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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犧牲的晚年:一位替子還房貸的父親,選擇去做環(huán)衛(wèi)工

2023-09-06 11:50 作者:月影sh0  | 我要投稿

凌晨兩點半,張時玉從床上爬了起來。他關掉手機鬧鈴,從床頭拿起一個兩升的太空杯“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涼白開,試圖甩掉困意。 在這個80多平米的出租屋里,所有生活物品都以實用性和必要性存在——客廳,只有幾個馬扎凳和一張折疊式矮飯桌,兩間臥室則滿滿當當塞進四張上下鋪。 63歲的張時玉和7位工友同住,屋里氣體渾濁,混雜著汗腳和香煙的味道。害怕吵到別人休息,從上鋪下來時他很小心,也不開燈,順著手機屏幕的光摸到了洗手間,接一捧冷水胡亂在臉上揉了一把。 他所居住的這個小區(qū)已有20來年房齡,沒有電梯,租金便宜是為數(shù)不多的優(yōu)點:每人每月只要200元,水電費平攤。狹窄樓道里電線雜亂拉扯著,張時玉每下一層樓都咳嗽一聲,讓聲控燈亮起來。

張時玉和工友租住的單元樓

他下樓速度很快,到了一樓單元口,又熟練清點起作業(yè)工具。掃把有大有小,手套、毛巾、小鏟、鑷子、噴壺一樣不少。他從左車把上取下一件黃色反光上衣套在身上,蹬起三輪車就往外走。 城市的夜色并不沉悶。一路上,張時玉經(jīng)過了4個夜市攤。對飲猜拳的中年人、光膀子露紋身的年輕人,烏泱泱的食客擠在攤位喊叫、飆臟話,花生殼、毛豆皮和沾滿油污的餐巾紙散落一地。 有醉酒者站在路邊枯萎的法國梧桐前撒尿、吐酒,末了,就用盡全力將一口痰液噴吐到路中間。張時玉厭惡這場面,

“大家喝得越起勁,我們越辛苦”。

上了年紀,2.8公里的路程他騎了24分鐘,終于,在3點30分上班前按時趕到了作業(yè)區(qū)。早上6點,在清掃車的協(xié)助下,他和同事們已打掃完一段1.7公里的主干道、1公里次干道、一座小型廣場和一個菜市場門前。 這是張時玉做環(huán)衛(wèi)工的第五年,藍色一次性口罩遮不住男人臉上的疲憊。這份工作每個月賺回兩三千元的工資,他大多轉給兒子還房貸,“很累,可為了給兒子掙錢,有什么辦法呢?”

貧窮的鄉(xiāng)村與三次未果的戀愛

賺錢,是張時玉維持日常生活秩序最重要的命題。

他的老家在華北平原的一個小縣城——這里之前是國家級貧困縣,而他居住的村子曾是最窮的村莊之一。如果不外出打工,村民僅靠種田的年收入很難超過1萬元。 村里沒有企業(yè),最大的實體店是一間小賣部,貨架上商品少得可憐。村子是南北走向,多為丘陵,百余戶村民生活在一道山溝里,一些基礎生活用品都得去5公里外的鄉(xiāng)上買。 山坡上除了零星的柏樹外,大多數(shù)地方被荊條覆蓋。村里少有成片的土地,那些分布在半山腰的口糧田,也是東一塊、西一塊的,像舊衣服上的補丁。 山腳水庫無法引流到山上澆灌,村民幾乎是靠天吃飯。經(jīng)濟條件不好,很少有外村女性愿意嫁來這里。本村女孩外嫁出去,也經(jīng)常被說是“高攀了”。

貧窮困住村民的生活,也困住了張時玉兒子的婚姻。

兒子張偉華出生于1985年,女兒張偉芳小四歲。他寵愛這一雙兒女,在奉行棍棒教育的農(nóng)村,孩子們淘氣他也不舍得動手。 村里的孩子,通常有三條謀生之路。最好是讀書考出去,學習不好的話早早學個技術也能養(yǎng)活自己,再不濟就跟著大人去打工。 張時玉一心想讓孩子靠讀書出人頭地,但他們成績都不盡人意,上完初中就輟學了。他試圖給兒女多找些出路,女兒在被罩廠工作幾年后結婚嫁人,兒子的工作則“麻煩不斷”。 先是送張偉華去飯店學廚師,因為無聊半途而廢了。后來,又出錢讓他去考B2貨車駕照,跑長途時掙了些錢,但一次疲勞駕駛翻車“留下心理陰影”,張偉華再也不碰貨車了,27歲的時候干脆辭掉了貨車司機一職。 其實張偉華的外在條件不算差,身高一米八,中等身材,看起來精干,性格外向健談。村民對他的評價是老實孝順。同村的年輕人大都想著出去打工,張偉華更喜歡待在家里。 他想著,離父母近些,有事能照顧到。村里有人說他,“人很好,就是懶了點兒?!崩霞腋浇呐ⅲ瑳]有因顧家孝順的評價高看他,說他窩在家里能有啥出息。 張偉華談過兩個外村的女朋友都沒成功,對方都說,“家人給介紹了條件更好的對象”。在張家生活的鄉(xiāng)村,男性一旦被貼上“光棍”標簽,歧視和流言也隨之而來:貧窮,要不就是身體有疾病。

通往張時玉老家的一段路

在發(fā)小介紹下,張偉華總算找到一份夜店保安的工作。 工作內(nèi)容倒不難,只是日夜顛倒。每天吃完晚飯,他就開著從朋友手里買的二手大眾帕薩特去40公里外的市區(qū)上班。穿著黑西裝白襯衫,手拿對講機尋巡場,如果有人打架就上前拉開,他要識別出故意砸場子的人并將其帶出店外,直至凌晨3點下班回家。 原本,張偉華對月薪3000元的生活挺滿足。但當?shù)谌齻€女朋友提出“在市里買房就結婚”的要求時,他知道這段感情也要結束了,

“如果不是買彩票中獎,在市里買房都不敢想?!?/p>

“借錢也會買的!”

張偉華29歲時,已經(jīng)有過十幾次的相親經(jīng)驗——三段戀愛告吹后,父親張時玉不再允許他自己談對象,而是通過長輩眼里更靠譜的媒婆介紹。 一開始,他覺得自己有年齡優(yōu)勢,對女方的要求頗高:“年齡不能太大”“二婚的不行”“不要求在縣城買房,市里就更不用說了”。 按這個標準找,沒有一個女孩想和他相親。 后來媒婆看不下去了,勸張偉華父母:“條件再降降,咱就是村里一個沒上過學的人,就別挑了。”張偉華松了口,“大10歲也可以”“離婚帶娃也不嫌棄”“除了倒插門什么都能談”。 這次,媒婆找到了好幾位符合條件的女性。對方無一例外都提出一個問題:“在市里買房了嗎?” “都沒穩(wěn)定工作,為什么去城里當‘房奴’呢?”張偉華好幾次直勾勾地回話,他的“誠實”沒給自己加分,倒是被貼上了摳門標簽,更沒女孩想和他接觸了。

張偉華所居住的村莊

當時,算上張偉華在內(nèi),村里有四五個年輕人沒成家,大家的情況都是市里沒房。早些年,張時玉靠著打工和種地攢了20來萬,在村里給兒子蓋了新房。他沒想到,這種房子放到后來的鄉(xiāng)村婚戀市場上價值得不到承認。 眼看市里的房子已成為兒子相親結婚成功與否的重要砝碼,張家向媒婆打下保票:“借錢也會買的!” 確認了買房意愿后,張偉華的相親之路變順了些。 30歲時,媒婆給他介紹了鄉(xiāng)上另一個村的王艷。兩家相隔只有6公里,王艷離異,有個4歲的女兒。和其他相親對象一樣,她唯一的要求就在市里買房。 張家全部存款只有10萬元,張時玉犯了愁。 他跑到親戚們家里東拼西借,硬是湊滿了25萬元首付款。2015年的夏天,張偉華和王艷領證,又借了3萬多元在老家辦完婚禮。 一個有意思的細節(jié)是,婚禮之前,王艷讓張家把25萬元以彩禮形式先給到自己,等婚后拿這筆錢去買房。她的想法直接明了:

必須得有個東西去約束

(婚姻)

,房子是最好的選擇。

“畢竟,他花那么多錢,做什么事之前,總得考慮下成本問題?!彼⒎谴謇锏谝粋€這么做的女性,在當?shù)氐幕閼偈袌?,這被視為待嫁女性對自己未來婚姻相對普遍且直接的“自保手段”。

等不了的房價,還不起的月供

婚禮結束不到一個月,到市區(qū)買房成了張家小兩口的頭等大事。 第一次走進售樓部的時候,王艷覺得“自己像是城里人了”。穿西裝的男銷售給他們端來了咖啡、薄荷糖,張口就是“哥”“嫂子”“咱家”“您”,聽者倍感愉悅。 在碩大的沙盤上,銷售對著一堆樓房模型憑空講解。張偉華夫婦看的那個小區(qū)剛剛才打好地基,一上來銷售員就面露難色,不好意思,20層以下賣完了。緊接著,又領小兩口到建筑工地外圍,對著半空比劃,吶,就那個位置,采光好、很通風。

這一切,都讓張偉華覺得,“怎么像是搞詐騙的”。

也是從第一次看房起,兩人知道了什么期房,什么是現(xiàn)房。后來,夫妻倆又轉悠了好幾個項目,只有少數(shù)蓋起了主體。 2015年11月,市里房子均價大約6400元。張偉華夫婦手里的25萬能買100平米的房子,首付30%也才19.2萬,可挑選地段很多,而且都在市里較好的區(qū)域。 之后的一個多月里,兩人越看越多,挑花了眼,還是沒下定決心出手。 買房的事兒拖到了2016年初,他倆最初看上的那套三室一廳,已經(jīng)漲到每平米8500元,光是首付金額就已經(jīng)超過手里全部的錢。 房市行情大好,售樓部人員的耐心講解消失了,咖啡也不給了,只甩下一句,春節(jié)一過就漲價,誰也沒辦法。 接下來的一年里,張偉華受到的沖擊更大了。廣告頁所有房子均價都漲了兩三千元,幾乎一天一個價,等到2016年年底,那套原本每平米單價6千多元的房子已經(jīng)飆升到1.5萬元。他們徹底買不起了。 市里好地段的房子落了空,兩人只能退到郊區(qū)去看。 距市中心32公里外的一個縣級市,幾年前升級成了區(qū)。位置相對偏遠,但這片兒的房子也被裹挾在上漲的行情中,從5600元一路跑到8000元。 張偉華上班的地方距該區(qū)30多公里,離老家也才40來公里,路程上并沒有太大的優(yōu)勢。 夫妻倆也想過,要不在老家縣城買一套算了,每平米才3600元。但王艷最后還是堅持,“那個區(qū)再落后也是市區(qū),我們這再方便也是縣城農(nóng)村?!? 最終,他們購入一套兩室兩廳的毛坯現(xiàn)房,安家城里。 房子帶來了一連串的密集數(shù)字:89平米,在第19層,每平米單價8800元,總房款接近80萬,首付23.4萬余元,其余全部貸款,貸款30年,月供2700多元。 首付的錢,是從張偉華妻子卡上打過去的,房貸在張偉華名下,房產(chǎn)本上落下夫妻兩人的名字。

但這套城里的房子并未給他們帶來理想中的城市生活,反而很快成為全家人的心病。

2017年3月21日房本辦下來,獨立還貸兩個月之后,張偉華負擔不起了。 每月3000元的工資,他要支付自己、妻子和兩個孩子的開支。需要裝修時,他手里甚至連1萬元都拿不出來。 這套舉全家之力購買的“市里的房子”沒有花里胡哨的裝飾,墻面是白色,地板也是白色,唯一有設計感的地方,就是電視墻上手繪的一幅“荷塘月色”。 父母還欠著十幾萬元的債。為了能讓家里好過一點,張時玉只好頻頻在鄉(xiāng)里和縣里的工地上找活兒干,張偉華的母親則在家里多養(yǎng)了幾頭豬。

張偉華購買房子的小區(qū)

搬進新居后,更多的問題接二連三地涌來。 張偉華發(fā)現(xiàn),需要花錢的地方遠超預想。和村里的生活相比,這里的水、天然氣、物業(yè)費用全都是額外開支。

更意外的是,在村里平房撒歡習慣了的兩個孩子,搬進了鋼筋水泥的高層樓房,也經(jīng)歷了艱難的適應期。

這里沒有熟悉要好的小伙伴,出門誰也不認識,在小區(qū)里玩耍時,有好事的小孩私下叫他們“土鱉”。王艷不敢上前辯駁,她擔心自己“連普通話都說不好,一張嘴不是更土鱉嗎?” “終歸說起來還是沒錢,在那邊生活壓力太大了?!眱扇怂紒硐肴?,最終還是決定等孩子們上初中前,再把全家戶口遷到市區(qū)生活。 于是,在城里嶄新、現(xiàn)代化、夢想中的新家只待了短短兩個月,張偉華一家還是搬回了村莊。

父與子

兒子又失業(yè)了。 2018年7月初,張偉華上班的夜店被查封。他手上沒有過硬的技術,又不想去干體力活,很難找到相對掙錢的工作。 兜兜轉轉半個月后,他應聘到市里一家保安公司,分到一個中檔小區(qū)做夜班保安,每天晚上8點上班,次日早晨8點下班,月工資3800元,扣完社保,只能剩下3100多元。 新工作的待遇,依然只能勉強糊口。他轉而求助父親張時玉,偶爾也從妹妹那兒借一些。 看著兒子的生活一團糟,張時玉把他叫來,做了一個影響了自己晚年生活的決定。

“以后你負責養(yǎng)老婆孩子,我想辦法掙錢還房貸?!?/p>

張時玉說。 前半生躬身泥土的父親,一頭扎入城市街道出賣勞力,張偉華心里是有過自責的,他怪自己沒本事。他對成功的構想混沌又復雜,總覺得拼搏之路是獨木橋,是賭博,是不能出一次錯誤的殘酷游戲。而他自己不是不想拼搏,只是家里沒背景沒錢,試錯成本太高。 剛開始,收到父親轉來的錢,張偉華會不好意思,沒多久又接受了。從事實層面來看,有了父親幫助,張偉華的日子才沒那么拮據(jù)。 有時張偉華覺得這套市里的房,讓全家人的生活變得雞犬不寧。每月固定的房貸,就像一條無形但沉重的繩索,拉拽著所有人的命運。

很多環(huán)衛(wèi)工都會攜帶大容量的瓶子或水杯

母親李桂芳,是那種最普通的鄉(xiāng)下女人,不善言談,一輩子兢兢業(yè)業(yè)做農(nóng)活,對家里任何大事不做決定。她知道家里和以前不太一樣了,“我們家原本在村里不算窮,只是買了房后,生活確實差了很多。” 但在李桂芳眼里,丈夫替孩子還房貸,沒什么大不了的。她甚至沒有埋怨過和丈夫數(shù)以年計的分離,總覺得兩人心還是在一處,全都是為了孩子。 張時玉打工賺的錢,除了留下每月房租200元,吃飯300元,其他都給兒子了。這是她眼里丈夫最大的優(yōu)點。 家里兩個男人既不抽煙,也不喝酒,更不賭博。這么多年,老張也沒和她紅過臉,更不用說動手了。李桂芳說自己很滿足了。 可環(huán)衛(wèi)工作,卻徹底將張時玉綁住了。他沒有任何假期,不僅“五一”“十一”休不了,連中秋春節(jié)也不能歇。近五年的時間里,他只回去了兩三次參加葬禮,其余時間都在城里掃大街。 今年,張偉華想去學做鹵味,準備在市里小區(qū)附近開個鹵味店。兒子想找到在社會謀生的方式,張時玉心里是贊成的,因為他有自己的難處,環(huán)衛(wèi)公司今年出了新規(guī)定,年齡最多不能超過65歲——也就是說,他還能替兒子還兩年房貸。 至于以后怎么辦,他沒想過,他覺得自己盡力了,也認命了。 他幾乎沒有責怪過張偉華,只是偶爾話鋒一轉,倒出幾句內(nèi)心更深的想法,

“養(yǎng)兒防老呀,我們現(xiàn)在不管,人家以后不管我們怎么辦。有錢了,才是爹?!?/p>

每天清掃一個標準的足球場

正式成為環(huán)衛(wèi)工人的2018年,張時玉已經(jīng)58歲。 他通過熟人介紹,以勞務公司三方派遣方式去了市里某區(qū)的環(huán)衛(wèi)大隊。公司在招聘環(huán)衛(wèi)工時,年齡要求在18周歲到60周歲。 盡管張時玉當時沒超齡,但公司不再給他繳納社保。負責人沒有解釋太多,只說:“入職時,男的40周歲以下,女的35周歲,才給繳社保?!? 他被分到的大隊共有一千多名環(huán)衛(wèi)工。這些工友大多和張時玉差不多年紀,每天除了清掃街道垃圾,還要收集和清運數(shù)百噸的生活垃圾,以及幾十個垃圾轉運站和公廁的保潔工作,維持著一座城市的干凈和體面。

夜間作業(yè)的環(huán)衛(wèi)工

隊里分清掃股、清運股、清掏股、機掃股等部門,張時玉在清掃股。大家都是三班倒,各自負責自己的區(qū)域。還得不定時上凌晨班,凌晨班從3:30分到6點,6人一組。 以前在家里干農(nóng)活時,張時玉覺得挺累,可做環(huán)衛(wèi)工后,他發(fā)現(xiàn)這份工作的勞動強度,一點不比農(nóng)活清閑。即便有清掃車加入,張時玉和同事每天的作業(yè)面積至少得六、七千平方米,相當于每天要清掃出一個標準的足球場(7140平方米)。 按照相關部委對環(huán)衛(wèi)工人的勞動定額,每個環(huán)衛(wèi)工人每天清掃面積是4000平米左右。但包括張時玉在內(nèi),很少有環(huán)衛(wèi)工知道勞動定額的事。他們只有一個樸素的邏輯——靠體力掙錢。 剛入職時,張時玉每月底薪是1650元,加上早餐補貼和獎金等,能掙到2300元左右。 但這獎金不好拿,要想拿,就得做到“以克論凈”。具體就是,環(huán)衛(wèi)工作清掃完畢后,會有檢測人員或檢測車,對作業(yè)道路隨機劃出一平方米區(qū)域,然后將區(qū)域內(nèi)塵土進行收集稱重,每平米灰塵不能超過10克。 如果每次抽查都合格,員工每月能多500元獎金,超過規(guī)定克數(shù)的話,每次罰100元。 為了不被罰款,張時玉需要特別仔細,不敢有一絲衛(wèi)生死角。他被處罰過兩三次,其余時候都能拿到獎金。 在城里的生活固定重復,和他身上的外套一樣單調,基本只穿橙色的環(huán)衛(wèi)服。早餐有補助,會吃得好一點。午餐和晚餐,幾乎都是最便宜的饅頭、大餅和白菜豆腐。

他遇到的一次最揪心的事,是差點被裁員。

按照公司規(guī)定,超過60歲就不符合工作規(guī)定了,但用人單位卡死這個年齡的話,無法維持正常運營。公司的管理者想出的辦法是“頂崗”,讓超齡環(huán)衛(wèi)工頂替未超齡的環(huán)衛(wèi)工干活。 張時玉過了60歲,開始頂著一位50來歲環(huán)衛(wèi)工的位置干活。那人已經(jīng)在公司十幾年,以前也兢兢業(yè)業(yè)掃大街,自從家里拆遷后,就回家歇著收房租了。每月工資發(fā)下來,他會轉給張時玉,只為給自己留個社保。

正在清掃作業(yè)的環(huán)衛(wèi)工

在頂崗的位置上,張時玉經(jīng)常怕徹底失業(yè),處處表現(xiàn)賣力。疫情期間,他主動要求加任務,不僅掃大街,還負責轄區(qū)內(nèi)果皮箱、公廁、垃圾轉運站的消殺。他還去方艙和隔離醫(yī)院搞消殺,每天背著幾十公斤的消毒液到處穿梭,累得直不起腰。

他用身體的苦累去換錢。

最多的一個月掙了6000多元,這才讓兒子未在疫情期間發(fā)生斷供情況。這是他最開心的事。 “呼啦呼啦”掃了兩個半小時后,張時玉和同事終于完成了工作?;爻虝r,天很亮了,路上行人還不多。 當他正留心有無衛(wèi)生死角時,一個醉酒的中年人又開始在路邊狂吐。短短十幾秒,穢物便淌在干凈的馬路邊,仿佛一張皺巴巴的地圖被丟到地上。 “真他娘的!”張時玉飆出了臟話。 再次清理完畢,張時玉騎車回到小區(qū)。他在門口早餐攤前買了兩根油條、一碗加了白糖的豆腐腦,只用了兩三分鐘快速吃完。 這一次,他從桌子上抽了一沓餐巾紙,對著腦門和嘴巴擦了擦,然后直接丟在地上。起身離開時,幾團紙沾在鞋底,他使勁把一只腳在地上摩擦,碎紙屑留在了地面。 這會兒,他不再顧忌什么衛(wèi)生死角,徑直上了樓。 早上6點50分,其他工友還沒起床,此起彼伏的呼嚕聲鋪滿整個房間。他爬上了床,小聲嘟囔了一句:“真想回家睡一覺,可現(xiàn)在還不沾(行)呀!” 坦白一下我的功利心

本文講述了作者的朋友在媒體行業(yè)工作的職業(yè)幻滅感和對功利心的矛盾。作者認為,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養(yǎng)家糊口是最重要的,而對自己工作的恥感反而是內(nèi)心光明的表現(xiàn)。作者坦承自己也有功利心,但更希望將寫作作為終身事業(yè),并珍惜自己的名聲。文章還提到了一些朋友的例子,展示了不同人對功利心的態(tài)度和選擇。

? 作者認為養(yǎng)家糊口是最重要的,對自己工作的恥感反而是內(nèi)心光明的表現(xiàn)

? 作者坦承自己有功利心,但更希望將寫作作為終身事業(yè),并珍惜自己的名聲

? 文章提到了一些朋友的例子,展示了不同人對功利心的態(tài)度和選擇

我有一位朋友,90后,211大學畢業(yè),如今在某內(nèi)陸省份地級市報社工作。他被視為單位里的頭號筆桿子,深得市領導和社領導信賴,重頭社論和市里重要會議的稿子基本都由他執(zhí)筆。

昨天我正在散步,他發(fā)語言來說聊幾句。聊過之后,就催生了這篇文章。

他說自己很苦惱,長期以來的職業(yè)幻滅感讓他抑郁。盡管市領導和社領導都很賞識他,但每寫完一篇稿子,職業(yè)幻滅感都縈繞不去。因為他覺得自己寫的那些“大文章”,不僅僅是套話,而且在不斷推翻自己,大部分稿子沒有任何實質性內(nèi)容。至于新聞理想,從業(yè)以來就沒見過這玩意兒。

他還說:“我羞于看自己寫過的稿子,可是每一篇都留下了我的名字,白紙黑字,如果十年后、二十年后再翻出來,我該羞恥到什么地步?”

我問他:“你工作是為了什么?”

他說一開始是挺喜歡媒體這一行,現(xiàn)在是養(yǎng)家糊口呀,上有老下有小。我說那不就行了嗎?這已經(jīng)足夠了,因為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如果家里沒礦,養(yǎng)家糊口肯定是最重要的,一份工作安安穩(wěn)穩(wěn),抱著“打好這份工”的心態(tài)干下去,沒什么丟人的。而且,你對自己的工作有恥感,恰恰說明內(nèi)心的光明啊。你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是清醒的表現(xiàn),也是責任感的表現(xiàn)。

當然,這事兒有個閾值問題,有人閾值高一點,有人閾值低一點,每個人的判斷和承受力是不一樣的。我還有不少朋友也干這個,慢慢就覺得實在受不了,覺得違背了自己的理想和良知,于是選擇離開。但不管是離開,還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而安安穩(wěn)穩(wěn)留下,只要不去刻意害別人,不一心把所謂“大文章”當成往上爬的敲門磚,不會不擇手段,在當下就已足夠。畢竟,大多數(shù)人并不具備改變一個行業(yè)的能力。

朋友又問:“一邊有職業(yè)幻滅感,一邊又打著養(yǎng)家糊口的名義繼續(xù)干下去,難道不是太功利了嗎?”我說是個人都有功利心,無非多還是少的問題,只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而存在的功利心是正常的。

跟朋友聊完,我想到了自己。很多人經(jīng)常會說,葉老師你能寫,其實有很多路子賺錢呀。我確實知道很多路子,我寫過專欄、出過書,還做過媒體,如何尋找更好的切入點、什么樣的書更暢銷、什么樣的文章可能會爆款、什么傳播方式最有效,我并不是不知道。

如果嫌寫書寫專欄太慢太難(畢竟我也能力有限),線下有更多路子,跟部門應酬,跟企業(yè)打交道,拿各種經(jīng)費,只要長袖善舞,這都不是問題。實在逼急了,還有吃相最難看的那種,比如弄個公號捏造世界上的各種謠言,標題里放幾個感嘆號,點燃某些人的情緒,隔三差五弄個十萬加,收入更高。

不這樣做,不是某些人理解的“清高”或“假清高”,我其實沒這么高尚。我老實交代,自己也有很功利的一面:我深知自己別無所長,只有寫作這樣一個愛好與特長,所以我更希望將之作為終身事業(yè),起碼也是個終身愛好。既然是終身,所以更要愛惜自己的名聲。

有些東西寫了,可能一下子賺了不少錢,但可能就失去了朋友和人脈,大家還會驚詫:原來葉克飛是這樣一個人。任何行當都不可能盡如人意,每個人都要做許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但行業(yè)之間確實有所差別。假如是公司職員,做一些違背自己意愿的工作當然也很苦悶,但它只是一時之榮辱,可寫作者卻會留下名字,白紙黑字跟一輩子。

寫作不是一件易事,這不是指寫作本身,它對我來說真的不難。但在中國社會,

它難在如何尋找平衡,如何保護自己又對得起自己,這是每一個真正的寫作者(請注意,是“真正”)必須面對的問題。

但不管有多難,干干凈凈踏踏實實地寫作,是我個人的心愿。肯定有人會說這樣很傻,可如果一個人想沉下心來做一點事情反而成了過錯,那么錯的未必是個人。將一切交給時間,既是面對世界的方法,也是個人努力的見證。

說到功利,人都有功利的一面,無非有人更愛名,有人更愛利,有人啥都想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取舍,以我為例,我更愛惜的是名,

當然,不是要有多么出名,而是要維護自己的名聲。

我看重的還有人生價值的呈現(xiàn),所以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從畢業(yè)開始,17年的職場生涯都在一個單位里度過,安安穩(wěn)穩(wěn)、按部就班。許多人會羨慕這種職場生涯,收入不錯,又有穩(wěn)定平臺,安安穩(wěn)穩(wěn),工作也不是特別累,就這樣干半輩子,然后退休,拿一份還不錯的體制內(nèi)退休金,多么順遂。但我確實很后悔,因為我錯過了中國媒體最興旺的時代,對寫作者最好的時代,也是唯一“英雄莫問出處”的時代。

我并不是不適應自己的工作,相反它很容易適應,因為非常安逸。但正因為沒有壓力,我浪費了人生最好的光陰。

當然,這種心態(tài)也是功利的,因為我更渴望有一個發(fā)揮自己特長的空間。所以我非常感謝微博剛剛興起的那段時光。雖然我不是什么大V,也沒怎么真正去玩微博,但也通過微博認識了很多朋友,并得到一些機會,算是抓住了媒體輝煌期的尾巴。當然,這個尾巴早已結束。

人生容不得假設,后悔無濟于事。但后悔確實給了我不少動力,讓我可以堅持高強度的寫作和閱讀。

雖然功利心人人都有,但我一向不喜歡功利心太重的人。在職場上,我們常??梢砸姷揭恍┤藢κ杖敕浅T谝?,對一些蠅頭小利特別緊張,一說到錢可能就要跟人翻臉、極其計較。媒體中也有不少這樣的人,比如為了收入去搶別人的采訪,去搶車馬費。

有些人會說,在乎錢有什么不好,人家也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然后搬出那句“你沒窮過,你不知道”。

“你沒窮過,你不知道”這個說法非常沒有邏輯,因為稍有人生經(jīng)驗的人都應該明白,人的氣度和格局,跟貧富確實存在一定關系,但它不是絕對的。有些人并不是特別富裕,但非常大氣,有些人并沒有經(jīng)濟壓力,但還是特別小氣,這種情況并不在少數(shù)。

我有一個朋友,為人灑脫豁達,樂于助人,自己能掙錢,但不算大富大貴,自己小日子過著,還經(jīng)常做善事。這種性格可以從他的父母那里找到痕跡——他不止一次提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時,父母在自身很拮據(jù)的情況下,仍冒著極大風險救助右派家孩子的經(jīng)歷。這段曾經(jīng)見諸于報刊和書中的經(jīng)歷,不但曾讓他受益,也造就了他的性格。

留意生活中的每個人就會發(fā)現(xiàn),有些人生于物質匱乏年代,家境也不好,但活得灑脫,精神氣質極佳,絲毫不見為物質緊張的匱乏感。也有一些人,家里條件明明不錯,可卻總有一種嚴重匱乏感,甚至因此影響了人生選擇和人際關系。究其原因,是父母對物質的過分看重,刻意灌輸?shù)慕疱X觀念,還有過分節(jié)儉的思維方式,使之難以擺脫匱乏感,功利心過重,反而忽視了人生中更需要追尋的東西。

對于許多行業(yè)來說,功利心不會帶來太大影響,甚至只有正向影響,但在一些需要潛心靜氣、不計得失、沉下來做事的行當,過重的功利心就會帶來負面影響。比如可能因為得不到好處就半途而廢,或者在團隊里面成為不穩(wěn)定因素。功利心過重的人,往往需要馬上看到效果。比如讀書覺得一般文學書籍沒有用,官場小說和心靈雞湯更有用,因為他要求“馬上見效”。做事也一樣,今天要掙一千,明天要掙三千,每天都要有收益有效果,抱著這種心態(tài),更不可能沉下心去完成好的作品。

值得慶幸的是,我的許多朋友都是功利心沒那么強的人,或者說,他們的功利目標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比如我的朋友俞瑾,就令許多人羨慕,因為她做了許多人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她畢業(yè)后有一份穩(wěn)定的教師工作,放棄了,之后去了百度,當時正是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最興旺的時期,拿到百度的機會,薪水當然很不錯,但她也放棄了。幾年前,她一個女孩子,騎著一輛小摩托從北京出發(fā),橫跨歐亞大陸,一直開到芬蘭,之后過海到波羅的海三國,然后進入波蘭、德國和捷克等國家。這真是一個創(chuàng)舉,她沒有團隊,沒有什么太多的包裝,純粹就是自己想嘗試。

她做得更棒的一件事,是去年出發(fā),直到前幾天回到北京的“459天國內(nèi)摩旅”。她寫了一段讓我非常感動的話:“前216天,每個人還被口罩綁定著,那是一段不能放聲大笑的時間,沿途所見的多是人間疾苦。那段時間下了高速是沒有路的,高速上又是沒有出口的。很多人問我為什么明知麻煩還要出來?我說我想看看,也想被罵?!?/p>

這才是真正的社會體驗與觀察。就是這樣,她和男友開著一輛三輪摩托走了459天。更可貴的是,這類摩旅其實很有噱頭,如果開直播,肯定會有很多人關注并打賞,還可以變成新聞事件。但她并沒有這樣做,全程沒開直播,只是堅持自己寫一些文章。這顯然是拋棄了某些過多的功利心,正如她所寫的那樣:

“如果能融入這個時代,眼睛里能揉得進沙子,每天能面對一群鍵盤俠直播,我根本不可能離開北京,不可能辭去不差的工作,選擇流浪?!?/p>

其實她不是適應不了這個社會,一個能在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工作的人,適應能力比一般人高太多,她只是不愿意適應。很多人會混淆“適應不了”和“不愿適應”,認為人生只有一種選擇模式,只能趨利。其實前者是被動的,后者是主動的。?

同樣,我還有不少朋友,其實在體制內(nèi)原本有空間,但因為各種原因,比如看不慣某些事情,或是職業(yè)幻滅感,就此選擇離開。這種行為會被很多人視為傻,甚至被批為“不負責任”,因為如果留在體制內(nèi),有一份體面工作,起碼在孩子上學等事情上都會有一些便利。但實際上,他們不是不能適應,只是不愿意繼續(xù)適應下去而已。

或許這種人在現(xiàn)實中確實顯得很傻,但如果在一個社會里,連這種人都消失了,你不覺得很可怕嗎?

你希望我們的社會里只剩下那些每天刷著抖音,罵遍各個國家,罵完后再看看虛假養(yǎng)生段子和各種謠言的老人嗎?你希望社會只剩下那些像稽查隊一樣審判每一部電影是否“純潔”、動不動就要打倒這個打倒那個的年輕人嗎?你希望社會只剩下那些每天在酒桌上摟著別人喊著“兄弟,這事兒包在我身上”的油膩中年人嗎?

如果一個社會只剩下這些人的話,那每個人都會變得非常危險。

因為你不知道什么時候,老人在抖音里罵的人可能就是你,中年人在酒桌上想設計的人可能也是你,年輕人想網(wǎng)暴想打倒的人可能還是你。甚至你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僅僅是一張照片,就會變成網(wǎng)暴對象,這樣的事情還少嗎?

所以,我還是喜歡那些不太功利的人。當然,這個想法也挺功利,因為我覺得這種人起碼沒那么危險,不會做不擇手段的事情。

被犧牲的晚年:一位替子還房貸的父親,選擇去做環(huán)衛(wèi)工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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