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十六名參賽者哪都沒去，就待在半球建筑里玩一種叫“撲克”的東西。粗略地看了下，納瓦蘭星確實沒有類似的游戲。大家都玩得很開心，賽事之余有這樣的活動真好。

晚些時候，我用通訊器給鱷魚獸人發(fā)了消息，告知他明早在克萊伯星有決斗。今天清晨，我只在客艙簡要說了下地點和注意事項，就和他一起乘著圓盤出船。

克萊伯星的朝陽明亮和煦，微風(fēng)送來些許潮腥氣息，伴著某種海鳥的啼鳴。幾分鐘后，圓盤來到一處海蝕崖的上方，一只兩個腦袋的螃蟹獸人坐在崖邊：一個在左肩，一個在軀干之上。他是哈斯克，競技場生命最后階段的選手，戰(zhàn)績尚可。

見到我倆，他狀似隨意地揮動右手。很快，斐恩鋱?zhí)聢A盤，左手按于胸膛，報出名字 。雙頭蟹站起，兩個腦袋同時說出“哈斯克”，表情各異。

“刺激的決斗開始！”我在上空宣告，圓盤飛向他處。

兩人隨即喚出念影:哈斯克的是“覆轍（Doom Rut）”，造型奇特的筆，筆桿有四段彎折，兩個筆頭一紅一黑。斐恩鋱的是“時光荏苒（Race on and on）”，附在左腕的鱷魚頭發(fā)射器，其眼部閉合。

“覆轍”的黑筆頭接觸崖上表面，一道筆直的痕跡迅疾朝著對方延伸。斐恩鋱不慌不忙，觀察著螃蟹,從一數(shù)到四，掛起冷笑。腕部的鱷魚頭裝置睜開了眼。

黑線碰到了灰紫鱷魚，這個沃克星人被迫向著線的另一頭移動，仿若沿著鐵軌運行的列車。同時，另一筆頭繪出的紅線與黑線斜交，螃蟹站上去，緩慢接近斐恩鋱。

不久后，鱷魚左腕的裝置張開嘴，尖牙可怖，一個半灰半紫的尖頭物從中飛出。雙頭蟹表露驚訝，連忙側(cè)身，而尖頭物猛地加速并擊中他，“噗”地一聲炸開，閃著微弱紫光。

哈斯克并未受傷，而片刻功夫，兩個腦袋都瞇起雙眼，稍有搖晃。一秒不到，第二個尖狀物啟程，接觸哈斯克后僅有暗光和微響。兩個頭有了短暫晃動，略顯不適。

軀干上的頭罵了句“可惡”，哈斯克加快速度，雙鉗一張一合。第三個尖頭物命中了目標(biāo)，緊接著是第四個。他已接近灰紫鱷魚，怒目圓睜。他右鉗緊夾，朝著鱷魚上腹揮去。

斐恩鋱沒能避開，直接飛離黑線，落在堅硬的崖上表面。在此過程中，哈斯克仍然遭受尖頭物的侵襲，即便鱷魚倒地也不能改變這種情況。哈斯克立于原地，不知是苦思還是絕望。

灰紫鱷魚緩緩坐起，對螃蟹舉著左腕：“聽著，你找不到鑰匙，無法打開這把鎖。”說話間，尖頭物依舊飛出，似乎永不疲倦。

雙頭蟹四下環(huán)顧，兩張臉都寫滿迷茫。斐恩鋱轉(zhuǎn)瞬站起，逼近對方的同時揮出右拳，有若突然而至的風(fēng)暴。哈斯克讓“覆轍”攀上胸甲，繪出的紅線完全融入了赤紅當(dāng)中。鱷魚獸人立時目瞪口呆，右拳卻已砸中螃蟹的胸甲。

斐恩鋱的右拳旋即被看不見的紅線牽引著，不斷偏離原定的攻擊點。尖頭物還在肆虐，但螃蟹軀干上的腦袋冷冷說道：“我大概搞懂了你念影的機制?！薄翱上В銢]辦法聽到了?！绷硪粋€頭說完，黑線立馬劃過鱷魚腳下并蔓延到崖邊。

灰紫獸人唯有沿著路徑，緩慢步向敗北。由于距離拉開，尖頭物需要花上更多時間擊中雙頭蟹。掉出海蝕崖之前，斐恩鋱?zhí)鹱笸髮χ诰€的前端。尖頭物就像子彈，將這條黑線打成兩截，留下一個小淺坑。

“我還能聽到，說說看。”鱷魚轉(zhuǎn)過身，“時光荏苒”對著背后的那段黑線連發(fā)數(shù)下。黑線最后一小段連同所在的崖角墜入海中。

雙頭蟹愣了幾秒，脖頸處的腦袋清了清嗓子：“‘時光荏苒’是自動追蹤的念影吧，而發(fā)動機制是每兩次眨眼的間隙?！?/p>

灰紫鱷魚輕點腦袋又驀地搖頭，露齒而笑：“對了一半。只要我愿意，手動發(fā)射根本不成問題。不過…”

“你比較懶?！斌π凡鳖i處的頭替他講完，又道：“彩色與黑白交替的世界真是奇妙?！?/p>

斐恩鋱哈哈大笑：“沒錯。未來是每個人的歸宿，但‘時光荏苒’會阻止你得到。”

“你說的‘阻止’，就是讓眼中所見變換色彩嗎？”螃蟹肩上的頭回了一句，“但我會竭力阻止你的念想?！彼澈箜懫饚r石相互摩擦的聲音，一大塊偏黑多孔石沿著另一條黑線徑直沖向斐恩鋱。

“癡心妄想?！蓖蟛垦b置對準(zhǔn)了巖石前方的路徑，灰紫各半的尖頭物切斷了黑線。雙頭蟹不屈不撓，操縱怪筆行至巖石停下的方位，以紅線補全斷掉的路徑。巖石繼續(xù)著未竟的使命。

鱷魚不再用“時光荏苒”打斷多孔石的行進，而是甩動長尾。多孔石化作四散的碎塊，在一片粉塵中壯烈犧牲。然而，斐恩鋱也失卻平衡，正好落在這塊巖石的路徑上，滑向海蝕崖邊緣。

雙頭蟹邁開步伐，脖頸處的腦袋現(xiàn)出獰笑，左肩上的則開口嘲諷：“告訴你吧，多孔石上早就有一條黑線了?！绷硪粋€腦袋說：“再見！”

鱷魚獸人墜下海蝕崖，嘴角的弧度卻是得意：“我說，你還是沒解開‘鎖’！”他閉上雙眼，展開四肢，像是做好入睡準(zhǔn)備?！皳渫ā膘扯麂埪淙牒Ｋㄋ臑R。

螃蟹走到崖邊，半蹲著察看下方的情形。幾秒后，一個尖頭物忽地從海水中迸出，沖著哈斯克而來?！笆裁矗俊眱蓚€腦袋異口同聲，面面相覷。肩上的頭說：“我沒怎么眨眼了啊…”“而且他不是早就換了目標(biāo)嗎？”

哈斯克瞄了眼巖石崖面，下意識撿起幾塊碎石，對著尖頭物擲去。不過這東西敏捷地躲過碎石，直取雙頭蟹。接觸的一刻，尖頭物爆炸，發(fā)出微弱聲響及黯淡紫光。此刻，斐恩鋱游到了海蝕崖下，正借助千層餅般的崖壁飛速往上爬。鱷魚頭裝置持續(xù)輸出。

“你的攀爬終會付之東流！”雙頭蟹恢復(fù)鎮(zhèn)定，用雙鉗夾碎了過分緊密的巖層，“覆轍”則在表面繪制或斜或直的黑線，盡力防止鱷魚向上攀爬。斐恩鋱停住動作，火紅雙眼眨動：“‘時光荏苒’自動攻擊的條件可不止眨眼?！?/p>

這位沃克星人讓裝置對著崖面顯而易見的某段黑線，尖頭物即刻將其切成兩段。鱷魚再對淺坑揮拳猛擊，蛛網(wǎng)似的裂縫擴散到四周，幾乎癱瘓了“覆轍”在崖壁畫出的所有線條。他小心翼翼地爬完了最后路程，重回海蝕崖上。

雙頭蟹見狀連連后退，而斐恩鋱把目光鎖定在對方雙腿，口中說著：“一…二…三…四…你往后退了四步?！奔忸^物自腕部發(fā)射器飛出，擊中螃蟹。他輕撫著鱷魚頭裝置：“至少四次…我最喜歡‘四’了！最初你眨了四次眼，所以觸發(fā)了自動追擊??！”

螃蟹停步，罵了句“可惡”，怪筆而后沿著鱷魚右腳攀到他的身上，紅色筆頭開始瘋狂運作。斐恩鋱?zhí)窒雽⒐止P拍下，但動作突然僵住，瞪了一眼對手。哈斯克軀干上的頭放聲大笑，肩上腦袋盡情嘲弄：“你動一下，‘覆轍’的線就會讓像蟲子一般掙扎扭動?！?/p>

鱷魚的灰紫身軀已被紅線分割成若干部分，仿似巖漿即將滲出的龜裂板塊。雙頭蟹臉帶笑意，步步逼近鱷魚，兩鉗緊夾。哈斯克意欲出拳，斐恩鋱忽然對肩上腦袋砸出右拳，裝置也發(fā)射了尖頭物。螃蟹兩個腦袋都暈乎乎的，鱷魚趁此對脖頸的頭揮出左拳。雙頭蟹身形傾側(cè)。

斐恩鋱的動作觸發(fā)了紅線，雙手猛然胡亂舞動?！皶r光荏苒”又打出一發(fā)。哈斯克撲倒在崖上，怪筆快速隱去，鱷魚周身的紅線隨之消失。他終于能停下舞動的雙手。半晌過去，螃蟹沒能爬起。

圓盤飛到兩人旁側(cè)，我鄭重宣布：“哈斯克，再起不能。斐恩鋱，贏得了這場決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