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際的暗流之中，少女渴求著光明。 ……一 不知從何時起，少女的周圍被洪流所淹沒。她有些迷惘，便踱著步子在深水之中行走。這水或許也并不深，但對她來說卻已是一種煎熬了。水已經(jīng)淹沒了她的胸口，這讓她有些呼吸困難，或許再深一些，她就會因此溺亡呢。少女知道，自己不會游泳。但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別的了。 她想，她大概是失憶了吧。 她也不知道這水究竟是何種存在。于是她低下頭來，嘗了一口。是苦的啊。她覺得有些奇妙。這水咸得發(fā)苦，讓少女想起了大海。但她沒有見過大海，只知道那是一種無邊無際的存在。不過自己眼前的無邊的液體，也是無邊無際的呢。不過少女清楚地感覺到，這不是海洋，。 她不知走了多遠，一陣莫名的疲憊涌上心頭。她深吸了一口氣，本是想緩解自己的疲憊，卻讓自己從水中漂浮了起來。或許這樣能讓自己睡一覺呢。少女想著，便又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徹底地浮在了水面上，隨后她閉上了眼。 可她卻睡不著呢，她感到什么東西涌了出來。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發(fā)現(xiàn)水面似乎又上漲了一點。當自己又將身體沉下去時，她發(fā)現(xiàn)水已經(jīng)要淹到她的脖頸了。但她也只能繼續(xù)向前走，雖然她并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樣做。 她走啊走，走啊走，無盡地重復著同一個動作。她感到有些脫力。是太累了嗎，她想。可她明白自己的身體還算健康。不過只是自己在欺騙自己罷了，她眨了眨眼，繼續(xù)走著。 啊啊，無期的迷途，無期的迷途，她感到心累。可是累又是什么呢，她感到困惑。自己的感覺無非只是出于神經(jīng)的交流，身體的本能，那么這些概念，這些定義又出自何處……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水是涼的，苦的，這只是一種感覺，一切都是感覺的產(chǎn)物，可自己又為何如此疲憊苦痛呢…… 她不明白，或許這一切只是自欺欺人。 但她只能繼續(xù)向前。她只能繼續(xù)向前。 ……二 少女影影綽綽地回憶起了一些東西。 似乎在她不知道的世界里，有個重要的人在等待著她。可她終究是回憶不起來他是誰，卻也只好暫時作罷了。少女只好繼續(xù)著她的路途，繼續(xù)朝著通往未知黑暗的方向行進。 不知為何，原先平靜的水面開始起起伏伏，上下波動。那水忽而只有齊腰深，忽而卻又將她整個吞沒。少女感到萬分恐懼。她只好隨波逐流，跟著水流的方向繼續(xù)行進。然而，她實在是太累了，太累了。她隨著水波漂流了不久，就兩眼一黑昏死了過去。 在混沌的夢中，她看見綠草之上，藍天之下，某個人俯下身來，對著她露出一個明朗的笑顏……但這景象很快便消逝了。 當少女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看見什么東西被水卷了起來，浮在水面上，閃閃發(fā)亮。于是她本能地伸出手，將那閃亮的東西抓住。隨即她發(fā)現(xiàn)，那似乎是一個懷表。甚至那懷表還在嘀嗒地響著呢。多神奇啊，它居然還沒有壞掉。她心想。 她無意識地將懷表的鏈子纏到自己手腕上，又按了按懷表上的按鈕，將它打開。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發(fā)現(xiàn)懷表表蓋里面墊著一張紙條，上面依稀能辨認出幾個字……“表已調(diào)好，分秒不差”。然而紙條上似乎是名字的部分，卻已被水徹底濕潤模糊，再也看不清是什么。少女意識到這懷表似乎與自己有著說不清的聯(lián)系，便將它從手腕上松了下來，掛在自己的脖頸上。 不知為何，這懷表的嘀嗒聲令她感到萬分安心。她緊緊攥著這塊神奇的懷表，繼續(xù)向前走著。這里的水并不太深，只能淹到少女的大腿，這讓她心情愉悅。說不定出路就在前方呢，她笑了笑。 然而洪水再度襲來，再一次將她的希望淹沒。 啊，無盡的苦痛，無盡的苦痛。她陷入迷夢之中，淚水，不自覺地涌了出來?；蛟S這一切都是荒誕的玩笑吧，她想。 在混沌的夢中，她看見，綠草之上，藍天之下，某個人站在她身后，雙手顫抖。 ……三 這旅途似乎真的沒有終點……少女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向什么方向前行，最終都只會回到同樣的地方。一切都好像一成不變，除了日益上漲的水位。再這么下去，自己遲要溺死在這里吧，她感到萬分絕望。 她也試圖潛入水底，去尋找或許存在的隱藏出口……然而那種東西并不存在，她的努力只是讓自己多嗆了幾口水。倒是水底有著一些漂亮的石頭，她便撿了幾顆以慰藉自己。不過這些石頭卻有些眼熟……是在哪里見過嗎，她暗暗想著。 那些石頭很是圓潤锃亮，似乎曾被打磨過。少女摩挲著撿到的石頭，浮在原處歇息著?？梢魂囇瀰s突然襲了過來，少女的視野扭曲著，眼前一片模糊…… “……要不，有時間了一起去撿石頭吧?！彼匆?，他倚在欄桿上，露著微笑……“那約好了唷?！彼裤降卣f著……她感到一陣頭痛……她抬起頭來，望向他的臉……眼前的景象扭曲成一團，他的聲音也模糊不清……只有一扇窗戶敞開著，在她的視野里，萬分清晰…… “……不要?。?！” 少女驚醒過來。居然昏過去了嗎…少女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嘟囔起來。隨即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昏迷的時候，被水卷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那些漂亮石頭也不見了。真糟糕啊，她不禁苦笑起來。不過現(xiàn)在的水面倒是平靜多了，這使得她能靜下心來去思考一些事情……他究竟是誰呢…… 她捧起懷表，將它放到耳邊。不知為何，這懷表的嘀嗒聲，總會讓她想起那個重要的人…… 一種異樣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少女抬起頭……她看見視線的盡頭有什么東西在逼近，整個水面也開始動蕩不安……她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急忙朝著相反的方向逃離。 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水面翻涌起來，掀起巨大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地撲向少女。她嚇壞了，她拼盡全力向著安全的地方逃去……可就在這時，懷表的表鏈斷開了。 “！”她幾乎大腦一片空白。她再也顧不上什么安危了，她像是發(fā)了瘋般，去拼命抓住那塊懷表……明明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她無論如何，都夠不到那塊懷表，即便只差了一點點……她看見，那塊懷表在原處翻涌了幾下，就被水流卷走了。 那滔天巨浪已經(jīng)逼到了眼前。 少女突然平靜了下來，或許這就是一切苦痛的終點吧。她張開雙臂，閉上眼，擁抱著那巨浪的撲來。然而那巨浪卻猶疑著停歇了下來，化為動蕩的波浪又消失不見。 “咦？”少女困惑地睜開眼。她看見，在波濤之中，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凝視著她，但下一秒就不見了身影。 ……那是誰？少女茫然地望著趨于平靜的水面，自己的倒影清晰起來，映在水面上。少女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另一個我？！” ……四 “呵呵，她究竟是誰呢？” “……有你的碎片。” “呵……居然在該死的地方生命力頑強了起來呢?！?“你想她嗎……” “…明明是個悲傷的話題，我現(xiàn)在卻格外想笑呢。” “可，內(nèi)心是痛苦的……” “……額啊。心里在作痛，該死……” “我就知道……” “……” 耳邊的聲音逐漸模糊了起來。少女睜開眼……她知道自己又睡著了。可是方才耳邊的聲音卻又那樣真切……她感到困惑。她并不清楚夢里聽到的聲音屬于何人……但她感覺很熟悉，萬分熟悉。 不知為何，她最近總是頻繁地昏睡過去。但這也并非壞事，她總能在夢里看到那個人……或許這都是回憶的碎片呢。索性就這樣一直睡下去吧，少女又閉上了眼…… ……她透過一條縫隙窺視著，縫隙之后，是一扇窗戶。隨即她看見，一雙眼睛探了出來。不知為何，少女有些逃避那雙眼睛，便躲開了縫隙?？煽p隙對面卻傳出一陣摩擦的響動，少女有些心慌，便再次將眼睛對向縫隙…… 她看見，他坐在窗臺上，將身體向下滑去…… “不要?。?！” 少女驚醒過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那是他，那是他……她感到一陣虛脫……可是為什么……嗚嗚…… 她繼續(xù)漫無目的地游著，水已經(jīng)漲得很深很深，已經(jīng)難以去觸到底部了……但她在長久的路途中，學會了游泳。她已經(jīng)不再像開始那樣懼怕洪水，甚至有些依戀這清涼的存在了呢。 少女憧憬著，憧憬著自己能在未來的某天，尋到一個光明美好的地方……或許根本不存在呢，哈哈。大不了一死吧，少女想。大不了就在這苦痛之海里溺亡好了，少女笑了笑。少女感到什么東西涌了出來，可自己明明在笑啊，哈哈。 她看見，自己的手顫抖著，無意義地伸向前方。 她昏昏沉沉地強撐著向前游動，但她很快便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重感。無論怎樣掙扎，她都感到自己在下沉。難道這就是故事的結局嗎，她想，不過這樣收尾也無妨吧。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或許是又要睡著了呢。在清醒的最后一刻，她聽見遠方潮涌席卷而來。 …… “在嗎？” “……再見。” “什么再見？嗯？” 【未接聽，點擊回撥】 “等等，■■■，說話，和我說話啊！” “??？” 【未接聽，點擊回撥】 “接一下，好不好…” 【未接聽，點擊回撥】 【未接聽，點擊回撥】 【未接聽，點擊回撥】 “你要是再不接， 我就去跳樓?！?“不要不說話， 好嗎？” “告訴我， 發(fā)生了什么好嗎？” …… “為了消失做出的努力嗎？ 呵呵…” …… “■■■已經(jīng)死了，這世上不再會有那個■■■。” …… “……我會找回你的，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 …… “她還想…努力地活著。” …… 少女驚醒過來。夢中的最后一句話，盤旋在她腦海中。 她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了。 浪潮已然逼近，水面動蕩不安，卷起一陣又一陣的波濤，幾乎要將少女整個吞沒。 然而少女笑了笑。她游過波濤洶涌，她游過暗潮涌動。她向著那滔天浪潮而去，她為著那滔天浪潮而去。 她終于游到了那浪潮跟前。她聽見，浪潮發(fā)出巨大的噪聲，幾乎令人窒息。她又仰起頭，看見天空黑壓壓一片，水珠飛舞。她知道，或許自己的行為并無成功的可能，但她愿意一搏。 她笑了笑，向著那滔天巨浪撲去。冰冷的水砸到她臉上，苦痛之海吞沒著她，她一次又一次被卷入深水之中。但她掙扎著，她掙扎著。 “既然無法逃避這一切，那就笑著面對這無垠的苦痛吧！”她對著巨浪，張開了雙臂。 浪潮卻戛然而止，水面也徹底平靜了下來。 少女掙扎著，從水中浮起。一束明朗的光線從陰云之中射出，照在她臉上。少女笑了笑，她望向前方，卻看見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她急忙游了過去。 “呵，你還是來了啊?！蹦巧碛氨硨χ⑽⑥D過頭來。 “是啊，我來了?！?身影打了個響指，水波涌動起來。一塊懷表被卷到了水面上。少女驚異地望向身影，身影沉默著，點了點頭，于是少女將那懷表捧起，緊攥在手中。 “走吧，走吧。離開這苦痛之海吧，向著那光明而去吧?！鄙碛皣@了口氣，抬起手來指了一個方向。 “謝謝您?！鄙倥蛑枪饷髦囟?。 “……對不起?！?少女困惑地轉過頭來。 她看見，身影卻向著光明的反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