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翅(一發(fā)完)
“如果你跟他在一起可以跟家庭決裂的話,那為什么我們……” “孟宴臣,你瘋啦” 許沁急切地打斷了他,將兩人都已經猜到的的話堵了回去。 不說,難道就真的不存在嗎? 不會的,在這個母親控制欲非常強的家里,兄妹倆已然把對方當做了生命中的光,像兩只可憐的幼獸,在寒冷的冬季依偎取暖。 情的種子,早在小許沁與孟宴臣聯(lián)合起來違抗母親時就已在兩人心間悄然埋下,等待著生根發(fā)芽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如果她要在這個家里,只能叫孟沁,她只能是你的妹妹?!?母親的阻攔,讓許沁掐斷了剛剛冒芽的愛意,同樣的姓式成了兩人之間一道隱形的屏障。 我們只能是兄妹,只能是親人…… 成年后的許沁又一次遇到了宋焰,就像兩根似乎永不相交的平行線經過無限延伸最終相交了一般,命運早就給這三人劃定好了一切。 許沁沒有聽任何人的勸阻,一直沉溺在宋焰的甜言蜜語里,在消防隊、醫(yī)院與家之間三點一線。 后來,許沁和宋焰將要結婚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燕城,孟宴臣再次看到許沁已經是婚禮當天清晨了。 “你真的要為了他,放棄父母,放棄這個家,放棄……我嗎”最后兩個字孟宴臣說得很輕,輕到許沁沒有聽清,只是看到他的嘴唇動了一下,但卻沒有辨認出是什么字。 “你確定好要選擇宋焰了嗎”孟宴臣的眼神落在許沁的頭頂,努力克制著洶涌而出的愛意。 “確定了,哥” “好,那我永遠是你的哥哥,祝你們幸福?!? 窗戶外初升的陽光反射在那片蝴蝶墻上,忽明忽暗。 許沁離開了孟宴臣的家,像以前無數(shù)次離開的那樣,干脆利落,孟宴臣站在原地,像以前無數(shù)次做過的那樣,目送她的離開。 他被時光機困在了過去,就像桌面擺臺的蝴蝶被困在玻璃罩里,唾手可得的自由窮盡一生也得不到。 -上天啊,難道你看不出我很愛她?- 孟宴臣癱在沙發(fā)上一瓶一瓶喝著酒,放滿了酒瓶的茶幾玻璃下還壓著他們的合照。 那是他默默反抗母親帶妹妹偷偷出去玩拍下的,照片里的許沁舉著兔子玩偶笑得很開心,他在旁邊攬著許沁的肩膀偷瞄著她笑得也很開心。 “沁沁……要結婚啦……這些回憶都只剩我一個記得了——”孟宴臣第一次放任自己喝這么多酒,第一次不用克制自己的愛意。 他隨手拿出兩人的合照集一張張翻看著,每一張照片里都深刻印出了自己努力克制住的感情。 “可不能讓沁沁發(fā)現(xiàn)嘍……”他將相冊集丟進了壁爐里,仿佛這樣做他的感情就會隨著這本相冊一樣灰飛煙滅消失得無影無蹤。 孟宴臣已然喝得酩酊大醉了,他抽出了茶幾玻璃下的那張照片,點燃了一角默默看它燒著,后來手上實在無力再也抓不住那張薄薄的紙片,燃燒著的照片點燃了布藝的沙發(fā)…… 許沁覺得相愛能抵一切,他們甚至沒有舉辦宴會宴請賓客,因為宋焰說要把錢省下來好好過日子,他們只在消防站里的食堂辦了一場小小的婚宴,沒有雙方父母,也沒有她的哥哥。 出警鈴毫無預兆突然響了,聲聲尖銳聲聲刺耳,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宋哥你別去了,你和嫂子今天結婚,隊里又不是沒人,總不能讓你結婚當天去出警……”消防隊員的話還沒說完就自行住了嘴,宋焰早已沖了出去換好了消防服,甚至沒有一句安慰許沁的話語,許沁開了車跟在消防車后面,希望能在結束后的第一時間接走宋焰回家休息。 火光漫天,許沁的淚水一下子從眼眶里涌了出來。 起火的是孟宴臣的住處! 許沁看著宋焰沖進了火場,在指導員的指揮聲中往生命檢測儀顯示的地方搜索。 “哥!” 孟宴臣在灼熱的環(huán)境中清醒了幾分,看到的卻是一片火海,他想到唯一的事就是找到沁沁的兔子玩偶,不能讓它再被熏得臟兮兮的了。 宋焰再次見到了孟宴臣,他被壓在倒塌的蝴蝶墻下,笑著看他,火花的噼啪聲不絕于耳,宋焰只看到孟宴臣的嘴唇動了下,能辨認出是什么字,“是我贏了”。 宋焰用力想把他拉出去,可是那玻璃墻實在是太重了,壓在孟宴臣的身上讓他再也喘不過氣來,四分五裂的碎玻璃扎進了他的身體,他早已失血過多沒有任何力氣了,宋焰看著周圍的火越來越大,終究是退了出去。 “哥——”許沁看到毫無所獲的宋焰出來,幾次想要沖進去,被匆匆趕來的孟懷瑾拉住,旁邊跟來的付聞櫻早已哭喊著暈了過去。 許沁在火滅后的第一時間就沖了進去,希望能見到一個奇跡。 沒有奇跡。幾人合力把蝴蝶玻璃墻搬開,孟宴臣就那樣靜靜地趴著,似是過度疲累支撐不住睡著了,但是許沁用顫抖的手搭上他的頸動脈時就再也忍不住,抱住孟宴臣的尸體嚎啕大哭。 那只藏在西服里的手隨慣性垂了下來,帶著手上捏得緊緊的兔子玩偶一起。 他又一次保護了這只玩偶。 “哥,如果有時光機,你最想回到過去還是未來?” “回到過去吧?!? “我要是死了,在這個家里就沒有人給你送好吃的了,也沒人陪你玩了。” 她最近頻繁地想起孟宴臣,想起以前那段時光。 他被時光機永遠地留在了過去。 許沁打開冰箱,里面全是孟宴臣送來的她愛吃的蝦餃。 “你吃那么快干嘛啊,慢慢吃”宋焰在一旁皺著眉頭。 許沁一口一口機械性往嘴里塞著蝦餃,眼淚一滴一滴落在盤子里。 “宋焰,別說了……”能不能閉上嘴,那才像他。 付聞櫻沉溺在喪子之痛中,一時間也顧不上許沁,許沁也沒有主動回去過,兩人漸漸就少了聯(lián)系。 后來,許沁和宋焰有了孩子,是一對可愛的龍鳳胎。 生孩子要耗費很多很多錢,許沁和宋焰掏空了存款才度過了這道難關,從月子中心修養(yǎng)好身體回家。 有了孩子就要上戶口,宋焰哄著許沁給男孩起了個“宋知許”的名字,許沁心里樂開了花只覺沒嫁錯人。 “那女孩的名字呢?”許沁靠在宋焰懷里翻著字典。 “你來起,跟你姓,姓氏隨爹隨媽都一樣”宋焰心里已然覺得煩躁,想著起一個名字就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腦細胞,再想一個名字著實是想不出來了,反正女孩也不重要,哄著她吧。 “那就叫許傾城怎么樣?很適合女孩子的名字,一笑傾城,再笑傾國?!薄昂谩!? 宋焰因為學歷原因職位一直升不上去,工資也只能維持基本生活。 許沁早在反抗付聞櫻執(zhí)意嫁給宋焰之后就和孟家減少了往來,但卻在職場上因為表面孟家的那層關系,工資比一般人高些,但也高不了太多,撫養(yǎng)這兩個孩子的高額消費一下子打破了他們兩個之間的平靜生活。 這些年許沁為了一個渺茫的升職機會變得越來越忙,也陸陸續(xù)續(xù)變賣了哥哥送給她的車子和很多名牌包,只為給這兩個孩子一個贏在起跑線的機會,上興趣班,請家教…… 但宋知許在高中時就顯露出了叛逆厭學的模樣,抽煙酗酒樣樣俱全,在和許沁的一次爭吵后離家出走,最終連高考都忘記了去考。 許傾城在高中時因為成績很好遭遇了校園霸凌,一個小混混在她受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但她不知道那個混混是因為和兄弟們打賭能不能追到她才去“英雄救美”,許傾城對他芳心暗許,正巧他又展開了猛烈追求,青春期的小孩子對性產生了極大的好奇,欲拒還迎下天雷勾動地火,在廁所里干了一炮。 許沁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許傾城已經懷了孕,并且一意孤行要在高考后的暑假把孩子生下來,她們又一次爭吵不休。 “我是按照你舅舅的樣子培養(yǎng)你的!甚至你的名字都取自于你舅舅!你怎么一點都不爭氣!一朵花,一朵花就能讓你為他尋死覓活?”許沁一下子愣住了,她想起了曾經,想起了她還在孟家的時候,想起了……孟宴臣。 “你們兄妹倆一點都不像你舅舅……也是……又沒血緣……”許沁喃喃自語,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我這是跟你學的!”許傾城還在爭吵的憤怒情緒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跟你學的!爸爸把他和你學生時代的故事當成炫耀的事情講給別人聽,我偶然聽到的,你們倆都能有好結果為什么我和他不行!”許傾城摔門而出。 宋焰站在門口聽完了全程,他聽到了許傾城名字的內涵,聽到了許沁對她哥哥仍念念不忘不知道是不是后悔了,他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自尊心和虛榮心被一個死了很多年的人再次踐踏。 “許沁,你什么意思!你還是忘不了孟宴臣是嗎!以前高中的時候你家里就看不起我,現(xiàn)在你也看不起我了是嗎!” “你懷疑我?我還沒責怪你呢,那天究竟是怎么樣的只有你知道,誰知道你是懷恨在心故意不救哥哥還是按照你說的那樣完全救不出來!你努力去救他了嗎!消防車都已經到了現(xiàn)場,你救過那么多人為什么救不出他!那場火燒了半個小時?。“雮€小時!后來你甚至連尸體都不愿意去找……那是我哥哥!” “啪”的一聲,宋焰一巴掌扇在了許沁的臉上,“你在侮辱我,侮辱我的職業(yè),侮辱我的人格!” 許沁難以置信地捂臉盯著他,“你打我?我哥都沒打過我你居然打我!” 宋焰惱羞成怒又扇了她幾巴掌,“你哥你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親哥哥呢,又沒血緣關系誰知道你是不是跟他睡過,都嫁人了還對情哥哥念念不忘呢?他死了,沒有人再來和我搶你了!” 宋焰把許沁從客廳拖進了房間,開始發(fā)泄自己的怒火,家暴完就離開回了消防站。 “哥,我錯了……”許沁縮在墻角默默流著淚。 她去醫(yī)院驗了傷,開始找律師打離婚官司,接她委托的那個律師還是當年孟宴臣留下的人脈。 一切處理結束后許沁在小區(qū)漫無目的閑逛著散心。 “妹妹,看哥哥給你抓蝴蝶玩” 她循著聲音走去,看見一個小男孩在和一個小女孩打鬧,兩個人在草地上撲著蝴蝶,自由自在。 蝴蝶撲扇了一下翅膀,晃晃悠悠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