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圓同人】圓焰女兒終篇:終末圓舞曲 第一樂章
終篇會分三至四個樂章講完。本文為第一樂章。
封面圖源網(wǎng)絡(luò),侵刪。
1
我在一陣不適中醒來。肌肉僵硬酸痛,眼周火辣辣的疼。一股脆弱感貫穿全身,彷佛輕輕一敲,骨頭就會斷裂。即使我清楚實際并不會那樣,但如此清晰的感觸和聯(lián)想依然在腦內(nèi)揮之不去。
我睜不開眼,也不敢睜眼。外界強光的刺激讓我望而卻步。
就像被封存許久,終于被人從真空袋里放了出來。被壓縮到一起相互碾磨的內(nèi)臟舒展開來。
等下,我的確是被封存在了什么地方。一個比真空袋還要壓縮到極致的地方。不,用真空袋跟它比未免太過小瞧它了。用“地方”形容也不準確。畢竟連我的存在于那壓縮中,都近乎消弭。
我的名字……我保持著蜷縮的姿態(tài)不敢動。每將大腦的命令順著神經(jīng)回路傳遞過去,身上的部位就吱吱呻吟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快要撐不住的老房子。先不要動。必須終結(jié)腦內(nèi)的一團混亂,讓所有信息回歸正確的位置。我必須知道自己是誰,這樣前方才不是一團迷霧。
我是……我是……我反倒想起我的媽媽和……不,只有媽媽。兩個媽媽。鹿目圓,曉美焰。神與魔。她們二者的交合誕下了我。
我是神與魔的女兒。我是曉美夜。
快想起其他人。所謂主觀世界,就是以自己為核心向外輻射,并將與自己關(guān)聯(lián)的他人聯(lián)系在一起的一張網(wǎng)。喚醒對他人的記憶從而向網(wǎng)中心摸索,只有這樣,我才能在紛亂的信息洪流中,定位自己的存在。
小千……
是的,我將小千推出去了。為了逃離熵增意志的追殺,我們跳躍了一個個被新規(guī)則覆蓋,本該不存在的世界。
只差最后一次,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可我們經(jīng)過的最后一個世界,是最初的世界。是一切宇宙法則都還未建立的世界。
奇點。
靠著最后的力量,我讓小千完成了最后的跳躍。如果不出意外,她已經(jīng)帶著重要的信息成功回去了。將信息傳達出去,并協(xié)同神盟眾人做出必要的行動……不,相比于這些,我更希望她平安。應(yīng)該沒問題的。回到宏觀世界,脫離靈體狀態(tài),熵增意志應(yīng)該無法對她出手??蛇@內(nèi)心的不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倒不如說,更加不對勁的,是我本身。
因為被封存在奇點里的我,是根本無法思考的。不是被剝奪了思考的能力,而是存在本身隨著奇點的無限壓縮而近乎消弭。沒有存在,又何來思考。
除非,我已脫離了奇點。
不僅脫離了奇點,而且又回到原來的世界。至少,是宇宙法則和自己原本的世界相差不遠的世界。當(dāng)身上的法則重新運轉(zhuǎn),我就能恢復(fù)原貌??v使此刻的我,虛脫又脆弱,但我卻能切切實實的感受到身體本身。沒有比這更有力的證據(jù)了。
我得救了。但我卻絲毫沒有絕處逢生后該有的放松感。因為我清楚自己獲救的條件有多苛刻。
除非小千她成功的將信息傳達出去。如果大家采取行動,不能說徹底解決,也至少緩解了勢態(tài)。說不定她們還聯(lián)合了那個還是惡魔的焰。不然,實在無法想象還有什么方法能打開奇點。而對惡魔來說,打開奇點也夠危險的。一不小心,沒救出人來,說不定把自己也賠進去。
為什么心中的不安還是沒有消退。難道是我思考的路徑與現(xiàn)實偏離了……
難道,實際情況完全相反。出現(xiàn)了非常可怕的事……不對啊,不管怎么考慮,頂多就是小千帶去的信息沒人采信,她的故事被當(dāng)成無稽之談。對于那些讓環(huán)彩羽不得不采取迂回戰(zhàn)術(shù)的保守派來說,稍稍脫離他們認知的故事都是毫無實際可言,哪怕他們見證過魔法少女的奇跡。
還能怎么樣呢,我實在想不出能把人置于危險境地的可能性了……
等下,被奇點徹底封死前,我在思考一些東西。當(dāng)時,只差最后一塊拼圖就能得到最終的答案??删褪窃谀桥R門一腳……
我重在腦內(nèi)歸納與小千重逢后經(jīng)歷的一切,重現(xiàn)那一刻的思考路徑。
接下來,我感覺我渾身上下軟的都要融化掉了。
我突然明白我們面對的是什么了。
我把小千推回了虎穴?。?/p>
可是我若不推,難道由著她和我一起被封死嗎。
而我此刻卻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巨大的焦慮讓我不能自己的身體終于有所反應(yīng)。我抬起眼皮,感覺就像抬起一個花崗巖的祭壇。
睜開了。
跟沒睜一樣。
黑的就像戳瞎了我的眼。
毫無雜質(zhì)的黑暗讓人聯(lián)想到不好的東西。我是說,當(dāng)你以一種異常的方式醒來且出現(xiàn)在一個你認知之外的地方,那往往不是什么好地方。潮濕的牢房,逼仄的鐵箱……
嗯,我呆的地方好像并不潮濕,也不逼仄。
身下軟軟的,懷里還抱著東西。
即使看不到自己,我也能察覺到自己頭發(fā)散亂睡眼惺忪。分明就是一個在自己房間半途迷糊醒來的少女。雖然我出生以來從未睡過普通女孩的普通房間。我從來都是睡在一大團星星里。
總之,這兒除了黑,哪都好。
我費力的挪動身軀,關(guān)節(jié)像老舊的生銹齒輪那樣吱呀響。當(dāng)然,也許這純粹只是我腦內(nèi)的聲音。
我將腳伸下床,在一片無底的黑中,就如越過懸崖的邊緣,探向幽暗的深淵。
黑,太黑了。黑的連摸索著找到光源開關(guān)的余地都沒有。也許根本就不存在光源。
我試著站起身來。還沒虛弱到站不起來的地步。但視野的失卻連帶著剝奪了方向感。我突然有點不敢向前走。我怕沒走幾步,身體就不自覺的傾倒向任何一個地方,然后狠狠的摔在地上。摔倒本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地上有什么。甚至前方有沒有地面都是未知數(shù)。哪怕腳底的觸感告訴我這是一個普通臥室的普通地板,我也不敢對前方的未知擅加預(yù)測。
畢竟,我一生中從未經(jīng)歷真正的黑。我誕生于星辰間,宇宙的每一顆星星都環(huán)繞著我,永不停息的玩著光粒子的拋球游戲。我知道古時人類貴族喜在墓中安置長明燈,可再持久的人造光源,在星的閃耀面前都是短促的。若宇宙永恒,那這份永恒同樣施加于萬千星光。
所以,今日之前,黑于我也不過是個抽象概念。當(dāng)切實的體會到它,我才明白,黑便是未知達到極致時的具象化。黑暗便是未知。
我不能就這樣停在原地,任由腦中的風(fēng)暴取代具體的行動。我試探性的伸手向前,繃緊肌肉。什么都沒發(fā)生。手心并沒有像以往那樣聚起一個小光源。我試著調(diào)動全身的能量,依然毫無反應(yīng)。我能真切的感到,自己內(nèi)部并非空空如也。但就像瓶口小于內(nèi)容物的直徑,以至于你費盡全力也沒法把它掏出來。不過我暫時還能接受這種處境。畢竟幾分鐘前,我很可能還被封在奇點里,而且很可能被永遠的封下去。像現(xiàn)在這樣能動能思考,真的很奢侈了。失去過一次的東西,再平凡都顯得珍貴。至于我的能力,老電腦重啟還要幾分鐘準備程序呢。再等等吧。
我蹲下身,順著地板往前摸。一片光潔。我就這樣匍匐在地上,一點點往前挪動。在和普通人差不多的狀態(tài)下,這樣最為保險。我想象著自己此刻的樣子,又想象著自己平時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樣子,不由的嘆氣。黑暗隱去光明,也隱去人的個性,將所有人都同化為小心翼翼的夜行者。
一路無事。平日的短小移動在黑暗中都是曠日時久的行程。我的指尖觸到了墻一樣的實體。好,就這樣順著墻走。黑暗有了固定的方向,就如迷失于陰天的森林時,發(fā)現(xiàn)昭示太陽方位的年輪。
“跟著太陽走,說不定就走到沼澤里了?!?/p>
“誰!”
戰(zhàn)斗的本能讓我不自主的朝聲音的方位揮手拍去,手在半空,卻想起自己此刻使不出半分能力。剛要將雙臂收回胸前抵擋隨時可能到來的攻擊,哪知身下地板一個歪斜,我整個的朝后倒去。
不是那種抽去身下地毯讓你仰面躺倒的那種磕碰,而是……身下是空的,整個人往下掉。純粹的黑讓我聯(lián)想到自己為聯(lián)通時空挖的井,我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刻,我和小千抱緊對方,下落似乎不會有盡頭……
砰!
我摔在了實實在在的平面上,后背撞擊硬物的鈍痛讓火辣辣的感覺遍布全身。我之所以不說自己落在地上,是因為身下的平面缺少地板應(yīng)有的光滑感,毛毛糙糙,倒像被粉刷過的東西……墻壁?
我的身下是墻壁?
我費力的翻過身,往不知何方的任意一邊挪動,直到肩膀觸到硬物。伸出手去,指尖傳來涼滑觸感——本該是墻壁的地方,摸起來卻像地板。
莫不是剛剛揮手的一瞬間,空間整個的翻轉(zhuǎn)了?
那為什么沒有地板上的物件砸上墻的巨響?這屋子里,至少也有一個床……
我摸到床了。
稍稍朝上,就感到了床墊的柔軟質(zhì)感。將一個大床如此穩(wěn)固的固定在空間的側(cè)面本就怪怪的,尤其是床單和被子居然也不為所動,依然完好的鋪在上面。上面沒有用什么固定或粘合的手段,因為我不管這么擺弄,它們依然完好的貼在床上。我一使勁,將被子整個的拽下來。被子沒有落到我身上,也沒有落到腳下的墻壁上,而是慢慢的……雖然看不見,我卻能想象到一個展開的被子豎著懸浮在我頭頂,一點點的向左平移到我身側(cè)的地板。
并沒有什么東西將床和被褥吸附或固定。對于它們來說,房間還是原來的房間。空間翻轉(zhuǎn)只對我起效果。
或者說,翻轉(zhuǎn)的不是空間,而是我。
只有我……
沒有摔下來的聲音,說明那個剛剛朝我說話的,那給激我揮了一掌的家伙同樣不受影響。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想法,頭頂傳來咯咯咯的笑。只是笑,沒有嘲笑的意味。就像一個平凡的少女看到自己朋友做傻事的那種笑。
“我不管你是人是魔法少女還是別的什么東西,這都是你搗的鬼吧!”我朝上喊,心中卻別扭。因為對那個家伙來說,我的聲音可能來自身側(cè)身后甚至是身前,偏不可能是身下。
“不,就是身下喔?!?/p>
“你能看穿我的想法?果然是你在搗鬼?!?/p>
“不不不,這兒可是你自身的領(lǐng)域,你自己說了算。翻轉(zhuǎn)了自己的心靈,又怎么能怪別人?我在你的心里,自然能看到你在想什么?!?/p>
“這是我的精神空間?”
“是也不是。這些東西都是實體,換句話說,都是‘現(xiàn)實‘。就像舊世界得到觀測就能變成現(xiàn)實。但這些所謂的’現(xiàn)實’又與你內(nèi)心的一部分粘合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p>
“給我說人話!”我急了。
“若告訴你就沒有意義了,因為他者無法對你的心靈負責(zé)。所有人都是如此?!?/p>
“你要我自己找出答案?我看你就是答案!”
我朝著聲音的方向揮出閃著熒光的絲帶。微弱的光無法沖破粘稠的黑,只能勾勒出一個匆忙躲閃的輪廓。長袍加頭巾,分明就是一個飄在空中的修女。她拼命的往上飛,絲帶卻在她身前一個包籠,回環(huán)纏繞,死死的纏住。觸感順著絲帶傳導(dǎo)到我指尖。涼涼的像果凍,看來是個靈體,就和把自己發(fā)射到太空的小千差不多。我逮到個幽靈修女啊。
我手一拉,把被捆住的修女拉過來,拉的她吃痛叫了一聲。我一把箍住她的身軀,靈體在我自身力量的作用下漸漸化為實體。果凍的觸感化為布料的觸感,軟乎乎的身體不斷撞擊我,我收緊束縛,將最后的掙扎余地也擠壓而去。身體的接觸中,隱約能辨別出少女特有的纖細腰肢。我摸索到她的脖子,將能量凝成的尖刃抵在上。
“好了,你可以慢慢交代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蔽以谒叺?。
“呵呵呵~”
“呵,故作淡定也無法扭轉(zhuǎn)你的處境?!弊焐线@么說,可心里卻感覺……她似乎真的不在意。
“當(dāng)一只可愛的小貓在撓你的時候,你自然會放任她撓撓撓撓啊嗚哎呀疼疼疼——”
“看來小貓撓的還不夠疼啊?!蔽疫呎f邊收緊絲帶?!袄蠈嵔淮∥也幌雮θ魏稳?,我只想出去?!?/p>
“可這局面真的不在于我,而在于你自身……別別別收緊,聽我說,你的絲帶在發(fā)光。”
“跟我的絲帶有什么關(guān)系!”
“嗯,我只是單純的想讓你把注意力放在絲帶上?!?/p>
我去看絲帶。微弱的光能顯現(xiàn)出纏繞部分的布料是白的,僅此而已。
光在減弱。
危機感涌起,我試圖加大絲帶中的能量,但越是注入,光卻越是微弱。我越是將注意力集中在上面,它越是反其道而行之。沒一會,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就徹底熄滅。
“你失眠過嗎?!彼蝗粏栁?。
我不回答。我記得自己失眠的那段時間,暴躁在星星間飛來跳去,引得好幾顆年邁的恒星提前爆發(fā)為超新星。
“睡不著的感覺好嗎?!彼p輕道。
“我在我的夢里?”
“不是,但接近了。周圍不是幻境,是實體喔?!?/p>
是實體。按她之前的話,是與我意識聯(lián)通的實體。
為什么要提失眠……
睡不著,反而是因為太想睡著。
越是想著快快睡著,越是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越是無法放松。
結(jié)果,越是拼命的向著睡眠伸手,本身卻與睡眠漸行漸遠。
剛剛,我拼命的想讓絲帶發(fā)光,可我的意識越是集中在絲帶上,絲帶越是暗淡。
……
淦!
曉美夜,別!不要將你的注意力集中在絲帶上!不要集中在你對她的束縛上!快,想寫別的!
不,不行。越是強硬的要求自己不去注意什么,意識卻偏像沾了強力膠一樣死死的往上貼。
越是在意識中強調(diào),越是偏離自己的目標。
“這些所謂的‘現(xiàn)實’,與你內(nèi)心的一部分粘合在一起?!边@是她說的。
這個空間,遵循的是人的精神機制。
即使看不見,也能注意到絲帶在松脫,剝落。我的肌肉失去力量,她藍光微微一閃,輕盈的從我身上滑了出去。
周身涼涼的,她在環(huán)繞著我飄。我無力的癱倒在地,對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行,再這樣過度的關(guān)注自己,我怕是連動都動不了了。可是自己的境況越發(fā)糟糕,我又怎能做到不關(guān)注自己。
“咯咯咯。”她又笑起來。笑聲越清脆,我越難受。
“這個空間的翻轉(zhuǎn),也是因為我?”我問。
“是的。你能掌控這兒的一切?!?/p>
“但也會任由這一切擺布?!蔽铱嘈?。
“這一切,都取決于你對自己的態(tài)度,和對周圍客體的態(tài)度喔?!?/p>
我閉上眼。即使知道睜眼閉眼沒有區(qū)別,我還是閉上了。我對這個幽靈的敵意漸漸消退,因為我明白此刻的重點在別的方向。是的,我處在一個不可控的境地。而這不可控,恰恰是因為周圍的空間與我聯(lián)通。我的窘迫源于我,而脫離此境的破局之道,也在于我。
我需要面對的,不是這個幽靈修女,而是我自身。
我的心越發(fā)的冷靜。四肢的無力還在持續(xù),但稍稍緩解。
不知為何,我腦中想到了手指。這次,我沒有抵抗。我沒有試著驅(qū)散這個畫面。我知道這種抵抗沒用。就像我越想讓絲帶發(fā)光,絲帶便更加暗淡。
我剛剛醒來的時候,是不能使用能力的。但面對修女,卻不自覺的用出來。我甚至都做到將靈體實體化了,可見能力本身沒有受到限制。而我在不知道自己能控制空間的情況下,卻翻轉(zhuǎn)了空間。
這些跟手指有什么關(guān)系……
修女的方向傳來“嘎嘣”一聲脆響,好像在吃什么東西。
手指……我是說,當(dāng)我們用雙手做事情時,會注意每一根手指的動作嗎。如果對人類毫無了解的外星人看到靈巧活動的手指,肯定會感嘆這十個相互獨立的短肢居然如此靈巧,能夠相互配合做出那么多復(fù)雜的事。同時控制十個手指做出不同的動作,人類難道不累?
可實際上,我們從來沒注意過自己的手指。我們的注意力全在手上的東西,以及我們做的事上。我們從未提前規(guī)劃甚至構(gòu)思手指間該如何活動,我們只是一心一意想著如何將眼前的事做好。至于手指間的配合,根本沒有刻意的操縱。一切配合是是在行動開始后自然而然的生成。倒不如說,如果在做事時,我們的注意力全在“手指在這個位置這樣動恰不恰當(dāng),下一步該如何動”時,我們的動作反而會變得不自然。
這就像我們在人群中手會變得無處安放一樣。我們太過在意自己的手了。
而真正墮入夢鄉(xiāng)的前一刻,我們腦子里的東西也于睡覺本身毫不相關(guān)。夢境的開頭,往往接續(xù)睡著前最后的思索與幻想。
如果這個空間與我的精神相連,而它們又是實體,那它們與我的肢體又有什么區(qū)別。不如說,這就是我肢體的延伸。
這就說明為什么我醒來時無法使用能力了。我沒有失去能力,反而是因為太想使出來了。周圍一片黑暗,并非沒有光源,而是因為我太想得到光源。我無時無刻不想得到光源,我的行動也是與黑對抗,于是從醒來到現(xiàn)在,反而全程無光。
“所以說你是在與自己較勁?!毙夼蝗挥职l(fā)話了?!芭c自己較勁,不會有結(jié)果。”
“所以說我能使出能力,并非因為我想使用,而是我的注意力在你身上,我在想著怎么抓住你。身體配合著我的意志做出了相配的行動?!蔽业??!岸以趦?nèi)心祈求著絲帶不要松脫時,我的注意力其實以及從你身上轉(zhuǎn)移開了,于是便偏離了束縛你的目標。而空間之所以翻轉(zhuǎn),則是為了配合我躲開身邊未知威脅的目的?!?/p>
“答對啦。所以說并不是不能集中注意力,而是要將注意力放在真正重要的事上。相比于不斷糾正自己的動作,還是多把視線轉(zhuǎn)向外界,想著怎么把事情完成更重要吧。關(guān)注目的,而不是手段?!?/p>
“可惡,如何控制自己的身體,我還要從頭學(xué)!”
“你慢慢就會學(xué)會了喔?!鄙砩蠜鲆庵亓诵坪跏撬诔铱拷??!安蝗唬雰憾际窃趺磳W(xué)會走路的?!?/p>
“所以說真相也是這樣嗎?!蔽业??!拔以趺磸钠纥c出來,又是如何到這。還有一個根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的你。這些答案就在這,對不對??晌胰艨桃馊フ遥炊也坏?。就像一個人拼命去想自己上次把鑰匙放在哪,卻怎么都想不起來?!?/p>
“你上道啦,恭喜呀?!彼炖镞@么說,語氣倒是像挖苦。
“哼哼哼~”這次輪到我笑了。我沒想到自己還能笑的那么壞。
“喂,你想干嘛!”她警覺起來。
“我只是笑啊,你憑什么認為我是因為你而笑。那么期待我對你下手。”
“你……你不要瞎想。你就算想從我身上找答案,也是將注意力放在答案身上,你找不到的!”
“沒有啊。既然現(xiàn)在找不到答案,那我不如做點別的事。我沒指望從你身上找答案,我感興趣的,是你本身?!?/p>
她來不及跑。她的速度怎能賽的過我。即使一片漆黑,太多的話語也暴露了她的位置。
我從后面一把抱住她。如何判斷是后面,因為我腦袋挨到的地方是平的。而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的話,以她的基因不可能平胸。就算平了,也平不到焰那個地步。
“你剛剛在吃蘋果吧。我是說,我媽媽的一個很要好的朋友以前跟教會有關(guān)聯(lián),她也很愛吃蘋果。世上有個愛吃蘋果的修女不奇怪,但事情總不至于那么湊巧吧。尤其是還會發(fā)出藍色的光……”
光,頭頂出現(xiàn)了光。雖然還很暗淡,但事物的輪廓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
“你本身不屬于這個地方吧?!蔽业?。“我是說,這兒所有的東西都是我自身的延伸,受著你引導(dǎo)我想明白的精神法則控制。唯獨你不受這法則控制。你屬于現(xiàn)實的世界,在你身上運行的是現(xiàn)實世界的法則。那么照著現(xiàn)實的法則,我全心全意去搞懂你是什么,不僅不會與‘搞懂你’這一目的偏離,反而會越來越近。而我的注意力在你身上,又不與‘越想得到真相越得不到’的精神法則相悖?!?/p>
“光,你在讓這個空間發(fā)光?!彼蠛?。
這有什么了不起,我冷笑。這個地方本來就受我控制,就如我現(xiàn)在動用能力控制了你……
糟糕,我的注意力被引向不該注意的地方。這就是她的殺手锏!
整個空間重又向黑暗跌落。我的力量漸漸失效,她又要回復(fù)到靈體的狀態(tài),或者說她現(xiàn)在是半個靈體,在我懷里軟塌塌一團,根本抱不住。
“不,不要跑……”她往外跑,我就伸手抓,抓下她潔白的頭巾,海藍色長直發(fā)披散開來。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藍。伴我長大的藍。只可惜這藍剛展現(xiàn)于我眼前,光就徹底熄滅了。我死死抓緊自己所能抱住的那一小塊,因為力量大不如前,居然被她拉的腳離地飛起來。她就這么拉著我一陣亂飛一陣亂撞,活像喜劇動畫片里的場景。如果不是身體素質(zhì)異于常人,我恐怕已經(jīng)鼻青臉腫了。鼻青臉腫,不要不要!我也是很在意臉蛋的?。?/p>
腦袋又在墻上撞了一下,周身的氣壓一陣密集,她似乎是帶著我穿過門,進入另一個空間,或者說,是房間。這新房間明顯更加開闊,由著我們一頓亂造。
多虧我知道這兒的法則。我想。好歹留了些余力還能抓住她。不像第一次,一下子就讓她跑了……不,我不該想這個的。
其實光想想沒什么,只要不投注過多的注意力,讓想法像火車窗外的景物那樣“嗖”的過去完全沒問題。問題是對法則的認知讓我的腦子徹底攥住了這個想法,對著牛角尖的一點使勁鉆,這下可出不來了。
身上的力量像破口袋子里的水倏的流光。我手上一空,整個的掉下去。
2
往下掉的時候,我想,空間怕不是要倒轉(zhuǎn)。
然后燈就開了。整個屋子突然被點亮,刺的我捂住眼。
摔的比第一次倒轉(zhuǎn)空間時還疼。
我就這么捂著眼縮在墻上片刻,待得眼睛適應(yīng)才移開手。
我看到圓家的客廳,只不過客廳因為空間翻轉(zhuǎn)整個的豎過來。仰頭看著緊貼桌面卻不掉下來的玻璃碗以及碗內(nèi)的小番茄,我居然忍不住噗呲一笑。我也不知道到底滑稽在哪。
臥室的門就在我身旁,豎著的空間內(nèi),分明成了一個方形的井。我就是在圓的臥室內(nèi)蘇醒的。周邊的窗戶外是一片黑,黑的簡直像實心的。燈一滅,這些黑會重新涌進來。
不見那藍發(fā)修女。
“喂,出來!”
一片死寂。
在剛剛的黑暗中,有修女的聲音陪伴我。哪怕她有點煩。相比之下,此刻一片寂靜的光亮反而顯得可怕。黑暗中,我看不見自己。這反而讓我與周圍的黑暗化為一體。可當(dāng)一切在光中顯形,我與這倒轉(zhuǎn)世界的格格不入也暴露在了光芒下。
我看向頭頂,客廳的另一頭也有門。我沒住過這個房子,但自小便在天上觀測它,觀測這房內(nèi)的一切。我對這房子太熟悉了。那面墻上本該無門。
相比于一腳踏進未知,周圍熟悉又一樣的環(huán)境反而上我心里發(fā)毛。
太安靜了。
“你在哪??!”我最后呼喚修女,才意識到自己連她名字都不知道。
她姓美樹還是佐倉呢。十有八九是佐倉。都當(dāng)修女了。不過當(dāng)修女也許是她自己的選擇,跟隨誰姓沒關(guān)系……
我這么想著,將自己對準那道不該存在的門。跳。
剛脫離墻面,我就知道自己跳不過去了。腳下的力道完全不夠。在這個空間里,我能將自己的能力發(fā)揮出幾分,完全不由我說了算。可看的,卻又是我自己的臉色。我意識中難以控制的部分。
我最大的阻礙,居然是我自己。
我費力伸手,依然沒夠到門吧的邊。下落的時候撞到餐桌,桌角頂?shù)奈摇腋杏X我的整個腰都要被切下來一樣。如此有力的撞擊不過是讓桌子伴著刺耳的摩擦聲朝著下方挪動了一點點。不,對我來說的上與下,不過是它的左與右。我下意識的想抓住桌子,卻只是連帶扒下來一個花瓶。我摔的到墻上,手隨著慣性朝墻一甩?;ㄆ克榱?,扎的我好疼。天,不知被扎成什么樣。我抬起手想看傷勢……
我的手上沒傷。
我的手里拿著一個筆記本。表面布滿劃痕的黑皮筆記本。
焰的筆記本。
我還在圓環(huán)之理的時候,就見過焰拿著這樣的本子把腦子里的七七八八往上記。一模一樣的本子。但肯定是另一個世界的焰的。那個因為神盟召喚而出現(xiàn)的惡魔。
我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里面。我翻開,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娟秀字跡。果然不管是哪個世界的焰,都一樣。
我飛速翻動紙頁,只求能看一點是一點。天知道什么時候,這個本子就會因我注意力的轉(zhuǎn)移而消失。
但我很快就明白,這個本子不會這么快消失。
因為一句話。
那句話徹底將我的意識死死的綁在文字的內(nèi)容本身上。我徹底沉浸在里面,以至于短時間內(nèi)注意力無法從中脫離出來。
這句話之所以能達到到這一點,是因為它像一個爪子一樣,將我的心狠狠的挖出來。挖出來的心還在滴血。
它出現(xiàn)在一段對我來講不重要的記錄之后。那段記錄處于本子的開頭,講述了焰被我和小千召喚到一周目時的一系列疑惑。她思考出的東西都是些我已知的信息。我就像趕路一樣的一目十行看下去,直看到末尾——
“我沒能繼續(xù)思考下去,因為那個世界的環(huán)彩羽不久后找上我。這個心碎到快要發(fā)瘋的母親,想讓我復(fù)活她死去的女兒?!?/p>
焰就是這么寫的。
抓住我心的手收緊了。更多的血被擠出來。看不見的血淋在地上。“滴答,滴答……”
焰啊……你不知道你在另一個世界有個女兒。這個世界的你沒做母親,你還不懂母親的心。所以你才能把這段文字寫的如此克制。
正是因為克制,才顯得殘忍。
小千,她死了。
我終于明白,當(dāng)我對勢態(tài)抱最壞的預(yù)想,而這個預(yù)想恰恰又實現(xiàn)了……我只會越崩潰。
所謂的“答案”在我眼中變得不再重要。屬于答案的份量變得輕飄飄的,風(fēng)一來,它就飛走了。
我扔下筆記本。書籍拍打在墻上,“啪!”
我沒有哭。我也沒有捂臉。我就是這么茫然的坐著。我呆呆的看著那燈泡,心想你干脆滅了吧。讓黑暗淹死我吧。
我知道,燈不會滅。
我想讓它滅,所以它不會滅。
小千死了。
我親手將她推過去的。
曉美夜啊曉美夜,你當(dāng)初親口發(fā)誓,要消滅世間絕望,拯救所有人。你行動了。你的行動換來了什么?
換來了這么一句話。
……
翻頁聲。
我麻木的低下頭。書頁自動的翻了。空白的紙頁開始顯現(xiàn)文字,顯現(xiàn)我真正需要的信息。
答案這種東西,非要等人對它心灰意冷,才會探出頭來嗎。
我……不是很想看。
我知道,環(huán)彩羽行動了。她們要復(fù)活小千,把她救回來。
但如果她們成功了,我興許就不會出現(xiàn)在這了。
成功者會在鮮花的簇擁下講述自己金光燦燦的經(jīng)歷。失敗者,才會用隱形的墨水記錄灰暗的過去,并將其藏在難以找尋的石塊下。
也許她們成功了,我的境況則來自更復(fù)雜的原因。但我不想剛從她們的記錄中獲取希望,就被再次推回絕望的深井。比前一次更深更深的井。
我更希望小千握著我的手,親口向我講述她們的故事。
圓環(huán)之理啊……
我最終還是將本子拿起來了。
我逐字逐句的看下去。看這連接過去與此刻的記錄。
3
如下是焰的記錄:
我是曉美焰。
前面那名為日記的東西就放在表層吧。接下來的內(nèi)容將會被隱藏起來,直到必要之人翻開時才會顯現(xiàn)。
這必要之人,包括我的女兒。
是的,我有女兒了。我和小圓的女兒。而我今天才知道。
我多少是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的。你向一個自我認知中和“母親”二字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人說“你當(dāng)媽媽了”,嗯,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的感受。我甚至連“我沒準備好”都沒法說。因為在另一種意義上來講,她既是我的女兒,又不是我的女兒。
這個孩子,是另一個世界的我和圓生下來的。她原本應(yīng)和此刻的這個我毫無交集。
而我之所以能得知她的存在,又與另一個母親和她的女兒有關(guān)。
名叫環(huán)彩羽的母親失去了她的女兒。她甚至都不知道女兒是怎么死的。
她趕到那個實驗室時,只看到女兒像睡著一樣的毫無傷痕的身體。
還有碎了一地的靈魂寶石。
她的心也跟著那塊寶石一起碎了。
她抱著那已冰冷的少女軀體站在我面前,需要同伴攙扶才勉強站的穩(wěn)。她低著頭,讓齊劉海擋住眼睛。
“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要這樣做嗎,環(huán)彩羽?!?/p>
她抬起頭,看著我。目光中的悲傷之下,是沒有絲毫移動余地的堅定。堅定的盡頭是沉默。她用這沉默答復(fù)了我。
要說復(fù)活一個人,我并非做不到。倒不如說我的身邊就有活生生的例子。不是時間重啟改變因果這類抹去死亡事實的手段,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起死回身。
美樹沙耶香。我與佐倉杏子,巴麻美看著她消失于大火之中,再次見到時,卻已是為圓拎包的神使。
而我的力量又恰恰源于對圓環(huán)之理的篡奪。尤其是在這期間,圓環(huán)之理的救贖機制依然在運轉(zhuǎn)。
當(dāng)然,環(huán)千羽又與美樹沙耶香那家伙不同。美樹沙耶香是在靈魂寶石的污穢積滿后獲得了救贖。而她身上的特殊因果又使她進入圓環(huán)之理后保留了意識,從而升格為更高維的存在。
就因果這塊,環(huán)千羽不能說夠,但勉強有可操作的空間。她的母親環(huán)彩羽是造就了這個世界線的特異點,她便是特異點的女兒。換句話說,她是獨屬于這個世界線的特殊產(chǎn)物。因為環(huán)彩羽若不成為魔法少女,便不會有環(huán)千羽的存在。而這又是環(huán)彩羽唯一成為魔法少女的世界。
關(guān)鍵是死亡的方式。環(huán)千羽是靈魂寶石破碎而死。而且沒有人知道她的寶石是怎么破碎的。若環(huán)彩羽帶了一個即將魔女化的女孩過來,我或許可以試著模仿圓環(huán)之理的機制將她轉(zhuǎn)換為類似神使的存在……魔使,或者使魔?不行,跟魔女身邊的那些小東西重名了??v然我從沒運用自己的力量來行使這種事,風(fēng)險也自然有的,但起碼還有理論上的依據(jù)。而現(xiàn)在這個情況,相當(dāng)于讓一個耳鼻喉科的醫(yī)生去治心臟病。
但我還是去答應(yīng)了環(huán)彩羽的請求。
因為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誰殺了她??善郎现肋@些的,除了兇手,恐怕只有環(huán)千羽自己了。說到底,環(huán)千羽死去的實驗室,跟將我召喚到這個世界的法陣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而環(huán)彩玉找上我前,我恰好經(jīng)歷了一個穿越世界線的怪事。所以環(huán)千羽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無法不在意。
而且在情感上,我也放不開手。我走到今天,恰恰也是為了救人。救重要的人,我愛的人。
在救人這件事上不論結(jié)果如何,只要有一線希望,總該盡最大的努力嘗試。這樣才無愧于心。
哪怕我是個惡魔。
我們在空曠無人的貧瘠之地。環(huán)彩羽的同伴們站在兩公里開外,以我們二人為圓心遙遠的圍成一圈。我在地上升起一個石臺,將環(huán)千羽放上去。
“你是她的母親。”我對彩羽道?!八纳从谀恪K晕倚枰栌媚愕牧α??!?/p>
“她生命的另一半,源于八千代小姐?!?/p>
“但她的身體連同她的靈魂寶石,都是在你的肚腹生長而來,有著更直接,更緊密的聯(lián)系?!蔽铱粗难??!岸鴱?fù)活的第一步,就是要讓身軀重新運轉(zhuǎn)。不然,靈魂的復(fù)蘇就是空談。如若單靠你的力量遠遠不夠,或是到了比較最關(guān)鍵的時刻,我會將七海八千代瞬移過來。但我們只有一次機會,不能一次性把底牌全交了?!?/p>
彩羽輕輕點頭,沒再說話。她只是看著自己的孩子。
我抬頭看天。天藍的透徹,藍的要倒映大地上的萬千世界。
午時已至。
我指尖于環(huán)千羽胸口一點,點出一個赤紅的光團。光團洶涌生長,長成赤紅的線,直射向天幕正中,亮的發(fā)白的光球,將充斥著生命力的熱光導(dǎo)向少女冰冷的軀體。
我右手為掌,伸向環(huán)彩羽。環(huán)彩羽會意,與我掌對掌。我左手牽引,將母親的因果導(dǎo)向女兒。
周圍的世界開始在我眼中變得透明,又失去形狀。
我化為兩只純粹的大手,將鏡子的碎塊盡數(shù)收齊,試圖重新拼起。
我趕到一陣涼意……
嗯?
有什么不屬于這兒的東西混了進來。
“呵呵呵……”陰氣寒寒的笑,彷佛一把尖刀,直刺入骨。
“跑!”即使我知道以她們的能力,根本逃不過,但我還是喊了出來。我用防護罩蓋住彩羽,一把將她推開。我的視線剛剛回歸現(xiàn)實,腳下的大地就變的透明,連土地上的微微凸起與棱角都消磨不見,簡直就是一個大塊的透明玻璃。玻璃之下,是灰黑白的粘稠混合。
玻璃碎了,我們?nèi)康袅讼氯ァ?/p>
環(huán)千羽的身體隨著祭壇打著旋飛向那一片混沌的深處。我扇動翅膀,尖利的黑羽如子彈射出,環(huán)繞著少女的身體組成了圓形的屏障,將那雙伸向少女的看不見的利爪抵擋在外。
“呵呵呵呵……”涼意攀上我的肩頭。這個笑聲的主人,那雙利爪的主人……它無處不在。
我拼命的飛向千羽。越靠近女孩,我身上的涼意就越重。純粹的涼很快變成純粹的冷,冷的皮膚發(fā)痛。動用惡魔的力量也無法調(diào)節(jié)的冷。
周圍的混沌開始扭曲向內(nèi)突起,宛若肉腔內(nèi)部長出疙疙瘩瘩。疙疙瘩瘩又化為充滿惡意的形體,讓我聯(lián)想到小孩子噩夢中常出現(xiàn)事物的融合體,我剛召出偽街的孩子,它們便被這些融合體抓住攔腰扯斷。尖刻的笑聲回蕩在噩夢組成的空間里。
“呵呵呵……弱小的惡魔,無助的惡魔……”
“你就是殺了環(huán)千羽的存在。”我大聲喊。“你正將我們所有人內(nèi)心的不堪一面實體化!你是誰!”
“我是千矢?!彼恼Z氣,簡直就是新生入學(xué)的自我介紹?!澳愫芸炀湍苤牢沂钦l,答案就在你手邊?!?/p>
答案……
包裹環(huán)千羽的黑羽毛微微顫動。
“你一開始就在!”我試圖用話語穩(wěn)住心神??蓯?,這個家伙是遠遠超于我的存在,以至于我一開始便沒有感知到它。
如果一個同樣高于我的存在在環(huán)千羽身上留下信息……那么除非千羽本人將信息發(fā)送出去,否則其他的個體也無法感知。
即使是作為篡奪宇宙法則的惡魔,這個世界仍有大量的我認知之外的事物。
我現(xiàn)在所知道的,便是這個籠罩所有人的千矢正試圖進入環(huán)千羽的身體。我能做的就是扭曲羽毛內(nèi)的空間,減緩它侵入的速度。而正是因為直接與千矢接觸,千矢又與千羽接觸,于是千羽身上原本無法被我感知的特殊波動便順著千矢傳導(dǎo)到我身上。那是蘊含了一系列信息的波動。
解碼……
轟——
海量的信息在我腦中炸開。
我知道了。那一瞬間我都知道了。
包括你的存在,小夜。
我得以知曉另一個世界,我敗給了小圓。那一瞬彷佛被延長為了數(shù)年,讓我見證你的誕生與成長。我看到你同時繼承神魔之力,集全部魔法少女之希望,迎站熵增意志。
我看著你和環(huán)千羽跳躍一個個本不該存在的舊世界,看著你在被封入奇點的前一刻,推導(dǎo)出整個宇宙的根本結(jié)構(gòu)與源起。
我在腦內(nèi),補上推導(dǎo)的最后拼圖。我終于知道,我眼前面對的是什么了。
“所以,回去吧曉美焰?!鼻咐淅涞馈!碍h(huán)彩羽的儀式召喚出了我。這是她們的錯誤造成的結(jié)果,本與你無關(guān)。同樣是瀆神者,我不想傷你?!?/p>
“當(dāng)我知道那小罐子里裝的是什么,我就不能置身事外了。”我苦笑。另一個世界的我和圓可真是會搞!“千矢,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對于超越這個世界本身的你,我們不過是顯微鏡下的小小細菌。而人,是無法用手捏死細菌的!”
“是的,這也是為什么曉美夜會把環(huán)千羽推回宏觀世界。因為到了那,熵增就無法對她下手了??上Вh(huán)千羽能與更高維的曉美夜接觸,是靠著將以太融入靈魂??恐@來自本不該存在的舊世界的物質(zhì),她超越了光速??上诤系倪^久,靈魂本身已在不起眼的地方悄悄出現(xiàn)變化。而環(huán)彩羽她們是靠什么放出我的?以太!”
“所以環(huán)千羽是整個宏觀世界,你唯一能干涉的。能干涉,也能殺死?!?/p>
“能殺死,也能融合!”
“你要把環(huán)千羽變成你伸入宏觀的觸手。徹底與她的身體融合,你就能在宏觀世界發(fā)揮你的全部力量,徹底顛覆造物主的世界!”
“曉美焰,你很有悟性。也謝謝你的儀式。本來應(yīng)該三天后再吃小千羽,你激活身體的儀式卻成了連接我們的橋梁?,F(xiàn)在,一切都提前了。不過現(xiàn)在也罷三天后也罷都沒有區(qū)別。等一切歸于虛無,我也許會留下你的一份記錄。”
我的頭開始發(fā)疼,我的頭發(fā)在這片混沌的空間中亂舞,我的眼中開始不自主的流出七彩的污穢。和我知覺自己變?yōu)楹見A子魔女時的狀態(tài)一模一樣。
離千羽越近,我就越冷。因為越近,千矢的影響越大。它所能產(chǎn)生的影響,和滲入千羽身體的程度呈正相關(guān)。侵入的越多,對現(xiàn)實的影響越大?,F(xiàn)在,它不過是稍稍進入皮表毛發(fā)的尖端,甚至連皮膚本身都沒觸及。所以此刻我還能勉強阻止它……阻止都算不上。根本就是一個無力的孩童抵在即將發(fā)動的火車頭前……
如果它將千羽整個吃光的話……
“不,你永遠不可能吃光她的?!蔽异o靜道。
這次,換成千矢不再答復(fù)。
千矢,我知道你能看到我的想法。
你放出了M粒子——也就是你嘴里的以太。你寄希望于新宇宙的各個文明發(fā)現(xiàn)它們,使用它們,從而將你從舊世界釋放出來。而當(dāng)這個宇宙的居民將以太用于自身,你就得到了干涉宇宙的容器。
那么,宇宙的哪個文明最容易將以太用到自己身上。
人類。
人類是唯一難以適應(yīng)超光速飛行的物種。而他們又有被抽出靈魂,變?yōu)槟Хㄉ倥南壤?/p>
他們只能加速自己的靈魂。
所以說,你的目標一開始就是人類。
你的每一步都算的很準,眼前的少女,便是通向你計劃終點的最后一道大門。
可惜在倒數(shù)第二步出了漏洞。
我就是那個漏洞。
那個法陣的本該只是釋放你,但它也引出了我。
從一開始,你就試圖讓我離開。利誘也好,恐嚇也好,你都用上了。哪怕你表現(xiàn)的再自信,都掩蓋不了你將我視為不安變量的事實。哪怕我能讓你的行動提前三天,你也寧愿沒有。畢竟對于與宇宙同壽的你來說,三天跟不存在沒有區(qū)別。
你不可能怕我。一個宇宙法則的代表在你眼里不足為奇。哪怕我的儀式暴露了你的存在,那也不算事。就像人不可能害怕在細菌面前暴露隱私。在環(huán)彩羽等人對境況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秘密侵蝕,還是像現(xiàn)在這樣光明正大的顯出真身,對你來說都一樣。
所以你害怕的不是我本身。準確說,你害怕的是一個很簡單的能力,一個所有高維存在都能使用的能力。
你能干涉環(huán)千羽是因為她靈魂里的以太。與她融合意味著你能干涉她之外的物質(zhì)。不融合也能直接干涉她。她的手指就是由此被你折斷的。
但沒有以太,這些你都做不到。
以太源于光速可被超越的舊世界。要想在這個新世界存續(xù),這些物質(zhì)要滿足兩個條件。
一是被宏觀世界的個體觀測。二是要與原來的世界保持聯(lián)系。
這說明通往那個世界的口子還開著,但卻被你隱藏起來,以至于熵增本身都沒能察覺。
而且就算沒有第二條,為了保證以太本身源源不斷的流入,你也不能關(guān)掉口子。
也就是說,只要將環(huán)千羽與以太活躍的環(huán)境隔離開,她自己身上的以太就會消失。你就再也無法侵蝕她,只能看著你恨的神的世界干著急。
那么,接下來就簡單了。把環(huán)千羽的身體傳到另一個世界。傳到以太不存在的世界。
而這個宇宙,恰恰不止一個主世界。
也許對于你來說,掌握了環(huán)千羽的身體后,所有的平行宇宙都隨你揉捏。但對于現(xiàn)在的你來說,這就是難以逾越的避障。
我不會放手的千矢。你是會毀滅一切的力量,所以即使為了小圓,我也要阻止你。
我要保護好這個被小圓創(chuàng)造的法則所守護的世界。
所以這段時間,要讓你在我家冰箱里辛苦一陣了,環(huán)千羽。
我張開雙臂,在羽毛屏障內(nèi)打開通往另一個世界我家冰箱的時空之門。透過羽毛間的縫隙,可以看見環(huán)千羽正慢慢下沉。身體沉入另一世界的部分,千矢的就像碰了火一樣退出。
要成功了,只剩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曉美焰。我就說,那么多的觀測者,偏偏你最引我注目。”
它在笑?!我的身體更加冰涼,我忽略了什么?
“小焰啊小焰,你有沒有覺得身子很涼?不是心理作用的涼,是物理意義的涼。不能說涼,應(yīng)該是冷,很冷吧。假如我調(diào)整你身體的熱量分布,將所有的‘冷’都聚集一點。明明平均分布已經(jīng)夠讓人發(fā)哆嗦了,如果凝結(jié)在一點呢?你是惡魔,但你也有肉體吧。有肉體就有水分……”
身體的其他部位突然不冷了。熱量的突然補充反而還讓四肢感覺暖暖的……
除了胸口。
我的胸口,炸出絢麗的血花。
淡紅的冰柱貫穿胸膛。我的胸腔布滿肋骨,肺和心臟的碎塊,以及四溢的夾雜著冰碎碎的血。
天,我的心臟終于還是躲不過……
我看不見了。我的思維停滯了。
我整個的停滯了。
停滯了多久……
胸腔快速加熱卻不影響肉體本身。冰柱融化,碎骨接續(xù)內(nèi)臟復(fù)原意識回歸。
只需一瞬間。
畢竟我是惡魔。
可局勢的顛倒,往往只需一瞬。
我恢復(fù)視線,看到籠罩千羽的羽毛全散了。
靠著我的牽制,千矢只能平均的分布在千羽的皮膚上一點點侵入?,F(xiàn)在沒了我的牽制,千矢便集中在千羽頭上一股腦往里鉆。
我揮動雙臂,大吼著將千羽往另一個世界按。
全部進去了!
成功……
“噗!”
時空之門消失的前一瞬,千羽臉部右側(cè)噴出小血花。
簡直像對我胸口的呼應(yīng)。
一個小點從血花中射出去,射出幾里遠。
不,不是小點,是個小圓球。
球總體是白的,白上一點發(fā)紅,伸出個短短小紅線。與紅線相對的另一端,像鑲?cè)肓藱焉牟A?/p>
喔,是個眼睛啊……
千矢把環(huán)千羽的右眼擠出來了。
……
完蛋。
“呵呵呵,眼球小小一顆。眼球沒有曉美焰的保護。眼球是身體最脆弱的部位。我開動啦!”
劇烈的能量從我身邊掃過,集中向眼睛一點。我差點被掀翻。
千矢,整個的融入了環(huán)千羽的右眼。
“嗯,只融入了身體的一小部分。身體很小很小很脆弱很脆弱的一部分啊??偛磕芰Φ陌俜种欢及l(fā)揮不出來吧。不過沒關(guān)系。畢竟跟整個宇宙的尺度比,你們連灰塵都算不上。足夠了。”
眼球就像在空氣中找到了看不見的支點,發(fā)了瘋一樣抽搐亂轉(zhuǎn)。耳邊傳來吱吱吱的響,眼球開始像充了氣一樣膨脹。擴散開的瞳孔顏色暗淡,內(nèi)里斑駁不堪。眼白上鼓起的血管,宛若攀附其上的紅色藤曼。
沒有焦點的眼睛看著我。我張開雙臂,召出蜥蜴圖案的紫晶法陣,法陣散開,化為鋒利的絲線纏上眼球,收緊。光滑的眼表被勒的凹陷下去,似乎再任絲線緊縮便會四分五裂。瞳孔中閃過譏笑的神色,輕輕一彈,反彈回原來的形狀,彈的絲線盡斷。
我源源不斷的召出法陣,此刻卻只能被動的護在身前。巨大的壓力讓身后的翅膀噼啪作響,下一秒翅骨斷裂我都不會意外。眼球無法制止的膨脹,直徑估計都能抵住三個運動場,以至于我的視線已經(jīng)被顏色變質(zhì)的瞳孔占滿了,好似在俯視一個由經(jīng)年不擦的毛玻璃組成的平原。玻璃碎片一樣的畫面閃過我的眼角,大地開裂,樓房像面粉一樣跌入赤紅的巖漿;巨浪咆哮,所過之處,皆盡碾碎。
千矢的力量蔓延到地球的每一處。
而我,也快撐不住了。
“小焰,撐??!”?
是環(huán)彩羽。七海八千代抱著她,外溢的能量化作二人共同的翅膀,托著她們飛舞而來。
兩個傻瓜,快逃啊!如果我不在這抵擋,你們已變作一團焦炭!
她們沒有逃。她們飛至我身旁。
“小焰,聯(lián)通眼睛!”彩羽朝我喊。
我明白她的意思。
那是她女兒的眼睛,她女兒身體的一部分。
用母親的身體,聯(lián)通女兒的身體,就如儀式時做的那樣。
只能這樣做了。
我從不多的余力中騰出一部分,將母女二人的因果絲線相互牽引……
“啊——”
環(huán)彩羽的右眼發(fā)出白熾的光。她捂住眼,劇烈的疼痛讓她在八千代懷里縮成一團。
“彩羽!”
“八千代小姐……沒關(guān)系的……不要停!”彩羽重新展開蜷縮的身子,劇痛中挺直腰桿。
八千代看的心如刀絞,再看女兒的右眼已被異化成如此模樣,內(nèi)心一瞬間竟生出萬念俱灰之感,但下一瞬心頭便燃氣熊熊一團火。她咬緊牙關(guān),將能量源源不斷的輸送到彩羽身上。
這是透過她們的心靈世界,我所看到的。
大眼球微微一顫,接著表面噗噗裂開,瀑布般流出透明的液體。破開的裂縫越多,彩羽右眼的疼痛便加劇一分,但她硬是繃緊全身,除了最開始,她沒叫出一聲。
千矢力量的蔓延已經(jīng)稍稍緩解,但這種局面壓根維持不長。必須乘勝追擊??蓡螁尉S持住這個短命的局面已經(jīng)拼盡我們?nèi)巳?。眼球表面的裂縫飛速愈合,眼看就要再次膨脹。
“姐姐大人,我們來了!”
三道身影三道光。彩羽的妹妹們拖著耀眼的尾跡,在眼球之上畫出復(fù)雜的圖案。
“誰說只有神和惡魔才能對抗究極天災(zāi)?!崩镆姛艋ê埃Z氣間充滿自豪。“讓它見識見識凈化系統(tǒng)的力量?!?/p>
“姐姐,不要擔(dān)心我們!”
“彩羽姐姐,我們?nèi)チ恕!?/p>
環(huán)彩羽來不及呼喚妹妹們的名字,只能看著她們沖向碩大的敵人。
“為了小千羽!”
凈化系統(tǒng)的花紋在眼瞳中間炸出絢麗的五彩煙火。能量激流的風(fēng)暴中,我看到一個金屬小瓶在空中顫抖。
天可憐見,它正一點點的被吹向我。
小夜,我知道你在里面。
直到此刻,我才有余暇去思考女兒的存在對我意味著什么。
擊碎瓶身,無質(zhì)量的奇點觸上我的指尖。
我感知到你的存在。我感知到我與圓的奇妙結(jié)合。
我將這奇點……
……
焰的記錄,至此斷開。
4
我是曉美夜。
像是追蹤到我的目光掃過最后一行字,焰的筆記本從我的手上漏了下去。
沒錯,是漏。手指間的光影輕輕顫動,接著筆記本的實體就穿過我的手,好像我的肢體只是一個徒有其表的投影。本子落上墻體,陷入墻體消失不見。
一瞬間,我有打碎墻體掏回本子的沖動,但很快就苦笑搖頭——真是犯傻。在這與精神同步的領(lǐng)域,只能按精神的法則來。
我必須另辟道路摸出記錄的后半。與其說是后半,不如說是結(jié)尾。
空間突然翻轉(zhuǎn)。我一陣趔趄,好歹是雙腳落地,不,是落天花板。變成地板在上天花板在下了。
我的心靜不下來。我迫切的想知道外面怎么樣了。甚至這兒在哪個時間點,時間流速相對于外界若何我都不知道。那千矢像個推土機一樣突突往前碾,以往壓箱底的絕技在它面前全成了拖時間的。而且是那種剛剛抵住倒退半步就被掀飛的拖延。每一分每一秒局勢都會翻天覆地我卻只能在這干著急。
只好從自己唯一能入手的地方開始了。
我走向玻璃窗,一拳朝著外面濃厚的黑砸過去——
手腕一陣勒緊的疼,我的拳離窗不到一厘米,可終究還是停滯于此。
一根藍色菱形組成的硬化鏈條纏住我的手腕。
“不會由著你胡來!”
我手勢一轉(zhuǎn)想要掙開,哪知鏈條順著我的動作收了回去
果然出現(xiàn)了??!
“原來你自己可以實體化?!?/p>
那修女坐在餐廳的桌子上,海藍的長直發(fā)在客廳燈光下亮亮的。額頭的音符狀發(fā)飾我熟的不能再熟,不知是直接拿了某人的還是另做了個一模一樣的。只是她把音符戴在右側(cè),而非左側(cè)。
潔白修女服的上半分外修身,勾勒著她纖細的身姿。胸口的圖案是金色邊框的十字架。寬大袖口的邊緣用藍色的花紋修飾。
修女服的下擺張開攤在桌子上,露出底下的薄紗裙子和藍白色長靴。除了顏色不一樣,跟某蘋果吃貨戰(zhàn)服的下半身沒多大差別。而她右手的確抱著個紙帶,紙帶口子露出一個個晶瑩透亮帶著水滴的紅色弧形。一根銀白的長槍則擺在她左側(cè)。
好了,將上面描述的畫面倒轉(zhuǎn)180度就是我眼里看到的樣子。
誰叫空間翻轉(zhuǎn)了呢。她不受翻轉(zhuǎn)影響好端端的坐在那反而跟倒掛金鉤似的。還是頭發(fā)不會往下翻的倒掛金鉤。
“我想,你不會愿意接觸那后面的東西?!?/p>
“我想不想,你心知肚明吧?!蔽依湫??!澳氵@一開始就在讀我心的家伙?!?/p>
“不是讀心,也壓根沒有讀心的能力。也許在你的眼里,這不過是一個個無聊的家具組成的無聊空間。但實際卻是思維的象征物。就像一個廣告牌在不停的播放你的腦內(nèi)畫面。”
“沒有區(qū)別?,F(xiàn)在我面對一個人,她知道我的方方面面,我卻對她一無所知。這不由得讓人惱火。尤其是這謎一樣的時候出現(xiàn)在這謎一樣的地方。可疑?!庇绕涫牵闶且粋€不可能出現(xiàn)的人。我想。若你身上沒有那兩個家伙的特征,我反而不會如此疑慮。
就像焰在面對胡桃夾子魔女結(jié)界里的渚。
“若認為我對你別有用心,那可就大錯特錯。我也不過是被卷進來的,我知道的不比你多。想從我身上挖出你要的信息,不可能?!彼恢痹诟艺f說話,臉卻從來沒面向我。這并非不屑,也非心虛,更非羞怯。更像在她的意識里,跟人交談時,是沒有目光對視的選項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正的囚犯,還是偽裝成囚犯的獄卒。你覺得我在看完剛剛的筆記,還會輕易相信這番說辭嗎。一個在黑暗中突然出現(xiàn)的家伙。嘴上聲稱什么都不知道,可實際的行為卻不知是引導(dǎo),還是誘導(dǎo)。”
“聽著,作為你與這空間外的第三方客體,我自然可以先你一步察覺到一些東西。引導(dǎo)你找出信息,這對我來講也是必要的。沒有你的信息,我根本無法理清究竟發(fā)生了什么?!?/p>
“只要你還能看到我的思維,只要我們的信息差依然不對等,信任這東西就無從談起?!蔽页槌鼋鹕z帶?!翱善椰F(xiàn)在非常的急。急的想立馬從這個監(jiān)獄沖出去。只好從你身上突破了?!?/p>
她不舍的看了看紙袋,放到一旁,跳下桌子,拿起銀槍,靴尖在地板一蹬,空中再一個翻身,像小鳥一樣伴著飄舞的衣擺輕盈的落到我前方。
謝天謝地,終于不用倒著看她臉了。
她正對著站在我身前,但我依然沒有從她身上感受到目光那樣的東西。
“看來,非得我們一方失去反抗能力,才能心平氣和的說話了?!彼?。
“因為我現(xiàn)在不能走錯一步?!蔽异o靜道。“我不想傷你。但若不消除疑慮,我根本沒法考慮你的話?!?說著便將絲帶朝她射去。
未見槍舞,銀光閃爍,絲帶盡斷。
我倏的瞬移到她身后,腳未站穩(wěn)定,藍鏈便攀了上來。我情急一躍而起,從她頭頂翻過,正好來個顛倒臉對臉,眼對眼。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和我說話時,她不將臉轉(zhuǎn)向我。
酒紅瞳孔的中心,是寂靜般的黯淡,如蒙上一層霧。那兒沒有光芒聚集。
她的眼睛,看不見。
……
我張卡雙臂擋開兩邊襲來的銀鏈,借著力道拉開距離。一愣神,差點……
“你的攻擊,我都能預(yù)判。”她道。
“讀心?不是所有的攻擊,都能用預(yù)判化解!”
如果客廳是一個玻璃罩下的微觀模型,那這玻璃罩已經(jīng)被相互沖撞的櫻紫白銀光芒充滿了。
白銀的光突然膨脹,變?yōu)槌嗉t;櫻紫毫不示弱,環(huán)繞,包裹,要將赤紅覆蓋吞噬……
接著兩邊的門都炸開,她們飛入那本不該出現(xiàn)的門,飛入門另一頭見瀧原百貨的長長走廊,走廊兩邊的店鋪卷簾門關(guān)的嚴嚴實實,路徑只剩前與后。她們撞破走廊盡頭,進入麻美家的客廳……進入沙耶香家的客廳……進入焰家的客廳……
一路打下來,我可算了解這謎之監(jiān)獄的結(jié)構(gòu)了。這是個柱子。考慮上它的長度,那它的寬度簡直不足為奇,頂多算根針。
我們所過之處,都是見瀧原各處的室內(nèi)。而且只能往前走,上下左右的路全封死了。如果上下左右有像窗子那樣能看向外界的封口,那看到的就只有透不出一絲光的黑。
每一個空間都只有一個出口和一個入口,入口和出口相對而立。若入口對面在現(xiàn)實世界相應(yīng)的位置沒有門,也會強行開一個。開出個本不存在的門。
入口出口是首和尾,那一個個室內(nèi)空間首尾相連,就組成了這么一個房間的長龍。因為至今還沒遇到重樣的屋子,所以不可能是一個環(huán)。且出口和入口都是完全對齊不可能有彎曲從而造就其他形狀。
所以這只能是一條直線。一根柱子。一根針。
現(xiàn)在我們到了哪。
到了我們的老媽當(dāng)初上課的教室。這教室落地窗環(huán)繞,結(jié)果四面都是黑。
我們這兩團相互糾纏的光終于分開。
我落地,修女也落地。她的長槍咔咔展開鎖鏈相連像杏子那樣成了多節(jié)槍。槍體環(huán)繞著白衣飄舞的修女盤旋直上,好似護主的銀龍。槍尖的寒光是龍的眼。
所有的機械課桌都隨著我們的到來自覺的縮入地板下。滿地的LED飄過紅色的字體好似警報。
“即使沒法發(fā)揮全力,也維持戰(zhàn)斗狀態(tài)這么久。你漸漸掌握這里了。”
“找到了睡眠的訣竅,失眠自然就少了。不管你再怎么暗示,都無法讓一個睡眠很好的人夜不成寐?!?/p>
她面向著她永遠看不到的方向靜默片刻。接著,便向我發(fā)動最后的沖刺。
我既沒上前迎擊,也沒抵御后退。只是抬手。
可攻可防的藍鏈領(lǐng)域應(yīng)聲破碎。
尖銳的槍尖,沖破藍色碎塊的雨幕。
可以進攻了。
我對著槍尖一拳揮去。右臂的舞動彷佛投石器的旋轉(zhuǎn),將拳上凝成的金光球投射而去。
和銀槍沖撞吧……
銀槍收回去了?
修女?dāng)[出防守的架勢,槍于身前旋轉(zhuǎn)盤繞組成一個大盾。
傻瓜啊,該讓槍和光球的力量相互抵消才是。
除非……對方的力量過大,進攻已成飛蛾撲火。還不如把全部魔力集中在防御上。
糟糕,我的問題!一時忘我,勁使過頭了。
光球碰上槍盾。
破碎的槍桿,斷裂的鐵鏈。
光球就要貼上她毫無防備的面門了。
不可以!我只是想打敗她,不是想殺死她!
我瞬移上前,雙手拍上光球。
收……拉!
我拼命將打出的能量收回體內(nèi)。明明是打向?qū)κ值墓簦詈髤s成了我和攻擊本身的拉鋸戰(zhàn)。
時間彷佛變慢了。除了我,周圍一切都成了慢鏡頭。武器的碎片也罷,后倒的修女也罷。
圓圓的光球,被我拉扯成了橢圓形。
都——給——我——回——來——
這感覺,就像用蠻力拉一個真空容器的瓶蓋。
瓶蓋拉開會怎樣。
會狠狠砸到臉上。
光球的力道盡數(shù)砸回我身上。
就像胸口被人一拳打穿。
沒事,我是神魔的女兒。別人承受的不了的攻擊,我承受的了。
頂多就是一陣痛嘛。
頂多就是飛出去嘛……
飛出去……
啪——
飛出去,雜碎落地玻璃,跌入教室外濃厚的黑。
5
現(xiàn)在,我對這個圓柱體是個什么,多少有點數(shù)了。
這是個宇宙,圓柱形的宇宙。
所以玻璃啊墻壁呀,都是宇宙的邊界。
出去,就是到了宇宙之外。
我和熵增僵持時,撕開不少空間裂縫。裂縫之外,便是宇宙之外。
如果不是小千趕到,用以太制造了通往舊世界的傳送門,天知道掉進去會怎樣。
現(xiàn)在,我就掉進去了。
出了宇宙之外,是什么?
“不是宇宙”。
只能這么描述。
我就像被切斷安全繩的宇航員,隨著慣性不可逆的飄向宇宙深處。
宇航服破了??諝饴┌÷?。
宇航服的面罩都結(jié)冰了。
我的身體就是我的宇航服。我的魔力就是我的氧氣。
漏啊漏,就像一個氣球那樣癟了。
癟成了一張畫。毫無生機的二維畫。
彷佛和最后周目里,救人時遭遇魔女的圓重合的起來。
純黑中伸出貪婪的大手。隱匿于黑的大手。大手拉扯我這張畫。
扯呀扯呀真容易。
撕掉一張畫就是很容易嘛。
到極限了。
要裂開了。
閃著燈光的教室居然如此遙遠。遠的成了一個黃色光點。
黃光變成了藍光。藍光在擴展,在延伸,在蔓延而來。
朝我而來。
喔,那不單單是藍色的光。那是發(fā)著藍色光芒的巨大五線譜。白色修女服的藍長發(fā)少女,駕著躍動的音符而來。
她飛升而起,跟著身下的譜線之海中,探出銀龍的巨首。
那是一個巨大的多節(jié)長槍。
銀光閃爍,抓扯我的大手皆盡斷裂。
巨龍弓起脖頸,向我身后無盡黑暗進攻。
少女朝著殘破不堪的我,一躍而下。她的手伸向我,伸向我……
黑皮的筆記本一閃而過,又“噗”的消失。
對,像泡泡那樣的“噗”。
6
不管是哪個新世界,佐倉杏子和美樹沙耶香都沒有孩子。
但在著孤寂的圓柱世界,她卻憑空的出現(xiàn)。
一個按照任何道理都不該出現(xiàn)和存在的人。
她的確不存在。
宇宙之外只有“不存在”。
而她又“不存在”。
只有“不存在”才能和“不存在”共存。
所以她才能夠跨入虛空,救下曉美夜而不受影響。
不存在少女來自那不存在的舊世界。
不存在的世界在宏觀個體的觀測下,從量子疊加狀態(tài)跌落,坍縮為實體。
7
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她在摸我的臉。
并不是情感意義上的撫摸。這個觸摸,沒有任何的表達在里面。僅僅是以觸感為媒介的信息傳遞。
她在“看”我。用她自己的方式“看”我。
“真的很像啊。”她喃喃自語。
當(dāng)她用手“看”我時,她的臉連同那沒有視覺的雙眼依然面向著什么都沒有的方向。
黑皮筆記本……
“有了!”我抓住她的手腕,嚇了她一跳。臉上的表情沒有大的浮動,但受了驚的氣息卻自然而然的傳達出來。霧氣迷蒙,沒有生氣雙眼倒成了情感之海中的兩個巖石孤島。
我卻沒有多加理會什么細節(jié),只是激動的道:“后半的信息,有著落了。”
剛剛蘇醒又突然陷入激動情緒,搞的我心臟咚咚跳,胸腔還有點難受。
“那……那是挺好的。”她被我弄的一時不知道怎么答復(fù)。
“焰的筆記在本質(zhì)上和我推走小千時傳導(dǎo)到她身上的電磁波差不多?,F(xiàn)實世界自然也是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本子。而目前這個,是焰臨時生成的信息在我的精神世界幻化出來的。我必須徹底的掌握這個世界,才能在精神的角落中找到它?!?/p>
“所以你找到了規(guī)律,就如你漸漸掌控了自己的戰(zhàn)斗能力?”
“是的,空間在我們戰(zhàn)斗的時候都翻轉(zhuǎn)為原來的正常樣子。但如果只是像掌握睡覺那樣掌握精神世界的規(guī)律是不夠的。這不是一個孤立的結(jié)構(gòu)。要想挖出埋藏在意識最深處的重要記錄,需要與外界的客體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
“所謂的外界客體,想必就是我吧。”
“黑皮書已經(jīng)出現(xiàn)兩次,每次都是與你接觸之后。只是第二次太過脫離這個宇宙,剛出現(xiàn)就自動消失了。”
“所以,你想在我們之前的接觸中找出能觸發(fā)記錄出現(xiàn)的模式,并再現(xiàn)這種模式?!?/p>
“就是這樣。想必,這就是你卷入這個時空的原因吧。”
她突然從鼻子里“哼”一聲,將自己的雙手整個藏進袖子里。也許這就是她的“扭頭不理人”?
“怎么,一開始不是對我的話半個字都不信嗎?現(xiàn)在倒求著我?guī)兔Γ俊彼曇敉蝗蛔兊煤芾洹?/p>
若小千在這,肯定會說:“真的很抱歉,你要什么補償我都會盡量滿足。只是我們能先開始嗎,你的幫助對我真的很重要?!?/p>
我……我不會應(yīng)對這個。以前從來都是我生氣小千道歉。這不就是小女孩撒嬌嘛。
看我憋的臉紅,她倒噗呲笑了。聲音中的暖意也回來了。
“你當(dāng)什么真啊,你忘了這件事對我也很重要嗎。我理解你的,那種境況,簡直就是把心放進高壓鍋煮?!?/p>
我沒說話,只是不好意思的別過頭。
我拼命的移開打向她的光球,她為我沖入虛空。彷佛全是在上個世紀發(fā)生。
如此密閉極端的環(huán)境,也就只有如此相互救助能夠重構(gòu)人心的橋梁了。
戰(zhàn)斗暫歇,教室的燈光外加近距離的接觸讓她的臉蛋明晰起來。遠看,你可能會錯把她當(dāng)成留長發(fā)的沙耶香,但近看能在眉宇間發(fā)現(xiàn)杏子特有的英氣,只是相比于杏子更加內(nèi)斂更加不易察覺。她的五官輪廓比沙耶香都要柔和。沙耶香和杏子年輕時的假小子和流浪者形象掩蓋的少女氣質(zhì)在她這表露無疑。是一個看過去便給人溫和之感的女孩。而失明的雙眼加諸其上卻為這溫和加上了稍許的憂郁色彩。
按說以魔法少女的恢復(fù)能力,先天和后天的失明都該不在話下。
她的雙眼保持在這個狀態(tài),除了受到某種魔力詛咒之類的侵蝕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這想法讓我莫名的憂傷,越憂傷越難以開口詢問。而且這本來也不該是我開口問的。
倒有個該問的還沒……
“名字呀,清子(Sayako)?!彼⑽⒁恍?,露出她的小虎牙。“佐倉清子。”
8
清子說,被傳到這時,她失去了往前近一年的記憶。而更往前的一些關(guān)鍵性記憶也零碎缺失。所以不靠著我一步步收集線索,她也難以將腦內(nèi)的一團亂麻理清。最開始感知我的魔力時,只是覺得有稍許的親切感。但這還未徹底引起她的注意,只將我當(dāng)成同陷窘境的陌生人。即使沒有視覺上帶來的壓迫感,但如此狹長局促的環(huán)境還是讓她和我的心壓抑緊繃到了極致。通過讀心與我共享筆記的內(nèi)容后,我們倆離爆發(fā)就只差微小的火星了。與我交手后,我使用的大量能力都讓她熟悉的害怕,直到觸摸了我的臉,她才認定我是圓與焰的女兒。
我們現(xiàn)在的計劃,就是試圖重現(xiàn)黑皮書出現(xiàn)時我們的互動模式。
拽著清子亂飛就算了,把自己扔回虛空拍扁那是不可能的。
我們打算重現(xiàn)我飛入虛空前,清子向我發(fā)動最后一擊的場面。我不停的敦促自己克制,不要又忘我了。免得傷了清子,害了自己。
至于我撞碎的玻璃,在我醒來前就被清子重新拼好用藍鏈固定。
就這樣試了幾次。最大的用處就是攔腰斬斷了三個課桌。
完全沒頭緒啊……
最后的線索斷了。我看著我們打破的大門。所有的大門都破了都關(guān)不了,我就順著這口子看。這無盡的寂靜長廊一眼望不到頭?;仡^,又是險些摧毀的我的極致的黑。
把宇宙滾成一個條,還有比這更爛的事嗎。
心口的壓抑再次升起,我坐不住了。
“小夜,你去哪。”清子拉住我。
“回最開始的房間?!?/p>
“回去,然后怎么辦?”
“不怎么辦。反正這兒肯定沒用了。”
“小夜,你成了籠子里的困獸,你在繞著籠子走?!?/p>
“同在籠子里的你就別說什么了?!?/p>
“小夜,千萬不要欺騙自己?,F(xiàn)在你還能坐的住??梢坏╅_始了移動,那么這個空間你坐一會,那個空間你坐一會。你以尋找新目標為理由在這個宇宙的節(jié)點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剛開始你會遵照某個節(jié)點實驗次數(shù)足夠了再轉(zhuǎn)移的準則。但很快就變成實驗一次就轉(zhuǎn)移。最后屁股都沒坐熱,只要沒看到你想要的結(jié)果就轉(zhuǎn)移。而真正的結(jié)果不可能只靠如此的蜻蜓點水就得出。你會把時間浪費在來回兜圈上,哪兒也不深入。你會被焦慮徹底的吞噬……”
“我是在行動!”
“你是在用無意義的物理動作來代替行動。你的理智是知道這一點的。我能看到?!?/p>
“不要再讀我的心了……”
“小夜,我也很焦急,很害怕。但我們至少要有一個人保持理智,不然全完了。小夜,你必須停下來。”
“清子……”
她手指空中畫方,裝著蘋果的紙帶啪的出現(xiàn)。那個她留在最開始的房間的紙帶。
她將一袋蘋果從宇宙的一頭瞬移到另一頭。什么宇宙級笑話。
“吃蘋果醒腦子。小夜?!彼闷鹨粋€蘋果遞過來。
我腦子一熱,把蘋果從她手上拍落。
蘋果滾地咕嚕咕?!?/p>
她和她媽媽最愛的蘋果。
等我反應(yīng)過來,她拎著我的領(lǐng)子將我頂?shù)綁ι?。原來沙耶香那家伙,?dāng)年是這樣的感覺。
你肯定要說“不許浪費食物”吧。我想。你說啊,你說了我也不會認錯的。說呀,反正這些你都能讀到……
她什么都沒說。
沒有目光的雙眼正對著我。她臉上的神情疲憊的像失眠一周。
拎著我的手軟下去,沒了力氣。
失眠……
天,我在犯什么蠢。
極致的焦慮,極致的想要脫離當(dāng)下境地的欲望將我的視野縮為針尖一點。繼續(xù)順著這個點往外看,我怕是要錯失更重要的東西。
“清子,我錯了?!?/p>
我抱住她,
她在我懷里嚎啕大哭。
我咬了口蘋果嘎嘣脆。我弄掉的蘋果我撿起來擦擦吃了。
的確很醒腦。
腦內(nèi)的一團亂麻松解開來,道路重又變得通順。乘著清醒理智,想出點靠譜的東西吧。
“清子,再試一次?!?/p>
我將指尖探上她的靈魂寶石,去除污穢補充能量。
“小夜,你也辛苦了?!?/p>
我沒說什么,站回我的位置。我腦中突然回想起自己還在圓環(huán)之理的時候。
說真的,跟圓最親密除了焰,就是沙耶香了。她們自小就是形影不離的摯友。
若她們知道在某個平行時空,她們各自的女兒在一起互助求生,內(nèi)心會是什么感覺。
與其死板的重復(fù)過往的步驟,不如豁出去。
拿失眠起頭,我漸漸掌握這精神世界順其自然的規(guī)律。
而跟清子在一起,我卻丟掉這些,完全依照現(xiàn)實世界的規(guī)則。
為什么非要死板只用一塊,非此即彼呢。
為什么不能相互結(jié)合呢。
或者說,精神與現(xiàn)實本身,就是互為表里。
外在印刻內(nèi)在,內(nèi)在印刻外在。
來吧,清子。
銀槍向我沖刺。
我抬起手,又放下了。
“小夜?”
“清子,不要停!”
她咬緊牙關(guān),推進白熾的光向我碾來。
我張開雙臂,任由能量的激流涌過身軀。我不再強硬的規(guī)定體內(nèi)的能量流向何方,讓它們自然的與襲來的外界的能量交互融匯。
好。
好……
我是一個失眠的人。
我躺在床上。
沒關(guān)系的。
不要害怕。
明天有重要的任務(wù)沒關(guān)系,一覺醒到天亮沒關(guān)系。
焦灼就任他焦灼,苦悶就任她苦悶。
我與船為一體,就如躺在清清溪水上的小舟。
睡吧。
晚安。
……
我睜開眼。
我的身后,終于再次張開了翅膀。柔軟的白色的羽翼接住清子,金與黑傲然挺立。
清子伸出手,我輕輕握住。我握著她,她“看”著我。
圍繞羽翼的光環(huán)慢慢平移,與落地玻璃融合。
玻璃融化,后面卻不是黑暗,直通櫻紫的通道。
就和水族館那類游覽通道很像。只是玻璃后面不是大鯊魚而是純粹的光。
“啊呀——”
清子捂住頭,痛的歪到在地。
“清子!”
我收起翅膀,將她扶到桌邊。
“小夜沒事的。小夜……”她為我擠出一絲笑,哪怕臉的方向都沒能對準我?!坝洃洠_始回來了……我們成功了……”
我起身想找個能讓她躺下來的東西,起碼要軟一點。她拉住我。
“小夜,你先進去吧。我沒事的。”
“可是……”
“等記憶恢復(fù)完畢……等頭不痛,我再追過去?!彼罅四笪业氖帧!胺判模視飞夏愕??!?/p>
9
我走入隧道。沒什么反應(yīng)。順其自然慢慢來吧。
我的雙腳踏金屬的地板上嗒嗒響。
隧道漫漫長遠,看不到盡頭。
焰的輪回,當(dāng)年是否也如此的看不到盡頭。
“我將那奇點拉長?!?/p>
焰的聲音傳來,在隧道中回響。
是記錄后面的內(nèi)容。
等下,拉長?
“希望這成線的奇點……小夜,這是她蘇醒的唯一希望。”
“我無法破開奇點,但我至少還能讓小夜蘇醒?!?/p>
“接下來就要靠你自己了,小夜?!?/p>
我腦中嗡嗡作響。
啊,這樣啊。
原來是這樣啊。
什么被救出奇點后又被拋到奇怪的地方什么的。
原來,我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奇點。
這兒,就是奇點。這個圓柱。
融合神魔外加她們女兒的力量配合以太可以跳入奇點。但單靠惡魔的力量卻艱難的很。即使去了一次舊世界也是被動的受到召喚。
就算她打開了,萬一周圍所有的一切都被吸進去了怎么辦。
進去了,意識可就消弭了。除非有同樣的高維之神發(fā)現(xiàn)并愿意幫助,否則命運就此注定。
所以焰選擇,改變奇點的形態(tài)。
拉長。拉成線。
點是0維,不管怎么改變形態(tài)都會升維。
而一旦升維,就給了我身上的法則重新復(fù)蘇的空隙。
哪怕是一種扭曲形態(tài)的復(fù)蘇。
0維變成1維,于是1維的法則開始運轉(zhuǎn)。一個法則的復(fù)蘇帶動更多的法則,如最末端的齒輪轉(zhuǎn)動,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三維的法則終于逮到空隙,掙扎,扭動,撐大。終于,一維的線變?yōu)槿S的柱。
可問題是,這個過程里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與奇點本身分離。
當(dāng)我的一切被壓成一點,我歸入奇點。我成了無,奇點是無。我就是奇點,奇點就是我。
奇點膨脹我膨脹,奇點擴大我擴大。膨脹的不是作為曉美夜的我,而是作為空間的我。
當(dāng)身上的法則開始復(fù)蘇,則以曉美夜的內(nèi)心意向為中心,構(gòu)造這個宇宙的面貌
我和清子路過的臥室也罷,商場走廊也罷客廳也罷。那些全是我。曾經(jīng)擁有意志的我不再是單單的宇宙法則之女,而是化為了宇宙本身。
我,便是這個宇宙的內(nèi)壁。
我看著我的手。此刻的這個櫻發(fā)紫瞳的少女,只不過是曉美夜自身意志的集中投影。我自始至終,都在自己內(nèi)部。我被困在自己里面了。
若不與奇點分離,則自身的意志便永恒的游蕩在自我的狹隘單向通道中,直至?xí)r間的盡頭。只有打破自我的牢籠,徹底脫離奇點,從而回歸自身原本的形態(tài),才能回歸到現(xiàn)實的世界。
那么這個線——不能說是奇點了,而是曉美夜之線,究竟有多長。
舉一個不恰當(dāng)?shù)睦?。宇宙是一張餅,每建立一個新法則,便覆蓋更大的新餅上去,徹底掩蓋舊餅的存在。就這么層層疊疊……
那最初始的餅是什么。那都不是餅。那是面疙瘩。
一個小點,在所有的餅下面。
有一天,一個人拿到了面疙瘩的投影。她將投影拉長,拉長——
小疙瘩本身也拉長——
最底下的疙瘩,向上的拉長。
記住,奇點不是面疙瘩。它沒有質(zhì)量。
所以它是無限的。
沒有盡頭的線向上直戳。
貫穿了所有的面餅。
貫穿了所有的宇宙。無論是舊宇宙還是新宇宙。
而在這無限的長度前,宇宙的層層疊疊也薄成了最底部的一圈塵埃。
事情就是這么發(fā)生了。
在新宇宙和舊宇宙的交界處,有一個口子。它奔向本應(yīng)消失的一個舊世界。以太的世界。
有了那個口子,有了新世界宏觀意志的觀測,本不該存在的物質(zhì)溢了進來。本不該存在的東西化為了實體,持續(xù)保持著“存在”的形態(tài),影響著宏觀的世界。
還有本不該存在的女孩……
等一下,這句話——我滿額頭冷汗。但我腦內(nèi)的聲音不受我控制的向前奔涌。
以太世界的入口,恰巧在曉美夜之線貫穿的那一點上。換句話說,是曉美夜之線向上生長時,穿過了以太世界的入口。
有東西進去了,進入了這個沒有盡頭的柱形三維宇宙。
于是由曉美夜的主觀構(gòu)造的精神宇宙迎來了他者,迎來了第三方的客體。
哪怕那個叫佐倉清子的少女連同她的世界原本已不存在。
接續(xù)腦內(nèi)話語的,是靴子點地的聲音。
白色修女服的失明少女向我走來。走過之處,光線轉(zhuǎn)為淡淡的藍。
“清子……都想起來了?”
“是啊,都想起來了?!彼铱酀恍?。“該向你講講我的世界的故事了。小夜。一個被新法則覆蓋的舊世界。一個本應(yīng)不存在的世界。一個光速可以被超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