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賣怪快”是以前相聲界老先生總結(jié)出來的理論，后來被歪侃為“帥賣怪壞”。九辮的相聲之所以好看，一大原因是他倆把“帥賣怪快”占全了。

相聲界有句老話，“不占一帥就占一怪”，指的就是演員的舞臺形象以及捧逗演員的搭配。

張云雷占了一個“帥”。帥好理解，張云雷以唱開蒙，打小練功，身段好口齒清，書口戲架，又帥又颯。

楊九郎占了一個“怪”。怪指的不是奇怪，而是舞臺形象接近演員個人形象，不是存心表演，而是渾然天成。

從發(fā)型到身形，楊九郎的舞臺形象和個人形象邏輯一致。16年的《笑傲江湖》，宋丹丹說他“形象真是挺好的”，指的就是楊九郎的形象很符合喜劇的風(fēng)格。

九辮的形象是在長期的舞臺面眾表演中逐漸淬煉成型的。

張云雷剛回德云社那幾年，在臺上抬不起頭伸不出手直不起腰，臉上的表情也很木。和楊九郎合作后，張云雷逐漸松弛，開始享受舞臺，到了14年底，張云雷整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和以前判若兩人。

14、15年，張云雷的腰板挺直目光準定，臺風(fēng)穩(wěn)中帶浪，浪中有帥。

張云雷標志性的“青城山下白素貞”動作夸張，呆萌胖子楊九郎的反應(yīng)夸張，一個扭腰一個抱頭，一個妖嬈一個慌張，一個開心一個崩潰，強烈的對比之下，笑果自然就出來了。

雖然站在現(xiàn)在的市場審美回看以前是有點辣眼睛，但是當(dāng)時的九辮走的的確是正經(jīng)的傳統(tǒng)相聲的路子：塑造一個可笑的人物，從人物的性格出發(fā)產(chǎn)生包袱。

16年到17年，九辮對人生有了不一樣的感受和理解，他們的作品逐漸深沉華麗。在自帶的故事線背景下，九辮在舞臺上塑造的人物層層遞進。他們不再追逐市場的喜好，而是開始培養(yǎng)自己的觀眾、引領(lǐng)市場的喜好。

17年傷后復(fù)出，張云雷的舞臺定位不斷嘗試代換，從前期的“萬寶曲庫”到“敢死隊隊長”，隨著《探清水河》的出圈，張云雷定位到了“曲藝”、“唱”。

與這個定位相符，張云雷的舞臺形象也越來越帥，精致的妝發(fā)，板正的大褂，對業(yè)務(wù)的執(zhí)著對舞臺的敬畏，以前那個風(fēng)情騷浪抽煙喝酒的舊形象被血染九藝簪花轉(zhuǎn)扇的新形象取代了。

張云雷的舞臺形象變化了，楊九郎的舞臺形象也隨之變化。

16、17年，九辮在返場的時候互換捧逗演過歪唱，楊九郎會打著御子唱太平歌詞。在張云雷嘗試“太平歌詞老藝術(shù)家”的定位后，九辮沒有再演過這個，而是持續(xù)以楊九郎的“不會”去映襯張云雷的“會”，以楊九郎的“拙”去映襯張云雷的“帥”。

楊九郎的這種貌似渾然天成的拙，就是相聲里的“怪”。

張云雷越來越帥，以前夸張的肢體動作都去掉，不管是“套在了外邊兒啊”還是買賣論里的行禮，都以美為先，不破壞舞臺形象。

張云雷越帥，楊九郎就越怪。

18到19年，楊九郎的舞臺形象是被角兒的花容月貌迷暈了頭的癡漢，不論是《羊上樹》里撲倒在地挽留，還是《汾河灣》里珍重地藏起角兒掉落的花瓣，都是從人物性格出發(fā)，通過動作、表情和姿態(tài)的夸張，塑造出可笑的人物，營造出喜劇效果。

楊九郎用自己的“怪”烘托出了張云雷的“帥”。

值得一提的是，九辮在臺上的一切行動，都是為了帶觀眾入戲，哪怕有些點很受觀眾歡迎，但是會令觀眾跳戲，他們也會舍棄。

張云雷通過簪花塑造的女性角色既美且媚，但是也是因為這個角色過美，讓觀眾在看到張云雷的扮相的時候，注意力被從戲里抽離了。

第四期《戲劇新生活》里，根據(jù)劇情設(shè)定，兩位男主要一起跳入水中，原本這是很合理的劇本，但是在戲劇要上演的那一天，氣溫陡降到零下。出于敬業(yè)，兩位演員依然要跳，黃磊對此的意見是：“你不一定最后非要啪一下跳。你那一下是挺有勁的，但是你那個是不是已經(jīng)讓大家觀感上已經(jīng)不再是戲里邊的享受了。他們太冷了——如果產(chǎn)生這種錯覺的時候，反而效果不好，它反而帶你出戲了。你最終是讓人看戲，不是讓人看你跳水對吧？這是一核心。”

張云雷簪花扮相的話題度、受歡迎度毋庸置疑，但是，它讓觀眾感受到的不是“這個角色怎么這么搞笑”，而是“張云雷怎么這么美”。在后來的表演中，張云雷舍棄了這個做法，回歸到表演本身。

這種舍棄難能可貴，更可貴的是他們一直在努力，每一場都呈現(xiàn)出不同的演繹。

這種保持表演的真實感和新鮮感，就是“賣”。

“賣”，指的是賣力氣、敬業(yè)。

演員只有足夠敬業(yè)、認真對待演出，“賣力氣”，調(diào)動自己的情緒，才能感染觀眾，使觀眾也興奮起來，跟上演員的節(jié)奏，投入演員的表演，沉浸到表演的氣氛中去。

相聲演員不可能老表演新活，因為沒有那么多新活。

拿到文本，在表演中取舍添減，根據(jù)自己的感受和現(xiàn)場觀眾的反應(yīng)，小修大改，不斷調(diào)整，直至合托，這才算是會演一個節(jié)目。

在此后的演出中，再根據(jù)不同的表演場合不同的觀眾進行不同的演繹，注入不同的情感，呈現(xiàn)不同的情緒，這才算是能左右一個作品。

這個過程，說起來不過幾句話，做起來卻需耗費極大的功夫。凡是觀眾看到流暢的自然的作品，都經(jīng)過了千錘百煉。

以前大家夸楊九郎是“現(xiàn)掛小王子”，說楊九郎是“圓不回來就給你砸瓷實”，現(xiàn)在這樣的說法少了，因為九辮的能力在提升，大家?guī)缀醴植怀鏊麄z那是現(xiàn)掛還是設(shè)計好的。

2020年張云雷生日場《買賣論》，一句“兒子，給你買雙鞋”推到高潮，全場歡聲雷動。

很多人疑惑這到底是不是現(xiàn)掛？說是，可是前面張云雷又說“別理他，看他一會兒怎么圓”；說不是，又覺得他倆的表現(xiàn)不像。

觀眾都分不清是不是現(xiàn)掛了，這還不是他們表演得有真實感？這還不是九辮的相聲說得好、技藝高？

張云雷帥，楊九郎怪，他倆一起賣，同時還擅長快。

快，指的是臨場調(diào)整，即興發(fā)揮。不僅包括現(xiàn)掛，快也包括對現(xiàn)場的把控。

觀眾送的尖叫雞、扇子、拳頭槍，九辮能看似隨意地在相聲中使用，這是快。

觀演秩序亂，九辮用“喵咪咪”炸場子，奪回觀眾的注意力，這是快。

歪唱走哪說哪，靠眾籌湊詞兒，這也是快。

帥賣怪快都占齊了，九辮的相聲能不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