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開吧，騙人的歡樂，

你原是愚蠢所生，沒有父親！

對一顆沉著的心，

你那些把戲能起的作用不多！

住到空洞的腦子里，

去給那荒唐的幻想以五光十色

千變萬化的形態(tài)，

像陽光里面大量纖塵的飛騰，

或更像飄忽的春夢——

那班跟隨著莫非斯的輕浮伴侶。

但是呵，無比神圣的憂郁，

我歡迎你這聰明的圣女！

你怕自己的容顏太光明，

照得人們睜不開眼睛，

才帶上智慧光，沉靜而黑暗，

使脆弱的肉眼能把你看見；

但這樣黑暗，大家卻認為

能媲美麥木楠太子的妹妹，

或變了星宿的埃國的后妃

（她自夸北海上仙人更俊美，

因而把這些仙人得罪）。

然而你的出身更高貴：

金發(fā)的維斯特原在古昔

給塞屯生的女兒就是你；

她雖然也是塞屯所出，

但那時這結合還不算恥辱；

幽邃的花蔭，林中的隙地，

或埃達茂林哪里最隱僻

（那時他還不必怕岳夫），

便常是他們兩人的幽會處。

來吧，沉思的女尼，虔敬，

純潔，肅穆，端莊，而安定，

你身穿顏色暗淡的長衫，

身后的衣襟飄舞蹁躚；

一條漆黑的細紗披巾

遮住了你的雙肩圓潤。

來吧，請維持你平日尊嚴，

要步履整齊舉動安嫻，

仰面常與云天交接，

眼睛確是神能守舍；

要這樣懷著圣潔的情意，

你才能木石般忘掉了自己，

直到你悲傷地收回眼光，

把它緊緊地注視到地上。

你要帶來安靜與和平，

還有齋戒，因它和神靈

常共享香火并傾聽繆斯

圍繞著岳夫神壇詠圣詩；

此外還帶來退隱的閑散，

因他最欣賞修整的林園；

最要緊是帶來那位天使，

他的大名叫作沉思，

都是他張著黃金翅膀，

領導著火輪一樣的太陽；

還要帶來悄然的寂靜，

除非夜鶯賞我們歌聲，

它是那樣悲哀而溫柔，

恰能舒展深夜的眉頭，

月姊同時也慢御龍車，

從那熟識的橡樹上經過；

甜蜜的鳥兒呵，你最怕嘈嚷，

你的歌聲最和諧，最悲傷！

我們的歌手呵，我常到樹林去

尋找你，歡喜聽你的夜曲。

我找不到你，就只好單獨

在干爽平坦的草地上散步；

抬頭瞻望著徘徊的淡月，

她正在天空絕頂處驅車，

仿佛在一片茫茫煙海里，

迷失了方向，辨不出東西，

有時還從白云深處，

探出頭來尋找去路。

我時常站在高坡之上，

傾聽遠處晚鐘的聲響，

它回旋蕩漾，凄涼悲惋，

在那廣闊的河水兩岸；

如果天時并不相宜，

我便找個幽靜的屋里；

爐中的余火還在發(fā)光，

把一層陰影給全屋罩上，

一切歡笑都不到這里來，

只有爐邊叫著的蟋蟀，

再就是令人困倦的更鼓，

在驅逐鬼祟，給家門祝福。

讓我的燈火，直到夜半，

還在孤獨的高樓里燃點，

或有時熊星雖巳傾落，

我還在鉆研赫密斯的巨作，

或喚醒柏拉圖，聽他解說

是什么遼闊的宇宙或境界

容納著那永生不死的精神，

那辭去今生皮囊的靈魂：

并讓他講解地、水、火，風

都藏有什么樣子的精靈，

以及精靈和或四行行星，

都是怎樣氣運相通。

有時我閱讀堂皇的悲劇，

于是王袍在眼前飄舉，

那里講塞布斯，或皮勞坡斯，

或關于神圣特洛亞的故事，

甚或我要偶爾有情趣，

也讀讀現代舞臺的悲劇。

但是，憂郁的貞女呵，我愿你

能把繆夏斯從臥房喚起，

或赴奧佛斯，隨琴聲起伏，

唱出來令人神往的歌曲，

（他曾使坡勞圖涕泗橫流，

使地獄答應愛情的請求）；

或喚起那個人，他雖未講完，

卻已講到勇敢的康巴汗，

康貝爾以及及阿爾吉塞夫，

講到誰娶了加納西做媳婦

（她有神戒和寶鏡各一），

以及誰給的青銅的神駒

（那是韃靼國王的御騎）；

你還要把其他大詩人喚起，

因他們運用圣潔的曲調，

也唱過比武，獵獲的槍刀，

和令人可怖的妖怪與山林

（要注意故事的弦外之音）。

夜呵，就讓我這樣勤謹，

直到素服的黎明來臨，

她沒有梳裝打扮，像往常

跟著塞夫斯打獵時那樣，

看她頭上烏云遮面，

狂風正在興波助瀾，

待狂風吹得心滿意足，

也許落一陣細雨簌簌；

將停的雨點打著樹葉，

像房檐滴水—聲聲滴落。

女神呵，在太陽開始投射

耀眼的光芒時，請你把我

帶到陰森的林徑中間，

或山神所愛的巨橡參天

古柏蔽日的幽靜所在，

在那里聽不到樵夫砍柴，

因而山林女神不受驚，

不會離棄這圣潔的環(huán)境。

請把我藏在濃蔭下，小河旁，

不讓閑雜人往這里窺望，

也不讓太陽往這里眨眼睛；

同時，那兩腿傅粉的蜜蜂，

邊忙邊唱，在花木之間，

小河流水，水聲潺潺，

這些和其它安靜的聲音，

會引來輕盈似羽的睡神。

讓睡神把神秘的夢帶來，

讓栩栩如生的畫面展開，

要連綿像小河流水一樣，

輕輕地在我睡眼里映放。

待我醒覺時要叫我聽到

天地四方送來的仙樂，

因山林無形的好精氣，善幽靈，

常這樣奏給凡人傾聽。

但我不該吝惜腳步，

應到教堂的走廊里散步，

我愛那崇高的圓形頂蓋，

也愛那梁柱，堅實而古怪，

還有那畫著故事的門窗，

會放進宗教的幽暗輝光。

件奏的風琴要發(fā)音響亮，

下面的歌隊要齊聲合唱，

完整的樂曲，嘹亮的圣歌，

要在我耳里回旋轉折，

于是我在極樂中溶解，

在我眼前會出現天國。

我愿我的衰老的余年，

能找到一個安靜的寺院，

在那里我身披麻衣，住暗室，

安定地坐著，來仔細辨識

萬千顆星星在天空羅布，

和雨露滋潤的每一種草木；

直到我老時，憑著經驗，

能有未卜先知的預見。

你要能給我這些樣歡喜，

憂郁呵，我愿意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