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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大興安嶺，風(fēng)呼呼地從森林里掠過，時節(jié)已過秋季，滇金絲猴的蹤跡全無，但作為多年的獵人，老張明白，猴子的活動場地就在此地。能不能捉到滇金絲猴，就看明天的了……
? 一天前，老張家的兒子突然高燒不退，這也是老張媳婦晚上回來才發(fā)現(xiàn)的，老張和媳婦兒趕快把兒子送到了鎮(zhèn)衛(wèi)生所，但是醫(yī)生的話卻讓他們似乎打了個晴天霹靂：
? “你們家孩子得的不是發(fā)燒啊，老張同志。你們可要挺住啊。孩子的是大腦炎，得到縣城醫(yī)院去治，趕緊找村長，讓他給你們倆開介紹證，再晚，可就來不及了?！?/p>
? 老張眼淚都掉下來了，趕緊問醫(yī)生：“醫(yī)生，有特效藥能治這病不?多少錢，俺都要！”有倒是有，盤尼西林，但是盤尼西林縣城都沒必有，北京也可能缺啊。進(jìn)口藥，老大哥一次只讓進(jìn)極少部分，那可金貴了?！?/p>
? “啥？”老張媳婦也急了，立馬給醫(yī)生下了跪，但讓醫(yī)生拉起來了?！皼]法子治，趕緊走吧。正好農(nóng)場有趟拖拉機(jī)往縣城走，趕緊去吧?！?/p>
? 時間已到凌晨，這時，老張的鄰居李大來了。
? “老張，有個偏方能治娃的病，你看行不？”老張的眼里的火又重新燃了起來，“啥，恁說，”李大吞吞吐吐，就是不肯說。老張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恁倒是說?。 崩畲蟛磐掏掏峦抡f：“要，要金毛猴膽?！?/p>
? 老張吃一驚，金毛猴，其實就是大興安嶺的滇金絲猴，但極少，大部分的滇金絲猴都在云南，這算是一個分支了。
? 老張其實是少數(shù)民族，鄂倫春人。鄂倫春人人會打獵，老張以前就是個獵戶。八歲那年，他爹上山獵熊膽，想救老張的命：當(dāng)時老張也是發(fā)燒，高燒不退。但那只是簡單的發(fā)燒，吃藥就好了。但當(dāng)時他爹不知道，找了個偏方，大冬天，上山獵熊去了。結(jié)果再也沒回來，老張的爹最后發(fā)現(xiàn)跟一只大人熊抱著摔下了山崖。而后來老張的病呢，竟是不治而愈。再后來，老張繼承了他父親的營生，跟著師傅學(xué)了三年，后來又自己打獵，前后有五六年，在這期間，他成為了一個優(yōu)秀的獵人。冬天大部隊上山獵熊、狐，每次都是他開第一槍，但獵人嗎從來不打滇金絲猴。因為老人說，那是山神的靈氣，殺了，山神會怒的。要知道，獵人是靠山吃飯的，所以，他們怎敢打滇金絲猴呢。
? ? 等到解放了，大興安嶺一片區(qū)域被劃為禁獵區(qū)，老張聽從組織號召，改行成了護(hù)林員。自從禁獵區(qū)劃定后，滇金絲猴的出現(xiàn)也頻繁了許多。而老張作為護(hù)林員，對這片林子也了如指掌。
? 但現(xiàn)在為救娃的命，他也不得不撿起老營生了……
? 老張打開一個塵封已久的箱子，那里有他的獵槍。獵槍落滿了灰，但仍掩不住那一絲殺氣，老張拿起來，敲了敲：還能用。關(guān)上箱子，拿著槍出了家門，向那片林子、山走去……
? 鄰居老娘看到了，趕緊跑到了村委會：“村長，張子剛拿著一桿槍，往山上走了！聽他媳婦說，他要去獵金絲猴！”
? 此時，村長正在和林業(yè)局局長和專職動物觀察的研究員開會。
? “什么?滇金絲猴是國家保護(hù)動物，一定要讓人去阻止他！”林業(yè)局長拍案而起，而在一旁的村長更是生氣?！斑@個老張，孩子有病了，組織上可以理解，但偏信封建迷信，這說明了你們村對于封建迷信，牛鬼蛇神，機(jī)會主義的隔絕不得不徹底性！這個老張說不定是國民黨反動派的特務(wù)！這是嚴(yán)重的事件！一定要嚴(yán)肅處理！”
? 在一旁的研究員林松趕緊止住了話頭，“局長，讓我去追吧，興許能追上嘞?！痹谶吷系拇彘L也趕緊表示贊同?！熬珠L，我再派一個人和林松同志一塊追，肯定能追上！天色快晚了，讓林同志一個人去追總是不安全的嘛?！?/p>
??“行，那你去吧，林松同志。完成組織上給你的任務(wù)！”
?……
? 傍晚的衛(wèi)生院，緊急接待了一批盤尼西林，那是縣醫(yī)院分送給各村鎮(zhèn)衛(wèi)生院的有256個單位，也就夠用十幾次的。
? 老張的兒子被緊急送到衛(wèi)生院，經(jīng)過了治療，已無大礙，但老張與研究員以及另一個同志還在深山里，一直走遠(yuǎn)。村長便又緊急派了另一支隊伍去追回三人，但要明天早晨再出發(fā)。
? “哼，等明天早晨再出發(fā)，就是進(jìn)山去收尸了?！毙￡犻L兼額濟(jì)村民兵連連長貢江說道。
? “呵，給誰收尸?。俊币粋€聲音傳來。
? “不給老張還有金絲猴，難道給你？”貢江急躁的說道。他其實很擔(dān)心老張與研究員，生怕他們出了事。對于老張獵猴這件事，他覺得應(yīng)該是成不了的。他爹被人熊殺死這件事，在老張心中揮之不去。因為那是封建迷信所致的悲劇，他爹死后，村子里便傳出了一些關(guān)于老張爹死的死因的話：有人說是老張爹是讓大仙洞里的黃皮子勾了魂，有人說是讓鮮卑巫女的降頭術(shù)人才讓老爹貿(mào)然去搏斗人熊的，但這些話在貢江看來純屬胡扯，在老張看來，更是如此。所以他才這么篤定的。
? 貢江轉(zhuǎn)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原來是村長。這頓時讓貢江收斂了一點，但過了幾秒，貢江對著村長大聲喊出一句話：“村長，再不出發(fā)就來不及了！夜里肯定會出事，明天再走就晚了！”
? 村長顯然也很急躁，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低著頭好像在沉思些什么，但立馬掩蓋住了這種急躁。他冷靜的說道：“行……你們趕緊出發(fā)！再晚，就來不及了！”
? 深夜。
? 大興安嶺十分寂靜，連往日可聞的鳥鳴也聽不到了。原因便是冬天的夜晚，太冷了。風(fēng)刮在臉上像刀割一樣。老張伏在枯草堆中，冷靜的用一雙獵人的雙目凝視著這眼前這片山嶺。以他多年的獵人及護(hù)林員的經(jīng)驗，滇金絲猴大概率會在明天清晨出沒。但由于滇金絲猴通人性，所以它們神出鬼沒，連老張都不敢確定具體的出沒時間，所以老張這整晚不可睡覺。他必須用獵人的眼和耳去審視這片山嶺。
? ? ……
? “老林同志，已經(jīng)半夜了，這老張也不知去了哪里，天色又這么黑，能找得著嗎？”
? “金絲猴只會在白天出沒，夜晚老張必定埋伏在這樹林中，很難找到，所以我們現(xiàn)在若想找到他，便得喊?！?/div>
? “喊？奏效嗎？大興安嶺野獸極多，咱們這一喊，可是要招來野獸啊?！?/div>
? “那咱們只能等到白天了。”林松說道，“希望咱們找到老張時，他不要傷害任何一只金絲猴?！?/div>
? 貢江隨腳踹開了一個草叢，里面一下子四散出來幾只小老鼠，還在枝頭閉目養(yǎng)神的貓頭鷹立馬撲過來，幾只老鼠全部命喪鸮口。隨行的幾個老獵戶見狀，哈哈大笑道：“真是笨，老貓頭鷹在頭頂還能安心躲在草叢。”貢江也微微笑道，但很快也平靜下來?！罢业剿麄?nèi)耸顷P(guān)鍵，老張的孩子已經(jīng)被救了，但他們?nèi)齻€人不知道，所以我們還是需要明天再行動。”“再說老張沒那個膽量?！必暯f道。
? 夜晚很快就過去了，大興安嶺林子又廣又深，三人完全找不到蹤跡，看著東邊初生的太陽，林松、貢江都很著急。老張卻很緊張，滇金絲猴大概會在這個時段出沒。但夜晚的野獸此時也醒了，老張心中思考著：“藏的深一點吧，野馬溝附近有只人熊，極其暴躁，說不定冬天為了生活，也會出來襲人，總之，要小心點。附近的晨霧漸漸退去，金絲猴似乎已經(jīng)出來了。哦，是一只母猴。有沒有小猴子？小猴子可是做猴膽的好料。
? 突然，前方不遠(yuǎn)處傳來熊吼，把金絲猴嚇得失去了蹤影，同時還有人的驚呼，老張心里一沉，難道是有人遇到人熊了？老張趕緊向前看去，同時迅速拿起了獵槍，鉛彈直接打向了人熊的手臂！“嗷！”深林里本來就寂靜現(xiàn)在更瘆人了。
? 發(fā)怒的人熊急著急撲向了老張！老張腦子很冷靜，人熊要傷人，只能擊斃了。老張換了實彈，子彈打向了人熊的頭部。
? 人熊在血泊中站了幾秒，倒了下去，再也沒起來。
? 遠(yuǎn)處有人喊：“老林同志，是老張！”
? 老張知道了來人，他們在驚恐中還會緩一會兒，自己錯過了今天，以后大概也捉不到了。
? 林松從跌倒的樹坑中爬起，趕緊追上了老張，“你是在干什么！無組織！無紀(jì)律！”老張卻沒有看他一眼，徑直走向了來時的路。黎明已過，治病也不可能了?！袄狭滞?，怎么辦？”“咱們只能看著他了，幫不了一點忙?！必暯牭竭h(yuǎn)方的槍聲，心頭一緊：“出什么事了？”難不成老張獵到滇金絲猴了？幾個老獵戶聽了聽，搖了搖頭?！安幌瘢诙暿菍崗?，老張是獵人，他不會用實彈的。再說熊吼和人叫，大概是老張殺了人熊和林松碰頭了?！薄笆前?，去看看去?！?/div>
? 半個小時中，老張心理一陣變化，先是沮喪，后是釋然，再是沮喪，甚至有股想殺了自己的感覺。前方的松林中幾個老獵人的聲音時隱時現(xiàn)，老張前去，看到了貢江?！?/div>
?? 呵！老張啊，你孩子安全了！組織上的藥到了，現(xiàn)在已無大礙?！柏暯s忙說道。老張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再說話。老張便到了前方一個洞中，在幾人注視下，老張向那張石壁像叩了三下頭，就出了山洞。到了村里，老張摘下了胸前的黨章，平靜的對眾人說道，”我犯了嶺上的禁忌，不該獵猴的。山神爺不準(zhǔn)我這種人再去看護(hù)他，護(hù)林員我不能當(dāng)了。“
? 眾人驚詫地看向老張，他神態(tài)平靜，走出了大院。
? 幾十年后。
? “導(dǎo)游，這桿獵槍是鄂倫春老獵人用過的嗎？”
? “當(dāng)然獵槍的主人就是我的爺爺。”游客們一陣驚訝?！爱?dāng)年他為了救我爸的命上山獵猴，后來藥到了，我爺爺就回來了。幸好，沒有傷害任何一只滇金絲猴。滇金絲猴的數(shù)量在上世紀(jì)中葉后大規(guī)模減少，但我爺爺沒有像那樣真正的去盜獵。與盜獵者不同，獵人們心里有一條底線，底線下的是，用命來守護(hù)的。之后，他再也沒動過槍，我爺爺去世后，父親從一個箱子里找到了這桿槍，按照我爺爺?shù)倪z囑，這桿槍上交到了當(dāng)?shù)氐牟┪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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