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佳一陣心慌，下意識地想要挽留：“蔣蕓！”

　　蔣蕓腳步似有微頓，但到底沒有真的停下。

　　王曉佳看著空蕩蕩的樓梯門，失魂落魄。蔣蕓一定是生氣了，她是最不喜歡背后傳人是非的人，更何況，這次的主角還是她自己。

　　明明自己也是最討厭這種亂嚼舌根的人，可不經(jīng)意間，自己卻也做了這種人。

　　“你叫她干嘛呀？”張潞潞心有余悸，“她這什么反應(yīng)呀，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們的話？”

　　王曉佳抬起腳步往上走，聲音有點低：“潞潞，不管她有沒有聽到，下次這種沒有根據(jù)的猜測就不要往外說了?！?/p>

　　“我沒有往外說，我只是好奇問問你嘛?！睆埪郝翰皇呛芊旁谛纳系臉幼?，“況且，沒事啦，她聽到就聽到啦，我們也沒講她什么不好的啊。”

　　王曉佳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她，“我也不要講，傳到你，到你為止就好了?！?/p>

　　“先不說高一培的是不是真的有做這件事、蔣蕓知不知情。蔣蕓厲害的、值得大家談?wù)摰?，?yīng)該是她演講時大家都能感受得到的優(yōu)秀，這和高一培喜不喜歡她，幫不幫她拉票都沒關(guān)系的。你剛剛那樣的結(jié)論，對她本身就是一種不尊重?！?/p>

　　她其實也沒有很嚴(yán)厲，但這樣明顯的不高興出現(xiàn)在她臉上，張潞潞還是有些被嚇到了。她愣了愣，也收斂了些笑意：“我知道了，我又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我們就只是私底下地聊一下而已，誰知道會剛好被聽到?！?/p>

　　有些委屈，張潞潞埋頭爬樓梯，小聲嘟囔：“怎么突然就上綱上線了?！?/p>

　　王曉佳看張潞潞不樂意，知道自己語氣可能有些重了。她平復(fù)心緒，緩和了聲音道歉：“不好意思，我有點著急。我也有錯，我剛也不應(yīng)該追問的。”

　　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張潞潞得了臺階，順勢下了，悶聲道：“好了，算了，我們不說這事了。哎，等會兒洗澡你要先洗嗎？”

　　“我都可以，你想先就先，不想就我先。”王曉佳一向不和她爭。

　　“好咯，那我排你后面，我要先聽聽我的寶貝的歌了?！睆埪郝夯位问种械目爝f，想到她崽崽，她瞬間又雨過天晴了。

　　可張潞潞過得去，王曉佳過不去。一晚上，她都魂不守舍的。雖然蔣蕓的態(tài)度讓她確信高一培沒有那份幸運，但一想到蔣蕓剛剛那冷冰冰的眼神，她胸口就悶得像被一塊巨石壓著。

　　她打開Q|Q，戳進(jìn)和蔣蕓的對話框，出神地看了許久，還是決定當(dāng)面和蔣蕓解釋。隔著屏幕，看不到蔣蕓的臉色，就算蔣蕓真的給她發(fā)來了“沒關(guān)系，不要放在心上”，她也未必就能真的安心了。

　　她換下洗澡后穿的睡衣，換上了整齊的衣物，因為過于忐忑，甚至在猶豫間，連鞋子都穿上了。

　　九點多了，沒有時間再拖了。王曉佳一咬牙，在舍友宋楚原和周娜奇怪的眼神中走出了宿舍，來到了1315宿舍門口。

　　深呼吸，抬手，敲門，她懷疑自己的心跳聲大得整個走廊的人都聽得見。

　　不過幾秒，門就由內(nèi)打開了。

　　門內(nèi)探出一張好看的臉，來應(yīng)門的是蔣蕓。

　　“找誰？”蔣蕓臉上沒什么表情。

　　王曉佳手足無措了起來，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腦袋上逆流，耳朵燙到像要燒起來了?！罢夷?。”她聽見自己怯怯的聲音。

　　“有事？”蔣蕓手扣在門上，沒有要把門拉大的意思，更沒有要請她進(jìn)去的意思。

　　雖然還是一貫的言簡意賅，但比起前幾天給她月餅時的態(tài)度，王曉佳明顯能察覺到蔣蕓這次的冷淡。

　　“蔣蕓……”王曉佳越發(fā)緊張，她攥著衣角，艱難地組織出話語：“剛剛在樓梯間的事不好意思。對不起，我應(yīng)該第一時間阻止的?！?/p>

　　蔣蕓靜靜地注視著她。

　　王曉佳耳朵紅得要滴出血了，但還是不舍得逃避，指甲連著衣服，在手心扎出痕跡，“你和高一培什么關(guān)系，對這次競選都沒有影響的。我相信大家選你，都只是因為你自己。”

　　說完她實在受不了蔣蕓這樣冷淡的目光，垂下了腦袋。

　　蔣蕓在她沉默兩秒后才開口：“嗯，我知道了。不用在意?！?/p>

　　王曉佳驚喜地抬頭，觸及的卻是蔣蕓依舊沒有波瀾的眼眸。

　　“還有事嗎？”蔣蕓問。

　　王曉佳聽出了催促。她張皇地又低下了頭，一邊回著“沒事了”，一邊快速地轉(zhuǎn)過了身往回走。

　　身后的門是不是迫不及待地就關(guān)上了，她已經(jīng)無暇，也不敢細(xì)聽了。

　　原來直接看到蔣蕓的臉色，分辨出她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不會讓自己更安心，只會讓自己更難過。她的眼里，一點溫度都沒有，那句不必在意，大概只是給不合好友資質(zhì)的普通同學(xué)的最后禮貌而已。

　　王曉佳眼眶澀澀的，路過1317宿舍的門口也沒有停下，繼續(xù)往前幾步，拐進(jìn)了樓梯間。

　　樓梯間開著窗，卻吹不進(jìn)一絲涼爽的風(fēng)。悶熱到快窒息的感覺。她腦海中反復(fù)浮現(xiàn)剛剛蔣蕓說話時的神情和語氣，像拿著一把鈍刀，反復(fù)地折磨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放過了自己。

　　算了，其實剛剛好。本來就也不算朋友，本來就也不該再想當(dāng)朋友，本來這幾次的“親近互動”就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她笑了一聲，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回到宿舍，洗腳，洗臉，換衣服，上床睡覺。

　　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只有兔子發(fā)現(xiàn)，連續(xù)兩天，它臉上的毛總是在半夜?jié)窳舜蟀搿?/p>

　　接下來的一周，王曉佳都沒有與蔣蕓直接接觸過了，即使是體育課發(fā)現(xiàn)蔣蕓和自己一樣選了排球，上課的時候，她都盡量站得離蔣蕓遠(yuǎn)遠(yuǎn)的，不敢再有任何打擾。

　　蔣蕓也沒有和她打招呼。她看上去難以接近，但她身邊依舊不缺人，時不時就有女生過去向她請教墊球姿勢。來來去去換了幾次人，有一個女生卻一直在她身旁，與她不時對墊、說笑。王曉佳認(rèn)出了，是那天在宿舍樓前和蔣蕓一起下車的女生，她曾經(jīng)在投影上也見過幾次的，蔣蕓的高中同桌，簡鹿和。

　　拋起的排球再一次不聽話地落地滾走了，滾動的方向背對著蔣蕓，王曉佳轉(zhuǎn)過身跟著排球跑走，半蹲著撿球的動作維持了好久，才抱起球站起身，走得更遠(yuǎn)了。

　　宿舍里程佳珞幾乎不怎么和她說話了，但針對她的小動作依舊沒停。她再如何小心翼翼，程佳珞也總能陰陽怪氣、指桑罵槐地挑刺。宿舍就這么大，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王曉佳避無可避，如履薄冰。

　　許是學(xué)校里不如意的事多了，所以國慶前接到王建濤的電話，聽到聽筒那端傳來的電視聲、王斯愉隱約的嘟囔聲、王建濤慈愛的“國慶回來過節(jié)吧，叔叔工程款結(jié)了，給你做點好吃的補補”時，心里竟有些軟軟的。

　　她本沒有打算回去的，可最后，她卻應(yīng)下了：“好，那我看看還買不買得到票吧?！?/p>

　　掛了電話，她發(fā)短信問陳熙竹：“熙竹，你之前說不用跑火車站，學(xué)校外面有個點就能買到票，具體的位置是在哪里？”

　　陳熙竹回她：“怎么？你要回去嗎？之前問你不是說不回去嗎？”

　　“嗯，突然有點想家了?！贝蛲晁粗@個“家”字，又把這一串字刪掉了，刪完她頓了頓，腦中回想起叔叔溫厚的聲音、王斯愉和嬸嬸偶爾也有的關(guān)心，又一個字一個字地重新打上，發(fā)出。

　　心里舒服了些。她眺望著遠(yuǎn)處海上架起的大橋，眼里倒影著點點光亮。

　　陳熙竹回復(fù)：“那明天你幾點有時間？我在南大門等你，我?guī)氵^去吧。我順便把票改簽了，和你一道回去?！?/p>

　　“太麻煩了，你給我形容一下大概位置，我自己過去就好了。而且你票的時間剛好，你好不容易才搶到的，別浪費了?！?/p>

　　陳熙竹不理她了。

　　好幾分鐘過去了，王曉佳無奈：“好啦，那謝謝你啦，明天上午九點或者下午三點我都有時間?！?/p>

　　“這才對嘛，那下午三點，不見不散。”陳熙竹秒回。

　　王曉佳失笑。

　　第二天下午三點，她和陳熙竹一起去了售票點。節(jié)前一晚的車票太搶手了，只能買到國慶當(dāng)天早上回檸城的車次了。十一早上九點，她們一道從學(xué)校坐公交去車站，回到檸城的時候已經(jīng)是正午時間了。

　　烈日當(dāng)空，熱得不行。公交停在暑假她們兼職回家時分頭騎走的交叉路口，陳熙竹的爸爸開了小摩托來接女兒，看見王曉佳一個人，熱情地邀請她一起上車。王曉佳不好意思讓人家頂著大太陽多繞這么一段路，婉言謝絕了。

　　好在這次只帶了兩套換洗的衣服和一點申城的伴手禮，雖然走得很熱，但比起開學(xué)的那時候，算是輕松多了。她看著道路兩旁熟悉的景致，腳步不由輕快了起來。

　　伴手禮是申城有名的糕點，她特意挑了一家老字號買的，也不知道叔叔嬸嬸和小魚會不會喜歡。

　　她拐進(jìn)小區(qū)，一口氣上了樓，打開防盜門，一陣飯香從屋內(nèi)飄出，讓人唇齒生津。王曉佳臉上漾出小梨渦。

　　王梅芬聽到門口動靜，端著菜探出頭來，看見是王曉佳，招呼道：“啊，回來了呀，剛剛好，我們正要吃午飯。你路上吃了嗎？”

　　王曉佳進(jìn)門，軟聲道：“還沒吃呢，嬸嬸?！彼仙祥T，如常地彎腰打開鞋柜，在最下層找自己的拖鞋。

　　“嬸嬸，我的拖鞋呢？”她局促地問。

　　王梅芬的聲音從飯廳傳來：“噢，我看它太破舊了，想著給你換一雙，就扔了。新的還沒買呢，你柜子里隨便先穿一雙吧?！?/p>

　　“好?！蓖鯐约演p聲應(yīng)。她拿下專供給客人穿的塑料拖鞋換上，低頭看著，怔了幾秒。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滅，也不過是剎那的斑駁流光。仰望星空，總有種結(jié)局已注定的傷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國，文明火光，地球，都不過是深空中的一粒塵埃。星空一瞬，人間千年。蟲鳴一世不過秋，你我一樣在爭渡。深空盡頭到底有什么？愛閱小說app

　　列車遠(yuǎn)去，在與鐵軌的震動聲中帶起大片枯黃的落葉，也帶起秋的蕭瑟。

　　王煊注視，直至列車漸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幾位同學(xué)。

　　自此一別，將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見，甚至有些人再無重逢期。

　　周圍，有人還在緩慢地?fù)]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著，頗為傷感。

　　大學(xué)四年，一起走過，積淀下的情誼總有些難以割舍。

　　落日余暉斜照飄落的黃葉，光影斑駁，交織出幾許歲月流逝之感。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后。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進(jìn)了客廳，王曉佳發(fā)現(xiàn)茶幾上添了新物件，是三件一套的彩色陶瓷杯，沙發(fā)也換了新套，還添了三個可愛的小抱枕，一切都充滿了三口之家的溫馨感。

　　王斯愉從臥室內(nèi)走出，瞧見她，不咸不淡地打了聲招呼：“喲，我們名牌大學(xué)生回來了?！?/p>

　　王曉佳笑了笑，沒有在意她的擠兌，脫了書包，從里面取出糕點，跟在王斯愉的后面進(jìn)了飯廳：“嬸嬸，小魚，我?guī)Я松瓿翘禺a(chǎn)回來，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們等會可以試試?！彼讯Y盒放在桌上。

　　王梅芬推了飯和筷子過來給她，隨口道：“你看你浪費這錢做什么，留著自己買水果吃?！?/p>

　　王斯愉吃著菜，瞄了一眼，嫌棄道：“看著就不好吃。我們這里不是也有賣的嗎？換了個地方套個牌就成當(dāng)?shù)靥禺a(chǎn)了，也就你信?！?/p>

　　王曉佳尷尬地笑笑，沒有辯解，轉(zhuǎn)而關(guān)心道：“叔叔中午不回來吃飯嗎？”

　　王梅芬給自己盛了一碗西紅柿蛋湯，“不回來，他最近工地遠(yuǎn)，在鎮(zhèn)上呢。哎，天氣熱，人缺水分，你和小魚都多喝點湯啊。”說著，她給王斯愉盛了旁邊的雞湯，舀了雞腿和雞翅：“你也是，特意給你燉的，沒見你動一筷子，成天囔囔著要減肥，減什么減，再減我看你就成猴了。”

　　王斯愉不滿：“媽你這什么形容詞呀，有你這么形容自己女兒的嗎？”

　　母女倆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嘴來。

　　王曉佳插不上話，安靜地聽著王梅芬對王斯愉的嘮叨，吃完白飯，拿湯勺盛了小半碗西紅柿蛋湯。

　　西紅柿蛋湯味道有點淡。王曉佳突然發(fā)現(xiàn)，其實學(xué)校食堂的蛋湯挺好喝的。假期里學(xué)校人少，食堂也不擠。

　　她心底里隱隱后悔，也許不該回來的。

　　這份后悔，到了傍晚王建濤回來，為了她和王斯愉大吵一架時達(dá)到了頂峰。

　　中午王曉佳吃完飯自覺地幫忙收拾碗筷，王斯愉回房前，知會了她一句：“我房間里書和資料太多了沒處放，看著就心煩，我看你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就先借用了，暫時還沒收。你這幾天將就一下，沒事吧？”

　　她難得這么客氣地與自己說話，王曉佳當(dāng)然說沒關(guān)系。但等她洗完碗筷回房間，她才明白王斯愉說的借用具體是什么樣子——她房間本來就小，空著的落腳處不多，現(xiàn)在這些地方幾乎都放滿了東西。有成箱的舊書、堆滿舊衣服的行李箱、斷了琴枕的吉他……零零碎碎，連她的床上都放了東西，儼然是半個雜物間的模樣了。

　　王曉佳靠著門板站了一會兒，決定只收拾下床，有個能躺的位置就好了。她把床上的東西搬下去，怕王斯愉不好找，還特意分門別類了。

　　結(jié)果傍晚王建濤回來，本是語帶笑意地問著“佳佳呢？回來了嗎”的好心情，走到王曉佳房門外幾步之遠(yuǎn)，就瞬間變了臉色，氣不打一出來。

　　“小魚！你怎么回事！”他腳下轉(zhuǎn)了方向，直沖進(jìn)王斯愉的房間。

　　“爸！你進(jìn)來怎么也不敲個門！”王斯愉也很生氣。

　　王曉佳和王梅芬不明所以，被嚇到了，都跟著跑到了王斯愉的房門口。

　　“怎么了，怎么了這是？”王梅芬手上還拿著鏟子。

　　王建濤指著王斯愉，怒氣沖沖：“你問問你的好女兒怎么了！我和她說了幾次了，讓她把東西從佳佳的房間里拿出來，多少次了！多少天了！”他瞪向王斯愉：“你就沒當(dāng)一回事是吧？”

　　王斯愉跟著囔囔：“你沖我喊什么啊，我剛問她了啊，她說沒關(guān)系啊，收什么收啊?！?/p>

　　“你姐那是不好意思直說。你給我收起來！”

　　“她就回來幾天，先給我放一下會怎么樣啊。我現(xiàn)在學(xué)習(xí)都沒時間了，你就行行好，別折騰我了好嗎？”

　　王曉佳見勢不對，急忙發(fā)聲緩和：“叔叔，我真沒事，我也用不到書桌什么的了。沒關(guān)系的，就放著吧?！?/p>

　　王梅芬也跟著勸：“哎呀，老王，她們姐妹倆自己說得和的事你就別跟著摻和了行不行啊。”

　　王建濤卻根本沒聽進(jìn)去一樣，沖著王斯愉又吼了一聲：“我再問一次，你到底收不收！”

　　王斯愉被吼得委屈，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干脆不說話了。王建濤氣極了，大步邁進(jìn)王曉佳的房里，直接拎起王斯愉的吉他、小桌子就往外扔。

　　王斯愉被嚇到了，又氣又委屈，眼淚直往下滾：“收收收，收也要我有位置放啊。房間擠死個人，我放哪啊！我要有書房我用得著這樣嗎？有本事你換個大房子啊，嗚嗚嗚……”

　　她一哭起來，王梅芬就心神大亂，聲音也跟著拔高了八度，“王建濤，你瘋了是不是，你有氣出去撒啊，回來拿老婆孩子撒什么氣啊，你沖她吼什么啊，你有本事出去外面威風(fēng)啊?！?/p>

　　王建濤回頭瞪像母雞護(hù)著小雞的王梅芬，目光掃到驚惶的王曉佳，忽然狠踹了一腳箱子，發(fā)出沉悶的“砰”聲，“我沒本事，可以了吧，行了吧！嫌我換不了大房子是吧，有本事你給她換個爹啊！”

　　“王建濤，你什么意思??？！”王梅芬被激怒，徹底加入戰(zhàn)場。

　　吵罵聲，哭聲不絕于耳。王曉佳站在他們一家人中間，像個外人，更像個罪人。

　　手足無措。她真的不應(yīng)該心血來潮回來的。太打擾他們了。

　　大戰(zhàn)最后以王梅芬摔門回房結(jié)束了。精心準(zhǔn)備的國慶大餐，擺放在餐桌上漸漸冷了，誰也沒心思吃。王梅芬和王斯愉關(guān)在房間里不出來，王建濤抽了筷子，賭氣說：“不管她們了，我們自己吃。”

　　王曉佳不敢吃，熱了飯菜，幾次三番去叫王梅芬和王斯愉出來吃飯，兩個人都不理她。王曉佳沒有辦法，央求王建濤，王建濤到底心疼老婆和女兒，還是放下了臉進(jìn)臥室去哄王梅芬了。

　　最后王梅芬和王斯愉都出來了，四個人還是一起在餐桌上吃了這頓飯，但大家都不說話，默默扒飯，食不知味。

　　氣氛太沉悶了，王曉佳洗好鍋碗灶盆，借口出去扔垃圾順便消消食，逃離了這個讓她要喘不過氣了的房子。

　　外面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車來車往，林立的高樓大廈里，一簇簇黃色的光亮，散發(fā)著溫暖的味道。

　　王曉佳順著人多的道路，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附近的公園邊上。公園臨水而建，有一條長長的河堤和一片蔥郁的草坪，河堤上人影憧憧，走著許多散步遛狗的人。

　　王曉佳在堤岸上找了個干凈的位置，隨意坐下，雙手撐在身后，仰頭望著深藍(lán)的夜空和缺了一角的銀月。

　　沒有由來的，她忽然想起了蔣蕓。中秋那天，蔣蕓也用著這樣的角度仰望過天空，那時候，她在想什么。

　　她視線漸漸下移，落到了不遠(yuǎn)處草坪上正在追逐嬉鬧的兩個小朋友身上。小朋友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的模樣

　　王曉佳恍惚，她和蔣蕓剛認(rèn)識的時候，也就這般大吧。

　　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歲月。媽媽早前托了關(guān)系，讓沒有上戶口的她進(jìn)了一所私立幼兒園?？勺詮陌职值氖虑榘l(fā)生后，所有的人都對她們指指點點，幼兒園里的所有小朋友也都欺負(fù)她，不和她一起玩。

　　直到蔣蕓轉(zhuǎn)學(xué)進(jìn)來。

　　除了話很少，不太愛笑，她就像童話里走出的小公主一樣，冰雪漂亮，家世一看就很好，出入有保姆專車接送，老師對她也很客氣。一開始，小朋友們對她都很好奇，都很想親近她，每次分組游戲，都搶著和她一起。但幾次后的某一次，老師再次提出兩三人一組游戲時，蔣蕓在被人搶著要時，卻出人意料地指著角落里次次落單的王曉佳說：“老師，我和她一組吧?！?/p>

　　小朋友們不服氣的勸阻聲此起彼伏，蔣蕓卻都不在意。她牽著王曉佳的手，平常地和她做完了整個游戲。

　　王曉佳受寵若驚。

　　完成游戲后的戶外活動時間，王曉佳一個人坐在石階上看著大家玩鬧，蔣蕓從遠(yuǎn)處的人群中走來，在她身邊坐下，捧著水壺安靜地喝水。

　　“蔣蕓?！彼钠鹩職?，軟軟地叫她。

　　蔣蕓偏過頭看她。

　　“你下次不要選我了。”她糯糯地說。

　　蔣蕓問：“為什么？”

　　王曉佳抱著膝蓋，垂著小臉說：“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爸爸是壞人，和我一起玩不好?！?/p>

　　蔣蕓一點都不驚訝：“我知道，你爸爸是殺人犯?！?/p>

　　“那又怎么樣？”

　　她居然說“那又怎么樣”？這完全不是王曉佳料想的反應(yīng)，她錯愕地抬頭看蔣蕓。

　　蔣蕓注視著她，明眸澄澈，一字一字很平淡地說：“做壞事的是你爸爸，又不是你，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

　　“我覺得你挺好的?！?/p>

　　像一道光，劃破了囚禁她已久的黑夜。王曉佳在蔣蕓的烏眸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看到了屬于自己的整片星海。

　　小小的王曉佳呆住，眼淚忽然完全不受控制地涌出，怎么擦也擦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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