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zhèn)幾個人圍著篝火夜談 　　 　　“聽說了嗎？鎮(zhèn)長家兒子被舉報了，說重男輕女，老糟粕思想了，被查證后鎮(zhèn)長親手把兒子兒媳給送進(jìn)去了……你說說，對他們家女兒來說，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是矯枉過正了……” 　　“沒辦法，這幾年正嚴(yán)呢，不嚴(yán)肅處理他還怎么當(dāng)這個鎮(zhèn)長?！? 　　“男孩女孩都一樣，養(yǎng)女孩還輕松些，我家兩個女孩，見人就說我以后肯定享?！? 　　“想要男孩傳宗接代吧，現(xiàn)在都是少生育家庭，唉?！? 　　“真不應(yīng)該這么想，一個姓氏而已，想跟誰姓跟誰姓，真有這需求跟父親商量商量不就行了，就算不為進(jìn)步，現(xiàn)在這風(fēng)口，重男輕女也不應(yīng)該?！? 　　“尹媽家怎么樣？這么喜歡孩子，又添了對龍鳳胎，家里可高興壞了吧?！? 　　尹媽沒想到話題突然到自己身上，心虛的冷汗都冒出來了，愣了一下才趕緊接上話“……是啊，名字都取好了。男孩叫炸炸，女孩叫安英” 　　“上戶口了嗎？”隔壁的大娘問尹媽 　　“上了，前幾天局里還派人來問，給我們嚇一跳?！? 　　“你們也是，現(xiàn)在都四個女兒 一個兒子了，誰都會忍不住想你們是不是拼命想生一個男孩出來，是不是重男輕女，局里怎么會不懷疑。” 　　尹媽往篝火走近了幾步，伸出手看著“真不是，就是我先生喜歡小孩。證實錢都交給局里了，應(yīng)該沒事了吧?！? 　　“別傻了！這是無底洞，他們看你有多少錢，就敢收多少錢的，聽我的還是趕緊帶著孩子們躲躲吧，不然萬一你倆被抓去，孩子還都那么小，可咋整！”繞了一圈，終于點題了，這才是她們真正想說的吧，七八個人都看著尹媽。 　　“能怎么躲？哪里能躲過他們的監(jiān)視？我看都是命，要是真的判我們犯法，我就一個人把責(zé)任攬了，叫他們好好生活?！币鼖屄曇粲悬c顫抖，她心軟又怯懦，但為了這個家，卻愿意豁出去。 　　“你想攬也得能攬住啊……唉，先看看吧，可不敢有那思想，那行為，這幾年嚴(yán)打，別撞槍口了?！? 　　尹媽越聽越心慌，匆匆回到家里，扶著搖籃，輕輕的晃著，溫柔的目光看著襁褓里的小孩，他們才出生三個月。 　　良久，她伸手把女孩抱在了懷里，軟著心，輕輕哄逗著，華鳧在外面工作，這幾天說是加班，好幾天沒見人影了，她把自己的擔(dān)心發(fā)消息跟他說了，也沒得到回信。 　　半夜，嬰兒突然哭個不停，吵醒了隔壁的尹媽，她心慌的睜開眼，開燈，穿著拖鞋到隔壁，打開小夜燈，抱起一個嬰兒悠著哄著，緊接著，客廳傳來進(jìn)門聲，她詫異了一下，站在嬰兒房往門外望去，一個高大的男人，穿著黑色的大衣帽子圍巾，戴在墨鏡，捂的嚴(yán)嚴(yán)實實，走了進(jìn)來，還開了燈。 　　“華鳧？”能用鑰匙開門肯定就是家里的男主人，但這一身打扮還是讓尹媽有點害怕，出聲試探了一下。 　　“是我?！彼履樕系膫窝b 　　“怎么了？”尹媽已經(jīng)覺出不妙了。 　　“把孩子們叫醒，我們趕晚上的航班回老家?！? 　　“怎么了？？” 　　“交的錢不夠，說只能給我們延緩，繼續(xù)在這呆著還是會立案，我們家立案相當(dāng)于就……我們得出去個幾年，避避風(fēng)頭，拿著多年來不偏心不輕視女兒的證明，才能回來，證明無罪?！? 　　“……那那些錢不退了？打水漂了？？”尹媽不敢相信，陸續(xù)花了十萬多的錢，就這么沒了？ 　　“安全最重要，錢能再掙。”華父看著她，走近，嘆了口氣，大手放在她頸后，和她額頭相貼，“對不起?！彼挚聪蛩龖牙锏膵雰海恢涝谙胧裁?。 　　“媽媽，為什么還不睡覺？”十五歲的華梨木穿著睡衣，揉著眼睛從樓上下來，走到嬰兒房?！鞍职?？” 　　尹媽把嬰兒給華父，上前蹲下抱住她，濕了眼眶，對大女兒說“梨木，現(xiàn)在去叫醒葉綠和極夜，咱們一起搬家去別的地方?！? 　　“為什么？” 　　華父神情嚴(yán)肅“沒那么多為什么，快去?！? 　　華梨木害怕父親，轉(zhuǎn)身跑了，在二樓推醒了十三歲的華葉綠和八歲的華極夜，華極夜醒了就一直哭，聲音又大又響，還掙扎著，打抱她的華梨木，華梨木本來就害怕，委屈，聽到她哭這么大聲，又害怕父親責(zé)怪，又害怕驚動別人，仿佛他們是連夜趕路的逃犯，一點不慎就會暴露行蹤，被抓走的那種，又怕又緊張，就也掉了眼淚。 　　“別怕，我們有一晚上時間，去收拾你的東西吧?！币鼖層H親華梨木的臉，安慰她，然后一起上樓，自己去收拾兩個小寶和兩個大寶的衣服和用品。 　　華父在樓下看著四個孩子，華極夜還是哭，兩個嬰兒也在哭，三重哭聲，交相呼應(yīng)，此起彼伏，吵的華葉綠縮在椅子上，抱頭捂耳，華父走到窗戶邊，對著窗外抽煙。 　　“我忙不開，你怎么就不能哄哄孩子？！”尹媽拎著箱子，站在樓梯口聽著哭聲，又心疼又心煩，不知道華父在干什么。 　　華梨木懂事的跑下來，把極夜摟進(jìn)懷里，拍拍背揉揉脖子，安慰著“極夜不哭，不哭，姐姐在這……” 　　華父掐了煙，快步上樓接過尹媽手上的行李“我哄她們能哭的更厲害?！? 　　“你怎么不想想為什么？成天不跟孩子們在一起，在一起還板著臉，哪有一點父親的樣子？還不如梨木讓我省心……” 　　“少說兩句吧，東西都收好了沒？” 　　“上面還有咱倆的幾個箱子?！? 　　…… 　　到老家后，父親只能隱姓埋名，干賣力氣的活掙錢，媽媽在家里照顧五個孩子，生活質(zhì)量一下倒退了十幾年，華梨木幾乎有一年學(xué)沒好好上，不是留在家里替媽媽分擔(dān)家務(wù)，就是自己在家看著弟弟妹妹，讓媽媽出去做零工。 　　龍鳳胎慢慢長大，女孩活潑，男孩文靜，但總的來說，都還是可愛又親人的健康小孩。 　　老家人雜，七姑八姨有時候經(jīng)常聚在一起，家族里小孩多的滿院子跑，少不了發(fā)生爭執(zhí)，尹媽這一家是從大城市里回來避難的，沒錢沒勢，一時落魄，住著親戚家友情借住的房子，看到小孩打架，就算是自己家孩子被欺負(fù)了，也不能太指責(zé)別人家小孩，尹媽只能在私下偷偷教華梨木和華葉綠，華極夜，要保護弟弟妹妹。 　　龍鳳胎長到四歲那年，華梨木十九歲，她終于想明白了為什么他們一家要逃離原本的家，放棄優(yōu)越的生活，來到這個落后的地方，過苦日子，都是因為家里這個唯一的男孩，因為父母潛在的重男輕女思想，讓他們被迫流亡。 　　這個思想她并不熟悉，因為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并沒有聽過或見過或者感受過重男輕女，家里只有炸炸是男孩，可是父母對他也沒有偏重，于是華梨木得出的結(jié)論是，爸媽才不是重男輕女，是被冤枉的，被誤會的，都是因為意外到來的炸炸，才讓他們一家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承受了莫須有的罪名和巨大的生活壓力。于是華梨木就很難再單純無私的去照顧炸炸了 就算看到親戚家小孩和炸炸打架，她也會告訴自己都是小孩子的玩鬧，然后默默走開。華葉綠察覺到她對小炸的不滿，互相袒露了心聲后，兩個最親的姐妹卻產(chǎn)生了分歧，華葉綠覺得她想的太扯了，純粹就是把生活里的不滿和不如意強加到了無辜的炸炸身上，炸炸又不能選擇家庭，又不能左右時政，就算她分析的是對的，那也不應(yīng)該怪炸炸，只能說造化弄人。 　　華梨木和華葉綠就開始了長達(dá)好幾年的冷戰(zhàn)，華梨木經(jīng)常幫媽媽帶華極夜，和華極夜關(guān)系最好，華葉綠在當(dāng)?shù)厣现鴮W(xué)，一周才回家一天半，一回家就去找龍鳳胎玩，給他們好吃的和好玩的，極夜受華梨木照顧，自是不缺她的這點東西。龍鳳胎里，妹妹倒是很熱情很親人，弟弟越長大越不愛講話了，她心里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但是也沒辦法。 　　炸炸從小就感受到了，似乎所有人都不喜歡他，除了媽媽，但媽媽能做的也只有在他哭的時候，抱著他和他一起哭，他從記事起就開始問爸爸媽媽一個問題，是不是他做錯了什么事情，否則為什么姐姐們不喜歡他，親戚們不喜歡他，就連爸爸有時候也對他露出不好的眼神，他明明什么也沒干啊，還是說是他生錯了性別，這個家只容許女孩子出生，媽媽告訴他，不是的，沒有人不喜歡你，你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是我們等了很久才等到的禮物，你沒做錯什么。媽媽的這番話，讓他認(rèn)識了謊言這個詞。他不信，他更絕望了，為什么要騙他，為什么生下他卻不解答他的疑惑。 　　 　　小學(xué)六年級，有一天爸爸媽媽都不在家，吃飯的時候，華炸炸抱著一碗湯，桌子上的菜一下也沒動，三姐就問他“怎么不吃菜啊。” 　　炸炸：“我不愛吃辣的。” 　　華極夜“你愛吃什么自己做啊，自己買啊，別人做飯，你還挑三揀四，不吃就餓著?！憋埵撬龅?，炸炸還敢挑剔，真是不懂事。 　　“哪有什么愛不愛吃，有的吃就行了，什么家庭還挑食，有本事自己做飯去，今天爸媽又不在家，誰也不會罵著你不讓你做?！? 　　大姐華梨木正在和男朋友視頻通話，聽到這，抬頭打圓場：“都別說話了，小炸嘗嘗看，說不定吃習(xí)慣就愛吃了?！? 　　桌子上放著兩盤菜，紅辣椒炒綠辣椒搭配小米辣，鮮艷奪目，香氣四溢，任誰看了都會說這是一道美食，好菜，但是在炸炸看來，就只有針對和報復(fù)。炸炸抱著自己的湯碗，慢慢的吹著，眼睛被熱氣熏的有點濕潤。 　　“咱姐讓你嘗嘗沒聽見啊？”三姐華極夜用筷子另一頭搗搗炸炸的胳膊，語氣不耐煩“小學(xué)老師教你裝聾子了嗎？” 　　炸炸感到窒息，悶頭往旁邊坐了坐，還是沒把碗從自己臉前拿開，二姐華葉綠皺了皺眉，把華極夜往身邊拽了拽，一個沙發(fā)四個人，炸炸一個人坐到了最外頭。氣氛陷入死一樣的寂靜，只有筷子夾菜磕到盤子的聲音，和四姐華安英大口吃菜喝湯的進(jìn)食聲。 　　“你說句話能死？吃口菜能毒死你？”華極夜忍不住又問，似乎不聽到炸炸說上一句話，吃上一口菜她就絕不罷休，畢竟今天是她做的飯，這可是她精心為炸炸準(zhǔn)備的，她最看不慣搞特殊了，為什么都能吃辣他不能。 　　“大姐剛剛說都別說話了你是不是沒聽見？三姐。”華安英梆的一聲，放下碗，無語的看著華極夜，小小年紀(jì)，一身虎氣，倒是敢吵敢罵的主。 　　“……安英，吃飽就回屋畫畫?！比A葉綠不想看姐妹們吵架，特別是不想看到小四安英為了炸炸跟老三吵，家里大姐跟三妹關(guān)系最好，她和小四安英關(guān)系最好，但安英似乎看不順眼任何人，在家里不管爸媽在不在都冷著一張臉，不知道還以為有人欠她錢。 　　“真煩，天天就你知道找事兒?！比A安英拿著空碗起身。 　　“你有病??！吃錯藥了吧你，我跟小炸說話礙著你了？？”華極夜也摔碗，心想這個家真他媽過不下去，兩個小的一個比一個拽，都想上天了是吧。 　　“極夜，別理她們，吃你的?！比A梨木哄著極夜“吃完我們出去看電影逛街，順便給家里買點菜什么的。炸炸，今天家里的確沒什么別的菜，勉強吃點，等晚上回來給你帶吃的。” 　　“有菜，我不想麻煩，家里這么多人就他吃不了辣，故意的吧，他就喜歡搞特殊。” 　　炸炸不敢說話，不敢抬頭，心里像有石頭壓著，他閉上眼睛，默默幻想這一切都會過去。 　　華安英一臉厭惡的看著華極夜，拿著自己的空碗進(jìn)了廚房，站上小板凳就著冷水池把碗洗了。華葉綠跟著進(jìn)廚房，華安英把她手里的碗拿了，順手涮著，華葉綠倚著墻問小妹妹“你想去逛街嗎？” 　　華安英搖搖頭，華葉綠“別煩了，大姐要出嫁了，極夜心情不好，愛挑刺，晚上爸媽就回來了?！? 　　“他們回來我也煩，不回，我也煩。二姐，我們家怎么這么吵？這么不和諧？別人家是這樣的嗎？” 　　“肯定不是啊，等長大成家了就好了，大姐不是跟男朋友都談婚論嫁了，等她走了你可能還不習(xí)慣呢?！? 　　“除了你，他們都滾吧。煩死了。” 　　“小炸平時都不敢多說一句話，你也煩他？”華葉綠笑問，她特別好奇這個年紀(jì)最小的妹妹一天天的，腦袋里都在想什么，明明和炸炸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怎么就和炸炸性格差異那么大。 　　“看他受欺負(fù)不知道還手，我煩得要死，是男的嗎？我都不想承認(rèn)和他是龍鳳胎?！? 　　“噗……恨鐵不成鋼啊?！? 　　“單純看不上，別瞎說?！比A安英洗完碗，接過華葉綠遞過來的紙巾擦手，兩人一起出去。 　　“這么勤快？把我們的也涮了唄?！贝蠼愫腿阋渤酝炅?，華極夜是做飯的，理直氣壯的說。 　　“晚了，自己涮?！比A安英說完就跑了，避免戰(zhàn)爭的最好方法是先走為敬，華葉綠緊跟其后。 　　華極夜“……想罵人?！? 　　華梨木“我來吧，你們真有意思，凈為這點小事兒吵個不停。把炸炸的碗拿過來去?！? 　　華極夜噢了一聲，不情不愿的去了，回來后又是一臉不爽“那小傻逼跟我說謝謝，嘖。聽著真刺耳?！? 　　華梨木“人家說不定想跟這個家都劃清界限，更別說天天折磨他的你了，客氣倒還好，就怕他在爹媽那亂說話，你的零花錢就危險了?！? 　　“他敢?！? 　　華安英在房間畫小學(xué)老師布置的畫畫作業(yè)，華葉綠在旁輔導(dǎo)，華梨木帶著華極夜出去了，炸炸這才從沙發(fā)上起身，來到廚房。 　　冰箱里什么蔬菜都沒有，只有腌菜，檸檬，蔥姜蒜等一些調(diào)味的，下層有凍著的肉，雞翅，魚。炸炸看了一圈，沒有什么能自己做著吃的，干脆空著肚子出門了。 　　他喜歡一個人躲在家后面的土茅屋里，這里以前是養(yǎng)羊的，現(xiàn)在荒廢了，平時幾乎沒什么人注意到他躲在這里。 　　高中是他最開心的時光，因為他擅自改了志愿，他考到了藝術(shù)學(xué)校，成為了音樂生和住宿生，這也是第一次和龍鳳胎妹妹不在一個學(xué)校一個班，家里人接送他們就麻煩了許多，因此他被父親教訓(xùn)，被姐姐訓(xùn)斥，但是他還是很開心，回家路程遠(yuǎn)他可以申請留宿，大不了坐車到離家最近的地方，然后徒步回去，總之，回家次數(shù)少了，他情緒穩(wěn)定的時間就多了。 　　也就是在他離開家的那段時間，父母帶著女兒們回到了原本的家，他從媽媽的電話里得知，姐姐華梨木結(jié)婚了，彩禮是三十萬，嫁妝是一套房，華極夜和華安英怎么也沒想到，原來父母經(jīng)常念叨的事情是真的，他們真的是潛在的富二代，只是暫時苦了那么一段時間，華極夜想閃婚被父親罵了，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三天了都沒聯(lián)系上，華父就后悔給她卡了，華葉綠工作穩(wěn)定，性格溫順，擔(dān)起了找三妹妹，接送四妹妹，勸五弟弟轉(zhuǎn)學(xué)回家的任務(wù)。 　　高中畢業(yè)，父親用供學(xué)逼華炸炸在他定的學(xué)校和專業(yè)里做選擇，逼他放棄音樂，炸炸妥協(xié)了，但是選了離家最遠(yuǎn)的一個學(xué)校和城市。 　　這幾年里華梨木只有過年才回家一趟，華極夜有了工作，但是也不常回家，據(jù)華葉綠說，她常常跑到華梨木家里，華梨木的丈夫都隱隱表示不滿了。華安英選擇了自己喜歡的藝術(shù)設(shè)計系的專業(yè)，學(xué)古典油畫修復(fù)。 　　在大學(xué)里，炸炸遇到了颯颯，大他兩歲的颯學(xué)長在社團招新時認(rèn)出他，說他們倆小時候在一條街長大，很有緣分，要不要加入他的社團這樣……炸炸不知道如何拒絕，何況拒絕一個還會有無數(shù)這樣的邀請，他就干脆加入了，用這個來推其他的。 　　那是一個電影鑒賞和分享社團，有一個獨立的網(wǎng)站，需要好文筆，靈活感性的大腦，出色的表達(dá)能力，這些炸炸都沒有，他劃水了一年，只跟著看了幾百部電影就退了，但和颯颯一直保持著不常聯(lián)系，但時不時想起就聊幾句的關(guān)系。 　　大三那年，果凍病毒爆發(fā)，人類社會陷入世紀(jì)性的毀滅和重建浪潮，災(zāi)難帶走了無數(shù)人的生命，也讓幸存下來的人逐漸麻木，炸炸作為旁觀者和幸存者，只覺得世界突然失去了好多喧嘩和色彩，留下來的人都變得和他一樣，沉默，冷淡，不關(guān)心很多事情，以自己為中心。他甚至不反感看到這樣。 　　他沒有聯(lián)系家里，扔了原先的手機卡后，拉黑家里人的所有社交賬號，一個人在亂世里艱難求生，靠著專業(yè)和運氣，混成了B區(qū)一名并不起眼但能得溫飽的技術(shù)工作者，知道颯颯在C區(qū)后，不喜歡交新朋友的他主動邁出了一步，試圖和颯颯拉近關(guān)系，意外的是，華颯颯對他非常照顧，對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心情變化都很上心，是個好到讓華炸炸刷新對人類刻板印象的好人。 　　又幾年過去了，他覺得颯颯是他最親近的人了，B區(qū)重新分配的家人他也不算討厭，除了與演唱會，現(xiàn)場漸行漸遠(yuǎn)，其他的好像他并沒有不適應(yīng)，他懷疑自己就是這樣一個，生性冷漠的人，不太關(guān)心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以外的人和事，也不會被世界悲觀的大環(huán)境影響，只要颯颯陪著他寵著他就好了。 　　他就像個任性又隨意的小孩，不喜歡的東西就不聽不看不去感受，只沉醉于當(dāng)下的美好，這種生活因為颯颯妹妹的去世戛然而止，他第一次有種要失去一個非常在意的人的預(yù)感，那種恐慌感讓他坐立難安，心神不寧，仿佛一下讓他回到了童年，那個孤立無援，沒有同伴，甚至同類的感覺。 　　于是懶惰隨意的他突然開始努力了，努力留住颯颯，努力想辦法創(chuàng)造美好，努力讓颯颯換一種生活，忘記過去。 　　這個努力肯定會有煎熬，會讓炸炸不適應(yīng)，但他還是做了，于是閉目塞聽許多年的他一下補習(xí)到了異能者，流放者，A區(qū)，B區(qū)，C區(qū)，聯(lián)邦與蝸牛市長等諸多勢力，人情，時代之聲，也認(rèn)識了華西蘭，十辰于，華小羊，華須須等人，人真的會變嗎？當(dāng)他看到卷兒和颯颯在一起的時候，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努力，甚至存在其實對颯颯來說意義不大的時候，當(dāng)他擁有逆天異能，可以掌控他人命運的時候，他變了嗎？ 　　他的人格是在聽卷兒的歌中被塑造和確立的，卷兒倡導(dǎo)的善良，樂觀也是他的底層觀念，否則他根本活不到現(xiàn)在，可能在初升高那段時間就因為抑郁癥卻得不到關(guān)注，被按著閉嘴而選擇一死了之了，某種程度來說，卷兒的歌是他的精神良藥，幫助他熬過了那段時間。生病了一定要吃藥，要看病，這是很正常的，只是當(dāng)年華家不知道是做賊心虛還是怎么，不承認(rèn)他的心理疾病，讓他沒條件就醫(yī)，只能自己扛。 　　他沒有變，但也沒有因為異能產(chǎn)生什么誰離不開我誰需要我的使命感，他始終覺得，活著嘛，順其自然好了，不追求快樂，至少讓自己不痛苦，雖然這么想，但是他不得不得承認(rèn)，十爺?shù)某霈F(xiàn)讓他的世界灑進(jìn)了萬頃陽光，把他心底那些陰影，霉菌都照的無地自容，紛紛蒸發(fā)，但是與此同時，華家的聯(lián)系讓他久違的恐懼起來，他又想起了那個問題，生你養(yǎng)你，你卻不思報答，在末世撒手離開，讓姐姐們贍養(yǎng)父母，任父母在思念和擔(dān)憂中老去，他的行為放在大眾眼里可能要被唾罵致死，他自己也覺得心虛，痛苦，糾結(jié)。 　　干嘛不當(dāng)自己死了，干嘛都還活著，這是他對于家人，壓在心底不敢跟任何人傾訴的黑暗想法，養(yǎng)兒子養(yǎng)成他這樣，華鳧也真是失敗，活該。 每當(dāng)他覺得自己真的如卷兒引導(dǎo)的那樣樂觀和善良時，對于家人最惡毒的想法就會跳出來，打破他的幻想，讓他倍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