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立風不知道怎么面對海鷗了。他覺得他應該要對海鷗生氣，不管怎樣海鷗都隱瞞了自己什么，但是卻又對海鷗氣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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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小學生一樣蹲在207的鏡子后面。立風不理海鷗，海鷗就拍著他的肩膀哄他，海鷗的聲音又耐心又好聽，華立風哪里還能對他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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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海鷗也沒有真的碰到自己，他對自己做那些的時候也是刻意戴著手套，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觸感更多的是橡膠的摩挲感。海鷗一直擔心他害怕，他其實也不是怕海鷗這樣碰他，他怕的是實驗室里瘋人相殘的地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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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很輕柔很認真的和他道歉，生怕嚇著自己，反而讓立風更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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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不是生氣你碰我。”立風刻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些，可還是很委屈，忍不住抱緊膝蓋，把自己團成一團，“我是生氣你瞞我?？雌饋韺ξ夷敲春?，給我牛奶，卻把我迷暈，什么都不告訴我。你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對我差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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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這些話后，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無理取鬧。兩個人都只是游戲里的玩家，游戲設定使然讓他們變成了所謂的“愛人”。但是他們都很清楚，兩個人其實連朋友都算不上。玩家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完成系統(tǒng)分配的游戲任務，立風其實并沒有資格要求海鷗對自己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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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些，他心里更發(fā)悶了，沉沉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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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戲剩余不過十二個小時，他和海鷗只有這十二個小時，十二個小時之后，無論游戲結果如何，他可能都沒法再見到海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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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海鷗說什么，立風就別扭地轉過頭：“我亂說的，你別生氣。你可能有自己的任務，但是可以提前告訴我，我會配合的。什么都不說就……下次，下次別這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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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難得愣住了。明明被自己這樣對待，還在小小的任性之后對他說“別生氣”，也沒有為自己要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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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笑道：“颯颯，把殼哥留的紙條拿出來，你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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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風從口袋里掏出紙條，紙條應該是從哪里撕下來的，四周還有些毛邊，方方正正，看著也沒什么問題：“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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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想想，殼面試的時候會隨時戴著紙嗎？即便有，他有帶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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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風回憶了一下，肯定地搖頭：“沒有，他的白大褂前沒有插筆?？诖镆矝]有本子。但是有可能是他們被轉移到別的地方去前，殼哥趁著混亂在辦公室里拿的紙和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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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里，立風馬上就懂了海鷗的意思。他把紙條再度展開：“如果是在很混亂的情況下，不可能將紙條撕得如此方正?！边@樣方正的紙條，很像那個絡腮胡醫(yī)生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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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里，立風又老老實實地把絡腮胡醫(yī)生和他撞到的事情告訴海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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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點頭，繼續(xù)道：“所以當你和我說殼哥給你留了張紙條后，我就覺得很奇怪。你再看看這個字跡，眼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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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跡潦草凌亂，寫的極為窄小。立風想起海鷗之所以叫自己颯颯，就是因為女護士的字急促窄小，把立風寫成了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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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女護士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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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張紙條不是殼哥留給你的。紙條指向性明顯，目的是吸引你去他們的實驗室。而面試者拿到的面試題目是【殺死離你最近的瘋子】。他們留下這張紙條，就是想讓你自投羅網，想看你們自相殘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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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從背后攀升，游戲難度遠遠超過他的想象，華立風深呼了一口氣：“因為這個游戲還沒有告訴玩家判定瘋子的標準，所以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那個瘋子，尤其是身邊的朋友。策劃方想看到這樣的場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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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海鷗察覺到了異常，說不定他已經被關進了那個“宿舍”，殼哥不一定會真的對他動手，但是已經殺過人的杜舟、陳奇、沈羅，一定會想盡辦法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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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立風有些生氣，捏著拳頭罵道：“策劃方，變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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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罵人的樣子一點都不夠兇，海鷗彎起嘴角短促地笑了一聲，道：“颯颯，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提到的絡腮胡醫(yī)生一定也是玩家，而且站在你的對立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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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風心里一直有這個猜想，但是又不能夠確定，可是海鷗又為何如此篤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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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溫聲引導：“你發(fā)現了嗎，這里的醫(yī)生和護士都戴著口罩。但是這里不是傳統(tǒng)的醫(yī)院，并不存在傳染性病毒。他們戴口罩的意義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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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風沉思了會：“如果不是為了防止傳染的話，口罩一般都是為了掩飾身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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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點頭：“很聰明，這里的醫(yī)生和護士，應當是出于某種原因必須要隱藏真實的身份。但是你提到了“絡腮胡”醫(yī)生，你用這樣的形容詞形容他，那他一定沒有戴口罩，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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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風恍然大悟：“所以他其實不是這里的醫(yī)生和護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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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引導你去這么危險的實驗室，你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從那里活著出來，所以他是為了找機會殺你。他和杜舟那些人是同一陣營，但不一定是合作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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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風沉默了。他沉默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又繞回了剛才的疑惑。絡腮胡醫(yī)生想引導他去實驗室，可是海鷗是直接把自己帶進去了，還對他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兒。他有些小聲地自言自語：“那你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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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風的聲音很小，海鷗卻聽到了。即使立風沒有說完，他還是懂了一直梗在立風心里的那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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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耐心又溫和：“颯颯，鏡子里面的空間太過危險且不可控。我會對你坦誠，但不是現在?？梢詥幔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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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風看著他，呆呆地點頭，不太聰明地悶聲道：“那現在我們應該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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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看著麻藥勁還沒過的、不太靈光的小朋友，失笑：“颯颯，你是把殼完全忘了嗎？現在，我們要去救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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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時前，院長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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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個騙子給我趕出去?！弊谠洪L辦公桌前的年輕男人雙腿交疊，姿態(tài)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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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風被趕出了辦公室，只剩下殼和杜舟兩個面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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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xù)?！蹦贻p男人攤手，對面試者做了一個“請”的姿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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絡腮胡醫(yī)生把面試題目遞給他們，果不其然，他們拿到的題目和陳奇與沈羅的面試題目一樣：殺死離你最近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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殼看了一眼，就把紙條捏成一團隨手亂丟，丟出胡適名言：“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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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男人并不在意，只是朝杜舟看去：“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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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舟必須在四十八小時內隱藏自己殺死李塵的事實，只得硬著頭皮：“我也不行，不管怎樣，怎么能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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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男人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他嘆了口氣，似是遺憾：“既然如此，全員面試失敗。”他站起來，打開身后的柜子，柜子里的鏡子反射出他們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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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男人鉆入鏡子，轉過身來，對著鏡子外的面試者和醫(yī)生們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精致的臉，他揚起嘴角，像惡童一樣歪了歪頭：“他們是你們的實驗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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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男人關上鏡子，杜舟徹底愣住，不對啊，怎么會面試失敗，他明明殺了李塵??！難道系統(tǒng)判定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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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里的醫(yī)生興奮起來，刻意和機械的模樣開始有了變化，他們雙眼露出野獸看見獵物的光，而因為戴著口罩，他們的下半張臉被隱藏著，更讓人毛骨悚然。他們緩緩靠攏，圍成一圈，朝中間的殼和杜舟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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殼哥頓覺汗毛豎起，退無可退：“臥槽，你們不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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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舟的臉色已經白得像鬼，低著頭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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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雙手朝他們伸去，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將他們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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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立風都很緊張，一直在碎碎念著，生怕殼哥有事，腳步也急切起來。立風和海鷗潛到“宿舍”的鏡子后，看清“宿舍”內的情境后，立風瞳孔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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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都是臟污的鮮血，杜舟、陳奇、沈羅都被鎖鏈綁在他們的“床位”上，那床其實是手術床，和立風之前躺的一樣。他們周圍都圍了一圈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嘻嘻哈哈、顛三倒四地胡言亂語著。有人忽然尖聲大笑，隨手就捅了杜舟一刀，杜舟猛烈地掙扎起來，發(fā)出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嘶吼，鎖鏈聲叮當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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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這樣讓那些“醫(yī)生”覺得好玩，他們面容猙獰，手舞足蹈起來，動作瘋癲！華立風不能再熟悉——海鷗在手術臺上“撫摸”他的時候，那些“醫(yī)生”也是這樣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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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奇和沈羅也幾乎是大差不差地被折磨。每張手術床邊都圍滿了醫(yī)生和護士，但是真正的“主刀”只有一位。正如他躺在手術床上時，只有海鷗對他動手，其他人只是圍在他身邊觀賞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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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主刀”對陳奇做了什么，陳奇發(fā)出尖細的叫聲和哭聲。立風渾身顫抖起來，他擔心殼哥也被這樣對待，可是這面鏡子有死角，他看不到殼哥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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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這里，找到了另一面鏡子，此時朝他招了招手，輕聲道：“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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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風爬到海鷗所在的鏡子后，果不其然看到了殼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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殼哥面如死灰地蹲在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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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個矮小的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圍著殼哥，看清那人長相后，立風忍不住惡寒——老巫婆般的臉，皺紋如豬腸堆在臉上，鼻頭如一個大土豆，上面還有一顆流膿的大包，眼睛被皺紋擠的沒地方待，紐扣似得縫在豬腸般的皺紋上，嘴巴咧得很大，嘴角幾乎到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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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張會讓人做噩夢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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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這個人正蹲在殼哥面前，不停的對殼哥念叨：“丑八怪！丑八怪！你這個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殼哥一臉麻木，一副不想活了的樣子，臉色比杜舟他們更難看，身上明明沒有傷口，卻像是所有人里被摧殘地最狠的一個。他面如死灰：“對，你說得對，你說的都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