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媽媽...”

西片睡眼惺忪地一步步踱下樓梯。都說一日之計(jì)在于晨，但他這一副哈欠連天的樣子讓人看了實(shí)在提不起什么精神。

“嗯？休息日起這么早還真是少見啊，西片。而且明明剛剛考完試、昨晚又玩到了很晚。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嗎？”

看著兒子‘破天荒’般的‘壯舉’，媽媽一臉的不可置信。倘若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西片向來是要在休息日睡個夠的。

“啊...沒什么，就是心血來潮，感覺早起也不錯啦...”

西片眼神飄忽，言語中明顯是在掩蓋著什么

【明天就是高木同學(xué)的生日了，今天得好好準(zhǔn)備一下才行】

隨著高木生日的逐漸地臨近，西片心中莫名的期待與忐忑也在被逐漸地放大。中途雖有緊張刺激的考試阻隔，但與高木的生日比較起來...考試似乎也只算得上是平常事了。

“哦，是嗎？”

媽媽瞥了眼墻上掛著的日歷，微笑中多了些其他意味

“那么，就請認(rèn)真享受你的清晨吧。早飯馬上就好?！?/p>

“好...”

雖然媽媽的話聽起來有些怪怪的，但西片也沒過多地去想。拉開椅子坐好，喝了口媽媽為他準(zhǔn)備好的添了許多糖的咖啡，西片覺得早起的困意連同著考試帶來的疲憊被驅(qū)逐了大半。多虧了有高木幫助補(bǔ)習(xí)，這次他的成績?nèi)〉昧孙w速的提升，排名之高也是前所未有。

【有高木同學(xué)在，真的是很幸運(yùn)啊...】

【最近我一直都故意沒提關(guān)于她生日的事，她應(yīng)該以為我忘了吧...就給她一個驚喜吧，希望這樣一來高木同學(xué)能少捉弄我一點(diǎn)...（其實(shí)主要原因是不好意思）】

“來，吃早飯吧”

媽媽打斷了西片的思緒，將熱氣騰騰的早飯擺到了他的面前。

“謝謝媽媽，我開動了”

在撲鼻而來的香味誘惑下西片已是饑腸轆轆，他迫不及待地拿起餐具大快朵頤起來。

“西片，我和爸爸想跟你說聲抱歉呢...”

媽媽帶著愧疚的神色落座西片身旁

“嗯？怎么了嘛？”

西片一頭霧水地看著媽媽，嘴里放慢了咀嚼配菜的頻率

“我們不應(yīng)該以沒收你的漫畫和游戲來逼迫你學(xué)習(xí)，我們只是想讓你為了自己去努力。這次你能取得這么好的成績，我們非常驕傲，也非常慚愧?！?/p>

媽媽的語氣和眼神十分誠懇，看來已是想說這些話很久了。

“什么嘛，你們不用放在心上啦，高木同...總之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啦“

想起那時高木的開導(dǎo)，西片的心中也有些慚愧，越來越覺得自己在很多地方做得仍不夠好。

“謝謝你，西片。你真的懂事了不少呢”

媽媽的心中充滿了欣慰，她感謝著兒子的諒解，也感謝著他背后那個女孩的努力。西片能有所成長，高木的功勞實(shí)在不可忽視。

“我出門了”

雖然時間還早，但西片已經(jīng)有些坐不住了

“等一下，穿上這件外套，小心不要感冒了”

媽媽的手中拿著西片的外套，急匆匆將他喊住

“不用了媽媽，外面的天氣看起來還蠻好的...再說平時我也有鍛煉，不會很冷的”

似乎在乍冷時節(jié)倔強(qiáng)地少穿一件衣服是許多年輕人的通病，而父母少不了要在這時候替子女把握冷暖，這一幕可能每時每刻都在全世界循環(huán)上演。

“真是的，就算是要去給小高木選禮物，也不用這么著急吧？穿上外套不是很簡單的事嗎？”

媽媽無奈地看著西片，一語道破了天機(jī)

“事不宜遲嘛，畢竟...嗯？！媽媽，你、你怎么知道...？”

待西片反應(yīng)過來，媽媽臉上的玩味笑容已甚是濃郁了

“上次你也有為她慶祝生日啊，而且去年你過生日時小高木不也有送過禮物嗎？就那個所謂的‘蛋糕店贈品’嘛，不是嗎？“

所謂知子莫如母，大約如此。

“不...！啊??！總之我先走了，媽媽再見！”

全中！西片狡辯不得，面紅耳赤地蹬上鞋狼狽而逃。此刻，他深深地懷疑著高木和媽媽是不是偷偷修煉了什么輕而易舉就能看穿他的超能力，不然為什么自己在她們面前總藏不住心事呢？（你老媽還是你老媽，你太太還是你太太）

“等一下，穿上外套啊...這孩子，看來要完全開竅還早呢...”

眼看著西片一騎絕塵不見了蹤影，媽媽搖著頭無奈地笑了笑

......

幾隊(duì)大雁在遠(yuǎn)遠(yuǎn)的天邊劃過，雁鳴聲透過不成團(tuán)的疏云回蕩在遠(yuǎn)山和西片的耳畔。秋風(fēng)如落魄的乞丐迫切地搜尋溫暖的避所，趁虛而入地竄進(jìn)了西片的衣領(lǐng)。

“阿嚏！”

揉著微微發(fā)紅的鼻子，西片突然間領(lǐng)略到了秋天的神威

【應(yīng)該給高木同學(xué)選什么禮物呢？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好啊...】

西片戴上帽子，又將臉半埋入前領(lǐng)，邊邁著沉沉的腳步邊思索著這困擾了他許久的難題。一陣急風(fēng)吹過，將他衛(wèi)衣的帽子掀落，也將他的思緒刮亂了。

【今天還真有點(diǎn)冷呢...高木同學(xué)總喜歡在休息日的上午散步，不知道今天她有沒有出門，出門了的話衣服穿得夠不夠呢...早知道就應(yīng)該帶上一件外套了，如果遇到她還可以...】

西片盯著路面出想了神，他這時有些后悔沒有聽媽媽的話了。

【不不不】

西片猛地?fù)u了搖頭將心神聚集

【我在想什么啊，那可是高木同學(xué)，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的。而且她肯定也不會這么早就出門散步，關(guān)鍵是如果真碰到她我又該怎么解釋啊，一大早就出門去給女孩子買禮物...這種事想想都很羞恥啊...】

進(jìn)行了一番深呼吸，西片心事重重地踏上了‘征程’。不知為何，腳下這條走過無數(shù)遍的路在今天似乎變得格外漫長，仿若化為了九曲十環(huán)的纏山路。他感到自己的步伐有些別扭，這大概是孤單所致吧，畢竟他的雙腳早已習(xí)慣了要去配合身邊人的步調(diào)。

墻上有花貓躥過了、橘子樹上垂?jié)M金澄澄的果實(shí)了、楓葉也被寒霜浸染得恰到好處了...西片在沉默中‘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fēng)景。少了高木同行，就連眼前略過的一處處所謂的風(fēng)景都失去了它們的本色，變得暗淡而又乏味。

不知過了多久，西片的腳步停在了兩人平時相遇的路口。

【真的沒有來嗎...】

盡力遠(yuǎn)望向平日里高木出現(xiàn)的小路，結(jié)果卻是一無所獲。西片垂下了頭，心中感到有些失落。

【我在期待什么啊，為什么感覺有些不好受呢...但買禮物這種事肯定還是要自己去才對吧】

西片想著，伸手將口袋中總是隨身攜帶的心動鑰匙扣取出凝望了一番，再合上手掌緊緊地攥了攥，才又將它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好！打起精神來!正式開始挑選禮物大作戰(zhàn)!要加油了！】

......

【粗點(diǎn)心店嗎...不如給她買些零食？比如...搓圓的草？】

粗點(diǎn)心店的招牌雖然有些老舊，卻總是非常顯眼。慈祥有趣的店主爺爺此刻又在柜臺上喝著濃茶吃起章魚燒了。西片駐足門前，透過玻璃向店中打量了一番，隨即搖了搖頭，否定了上一秒的想法

【不行不行，只送零食的話也未免有些太敷衍了，高木同學(xué)送給我的每件禮物都能看得出花費(fèi)了不少心思，我也得認(rèn)真點(diǎn)才對...記得之前在商業(yè)區(qū)看到過不少禮品店，不如還是去那里找找吧】

打定主意，驅(qū)動雙腿，西片繼續(xù)前行。

......

走了好久，西片終于再次落定了腳步。此時佇立在他眼前的，正是小豆島最繁華的商業(yè)區(qū)。因?yàn)槭侵苣?，商業(yè)區(qū)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在各種聲音此起彼伏中顯得非常熱鬧。西片頓了頓，便邁開腳步走了進(jìn)去。

【人還真是多呢...】

西片在擁擠的人流中穿梭，時時端詳著路過的一張張招牌。每遇到一家禮品店，他都會滿心希望地進(jìn)去，但不一會兒又得滿臉失望的出來，一連幾家如此，他仍沒找到滿意的禮物

“可惡，總感覺自己的眼光變得挑剔了不少啊...就快要走到盡頭了，得快點(diǎn)做決定了...”

西片垂頭喪氣地自言自語著，這種境況不免讓他有些灰心。

“誒？這家店...”

目光所及，充滿東方韻味的裝潢讓他打起了精神。眼前的店鋪似乎剛開張不久，還未入內(nèi)，西片就隱隱地問到了一縷縷好聞的熏香氣味，再佐以有意無意的淡淡茶香，更襯托出了它的淡雅古樸。間或有人推開木門進(jìn)進(jìn)出出，一排排木質(zhì)的貨架柜臺也就此時時展現(xiàn)在過路人的眼中。看得出店長為裝修耗費(fèi)了不少心血

【這個一定成！】

門上懸系的銅鈴輕聲作響，步行街內(nèi)已不見了西片的身影。

“我回來了...“

已經(jīng)臨近正午，西片總算走回了家。雖然穿的不多，但頂著高升的太陽走下這么遠(yuǎn)的距離，還是讓他出了不少汗。

“歡迎回家，去了好久呢”

媽媽聞聲前來迎接，卻注意到西片的手中捧著一個小小的紋路精美的漆盒。

“誒？這就是送給小高木的禮物嗎？里面是什么呢？”

媽媽的眼神中流露出好奇、語氣中掩不住調(diào)侃

“啊...沒什么啦，就是普通的禮物而已...”

西片微紅著臉將盒子藏在身后，眼睛盡量不去與媽媽對視

“很漂亮哦，看來這次你很用心的在挑選呢”

“話是這么說，但也不知道高木同學(xué)喜不喜歡...“

雖然自己確實(shí)有竭盡全力地去挑選，但西片看起來似乎還是有些擔(dān)心

“傻孩子，只要是你送的禮物，她就肯定會喜歡啊”

媽媽笑著，取來了毛巾輕輕擦去西片額頭上的汗珠

“別、別說的這么奇怪啊媽媽...”

“高木同學(xué)...應(yīng)該睡了吧....整整一天都沒有找我，不會是生氣了吧？”

看了看手機(jī)，已是11點(diǎn)45分了，西片用手撐著頭，在鐘表秒針的滴答聲中靜靜等待著

【本來昨晚睡得就很晚，今天再這么晚睡的話明天可能會沒精神的】

【但為什么感覺，離明天越近就越不困呢...】

沒有玩游戲，也沒有看漫畫，但此時的西片卻一點(diǎn)都不感到無聊。

【總覺得還是得在第一時間祝高木同學(xué)生日快樂啊...不過可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可就太羞恥了...】

11點(diǎn)50分了。西片將手機(jī)解鎖，點(diǎn)開了高木的對話框，準(zhǔn)備編輯一下祝福，但剛要動手，他就又開始猶豫了。

【...是寫的長一點(diǎn)好呢，還是短一點(diǎn)好呢...】

手指點(diǎn)擊著屏幕，一串串字符被寫出、被一絲不茍地斟酌，又被一遍一遍地刪改。

‘滴答、滴答...’，時間流逝不止

【明明幾句話就好，但寫起來怎么感覺比考過的所有試題都難呢...】

西片心里嘀咕著。他還沒有意識到，此刻，文字早已不單單只是文字了。有些情感，是世間任何文字、任何句式都無法貼切表達(dá)出的。

不知廢棄了多少個方案，到了最后，屏幕上只剩下了————

“高木同學(xué)，生日快樂。”

【果然，還是簡單一些比較好，不然總感覺有點(diǎn)不好意思...】

59分了！

【啊啊，要來了要來了！】

西片的臉紅了，心也微微有些顫抖。他將手指勾好停滯在發(fā)送鍵上方，只等待著零時的降臨。

【等一下！】

西片猛然刪除了所有字符

【還是改成‘生日快樂，高木同學(xué)’比較好吧....】

‘滴答、滴答...’

西片爭分奪秒地重新輸入

12點(diǎn)整，時間剛剛好！

【發(fā)送！】

手指重重落下。西片感覺四周靜極了，一切仿佛塵埃落定。

‘滴答、滴答...’

【呼...】

松了口氣，西片關(guān)上燈，一下子倒在床上，胡亂地抓起被子蓋在身上。他努力地想將瞌睡蟲喚來，但大腦還無困意，臉和耳根卻慢慢變得滾燙起來了。

【啊啊啊啊??！不行！這么做是不是有些奇怪??！會不會被誤會什么??！】

他猛地坐起身來，抱著頭一陣抓狂

“回復(fù)我一下啊，高木同學(xué)，真的睡了嗎？！看見消息的話快回復(fù)我一下啊，怎么越想越羞恥啊！”

一把拿起扔在枕邊的手機(jī)，西片緊盯著屏幕，卻久久不見動靜

‘滴答、滴答...’

【takagisan咩...】

面紅耳赤地倒下身子，西片緊閉著雙眼無計(jì)可施。心跳聲、秒針聲互相摻和著不知被放大了多少倍，在房間中、在西片的耳邊轟鳴交響著...

【看來，今晚是睡不成了...】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