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守到底

Together In The End

作者：Trials

原址：https://www.fimfiction.net/story/59645/together-in-the-end

譯者：1516

“我們現(xiàn)在要堅強起來，飛板璐，”黛茜說，“閉上眼，再睜開時就都過去了?！?/p>

慰藉

云寶黛茜正盡全力穿過小馬鎮(zhèn)。

如果是平常，黛茜會飛慢些，也不會離地面那么高，但，當(dāng)時，一點都不平常。她的翅膀飛速調(diào)整姿態(tài)，險險地避開房屋與樹林。時而左拐時而右拐，她真希望自己只在意蹄頭的事情，而非周圍充斥著的恐慌與憂慮。雌駒、雄駒，無論成年與否，都在尖叫，融成了一個徹底瘋狂與混亂的大漩渦。

飛板璐仍獨自一馬，時間不多了。

幾周前，一顆巨若行星的流星體在遙遠的宇宙里被發(fā)現(xiàn)。起先沒多少馬在意，但后來，科學(xué)家們發(fā)現(xiàn)它在直直沖向艾奎斯陲亞，于是一切都亂套了。在最后一次問候與演講結(jié)束后，代表日月的兩大公主齊齊出發(fā)，期望能一勞永逸地解決這次危機。自那以后，她們便杳無音訊了。

云寶黛茜抬頭一瞟，算了算自己還剩多少時間。一團巨大的黑色物體占據(jù)了天空，伴有赤焰色的火花四周閃耀。她深吸一口氣，繼續(xù)穿梭于街道之中?？雌饋?，時間還很充裕，可惜總共就沒多久了。

繼公主們動身數(shù)日后，一批科學(xué)家開始投身研究另一個能截停這帶來毀滅的流星的方法。新的計劃出爐得快，否定得也 快。最初，大家一直以為獨角獸一族一定有什么辦法能在災(zāi)厄降臨前用魔法解決這次危機。

計劃還未執(zhí)行，她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如果一切順利，這次嘗試會徹底地，意外地，消滅所有生命?？蓛H僅只是流星體所攜帶的動量釋放出來，就足以制造一場規(guī)?？氨壬锨€太陽的大爆炸，完完全全摧毀整個行星。不管怎么選擇，流星體都會把他們清理干凈，而他們對此卻束蹄無策。

如今，死亡還不完全是黛茜最在意的事情，不過鑒于當(dāng)下的情況，它遲早會是的。不是說她沒有死亡這個概念：特技表演本來就會出事故和危險。錯一個動作，你就上天了。沒得后悔。黛茜早就無所畏懼了，她每天早上起床時都清楚，那一天可能就是最后一天，只是 —— 她沒意識到那一天來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就是今天。

她剎在了半空中。飛板璐的家已在正左邊。時間仍在流逝，黛茜跨上臺階，沖過大門，此時已經(jīng)沒必要再注重禮儀了。

“飛板璐？”她大聲地喊。沒有回應(yīng)，她再一次喊道。

“嘿，飛板璐，你在嗎？”

又一次，沒有回應(yīng)。沒時間可以浪費了 —— 黛茜必須立刻找到她。她迅速掃視了一樓的每一個房間，隨即將目光投向樓梯。沒有絲毫停頓，她三步并作兩步邁上了幾節(jié)樓梯，又喊了起來。

“飛板璐，好啦。你在哪？”

“誰—誰在那？”一個顫抖的聲音回蕩在空中。從聲音判斷，它肯定是在臥室。正如她名字Dash字面上的那個意思，向右一個急轉(zhuǎn)她就看見了躲在幾層床單下的小幼駒。橙紅色皮毛，凌亂的紫色鬃毛，這只可能是那一只幼駒。

“是我啊，飛板璐。你還好嗎？”黛茜謹慎地發(fā)問。

用著幾乎與黛茜一樣快的速度，飛板璐躥出床，緊緊地抱住了身前的成年雌駒。趁此機會她將頭直接埋進了黛茜的身里，又驚又喜。不過也到此為止了，黛茜很快就感受到了掛到她皮毛上的淚珠。

“我不好，云寶黛茜。”她邊噎邊泣，“我一點……點不好。”

隨著驚喜的過去，黛茜恢復(fù)了思緒。她也給了飛板璐一個大大的、溫暖的擁抱。

“好啦，孩子。我們會共同度過的。想要做些什么迎接終……”她突然一怔，幾乎就要說出來“末”了，幸好腦子及時轉(zhuǎn)了個彎。飛板璐還只是個孩子，這么說只會讓她感覺更糟。雖然她可能早就知道將要發(fā)生什么，但她肯定不需要再被刺激一遍。

“終什么，黛茜？”飛板璐滿懷希望地問，吸溜著鼻子，慢慢冷靜了下來。

“終……中午。想干些什么特別的嗎？”

“可—可為什么找我，黛茜？你為什么來找我而非你真正的朋友們？”

這驚住了她。如果不是因為某個顯而易見的原因，這句話肯定會是最令她震驚的，無形間壓迫著她喘了口氣。黛茜松開了飛板璐，直視著她，回答她的問題。

“因為她們并不孤單，小璐。她們有自己的家庭，總會有別的馬去安慰她們。而你，只有我了?！?/p>

六只小馬圍成一圈，站在一個圖書館內(nèi)的書架與木制家具旁。氣氛陰暗沉郁，和每位雌駒的表情并無二致。她們?nèi)肯萑肓顺聊坪醵荚诘缺舜碎_口。

“好吧，我猜你們都已經(jīng)聽到消息了，”暮光閃閃說完后痛苦地嘆了口氣，“我們所剩的比原先預(yù)計還要少一天。明天就是終結(jié)。”

再一次，房間被沉默籠罩。

暮光閃閃又一次開口，“我很抱歉，女孩們，但我不能陪你們到……最后一刻了。我要回到坎特洛特去陪伴我的家馬。斯派克今晚就會和我一起回去。”

突然，其余的每只小馬都開始齊聲說話。而又同時停下來想讓其他幾位先說，沉默幾秒后又一齊開口，重復(fù)著剛才所述的內(nèi)容。笑聲在她們中間傳遞起來，盡管只是微弱、慘淡的笑聲。除了瑞瑞自己，每一位小馬都指向了她。她感激地點了點頭。

“我的朋友們，”她開口道，“甜貝兒還要我去陪，我們的父母來不及趕回來和我們一起。而且，即使他們能來，我也不能就這么拋棄我的親妹妹。很抱歉，我沒法明天與你們一起了?！?/p>

“我也是 —— 我的動物們還不知道將要面對什么，我也不想告訴他們，”這次是小蝶了，“我非常珍惜我們之間的友誼，但我也很在乎他—他們，我……我就是不能。”萍琪把一只蹄子放在明顯越來越沮喪的小蝶身上。這只天馬直接把頭埋在了萍琪的皮毛中，發(fā)出一陣陣細小、模糊的抽泣聲。

“我也不行，姑娘們。采石場那邊，我家里基本不與外界有什么溝通。我甚至懷疑他們還沒聽到過這事，我現(xiàn)在不能就這么背棄他們。再說，我也好久沒跟他們說過話了，如果我不回去看看，真會后悔一輩子的！“萍琪的臉上還掛著個無精打采的笑容。

“對了，女孩兒們。咱也不能就那么把咱家往那一丟。小蘋花兒現(xiàn)在可嚇死了吶，咱真的做不到，”阿杰說話時把帽子挪了下來，遮住了眼睛。“對不住，這事兒就這樣?！?/p>

在五位皆已發(fā)言之后，他們轉(zhuǎn)向了始終盯著地面的云寶黛茜。她發(fā)覺自己正被盯著，但仍選擇了沉默。阿杰輕輕推了她一下，“如果你不想說，那也沒啥。告訴咱們行還是不行就好?！摈燔缭跍蕚浠卮鹎?，還用蹄子撓了撓脖。

“我還有東西要收拾，”她的聲音單調(diào)乏味，毫無波瀾，“我沒法跟你們一起了伙計們 —— 外面有些小馬，還沒有像你們這般那么酷炫的朋友。我得……想要去陪陪他們，行了嗎？”

“云寶黛茜，你聽得到我嗎？”

黛茜被拉回了現(xiàn)實。除了現(xiàn)實中即將來臨的死亡外，她對一切的反應(yīng)都相當(dāng)快。轉(zhuǎn)過身面向飛板璐，她回話了。

“怎么了，小璐？”

“我也不太明白，”她解釋說，“你看上去就像在做白日夢。”

“我是走神了，但那不重要，”黛茜說，“所以，你想到什么可以做的事了嗎？”

“嗯，想到點，呼吸下公園里的新鮮空氣就不錯。”

就那樣？還有不到一個小時了，飛板璐想要的只是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她托住了下巴沉思起來。毋庸置疑，她還能讓事情更有趣些。“沒問題，但你必須要比我快！”連回應(yīng)都沒有等，黛茜沖出了房間，蕩下了樓梯。她聽見了背后咯咯的笑聲和喘氣聲，看來飛板璐跟她沒差幾個身位。沒多久，黛茜感覺到花草從蹄下掠過，才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在戶外了。

小鎮(zhèn)一片死寂。那些顯然是與家庭或是朋友一起迎接最后一刻的居民們早已聚集了起來，路上已見不著獨行的馬駒。寂靜得可怕，寂靜得詭異，但黛茜仍不停下蹄子，繼續(xù)奔跑。她們奔跑時發(fā)出的笑聲回蕩在這空寂的世界內(nèi)，反而吸引了不少小馬打開窗戶，看看究竟是誰發(fā)出的雜音。

飛板璐最后趕上了云寶黛茜。賽跑已經(jīng)接近尾聲，公園就在前方觸目可及，每一蹄子邁下去，云寶黛茜就近了一分。她跑著，回頭卻發(fā)現(xiàn)飛板璐開心地笑著，似乎她所有的煩惱和擔(dān)憂奇跡般地不見了 —— 仿佛她即將要面對的死亡什么也不是了，以往美好、自由的日子又回來了，哪怕只有一小會兒。

莫名的憤怒在體內(nèi)膨脹。她沒有發(fā)聲，怕嚇到飛板璐，只是在腦子里自己想。死神從她這要奪走誰？飛板璐，還有其他幼駒，對于這種瘋狂來說都太年輕了！他們憑什么需要遭受如此之苦？他們究竟犯下過何種罪孽？這一切簡直就不公平！

這突然啟發(fā)了她。生活是不公的，就這樣。改變這條大道的唯一方法就是它們自行改變。正是出于那個目的，她放慢了步伐。不過很小心，免得她身旁正在急奔的幼駒看出端倪。既然命運不肯幫助小璐，就讓她來幫忙吧。

不出意外，飛板璐贏了。她回身給了黛茜一個大大的微笑?！拔亿A了，黛茜！我跑贏你了！”她喘著粗氣大叫著。

“沒錯，小璐……你贏了。”

與此同時，現(xiàn)實中正在逼近的荒謬感卷土重來。事態(tài)的嚴重性已經(jīng)不言而喻，飛板璐的笑臉很快又皺起了眉。幾秒鐘前，她還在愉悅地炫耀勝利，可現(xiàn)在，她看上去已經(jīng)不再關(guān)心。

“那么，想要一起坐一小會嗎？”黛茜試探著。

“好—好的，沒問題，”飛板璐說著，抬起了頭看向空中那火紅的圓球，黛茜沒能及時阻止她。

“別！”黛茜喊了出來，用力把這位幼駒的頭給壓了下去。“別那樣做，小璐！”她看向飛板璐，完全沒想到對方會有如此劇烈的反應(yīng)?？吹揭坏篱L長的淚痕已經(jīng)掛在了她的臉頰上，黛茜立刻自責(zé)起來，這都怪自己?！扒Аf別抬頭，好嗎？”說完，她給了飛板璐一個擁抱?！皠e抬頭。”黛茜輕輕一抹幼駒的臉，擦去了那仍在下滑的淚滴。

“好的，黛茜。我們休息一…一下吧?！?/p>

很快，他們就在一塊舒適的草地上坐了下來。黛茜還特意讓一顆大樹擋住了流星，這樣飛板璐就不能看到它了。黛茜回看了似乎已經(jīng)陷入了深思的她一眼。最終決定先不打擾這只小天馬，給她點自己思考的機會。又過去幾分鐘，寂靜才被再次打破。

“黛茜，”她開口了，“那……那會痛嗎？”

黛茜嘆了口氣。她不想欺騙這個孩子，想要告訴她其實自己也一知半解，但事情沒那么簡單。有時，一點點，善意的謊言要勝過真相，尤其當(dāng)真相是所有她們已知的生命都無法避免這次死亡時。

“不，肯定不會痛的?！彼隽酥e，“它就和我一樣快，你什么都來不及感覺?！?/p>

又一次，兩馬陷入了沉寂。黛茜開始輕輕地敲擊地面，腦子里回想著自己原本還能做的事情。奔跑 —— 好吧，就在剛才她已經(jīng)跑了好久了。黛茜喜歡豐富的生活，所以不要再想跑的事了。那就，到湖里游泳？也還是算了：水總會讓翅膀變得軟綿綿的。通過實踐可知，水對翅膀沒什么幫助。和前面的一樣——

“我們?yōu)槭裁床辉囋囂幼?？?/p>

聽到這個問題后黛茜眨了眨眼，良久又眨了眨眼。她知道，內(nèi)心深處早就知道，即便她們能夠與流星體拉開幾千米，也活不過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她注視著小天馬的眼睛，想知道她是否理解“已知的生物都將終結(jié)”的全部含義。而當(dāng)黛茜發(fā)現(xiàn)有的僅是一雙充滿恐懼、哀求的眼睛時，她知道該做些什么了。

“或許，我們可以……”黛茜還沒說完便被打斷。

“求你了，黛茜，我們就試一試吧？”

“嘿，我正想說我們可以試試！” 黛茜笑著回話?！岸遥业某岚蛞部梢皂槑у憻捯幌??！北M管她說的話輕松而愉悅，飛板璐的反應(yīng)和她原本所想相距甚遠。飛板璐只是悶悶不樂地盯著地面，似乎在等待著。

“別輕易放棄，孩子。還有一段長途飛行等著我們呢?！彼扬w板璐從地面抱起，放到了自己的背上。黛茜展開了她的翅膀，預(yù)熱似的扇了下翅膀，她看著飛板璐，說：“抓緊了，小璐?！?/p>

黛茜躍向空中。她開始飛離那流星體，盡管看上去毫無作用，她也要試一試。毫不費力地扇動著翅膀，她又想到了些什么：如果她真的要死，她也要飛著死。飛行早已是她的第二本能，即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不會停下，否則一切就都不對了。

她不斷加速，身邊的風(fēng)越來越大。很痛，但黛茜仍在加速。很快，她就感覺到飛板璐從她的背上滑了下去，她的蹄子飛快一遞，救下了幼駒。

“我說了抓緊！”她的聲音隨著狂風(fēng)飄蕩?？吹剿成系某丝忘c了頭后，她把全部心思貫注在了飛行之中。

去哪里，黛茜心中并無定數(shù)。但只要那不斷逼近的流星體仍在背后，她就無須擔(dān)心前進的方向。才一會，她們就飛過了坎特洛特。她們低頭看去，毫不在乎自己已經(jīng)身處高空。黛茜想要找到那特別的薰衣草色獨角獸，在終末來臨之際，向她發(fā)出一切安好的信號，可惜好運沒有眷顧她。

時間不斷流逝，但，就在這時。黛茜開始聽見尖叫和歡呼?；仡^看去，飛板璐正把蹄子高高舉到了空中。不知為何，飛板璐從未到過如此之高這個常識，竟讓她給忘了，而且直到剛剛才記起來。

有點意思。

黛茜微傾身子，一開始，僅僅一點，但很快就完全平飛起來。她仍在看向前方，一切似乎都未發(fā)生。唯一擾亂她的只有開始輕輕拽她鬃毛的飛板璐。她轉(zhuǎn)過頭，一臉好奇，就像在問：出什么事了。

從面部表情上，黛茜可以看出她并不享受。想要不被吹走，肯定要竭盡全力，她清晰地看到，一顆汗珠從飛板璐的額頭上淌下。她沒法聽清說了些什么了，但，即便她能，那個要求也會被拒絕。這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黛茜決定適可而止，她不能讓那位年輕的天馬仍那么掛著，于是她開始飛速盤旋。桶滾（*一種飛行特技）本來就已經(jīng)夠瘋狂夠刺激了，再帶個乘客，更……好吧，更多，更快樂，她經(jīng)常這么說。接下來的幾圈，連她都開始大腦發(fā)漲，但她不在意，快樂早已蓋過了疼痛。

過了片刻，黛茜感到飛板璐松開了蹄子。那亂飛這事就算了吧，她想。于是黛茜決定繼續(xù)直線飛行。風(fēng)一下子變得更易接受，更易駕馭了。還有，現(xiàn)在她可以聽到飛板璐對她的謾罵了。

“你就是個十足的……大傻逼，”飛板璐吼著，“講真，你腦子有病嗎？你瘋了還怎么？”云寶突然想笑。而她一笑出來，飛板璐卻變得更發(fā)火了。只見她皺著眉頭，蹄子叉在身前，再次開始了連環(huán)嘴炮。“你笑毛??？要死啊？你應(yīng)該去精神病院……正經(jīng)點，什么東西這么好笑？”

“你，孩子，”黛茜看了看她，“你?！?/p>

整個世界剎那間漆黑一片。

“沒事的，云寶黛茜，”暮光閃閃說，“如果你不想告訴我們，也沒問題的?！?/p>

盡管朋友的聲音相當(dāng)和善，黛茜卻仍一臉堅決。因為一些，難以啟齒的原因，她不想讓朋友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真正意圖的重要性已經(jīng)凌駕于這些朋友的之上了。

“那，就這樣吧，女孩們 —— 最后一次我們齊聚一堂。”暮暮總結(jié)道。

平靜來臨。每只小馬都對這意外的結(jié)果感到不安，不過得除了萍琪派?！把剑覀儾皇菓?yīng)該嗨起來嗎？為什么不開個派對呢？”她試探著。

“實話實說，”瑞瑞最先開口，“我不認為現(xiàn)在合適，萍琪。”

“但，為啥不呢？”

“嗯……不太好解釋。就是感覺不太合適。”

“那我們就讓它變得合適，開動！來吧，黛茜，你難道就不想最后開次派對嗎？”

“算了吧，萍琪，”黛茜不情愿地拒絕了。

“各位？派對？”萍琪一個個朋友望了過去，希望能得到一些肯定。但當(dāng)她看到的只是五張愁眉苦臉時，她就坐在了地上?！靶?，這樣也好，是吧？”話還沒說完，她的下唇開始顫抖起來?！澳銈冎赖?，我們明天都要……都要死了，而你們這—這些馬卻想要讓我們之間最后的回憶只是呆坐在這?！?/p>

一聲不經(jīng)意的抽泣聲插入了她的兩句話之間，“在……在我們度過如此多美好的時光后，你們竟只想著荒度余生?！币坏螠I珠打在了萍琪身下的木質(zhì)地板上?！安挥X得那……就是有些夸張嗎？”更多的淚珠滴落下來，聚成了一個小水坑?！拔也幌胨溃媚飩?！我不想把這些……全部拋棄！這不公平而且——”

萍琪的話還沒說完，黛茜便坐到了地上，給這只絕望的雌駒一個安慰的擁抱，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放聲大哭。黛茜完全不在意那些沾濕她皮毛的液體，那是她摯友的淚水，而萍琪遠比這重要多了。其他的朋友們也加入了這次大合抱，用各自的淚水宣泄著相似的感情。黛茜環(huán)顧著她抱成一團的朋友們。也不知為何，在這混雜的情愫與悲傷之中，云寶黛茜感到了慰藉。

這便是她的朋友，沒有任何事物，哪怕是那流星體，能夠拆散她們歷久彌堅的友誼?？v使明日就要分道揚鑣，她們?nèi)匀徊浑x不棄。于心，于憶 —— 廝守到底。

夢境悄然改變。黛茜不再是被朋友們所圍繞，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夜空中不斷下墜。一個燃燒的火球在左，一片片云朵在右與她伴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處。她只知道她在下墜，就這樣。飛板璐在她上方，身子不斷下落的同時伸出了蹄子。不知何故，她的語氣似乎十分著急，像是在爭取與黛茜對話。

但，這怎么可能？這就是個夢，對吧？相當(dāng)逼真 — 比方說這掉落特效就很真實，她簡直都能感受到掉落時背后撲打她的風(fēng)?？淘陲w板璐臉上的表情也十分傳神，黛茜甚至都能看到一滴眼淚從撲騰向下的飛板璐臉上滾落。更不用提……

這不是夢。

猛然振翅，黛茜沖上天空，握住了飛板璐的蹄子。解釋可以再等等，逃離危險才是首要之急。當(dāng)黛茜理清了以后，她又開始平飛，繼續(xù)著她之前未完成的飛行之旅。

“飛板璐，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剛剛突然一聲巨響，然后你就不動了。”飛板璐把蹄子擋在了眼前。她明顯被眼前的事物所嚇到了，黛茜可以感受到她恐懼的顫動?！叭缓?，我們就開始下落了！我們一直往下落，我就是沒法叫醒你。”

“沒事了，孩子 —— 我們現(xiàn)在沒事了。”

“但……但，我們其實有麻煩了，對嗎？”

一聲突如其來、驚天撼世的咆哮在空中迸射而出，響到黛茜不得不在提醒飛板璐堵住耳朵后，自己也飛速捂住耳朵以求自保。她的身體隨著巨響一并震顫，僅從這一點上，黛茜就意識到末日來臨了。這種程度的聲音絕不可能是好事。感覺時代都變遷好久了后，聲音才減弱下來。但，它沒有消失，黛茜仍能清晰地聽到同樣的聲音連續(xù)不斷地傳來。還好，它輕多了，只是仍然存在。

“云—云寶黛茜，那是什么？”

她打算無視這個問題。有時，相比直言各種壞消息，沉默才是真金。她抬起頭看向天空，想要證實她心中的猜測?，F(xiàn)在不是晚上，她之前一直以為是 —— 只是流星體遮住了部分太陽，讓天空昏暗了。她剛想進一步思索，天變得更黑了，聲音變得更響了。

“云寶黛—黛茜……”飛板璐咕噥起來，“我害怕?！?/p>

黛茜側(cè)身面向她，品紅色的眼睛映入了幼駒的眼里。她繼續(xù)飛行，舉起了只蹄子，放到了飛板璐的臉上輕輕揉了揉。她帶上了一個振奮的笑容，全然不管內(nèi)心的恐懼。

“我，也，是，飛板璐，但我們現(xiàn)在要堅強起來，”她回應(yīng)道，“閉上眼，再睜開時就都過去了。”

飛板璐聽了，閉上了雙眼，還把蹄子擋在了面前。“它結(jié)束后……還會發(fā)生什么，黛茜？”

“我跟你一樣一無所知，飛板璐，” 黛茜直說，“但那不刺激嘛？”

萬物皆已隱于黑暗之中。黛茜左顧右盼，除漆黑外別無他物。毫不在意，她仍在飛行。噪聲已經(jīng)提到了無法容忍的響度，她仍在飛行。黛茜不知道自己將要前往何方，她只知道她在前行。

一副副朋友的畫面閃過了黛茜的腦海，她看到了僅僅一天前，她們抱成一團的模樣。她想到了暮暮搬來的那天，她們那開心的模樣。她回憶起了在飛行新秀比賽時，她們竭力支持她的模樣，最重要的是，她追念起了她們共同的歡樂、歡呼、歡笑，以及，共創(chuàng)的那么多美好時光。盡管萬物即將終結(jié)，她們仿佛仍在身邊，哦，她對此愛得多么深沉啊。

之后，她再看不見，也再想不了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