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陳霧里跑出俱樂部, 一路走來, 大腦都有些空白。

　　一直走了好長一段路, 才想起要打車。

　　這種陌生的沖擊, 讓一個沉著冷靜的人, 也很難維持以往的清晰頭腦，說到底, 她也不過才十九歲還沒任何感情經(jīng)歷的女孩子。

　　都不清楚自己怎么回到家的，直到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腦海里都還是一片混亂。

　　到現(xiàn)在都有些不敢置信，羅渽民......強吻她？還有, 剛才他那話什么意思？表白？警告？

　　后知后覺的憤怒涌上心頭, 如果換做別人, 恐怕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一巴掌招呼過去了......對，剛才怎么沒給他一巴掌？

　　小小年紀不學好......

　　所以，她那會兒為什么會呆愣地不知如何反應(yīng)？

　　腦海里冒出的這個問題，讓陳霧里心頭突的一驚，又是一陣沒來由的慌亂, 是，是因為太震驚, 太意外......才沒反應(yīng)過來吧？

　　可接踵而來的第二個問題，讓剛剛平復下來的心緒再次翻涌：羅渽民......那個小學弟，喜歡她啊？

　　捫心自問，是真的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嗎？好像，也不是吧。

　　不過, 她的確對感情比較遲緩，并不像有的女孩那么敏感，或許是受宋琦琦大大咧咧的性格影響，又或許是，她本身對感情問題就是極度懶惰，從不費神深思。

　　話一旦被他挑明后，再回想起以前相處的種種，好像也不是無跡可尋。

　　她覺得自己把羅渽民和李帝努張征他們一樣，看作弟弟的好兄弟，看作同校的學弟而已，但是......不可否認，羅渽民對她，的確會比其他人親昵些。

　　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那些不著調(diào)的玩笑話，更像是不經(jīng)意的撩撥......

　　陳霧里一直自詡為理性的人，面對感情亦是如此，從小到大遇到告白的人可不少，她都是干脆利落的拒絕，絕不拖泥帶水。

　　但，為什么這次會覺得心慌？

　　她閉了閉眼，心想：不是的，是因為把他當作很親的弟弟，所以才猶豫的......對，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生氣。

　　記住，生氣。

　　一整個暑假快過完，陳霧里都沒有再見到羅渽民，而那個吻，依舊炙熱的燎人心。

　　憤怒，懊惱，猶豫不決......最后，她只有一個想法。

　　殺了那小混蛋，那可是她初吻！

　　根本沒有言情劇里浪漫又甜甜的回憶，提到初吻兩個字，印象只有：機械聲，金屬味，疼！

　　每過一天，怒火便上漲一分。

　　她當然不可能再去主動找他，絕不可能！

　　-

　　臨近暑假結(jié)束最后幾天，幾個尚在南城的高中好友再次聚會，在十三區(qū)一條新興的酒吧街，一家名叫江湖的主題酒吧。

　　樸志晟不在，國防生假期很短，早就提前返校了。

　　這群人就齊宇還留在南城上大學，自然而然充當東道主的角色，什么局都一手操辦。

　　陳霧里知道自己酒量差，怕丟人，堅決不喝酒，坐在酒吧喝果汁，不出意料的成為眾人攻擊對象，連宋琦琦都參與其中，輪流跟她捧杯。

　　他們一小杯酒下肚，她得喝一大杯果汁，撐的不行，干脆躲去洗手間。

　　靠著墻壁玩了好一會兒手機，中途還給樸志晟發(fā)了條信息，【你不在宋琦琦就叛變，跟齊宇合起伙來欺負我，下次回來記得給我報仇?。。　?/p>

　　加了足足三個感嘆號，表示此刻的憤怒。

　　樸志晟沒回信息，估計還在夜訓。

　　陳霧里站了會兒，正打算回去卡座，碰到劉茜也來洗手間，但未進去，朝她笑了笑，指指外面，“咱們旁邊走走？”

　　聲音淹沒在巨大音樂和嘈雜聲中，陳霧里看她好像有話要說，于是點頭，跟她并肩走了出去。

　　酒吧喧鬧，并不適合聊天。

　　外面的小路相對安靜，但不算偏僻，路燈通亮，邊走邊說，權(quán)當散步。

　　幾句開場白后，劉茜終于問出第一個問題，相當直接的問法，“你和樸志晟在一起了？”

　　這問題讓陳霧里一愣，神情有些詫異，似乎很意外她怎么會莫名問這個問題，“我和樸志晟？”

　　許是覺得有些好笑，陳霧里還真就輕笑出聲，“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我和他還有琦琦，都這么多年好哥們了......”

　　劉茜很不可思議看了她一會兒，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再說什么，只是跟著笑，“真是......意外啊......”

　　陳霧里也不知道她在意外什么。

　　又走兩步，劉茜突然停下腳步，突然又問她，“那你知道我喜歡樸志晟嗎？”

　　“......”陳霧里只好跟著停步，眼神很是不解：我應(yīng)該知道嗎？

　　好在劉茜沒指望她回答，“算了，像你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人，怎么會關(guān)心身邊朋友暗戀過誰呢?！?/p>

　　這話，陳霧里不知道該怎么接，索性閉嘴。

　　并不反駁，因為她自己也覺得劉茜說得沒錯，她的確從來不關(guān)心身邊朋友的感情問題。

　　想到這，陳霧里突然有股沖動，是不是得問問宋琦琦那家伙有沒有喜歡的男生了？可能她唯一想要關(guān)心的，除了親弟陳風起外，也就只有宋琦琦了吧。

　　哦，樸志晟也可以順帶問一下，有沒有看上軍校哪個英姿颯爽的小姐姐。

　　還有誰？羅渽民......腦海里冒出這個名字時，陳霧里臉色一黑，迅速止住神游的思緒。

　　注意力回到劉茜的講述上，她說高中暗戀了樸志晟三年，至今不敢讓他知道。

　　對于她的癡情，陳霧里表示敬佩，“那你為什么不表白？”

　　“當然不?！眲④鐬⒚摰負u頭，“明知道他不喜歡我，干嘛要去表白，自取其辱嗎？”

　　陳霧里偏了偏腦袋，“不試一下的話，不會遺憾嗎？”

　　“人生哪能處處圓滿，有些時候，留些遺憾，反而更美?！眲④缧澚隧樱岸?，也許他和我境遇差不多，感受著和喜歡的人同樣的感受，還覺得挺美妙的。”

　　“？”陳霧里微微皺眉，有點沒聽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倆人一邊往回走時，意外聽到路過的小巷子里，傳來打罵聲，皆是一愣。

　　酒吧外的小巷子很多，經(jīng)常有人喝多了鬧事，打架斗毆，倒也不新奇，她倆對視一眼，打算加快步伐趕緊走開，在這種地方，女孩子到底是危險的。

　　剛要走過那個路口，卻聽見一句唾罵，“羅渽民，老子招你惹你了？老子說5號卡座那女的腿好看，關(guān)你屁事？又不是你女人......操，幾個打一個算什么男人......”

　　接著是拳打腳踢的聲音，漫罵聲卻不斷，被打的人很不服氣。

　　聽到那個名字時，陳霧里下意識步伐一頓，理智告訴她別好奇，但實際上，步子卻不由自主的停下來。

　　劉茜已經(jīng)走前幾步了，發(fā)現(xiàn)身邊沒人跟上，忙回頭小聲喊她，“霧里，快走啊，你干什么？別進去——”

　　“可能是認識的人，我悄悄看看......”陳霧里示意她噤聲，放輕腳步，靠著邊上，悄悄走進巷子里。

　　劉茜不敢跟過去，又不能放著她不管獨自走，急得不行，“別去，回來——”

　　走進去后，打罵聲愈漸明顯，陳霧里看見里面五六個人正在拳打腳踢地圍毆兩個人，也不出意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少年一身黑衣，身姿散漫，沒親自動手，指間夾著支煙，淡漠地站在一旁，冷眼看著。

　　身邊站這個打扮性感的女孩，背對著，看不清臉。

　　陳霧里皺眉，他在干什么？！突然迸發(fā)的叛逆期？

　　捏手機的手緊了緊，她肯定沒膽子沖出去大言不慚救兩個陌生人，但是......看見這種情況，應(yīng)該報警吧？

　　到底良好教育下成長的孩子，看到這種事真的坐視不理，內(nèi)心又很煎熬。

　　但是，報警的話......

　　她還在皺著眉在猶豫，突然背后有人一推，就從背光的暗處被推到路燈下，“羅哥，這有個人偷聽......”

　　突然有人出現(xiàn)，那邊的拳打腳踢也紛紛停下，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已經(jīng)起不來，唉喲連天的叫罵著。

　　陳霧里一個踉蹌，頓時汗顏，這都能被發(fā)現(xiàn)......

　　這種情形下，和羅渽民視線相對，尷尬到無以復加。

　　可那少年神情坦然自若，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這個暑假，羅渽民真的跟變了個人似的，脾氣極差，活脫脫一個紈绔子弟的不羈模樣，這樣的轉(zhuǎn)變，令人難以接受。

　　發(fā)現(xiàn)她的那人，拖著人到跟前，“羅哥，這女的都看到了，怎么辦？”

　　羅渽民掃了眼那人抓在陳霧里手腕上的手，“松開?！?/p>

　　那人被他那眼神一驚，忙松開手，不是......老大那眼神什么意思？

　　羅渽民沒去看陳霧里，只是將手中掐滅的煙往墻角垃圾桶一丟，淡淡開口，“讓她走?！?/p>

　　有人不放心，“她報警怎么辦？”

　　但羅渽民發(fā)了話，也沒人敢攔，只是好奇拿眼神打量，眼尖的發(fā)現(xiàn)，這小姐姐，不就是剛才斜對面5號卡座那桌么？

　　當時他們進去就注意到了，畢竟那一桌小姐姐個個都很漂亮。

　　酒吧里悄悄打量她們的人不少，可惜那桌還有好幾個男的，看起來都不好惹，還沒人敢上去搭訕。

　　眼前這個無疑最扎眼，他們隔壁桌兩男的一直猥瑣的討論那桌女生，在這小姐姐起身去洗手間時，看到站起來后的一雙腿，那兩人說話更是惡心，還說要跟著去洗手間堵人......

　　不過還沒去成，就被老大喊人把這倆猥瑣男拎出來，二話不說一頓揍。

　　所以，他們一時拿捏不準，羅哥看上這小姐姐了？

　　雖說讓她走，但陳霧里沒有走，明明應(yīng)該生氣并且翻臉的，大概這會兒腦子有問題，才站在這里。

　　躺在地上哀嚎的兩個人看上去已經(jīng)傷得不輕，滿臉的血，看著聽駭人，她忍不住開口制止，雖然這話有些矯情。

　　“別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不知道為什么，直覺里相信，羅渽民不會傷害她，至于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她也說不清，或許，潛意識里依稀明白了些什么，便有了些許依仗。

　　陳霧里倒不是什么心地善良愛管閑事，只是不想看到羅渽民這般自甘墮落下去。

　　那個少年，不應(yīng)該站在黑暗里。

　　羅渽民正低頭重新叼了根煙，旁邊那女生很有眼力見地要上前幫他點煙，被羅渽民偏頭躲開，目光冷冷掃視一眼，那女生訕訕退了一步。

　　于是那支煙就沒點著，吊兒郎當?shù)氐鹪谧炖?，他?cè)頭看陳霧里，冷冷勾唇，“想管我?。亢臀沂裁搓P(guān)系，就想管我？”

　　這話讓周圍幾個人嗤笑出聲，“美女，想管我們羅哥的女人多得是，別白費力氣了。”

　　跟著他身邊那個妖嬈的女人也在笑，但心里眼中卻有點冷意，好像很怕突然出現(xiàn)的這個女孩會成為羅渽民眼中的例外。

　　見陳霧里不走，少年有些煩躁的扔掉煙，對那些人道，“把人拖里面去打?！?/p>

　　幾人得令，彎腰去拖人。

　　羅渽民正要朝里走，被陳霧里上前一把拉住，她提高音量，“羅渽民！既然你叫我一聲姐姐，我把你當?shù)艿芤粯涌创愶L起我也是這樣管！”

　　見她這種態(tài)度，旁邊那女人頓時皺眉，聲音尖銳，“哪來的......”

　　那女生一句話沒說完，突然羅渽民一把按住陳霧里的肩，將人抵到小巷里的青磚墻上，迅速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得邪氣，“這樣呢？還是弟弟嗎？”

　　周圍一陣抽氣聲，臥槽......他們羅哥不是不近女色嗎？這他媽鬧哪出?。?/p>

　　再一次被他突然侵襲的一吻，陳霧里驚恐睜大眸子，但這次迅速反應(yīng)過來了，伸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

　　卻被他輕易擋住，抓住手腕，神色在昏暗中看不真切，“姐姐這么聰明，應(yīng)該知道，什么樣的方法，能讓我乖乖聽話，你要試試嗎？”

　　試個鬼。

　　陳霧里深吸一口氣，明明心慌的不行，但此刻卻還是在強撐著一臉淡定，“我不知道，也不想試?！?/p>

　　甚至強迫自己去看他的眼睛，“你這個樣子，墮落給誰看？想引起他們的重視嗎？能不能成熟一點？你還要胡鬧到什么時候？”

　　她說的這個‘他們’，是指沈奇英和羅毅，她知道羅渽民能聽懂。

　　少年沒說話，低頭看著女孩一雙清亮的眸子，那種直擊靈魂的對視。

　　周圍的人似乎也看出倆人關(guān)系不一般，不敢輕易打擾，四周靜得只剩倒地的人在痛苦呻吟。

　　旁邊那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還應(yīng)該繼續(xù)站在這里嗎？有點慌......

　　“羅哥，還繼續(xù)打不？”

　　羅渽民這才轉(zhuǎn)開視線，還未開口，又被陳霧里出聲打斷，“你想鬧出人命嗎？”

　　看著他微微瞇起的眸子，陳霧里毫不示弱，一字一句，“非要把自己變成令人討厭的樣子，你才甘心是不是？”

　　還是一如既往的能耐啊，陳霧里。

　　少年突然笑了，想起第一次見她這種又橫又犟的神態(tài)時，還是高一開學不久，在英才教學樓后面，她正被一個男生攔著強行表白。

　　她當時也是這樣，明明過后怕得不行，卻還能硬撐著假淡定的樣子和人橫到底。

　　羅渽民看了她一會兒，然后俯身湊近她耳邊，“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別管我，自己躲遠點?！?/p>

　　否則......

　　他沒再說話，松開她手腕，對身后的人揮手，“散了。”

　　等人走遠，陳霧里才松了口氣，心間又是氣憤又是懊惱，情緒復雜得很。

　　閑的沒事干才管這些事，管你去死！

　　很快劉茜跑了過來，或許是看見羅渽民一行人出去，“你嚇死我了，干嘛跑來管這些閑事兒？出事了怎么辦？”

　　陳霧里拿出手機，不知是要報警還是打120，被劉茜一把拖走，“快走吧，那兩個人就算挨了打也不至于站都站不起來，別多事了......”

　　-

　　回到酒吧，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羅渽民那群人坐在離她們不遠的卡座，不過她之前的座位是背對這邊，所以根本沒注意。

　　陳霧里坐回位置，方才回來路上，跟劉茜說了不提這些事，本來也沒發(fā)生什么，提了宋琦琦和齊宇又要小題大做追問一番。

　　主要是，和羅渽民這莫名其妙的事兒她都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好在劉茜當時沒跟著進巷子，應(yīng)該是沒看到什么。

　　她坐了幾分鐘，就想走人了，但其他人正是興頭上，若是一般朋友也就罷了，今天聚會的都是高中關(guān)系不錯的幾個，陳霧里不至于那么自我，去掃大家的興。

　　于是就懨懨坐在沙發(fā)，生悶氣，捧杯果汁消磨時間。

　　沒忍住稍稍偏頭，就能看到羅渽民在不遠處的卡座上，身旁一群紈绔子弟起哄敬酒，他倒是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喝。

　　收回視線，陳霧里干脆換了個位置，背對那邊，不再去看。

　　到聚會結(jié)束時，她們這邊散場，路過時還是沒忍住瞥了眼，那個妖嬈的女人幾乎要爬到他身上去了，他還在喝，明明看上去已經(jīng)醉得不輕。

　　她皺眉，告誡自己：別去管，這是他自己選擇的生活。

　　一面給自己心理建設(shè)不去管閑事，一面打算目不斜視走出去。

　　結(jié)果宋琦琦卻看到了，認出是羅渽民，停下來走過去，“羅渽民？你......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