郡主矣?！鳖慷牛猓ㄛu）月捍葬郡主墓旁。繼（繼）主漸（漸）長（長），使就傳（傳）命名念慈，字望楚，示不忘楚府與（與）主及英也。月英既沒，家事盡（盡）委之孫（孫）保母。檢（檢）郡主遺（遺）書（書）裱成卷軸（軸），朝夕把玩，以當(dāng)（當(dāng)）拱珍6。念慈年十六入邑庠7，能讀（讀）父書（書）8，不失為（爲(wèi)）儒家子。今梓年七十有三矣，因娛（娛）情山水，謝（謝）絕（絕）塵（塵）緣（緣），一日晝（晝）寢（寢）間（間）夢（夢）郡主偕月英而至，顧（顧）梓微笑，問（問）之不答。意者梓殆不久于（於）人世耶？恐郡主事湮沒而不傳（傳），慨然自以為（爲(wèi)）傳（傳），以示后（後）人。嗟乎！此一夢（夢）境也！投試（試）文場（場），竟中乘龍（龍）之選（選），夢（夢）之因也；晉（晉）謁（謁）王府，欣牽（牽）毓鳳（鳳）之絲（絲），夢（夢）之始也。六日合歡（歡），夢（夢）中樂（樂）境也；三日驚（驚）惶，夢（夢）中變（變）境也。一旦生離（離），終（終）身死別，則（則）夢（夢）已覺（覺）矣。遺（遺）棺乍啟（啓），再撫（撫）玉肌，是為（爲(wèi)）尋（尋）夢（夢）；繼（繼）室新婚，重熏香被，是為（爲(wèi)）續(xù)（續(xù)）夢（夢）。迨至月英奄，忽衾枕孤棲（棲）大覺（覺），已來垂四十余（餘）載（載）。

1【空門】佛教的別稱。

2【授首】投降或被殺。

3【越二年】第二年。也作越明年。

4【以】助詞，表肯定。

5【望日】陰歷每月十五日。

6【拱珍】需要兩手捧著的珍貴之物。源于明?王世貞《題<宋仲珩方希直書>》：“百六十年間，學(xué)士大夫?qū)氈艄拌怠！焙蠡癁椤罢淙艄拌怠?，意為極其珍貴之物，如同稀世珍玉。

7【邑庠（xiáng）】明清時期對縣學(xué)的稱呼。庠，古代的學(xué)校。

8【父書】父親的言論、道理。

百年流水盡（盡），萬（萬）事落花空，玉人何處（處）也，天上會（會）相逢。

因題之曰“一夢（夢）緣（緣）”

跋1

吾邑王兩（兩）峰（峯）先生以督學(xué)（學(xué)）袁公介紹（紹）尚2楚王郡主，成婚不及十日，城陷于（於）賊（賊），郡主殉難（難）。紅（紅）塵（塵）一夢（夢）何其促歟（歟）？因有一夢（夢）緣（緣）之作。予幼時（時）聞（聞）前清主事周貞（貞）亮先生謂（謂）是3篇卓然可傳（傳），成年后（後）遍（徧）求之不得，前月偶于（於）坊間（間）得之，珍若拱璧焉。兩（兩）峰（峯）先生青年才子也，郡主朱鳳（鳳）德絕（絕）代佳人也。天成佳偶會（會）于（於）王宮，奇遇也。六日合歡（歡）三日驚（驚）惶，鸞（鸞）鳳（鳳）分飛（飛）幽明4異（異）路，奇恨也。才子佳人同一薄命，千古惜之。況兩（兩）峰（峯）先生身處（處）其境而富有才華（華）者乎！一夢（夢）緣（緣）之作殆情文之相生者必謂（謂）其可傳（傳），似譽（譽）之過（過）也。然郡主死君父之難（難），節(jié)（節(jié)）也；以郡馬（馬）有母在令以身免，義（義）也；停棺宮中待郡馬（馬）親（親）視（視）歸（歸）葬，禮（禮）也。兩（兩）峰（峯）先生不以郡主感情同死于難（難），留其身以養(yǎng)（養(yǎng)）母，孝也；遵郡主遺（遺）囑（囑）以月英為（爲(wèi)）側(cè)（側(cè)）室，嫡位仍虛，兩月有娠即不作鴦（鴦）鴛（鴛）之夢（夢），情之中又有義（義）焉，文也；而進(jìn)（進(jìn)）于（於）道不得作小說（説），觀（觀）也。然則（則）周先生謂（謂）其可傳（傳），又豈（豈）過（過）譽（譽）乎？！夫悲歡（歡）離（離）合，人事之常，事過（過）而情不留，固為（爲(wèi)）薄情。然或沉迷欲（慾）海，情留而性不能閑（閑），又非情之正者，若兩（兩）峰（峯）先生之為（爲(wèi)）夫為（爲(wèi)）子，郡主朱鳳（鳳）德之為（爲(wèi)）女為（爲(wèi)）婦（婦），各得其正，殆所謂（謂）仁之至、義之盡（盡）者歟（歟）？予為（爲(wèi)）鄉(xiāng)（鄉(xiāng)）后（後）學(xué)（學(xué)）得此遺（遺）篇，深恐潛（潛）德幽光，自我而湮也。爰5付鉛（鉛）印以廣（廣）流傳（傳），非敢附驥（驥）尾以6求名，亦可傳（傳）者傳（傳）之而已。

1【跋（bá）】文章后面的短文，用來說明寫作經(jīng)過、資料來源、成書等情況。

2【尚】仰攀婚姻。

3【是】關(guān)系詞，表肯定判斷。

4【幽明】指生與死，陰間與陽間。

5【爰】于是。

6【驥尾】比喻追隨先輩、名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