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猶太人的一點話題
可汗這次講以色列,和大眾一樣是把猶太人的苦難史從出埃及開始講的。恰好我因為個人興趣,對古埃及的部分東西還算知道一點,我來說說我知道的部分,大家也就明白猶太人為何如此可持續(xù)性地惹人嫌了。
在猶太人自己后來編纂的經(jīng)書中,聲稱逃離埃及是受到了埃及人的迫害,其實這話屬于自說自話。
首先講一個冷門的小知識。從語源學上來說,古希伯來語和諸多閃含語族一樣,起源地其實是在撒哈拉以南。因為歷史過于久遠,雖然埃及的壁畫里明確顯示其統(tǒng)治區(qū)有白人(這里指的是分子生物學意義上的,白人也分很多類型),但是一幫白人為何祖源地是在后來的黑非洲,這一直算是個歷史之謎。
古埃及的文明形成,是由于氣候變化,導致原本還是草原的撒哈拉地區(qū)以極快的速度荒漠化,人口大量向河谷地帶匯集,并在此定居,發(fā)展農耕,進而建立了文明。從一開始,埃及其實就是個包容開放的多民族大帝國。埃及人向來對“四方異族,皆服王化”非常自豪。他們甚至還專門搞出了一個管理外國人的神,以供異族參拜。在沒有明確的民族界限的古代,信仰往往是一個民族自我身份認同標識的重要部分,這也是后來大流散時期猶太人把自己改造成了一個宗教集團的原因。
然而猶太人在進入埃及的統(tǒng)治區(qū)的時候,已經(jīng)是比較晚的事情了?;旧希蟾攀窃诎<皻v史上的第二次中間期,隨著喜克索斯人的入侵而來的。由于那些輝煌的古代文明大帝國妥妥的都是農耕文明,作為游牧民族,又是異族的情況下,猶太人是非常難獲取土地的。所以從這一時期開始,猶太人迅速走向了商業(yè)。
埃及因為自己獨特的氣候地理條件,發(fā)展出了獨特的經(jīng)濟和社會生態(tài),經(jīng)濟上是配給制為主,貿易需求其實一直不算很大。這一點導致,埃及有長達幾千年的文明史,但是卻沒有誕生貨幣,一直是以物易物的貿易方式,連給工人發(fā)工資用的都是糧食。由于本土貿易的薄弱,埃及統(tǒng)治階層對于商貿也一直不算上心。因為作為土地貴族,他們主要的收入依靠的還是田產(chǎn)。而對外,則是一種跟后來的中原“朝貢貿易”類似的模式。加之埃及物產(chǎn)豐富,對外貿易需求其實也不大,而且因為獨特的物產(chǎn)和技術優(yōu)勢,往往是出口更多。
這也給埃及后來的命運埋下了伏筆。這種對商貿的放任政策,導致埃及歷史上,長期都是把商業(yè)交給異族來打理。猶太人如是,后來的希臘人亦如是。
猶太人確實是非常善于鉆營,很快依靠商業(yè)站穩(wěn)腳跟。雖然人口非常少,但是在埃及的上流社會里卻長期占有一定的地位。
在迅速積攢了大量財富以后,富裕的猶太商人開始覺得,靠著跑商來賺錢實在還是太慢了,以錢生錢才是王道。從此,他們逐漸走上了職業(yè)放貸的道路。
這里要稍微提一下。在大眾后來的一般認識中,認為宗教集團是依靠精神信仰的方式維持統(tǒng)治的。但實際上,在包括中原在內的諸多古文明里,宗教集團對日常生活的指導干涉,特別是經(jīng)濟生產(chǎn)生活上是有重要意義的。具體到古埃及這里,他們的神廟一直都是全國最大宗的土地管理者,負擔糧食的貯藏、統(tǒng)計和分配,歷法的制定、土地的丈量等等職能。雖然國王也會組織和指導生產(chǎn),但和其他許多古文明的貴族們一樣,主要的職能還是在軍事上的。國家經(jīng)濟的運行運轉在事實上是有一大半控制在僧侶集團手里的。所以自然而然的,神廟也成為了整個帝國內最大的放貸者。
后來猶太人之所以對著巴比倫的圣妃廟破口大罵,其實最根本的原因是,巴比倫的圣妃廟就是國家中央銀行,完全壟斷了放貸的業(yè)務,并且也在相當程度上監(jiān)視和控制著商業(yè)流通,不給異族太多的分潤。雖然在古代的農耕文明里,金融在經(jīng)濟流通和運行中的作用并不像后來那么大,但是不管怎么說,誰掌控了放貸的權力,誰就控制了錢袋子,這個道理倒還仍然是基本規(guī)律。
作為一個同樣以商業(yè)立國的古文明,巴比倫對異族商隊保持著高度的敏感。不僅設有入城稅,而且將圣妃廟設置為來往行商的落腳點和交易中心。一來方便行商休息,也提供各種服務;二來,最主要的,還是方便對商人們進行監(jiān)控和管理。當然,因為圣妃廟的生殖崇拜,確實存在年輕女子去神廟提供服務的習俗。但是這種服務對于整日流落奔波的商人們來說自然是非常受歡迎的,其實也在相當程度上是許多文明通行的做法,在中東地區(qū)算是共有的習俗。猶太人在道德層面上的指責不僅可笑,而且虛偽。
回到古埃及這里來。猶太人后來在出埃及記中指責,說埃及人把猶太人全部變成了奴隸,進行殘酷的壓榨剝削,這實際上是一個謊言。
埃及的民族政策和對商貿的態(tài)度前面已經(jīng)說過了。他們其實非常歡迎那些精通商貿的異族來幫龐大的帝國維持物質和財富的流通。
而在當時的埃及,奴隸按照性質、所屬、契約類型等等標準,大致上分為六個種類。其中神廟毫無疑問是最大宗的奴隸擁有者。其次,王室本身也擁有大量奴隸。除開奴隸市場上貴族和私人所有,還有一部分是屬于公社“公共資產(chǎn)”性質的。而猶太人,實際上基本不在此列。
作為一個以喜歡維持獨立社區(qū),小團體抱團而出名的民族,猶太人其實是非常不信任異族的。所以,當普通的猶太人出現(xiàn)經(jīng)濟問題的時候,他們往往會去尋求本族富商的放貸。而平民的償債能力,是一個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歷史常態(tài)。所以,很快的,確實有大量的猶太人淪為了奴隸,然而卻恰恰是他們的本族同胞成為了最大宗的猶太奴隸擁有者。
同時,猶太精英在埃及人統(tǒng)治集團“皆可為我所用”的指導思想下,非常迅速地在政治話語里有了一席之地。甚至還一路做到了維西爾。所謂維西爾,其實就是宰相。對一些熟悉中東文明的朋友們來說,這個詞不算太過陌生。但是這個詞從一開始就是從埃及人這里來的。順便一說,埃及文明雖然斷絕,但其輝煌成果卻因為后來的希臘人殖民,以及同樣被希臘化的羅馬人的統(tǒng)治而在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傳播下了影響。由于埃及的國情特殊,在那堆古文明里的政治建構算是非常成熟的,所以即使后來經(jīng)歷了阿拉伯化,維西爾這個職位反而流傳了下去。
但是問題就出在了這里。坐上了維西爾這個位置后,面對埃及的包容政策,看看埃及歷史上曾經(jīng)有過的異族王朝,以及社會上層那么多自己人,他們就開始想,法老是不是也可以大家輪流坐,今年到我家?準備把埃及變成一個猶太人的國家。由于新王國時代王權不斷受到神廟勢力的挑戰(zhàn),雖然國力比以前更加昌盛,但是法老的權威其實并非古王國時代“在人間行走的神”那樣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貴地位。十八十九王朝時期,王權跟僧侶集團的角力逐漸白熱化,但是不管怎么說,至少法老的屁股還是相當穩(wěn)固的。
但是在埃及這個沒有貨幣的國家,猶太放貸人顯然是沒有幣數(shù)的。作為這時最強有力的統(tǒng)治集團,埃及僧侶們可能容忍一個異教異族來當法老,甚至控制國家嗎?那些異族統(tǒng)治都是通過武力方式取得的統(tǒng)治地位,你猶太人算老幾?結果當然就是猶太人開始遭到清算。埃及人自己被異族統(tǒng)治的痛苦記憶也開始蘇醒。一貫對異族有極大容忍態(tài)度的埃及人居然也難得的開始排擠猶太人了。于是猶太放貸人的資產(chǎn)被沒收查抄。那些尚且還是自由民的猶太人發(fā)現(xiàn)自己不太好找工作了。
在這樣的背景下,他們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流出,外逃到了迦南地。后來他們美化自己的歷史,搞出個民族英雄和宗教領袖摩西,說成是一次性帶領幾十萬猶太人不顧萬難前往圣地,這種扯淡故事大家聽聽就好。
迦南也是個有著悠久歷史的文明體。但是迦南人沒有建立過一個強大的統(tǒng)一國家,而是無數(shù)分散的小國。整個近東中東地區(qū)的古代史,其實就是尼羅河文明和兩河文明的纏斗史。所以迦南這種戰(zhàn)略要沖,自然就成為了大國角力的戰(zhàn)場。到了這一時期,迦南文明已經(jīng)衰落。于是猶太人才有了機會。他們又在自己的經(jīng)書里胡說八道,說這里住著一些“吃人的野蠻巨人”,也就是涅法雷姆(是的,這個名詞現(xiàn)在大家一定比較熟悉了,拜某個大廠的某款游戲所賜)。傳說中的大衛(wèi)王就是靠著擊殺涅法雷姆而成為了民族英雄。
“迦南”這個稱呼主要源于希伯來人的經(jīng)典,現(xiàn)代考古學從埃及出土的12塊古代碑文和亞述人留下的史籍中發(fā)現(xiàn)了“Peleset”的記載。而希臘人則管這里叫“腓尼基”。
順帶一提,猶太人的信仰原本其實也是多神信仰的。正是在這個傳說中的大衛(wèi)王的統(tǒng)治時期,被進行了改造,才成為了一神教。參考歷史上已知的事實上第一個一神教,埃及的阿吞神改革,可以猜測大概率也是為了加強王權所進行的宗教改革。很多人在后來讀圣經(jīng)舊約部分都感覺雅赫維這個神怎么那么槽多無口呢,其實是因為雅赫維在原本的信仰體系之下是高山與雷霆之神,這位仁兄主管的是戰(zhàn)爭與復仇,血腥和狹隘才是他的本色。
另外一個有趣的冷知識是,隨著迦南文明的失落,部分迦南人,或者說叫腓尼基人一路往西北方向逃竄,逃到了希臘半島,征服滅絕并同化吸收了以克里特島和邁錫尼為代表的線性文字A的本土文明,建立了線性文字B文明,也就是我們后來所熟悉的愛琴海希臘文明。當然還有后來另一個群體“迦太基人”其實也是迦南人的后代。
至于之后猶太人的命運,就開始了他們的精彩表演。
“巴比倫之囚”事件后,大量猶太人被迫遷居巴比倫。實際上,巴比倫對同樣是商業(yè)民族的猶太人的觀感是非常特殊的。一方面,猶太王國是他們的商業(yè)競爭對手,這時候被滅了當然也就沒差了。另一方面,猶太人確實有自己的門道。所以巴比倫之所以沒有直接把猶太人滅族屠殺殆盡,還是有打著想消化吸收,融合進自己的體系里的打算。因為中東地區(qū)作為人類文明老區(qū),歷來是一種多民族共處混居的狀態(tài),所以其實一般來說民族政策都比較開放,這也算是常態(tài)。
結果猶太人是什么態(tài)度我們已經(jīng)可以清晰看到了。
于是,當波斯崛起,攻打巴比倫的時候,猶太人迅速跳出來當了光榮的帶路黨,跑去把城門給打開了“喜迎王師”。
?波斯人感念這幫狗腿子獻城有功,作為回報,就允許他們返回故地,并幫助重建了神廟。
結果猶太人不愧是沒有幣數(shù)的“上帝選民”,等到神廟建成了,人口聚起來了,他們突然覺得自己又可以了,于是向波斯人提出要求自治。
波斯人的政體,在本質上是一個多民族聯(lián)合的大同盟。像其傳統(tǒng)盟友米底人不僅深入波斯政治結構的核心,實際上也確實在地方上維持著一定程度的自治。地方上,對波斯宮廷的維持忠誠的象征之一就是稅賦義務,實際上這事其實也是猶太人要求自治的原因之一。
但是這時候的波斯本來就想削弱貴族權威,加強中央集權,做出類似后來中原秦帝國郡縣制的政治制度和結構改革。你區(qū)區(qū)猶太人何德何能敢來要求提自治,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于是前腳還在稱頌波斯人是解放者,偉大的萬王之王,轉臉猶太人就開始搞“起義”暴動。
結果當然是雞蛋碰石頭,波斯人把猶太的土雞瓦狗一把摧毀,砸了神殿,再次移居圈禁起來。
然而等到羅馬崛起攻打波斯的時候,猶太人的傳統(tǒng)藝能再度爆發(fā),然后歷史重演。開門獻城,重回故地,重建神廟,要求獨立,武裝暴動。
但是羅馬人的組織能力比波斯人更強,也遠比波斯人心狠手辣,更加殘暴無情。他們不僅摧毀了耶路撒冷的圣殿,更把猶太人徹底打散。羅馬人得出一個經(jīng)驗,那就是絕不能允許猶太人這樣的集團繼續(xù)抱團。接下來就是喜聞樂見的大流散了。從此猶太人開始了千年的流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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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在中世紀時期,歐洲的商貿實際上是控制在各封建主手里的。當時的那些所謂大商人,實際上是封建主手下的商貿財產(chǎn)代理。所以猶太人雖然以商業(yè)而聞名,但事實上并不真正擁有財富的最終決定權。于是中世紀的歐洲就出現(xiàn)了這樣的奇景,前腳為了內部矛盾把一波猶太人驅逐,后腳又引入另一波猶太人。
而從此時開始,猶太人為了生存,也更多的開始往其他方向發(fā)展。因為中世紀歐洲醫(yī)術那已經(jīng)耳熟能詳?shù)娇斐蔀槎巫拥奈揍t(yī)本質,所以猶太醫(yī)師一直扮演著非常特殊的角色。因為真正靠譜的阿拉伯醫(yī)師昂貴,難請,人家也不稀罕來這鳥不拉屎的窮鄉(xiāng)僻壤,所以猶太醫(yī)師成為了絕佳的替代品。
這一傳統(tǒng)延續(xù)到近代,猶太人在社會上的身份往往是以醫(yī)生、律師或其他利潤比較高的手工行業(yè)(比如裁縫)而出現(xiàn)的。也是西方人對猶太人一個刻板印象的來源。當然這些行業(yè)的民族屬性比例確實就在那擺著。
當然,那些后來演變成大財團的猶太資本集團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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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是當時的教會禁止信徒從事高利貸;另一方面是由于猶太人熱衷于抱團和維持自己的小社區(qū),基本上只能內部通婚。結果由此形成各個猶太大家族之間有一套單獨的跨地域私人網(wǎng)絡,成為了教會之外最穩(wěn)定可靠的信息和財產(chǎn)交流網(wǎng)絡。這導致猶太人基本上壟斷了銀行業(yè)。
由于各個封建主之間相互敵對,設置貿易和關稅壁壘,而且當時的民眾,即使是城市居民仍然收入的剩余有限,于是銀行的主要作用并不是向民間吸儲,而是放貸、跨區(qū)域的匯兌等。服務的對象是那種跨區(qū)跑商的商人,然后主要就是給缺錢打仗的封建主們放貸。
他們歷史上曾經(jīng)唯一遇到的強力競爭對手,就是圣殿騎士團。
作為大名鼎鼎的十字軍三大騎士團之首,甜不辣最出名的地方并不是拿著大劍捶人而是放貸。
實際上這三大騎士團可以說個個不務正業(yè)。圣殿騎士團最主要的業(yè)務是銀行,而比他們謹慎一點的圣約翰的圣墓騎士團雖然最早經(jīng)常從事救護事業(yè)而得了“醫(yī)院騎士團”這個諢號——他們的標志和職稱(比如護士)一直沿用到了現(xiàn)代的醫(yī)療領域。但全程圍觀了甜不辣的BBQ后,隨著歷史變化,十字軍運動的落潮,轉職成了海盜,甚至搞得后來的奧斯曼蘇丹還要給教皇寫信讓他管管,在歷史上留下了奇葩的一筆。而那個整天喊打喊殺的條頓騎士團則基本上沒到過圣地,反而跑到普魯士建國去了。
由于十字軍發(fā)起時歐洲人的宗教熱情高漲,有很多人甚至變賣家產(chǎn)就為了能去圣地朝圣一次。而從歐洲到耶路撒冷的路途也確實不太近,偶爾還能遇到各種路匪輪流呲牙,于是圣殿騎士團一方面充當保鏢收路費,同時也托管財產(chǎn)。他們在歐洲收下錢以后會出具匯票、收據(jù)等,到了目的地再予以匯兌。除了收取保管費,如果投保人半路上死了而沒人能去兌換財產(chǎn),那這筆錢只好被耶穌的窮騎士們含淚幫朝圣者們捐獻給圣殿寶庫了。當然,甜不辣畢竟是騎士,其實腦筋也沒那么死板,于是發(fā)展到后來匯票允許交易。結果由此,人家在中世紀直接玩起了金融業(yè)。
因為圣殿騎士主要是法國人,而且跟貴族們的關系良好,金庫充裕的他們在歐洲各處都擁有大筆財富,而且也愿意在國王們缺錢的時候慷慨地放個貸。結果搞得法國國王王冠上的寶石都被摳下來抵押了債務。于是終于引發(fā)了一場聯(lián)合絞殺。
好巧不巧的是,當時英法百年友誼賽正如火如荼,淪喪了半壁江山的法國王室窮如老狗。雖然其實抄了烤肉團的本意就跟這事不無關系,但因為壞了名聲導致借貸困難。在歐洲中世紀,封建主借貸打仗是常態(tài)。誰能借到更多的錢往往是能否贏得吃雞大賽的關鍵。其實當時的英國是真正的窮鄉(xiāng)僻壤,法國財政的負債足足是英國的三倍還多。而英國人拿下了法國土地以后執(zhí)行的三光政策又幫助法王團結了身邊的貴族,于是最后才能一轉攻勢把英國人趕回了島上。
而猶太財團則贏來了一波風口。他們也開始拓寬業(yè)務,優(yōu)化辦理的方法。允許商人們用貨單來進行抵押,炒起了期貨。后來發(fā)展到匯票、債務單據(jù)等允許進行交易,再后來逐漸發(fā)展成了股票,一步步形成了后來的金融產(chǎn)業(yè)。甚至于通過金融手段兩頭下注操縱戰(zhàn)爭。類似羅斯柴爾德家族之類的傳說其實也就是這么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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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實際上,被歐洲歷代的排猶浪潮中,真正被驅逐的猶太人往往是社會中下層的泥腿子們。猶太的上層精英家族因為把持金融權力,跟那些封建貴族有著深度的利益聯(lián)系。但是因為猶太人在社會上充當封建主的撈錢寶寶,而且做事比較青黃不接,所以非常容易激起民憤。于是這時候那些猶太財團就只好苦一苦同胞,讓他們出面吸引仇恨了。而他們自己則繼續(xù)茍著猥瑣發(fā)展,所以后來勢力逐漸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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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中下層,當時比較典型的情況,比如磨坊主。由于歐洲的主要糧食作物是各種麥。麥子這種作物因為特殊的加工工序,即使在我國也引發(fā)過一些經(jīng)濟、稅收等變化相關的歷史。除了谷物類固有的晾曬、脫粒、去殼,麥子最終要吃到嘴里,首先還得研磨成面粉,然后再烤成面包。
由于歐洲封建制是以莊園經(jīng)濟為主。一開始,磨坊和烤爐屬于莊園公社的公共設施。畢竟因為歐洲從農業(yè)到加工的技術落后,歷史上長期受困于物料生產(chǎn)的絕對不足,于是要規(guī)避浪費最好的方式當然是集中加工,而且磨坊和烤爐確實也沒辦法小型化。特別是因為歐洲的林地法,森林被劃定為封建主的財產(chǎn),嚴格限制采伐,而燃料支出其實在整個人類社會的幾乎所有文明里長期都是更加昂貴的支出,占比甚至遠遠超過了糧食。
而封建莊園制體系下,封建主其實對農奴負有一定的義務,加上本來歐洲的封建制就是從日耳曼氏族公社發(fā)展而來,所以一開始這些都屬于莊園主義務的一部分。
但是因為封建主能從土地上刮到的剩余非常有限,他們當時的稅收大頭來自城市。于是隨著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封建主干脆把磨坊和面包房給承包出去了。畢竟比起農奴們上繳的那點實物稅收,還是直接從磨坊主那里收更多的錢更劃算。
而磨坊主們則干脆要么收取貨幣費用,要么截留大約十分之一的產(chǎn)出。
大家可以猜猜這些磨坊主都是什么人。
關于歐洲古代的民間傳說里,磨坊主的形象們基本上都是些黑心爛肺肥頭大耳又摳門的土財主,其實就是因為這個。
于是,普通人對猶太人的憤怒可想而知。
磨坊只是猶太人在當時歐洲社會的經(jīng)濟生態(tài)里的一個側面。實際上由于很多獲利豐厚的產(chǎn)業(yè),或者說至少從底層人看來,直接往他們脊梁上刮油,他們能直接接觸和感受到的行業(yè)都是猶太人在經(jīng)手,于是他們的怒火會燒向猶太人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加之習俗文化的不同,猶太人不僅愛抱團,而且始終有一種“外來戶”心態(tài),對跟當?shù)厝烁愫藐P系的興趣不大,所以反復被沖,歷史積怨一直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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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因為不是發(fā)在評論區(qū),不考慮審核問題,我再順便多嘴說一說伊斯蘭教和阿拉伯人的事情,方便擴展認知。
現(xiàn)在對伊斯蘭世界封閉保守落后的刻板印象,一方面是他們確實如此,但在很大程度上,其實也是西方出于利益和意識形態(tài)等方面的考量,利用話語霸權在流行文化和大眾傳播中刻意塑造的一種觀感。
首先,雖然我們如今一般把伊斯蘭世界跟阿拉伯民族劃等號,但實際上兩個概念并不是完全重合的。
別的不說,如今的“阿拉伯人”概念實際上是一種泛化的指代。我們熟知中東的各民族和部落在“阿拉伯人”的身份認知之前,還有部落和民族的自我身份認同,比如柏柏爾人。
真正意義上的阿拉伯人,其實只有半島上的那么一小撮。這個概念如今的形成,跟伊斯蘭教的創(chuàng)立和阿拉伯帝國的崛起有著深刻的關系。
公元七世紀的時候,先知穆罕默德治下的阿拉伯部落迅速崛起,并快速擴張,占領了幾乎整個中東地區(qū),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帝國。
在人類歷史上那些迅速崛起并快速擴張的超大規(guī)模國家里,阿拉伯帝國可以算是個另類,是少有沒有迅速崩潰衰落的幾個特例。而阿拉伯帝國之所以能維持這種特立獨行的歷史地位,則是跟伊斯蘭教直接相關的。
其實一直到十四世紀為止,伊斯蘭教一直是一股相對開明溫和的力量,如今被人拿來作為武器進行攻擊的“和平教義”,其實是有深刻的歷史時代背景的。
之前反復提過,中東地區(qū)是人類文明的先行者,歷史悠久,民族眾多,文明成果斐然。在這樣的地方建立起來一個龐大的帝國,除了有大量的前代文明成果繼承,更多的是深刻的地域和民族矛盾。
穆罕默德當時面臨的就是這樣的問題。即便我們把半島上的阿拉伯各部落都看做同一個民族,但是那樣的沙漠部落文明,其實面對著后來的蒙古人類似的困境。他們自己并沒有統(tǒng)治廣大領土和多民族的政治經(jīng)驗,自身的社會結構和政治權力體系相對簡單粗陋。而且人口也非常有限。經(jīng)濟活動的方式和規(guī)模更是自不必說。即使以武力征服了廣大的領土,如何維持統(tǒng)治是一個非常巨大的問題。
而穆罕默德則非常超時代地認為,貴族和平民的矛盾其實才是主要矛盾,一切民族矛盾都只是由此衍生出來的次要矛盾。而他提出的解決方案,同樣非常超前。他認為,教育和發(fā)展,是解決一切問題的關鍵。
但是如何解決民族矛盾,使帝國治下能維持團結,是一個非常緊迫而棘手的任務。對于這一點,他則以宗教為武器。如今許多人都已經(jīng)知道,伊斯蘭教實際上是跟基督教一脈相承的,沿用了猶太人的宗教敘事。隨著羅馬的統(tǒng)治和基督教的傳播,其實那套敘事在中東已經(jīng)有著非常深厚的土壤。
埃及自身就已經(jīng)是一個傳統(tǒng)的基督教大本營。因為羅馬人在埃及喪心病狂的刮地皮,導致了埃及人逢羅必反。在早期羅馬還在壓迫基督教的時候,埃及人主動投向了基督教。甚至當阿拉伯人攻下埃及的時候,是被本地人視作解放者來歡迎的。
事實上,因為埃及深厚的宗教文化底蘊,基督教的許多理論建設、宗教儀規(guī)、乃至習俗理念等,都是埃及人完成的。以至于到了米蘭大公會鬧分家的大分裂時期,亞力山卓牧首是東方正教集團的領袖。而東正教和所謂的羅馬帝國的希臘教區(qū),也長期主要是在埃及這里。即使時至今日,科普特牧首依然在東正教,乃至整個基督教世界里保持著一種超然的地位,擁有著極大的影響力,甚至成為跟羅馬天主教進行交流和調和的關鍵角色。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猶太教與后兩者有一個關鍵區(qū)別,就是從基督教開始,他們的精神內核實際上是采用了波斯人的拜火教的二元思想。于是繞了一大圈,穆罕默德把統(tǒng)治區(qū)內的幾大思想武器進行整合,開發(fā)出了一套全新打法,開創(chuàng)全新賽道,準確命中人民思想痛點,形成重點打擊。
“安拉”這個神名,其實是從公元前一千年左右就已經(jīng)在半島地區(qū)出現(xiàn),本來只是一個小小的阿拉伯人部落守護神。穆罕默德重拾了早期基督教的“反對偶像崇拜”和“神不可明言”的傳統(tǒng),把這個名字挪用過來。宣稱信眾皆兄弟姐妹,從此沒有民族之別,以此來試圖消弭民族矛盾和分離意識,淡化階級分歧,從而塑造一個更加廣大宏觀的“阿拉伯民族共同體”意識。同時他利用教法來直接干涉和指導民眾的生活,使其從道德層面形成一個更加廣泛的社會共識。
并且以清真寺為據(jù)點,積極推行教育。所以長期以來,清真寺一直在宗教場所之外,還充當著學校、大學、圖書館、研究院等職能。和因為失去了可依附的政治實體,而逐漸保守的基督教不同,伊斯蘭教當時一直非常重視對技術的研究和應用。當時的教義直接鼓勵知識,學習和思考,與將愚昧無知視為美德的基督教恰恰相反(這當然是為了方便統(tǒng)治),伊斯蘭教將博學視為道德評判的標準。
作為一種統(tǒng)治工具,因為從一開始就是政教合一的結構設計,作為教法的沙里亞法從此成為整個阿拉伯世界最高級的行為準則,也因此,教義對世俗生活的干涉和指導深入到了方方面面。
這也是后來,統(tǒng)一的阿拉伯帝國潰散以后,伊斯蘭教作為一方勢力,一旦稍微聚集起力量,就要開始謀求建立宗教國家的根源。
應該說,穆罕默德早期的努力是非常成功的。他使阿拉伯人的身份認同開始更多跨地域和民族地擴散到了統(tǒng)治區(qū)內,甚至隨著宗教傳播擴散到了其他地方。當然,伊朗人是個例外。
但是中東這種地方,歷史太長,所以遺留問題也太多。即便是阿拉伯帝國,最終也沒能完全徹底地成功把民族問題解決。而隨著阿拉伯帝國自身的分裂和崩潰,遺留下來的問題反而比搞古典殖民主義的羅馬人更多。
但伊斯蘭教本身逐漸陷入僵化,除了因為一開始的政教合一等頂層設計導致的各種原因,最重要的因素,還是十字軍。
古代國家的統(tǒng)治能力是有極限的。而從伊比利亞遠征的失敗以后,阿拉伯世界的擴張也基本中斷。且不說后來在東方,因為怛羅斯之戰(zhàn)導致的更大層面的戰(zhàn)略停滯,從伊朗高原之外的廣大地區(qū)本身就離統(tǒng)治核心太遠。而伴隨歐洲人帶來的持續(xù)不斷的外部軍事挑戰(zhàn),社會內部逐漸保守。
由于古代的封建農業(yè)國家,無法像后來的工業(yè)時代一樣進行快速的生產(chǎn)迭代,所以勢力范圍的擴張對于維持社會發(fā)展至關重要。而尤其是對像阿拉伯文明一樣,躺在絲路中間當?shù)範數(shù)纳虡I(yè)文明來說,控制貿易路線,可以說是被視為一種政治正確的。
然而擴張的受阻,導致了社會發(fā)展的停滯。社會發(fā)展的停滯,也就直接導致了社會思想風氣的日趨保守和封閉。特別是十字軍幾百年的軍事侵略和掠奪,更是加劇了伊斯蘭世界思想上的保守化趨勢。
于是從十六世紀開始,整個伊斯蘭文明開始進入一種死氣沉沉的狀態(tài)。過去曾經(jīng)開放包容的風氣逐漸消失。后代的宗教領袖對教義的解讀越來越極端,越來越保守,越來越嚴苛,也越來越死板。社會上對要求回歸教義“純潔性”的呼聲越來越高。
而諷刺的是,歐洲基督教世界的新教改革,其實同樣是要求在教義上回歸“精神世界的純潔性”的。只是以當時歐洲的社會環(huán)境來說,這種要求迎合了對世俗力量發(fā)展的需要,因而顯得有些進步性。但是當歷史放大到今天這種環(huán)境下的時候,反而是新教集團越來越保守和 食古不化,開始向原教旨主義回潮。早就因為長達千年的世俗統(tǒng)治而變得“俗不可耐”的羅馬天主教會反而更加銳意進取,積極迎合世界變化進行改革。
伴隨歐洲因為黑死病引發(fā)的一系列社會改革,從而進入了資本主義的新時代,全球殖民浪潮開始,伊斯蘭文明的光輝也變得越來越黯淡。
后來的事情,就漸漸變成了如今我們看到的模樣。
所以我本人雖然厭惡極端宗教勢力,但是對單純作為一種宗教思想的伊斯蘭教,以及廣大的伊斯蘭世界本身,是沒有什么惡感的。它曾有過自己的輝煌,所以自然也能結出獨屬于自己的思想明珠。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人不要以情緒價值去進行粗暴的論斷。伊斯蘭世界的悲劇有深刻的內外因素,也是我們自己值得參考的案例。
另外就個人觀點而言,我一直堅持認為,伊斯蘭教的未來,也許要看新疆。宗教是一種包含了哲學、道德、思想等多重維度的復雜組合體,從唯物主義的角度出發(fā),對一個社會而言,其仍然存在自身的價值,關鍵是看如何去引導和解讀。
當然,繞了一大圈,猶太人那才是真的不做人。本來其民族歷史是確實悲慘的,應該令人同情的。但是猶太人那種因為弱小又被強者環(huán)伺,產(chǎn)生的獨特的“神之選民”的龍傲天思想,使其反而催生了一種傲慢心態(tài),指責全世界虧欠、辜負了他們,所有人都配不上他們。進而以一種極端的“報復”態(tài)度處世,并且還心安理得的視作理所應當。
這個心態(tài)其實也順著宗教文化延伸到了其他兩大陣營里。結果就是,整個世界雞飛狗跳,仇殺四起,不得安寧。
中原獨特的自然和歷史塑造的人文條件,加之新時代新思想的加成,能讓我們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樣的宏愿,而且在相當程度上,這種宏愿是真誠的。也許,這才是未來世界真正能尋到的最佳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