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集：キョウコのキョウは恐怖の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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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諸星大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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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日向龍ノ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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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日向龍ノ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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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供個人學(xué)習(xí)交流使用，禁作商業(yè)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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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佛

2

恐子走在前面，我們從庚申塔后面又回到了原來進(jìn)去的地方。院內(nèi)給人的印象有了大變化。人數(shù)增加了不少。太陽還沒完全落山，但天卻非常黑了，所有人看著都像一團黑影。沒有照明，除了從主殿的格子門的縫隙里漏出的光以外，就只有天空那一點微弱的光了。

到處既有三五成群站著的人，也有排成隊走著的人。什么時候聚集了這么多人的呢。這里好像既有僧人也有帶紋樣的一般人。并且，他們似乎極力壓低聲音，控制住不發(fā)出多余的聲音。我時不時可以看到幾人一組站在一起的人里，有人的嘴巴微微動了動，但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漥川在哪里呢？”

我被院內(nèi)的氣氛給帶著，嘴靠近恐子的臉前低語道。

“誰知道呢……”恐子也低聲回復(fù)道?！澳氵@么在意他？”

“畢竟人多了這么多，而且臉也看不清?！蔽也荒芾斫饪肿拥膽B(tài)度?！安蝗R合真的好嗎？”

“為什么？”恐子滿不在乎地說道?！澳芤姷降臅r候自然就會見到的吧?！?/p>

確實，就這么小個寺院。就算不想見到也會在什么地方遇到的吧。

院內(nèi)的黑影們壓低聲音，像是在等著什么東西一樣。匆匆忙忙往各個地方走著的僧人不斷出現(xiàn)，打破了這在場的氣氛。有一個人急急忙忙地走過去的，也有幾個人抱著什么包裹一樣的東西走的。無論如何，可以推測出他們是在忙著做法事的準(zhǔn)備。站著的人們遇到這些僧人們，就會防止打擾到他們而讓出道，然后目送他們離去。

恐子毫不猶豫地直直向主殿走去，但突然，

“啊……”

她這樣輕輕地叫了一聲后，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樣一下子轉(zhuǎn)向了旁邊。

“什、什么情況？”

我慌忙追上去后，恐子在參拜道旁的石碑那里停了下來，面向我將手指抵在嘴上。意思是叫我安靜。我把想問的話給咽了下去，站在恐子旁邊，打算用眼睛來確認(rèn)她在避開什么。然而，我還是只能看到黑色人影要么站著要么在走動，沒看到什么特別奇怪的。她是在避開這里面的某個人嗎。我忍不住好奇，把嘴湊到恐子耳邊打算問她。

“噓?！?/p>

恐子按住了我，然后快速繞到石碑后面。

“你就待在那里?！?/p>

我雖然好奇是什么情況，但還是照恐子說的做了，然后我看到前面有什么東西過來了。有三個人左右穿著黑色衣服的僧人跑了過來。他們無言地快速從人群之中擠過去，不一會兒功夫就跑走了。

僧人們不見了之后，我松了口氣，看向石碑后面?？肿硬辉谀抢锪?。

這就是幾秒間的時。沒有非常急著跳進(jìn)草叢里的話是不可能消失的，然而我也不覺得事態(tài)有緊急到需要像這樣逃走。那么，她就是比我想象中要快的先走了。然后混進(jìn)那附近的黑色人影中了。

我從石碑后面跑到院內(nèi)的中心附近一路找她，但卻沒有找到。在我找恐子的時候，主殿的旁邊又有五、六位僧人抱著什么東西出現(xiàn)了，他們在院內(nèi)的正中央開始堆起了什么東西。人影們圍住那個東西在看。身為外來人員的我，避開了僧人們折返了。

回過神時，我已經(jīng)回到了恐子一開始躲什么東西的那附近。沒什么值得特別注意的地方?？峙滤茄劬υ缭绲木桶l(fā)現(xiàn)之后跑過來的僧人們，于是就在遇到之前快速躲開了吧。

說到底那個女人好像沒有與我或者漥川一同行動的意思，自己就擅自行動了。雖然的確沒有硬要三人一起行動的必要，但我現(xiàn)在卻混在這種臉都看不清的人影之中，等待著即將要發(fā)生什么都不清楚的事。一個人待著總感覺不舒服，讓我感到尷尬。回過神時，我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用眼睛尋找著像是漥川或者恐子體型的身影。不過不巧的是，漥川沒有穿黑色而是藏青色的夾克，恐子也全身穿的近似黑色的衣服。在這個稍微離遠(yuǎn)一點就看誰都是黑影的院內(nèi)，是沒法找到他們的。

正當(dāng)我像這樣暗中用眼在那群黑色人影中尋找時，我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名少女身上。她樣子像是小學(xué)生，站在那里盯著我這里看。我在院內(nèi)沒看到帶孩子的所以覺得很新奇，但很快我就想起來她是在水槽旁遞給漥川什么東西的少女。

少女非常頻繁地看向我的臉，然后她突然快步靠近我，從手里的一沓紙里抽出一張，對著我遞了出去。

“不介意的話還請收下?！?/p>

少女用大人的口吻說道。我對她那不像是小孩子的舉止給稍微吃了一驚，但還是反射性地收下了紙片。非常薄的一張紙上，印刷著這座寺廟的主殿的照片，清晰到我在黑暗中也能認(rèn)得出來。是記著寺廟簡介的宣傳單之類的吧。我猜著寺廟的法事會不會記載在上面，就在天空的微弱光亮下將紙片照亮來看，但即使如此字也看不清，于是我就翻找口袋將火柴給取了出來。是昨晚停泊的賓館的火柴。我在火柴光下粗略地看了看紙片的兩面，但卻沒有找到我所期待看到的。

“這個，是你在發(fā)的嗎？”

我向少女問道。少女在我找火柴，擦火柴，用火柴那微弱的光來照紙片的時候，都在我的旁邊等著。

“是哦?！鄙倥硭?dāng)然般回答道，然后，

“不介意的話還請來看看?！彼诌@樣補充了一句。

“是在給寺院幫忙嗎？”

“嘛啊差不多吧?！边@次用的是大人一般的說話方式。

“是被誰拜托的？你沒和你爸爸或者媽媽一起嗎？”

少女指了指寺務(wù)所的方向。

“爸爸和媽媽在那里?！?/p>

這樣啊，這個孩子的父母大概是寺院的相關(guān)人員之類的，來幫忙做法事的吧。估計是嫌跟著父母一起來的少女礙事，就給了她個發(fā)傳單的活把她給趕了出來。我是這樣自作主張地解釋給自己聽的。

在我和少女說話時，路過這里的某個人突然停下了腳步我探頭一看，發(fā)現(xiàn)有一位年輕的僧人在用詫異的表情面向我們。他面向少女一副像是要說什么的樣子，但少女對僧人揮了揮手后，僧人很快就轉(zhuǎn)身離去了。

我感到欽佩。那個僧人肯定是發(fā)現(xiàn)我是無關(guān)人員了。居然能靠揮一揮手就能讓地方默許我在這里，這面子可真大啊。

我覺得從少女那拿到的紙片也能算是一種正式的邀請函吧，就突然硬氣了起來。這說不定是能看到一般的參拜者絕對看不到的秘密儀式的千載難逢的機會。這么一想，到現(xiàn)在為止都不那么期待的這座寺院的法事突然就讓我感到頗有興趣了起來。

我把傳單收進(jìn)口袋，又開始在院內(nèi)閑逛時，少女不知對我的哪一點感興趣，跟了過來。她把那一沓傳單夾在腋下，也不發(fā)給別的人。是基本上都發(fā)過了嗎，或者是因為和寺廟很熟的人很多，用不著發(fā)了呢。

“寺廟的法事是什么時候開始呢？”我試著問她。“今天會有的吧？”

“你說開龕的話已經(jīng)開始了啊?！?/p>

“誒，真的嗎？什么時候開始的啊?！?/p>

“從山門關(guān)上的時候就開始了哦。”少女理所當(dāng)然般地說道?！昂蜕袀兌甲约涸谂??！?/p>

原來如此，本來這個是既沒有參觀的人也沒有參拜的人的，只在寺院范圍內(nèi)舉行的法事。所以也沒有主辦方寒暄和開始的信號。

“我可以看的吧。是在主殿做嗎？可以進(jìn)去嗎？”

“我覺得大概不能進(jìn)主殿啊。不過，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是在外面做的?！鄙倥拖袼聫R的導(dǎo)游一樣什么都知道。“不介意的話還請來看看。”

我感到了開心。終于被這個少女正式邀請了。趁這個機會給恐子和漥川也……

“說起來，你有看到和我一起來的人嗎？”我想起了那兩個人，就問了問?！耙晃皇莻€女人呢，她穿著近乎黑色的衣服……”

“穿黑衣服的女人的話，這里有很多啊?！鄙倥蝗幌袷切那椴缓昧艘粯??！澳銈儾皇莵砜撮_龕的，而是來約會的嗎？”

“不是那樣啊?！蔽一琶q解?！爸皇峭械呐?。我們?nèi)艘黄饋淼摹Ａ硪晃皇莻€男人，你也給他發(fā)過傳單的吧。在那個裝水的地方的旁邊……”

“啊啊，那個人……”少女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說道：“我不知道啊。”

我回過神時，我們已經(jīng)在寺務(wù)所前面了。說起來恐子有說過漥川大概藏在了寺務(wù)所的廁所里的吧。

“寺務(wù)所里有廁所嗎？”我問完后，

“有哦。”少女回答后，又加了一句?！安唤橐獾脑掃€請自便?！?/p>

她是以為我是想借廁所的吧?！唤橐獾脑掃€請’似乎是少女的語癖。

寺務(wù)所的窗口只放有幾捆的線香和幾串念珠那一類的東西，連個人影都沒有。少女帶頭進(jìn)去后，在窗口旁邊的桌子上砰的一下放下了那沓傳單。大概是已經(jīng)不需要了吧。

我想著來都來了就借了下廁所。同時我也有確認(rèn)一下漥川在不在廁所的企圖。

與少女說她雙親在這里的情況相反，寺務(wù)所里完全不像有人的樣子，一片沉靜。廁所在入口處往左走到頭，貌似外來人員也能用，于是我就穿著鞋進(jìn)去了。

漥川不在這兒。從廁所的窗戶那里可以看到石水槽。外面連天空僅存的一點光亮都沒了，幾乎變得一片漆黑，但有發(fā)光的東西在漆黑的院內(nèi)搖搖晃晃地來了。我看到是一位僧人舉著燈籠走來了。僧人把燈籠掛在離水槽十米左右的地方，然后離開了?？恐橇凉?，我看到有好幾個黑色人影聚在水槽那里。他們圍住水槽，貌似在盯著水面看。

我從廁所回來后，看到少女坐在寺務(wù)所門口，腳在到處晃著。她好像是在等我。

再次出到外面去之后，我意識到有什么東西變了。其中一點就是天已經(jīng)完全變成晚上了，院內(nèi)有好幾個燈籠在照著。估計是故意這樣做的吧，燈籠的數(shù)量被控制在只夠來往的僧人們走路勉強不會被絆倒的程度。

有許多黑色人影在徘徊這點還是一樣。他們還是一樣保持著沉默，但看著也像是在悄悄期待著什么，在耐心等待著什么一樣。

其他就看不出明顯的變化了。也聽不到誦經(jīng)的聲音，也沒有在燒供品，連線香都沒有在點的樣子。即使如此，院內(nèi)的人影們說不定也在為了感受在某個看不見的地方舉行的，外部人員完全無法想象的什么東西，而集中全部的注意力。

然而，仔細(xì)一看我才終于注意到，院內(nèi)正在發(fā)生之前所沒有發(fā)生的事。有二、三位僧人在從之前好幾位僧人在院內(nèi)正中央堆起來的小山上交替著取出什么東西走到水槽那里，然后彎下身子做出像是把拿著的東西給丟進(jìn)去的動作。那小山的周圍也一樣圍著好幾個黑色人影，僧人在拿起什么東西時他們就會伸手指著，將它給運到水槽那里時他們也跟在旁邊過去。

水槽和我在廁所見到的一樣被黑影們給圍住，但他們有一人進(jìn)來就有一人出去，不斷地?fù)Q著人。與其說這是個莊嚴(yán)的法事，它給我的印象更像是掩人耳目地大家一起偷偷地看什么不想被別人知道的東西。

他們是在做什么呢？我打算靠近水槽時，少女拉住了我的衣袖。

“還太早了啊?！?/p>

少女抬頭看著我的臉說道。她的語氣就像是制止孩子的大人一樣。

“那邊在做什么呢？”

“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哦?！?/p>

“為什么？我可是來看開龕的哦?！?/p>

“那就隨你了。不過，你不能說。你要是看了的話?！?/p>

原來如此，就算見識過秘密儀式，也不能透露給外部，也就是不能說的秘儀。

我決定聽從少女的忠告。這個少女大概被父母給帶來好幾次，對法事程序似乎挺熟悉。她說還太早，意思就是遲早能看到。并且我也察覺到那個水槽那里在進(jìn)行著什么秘儀的關(guān)鍵部分。

既然不去水槽，我就在意起堆在院內(nèi)中央的東西，于是就打算過去看看。

“那邊能去吧？”

我在去之前指了一下目的地方向，向少女確認(rèn)。

“那邊？”然而，這次我也遭到了少女的反對。“那里現(xiàn)在也最好別去。因為馬上就有人要經(jīng)過那里……”

我做什么都要聽小孩子指揮，讓我有點不爽。不過再怎么說，這里還是少女更熟悉。

突然，院內(nèi)又新出現(xiàn)了大動靜。主殿的門被從里面粗暴地推開，有大概十人左右的僧人從里面一窩蜂跑了出來。他們抱著什么東西，擠成一團跳到了鋪路石上。這是到剛才為止都沒有的大動靜。他們就照著那架勢沖向水槽。

在身處院內(nèi)的人們之間，無聲的喧囂如波紋般擴散開。很明顯，他們憋住聲等待的東西出現(xiàn)了。接著在他們之間所發(fā)生的事，是我完全想都沒有想到的。他們一齊蹲下，頭像烏龜一樣縮著蹲伏在那里。

我還沒來得及驚訝，少女就用力扯著我的袖子，我轉(zhuǎn)頭望去。少女在和他們一樣蹲著，似乎是在說叫我也做一樣的動作

“坐下，坐下！”

被她小聲且嚴(yán)厲地催促后，我條件反射般坐到了少女的旁邊。

“要這樣做！”

少女蹲伏在地面，雙手堵住耳朵，臉朝下閉上眼睛。在我回過神時，她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團黑色的東西，附近的人們好像也和她一樣。我雖然因事出突然而驚慌失措，但還是學(xué)者少女準(zhǔn)備堵上耳朵。就在我將要堵上耳朵的前一瞬間，撲騰一聲響亮的水聲響起，我不禁抬起頭看向發(fā)出聲音的方向。那一瞬間我看到石水槽周圍聚集著僧人，飛濺的水花穿過他們黑色的衣服與衣服之間的間隙，落到了水槽的邊緣以及鋪路石上。他們把什么東西給丟進(jìn)水槽里了。并且在那瞬間，我看出來一股不寒而栗的氣氛游走在院內(nèi)蹲著的影子們之間。

“不能看！”

少女小聲地，但卻用力地勸我。我慌忙捂住耳朵，閉上了眼睛，但已經(jīng)遲了。

我保持那個姿勢沒有動，什么事都沒有要發(fā)生的樣子。然而少女和周圍的人影們都還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我也只能模仿他們。

“另一個要來了啊。”

少女的低語還沒結(jié)束，這次是從主殿的后門傳來了咯噠咯噠的拉門聲。然后又跑出來一群沉默不語的僧人。一股無以言表的不寒而栗的氣氛游走在院內(nèi)蹲著的所有人之間。在那一群人跑到水槽之前，氣氛緊張的快要令人窒息。我保持著閉上眼睛雙手抵在耳朵上的姿勢，聽著僧人們敲打地面的腳步聲。在那腳步聲經(jīng)過離我自己很近的地方之后，我意識到自己當(dāng)時屏住了呼吸，然后就一下子呼出了氣。

是三猴！不見、不聞、不言。這不就是參拜道旁邊的庚申塔的三猴嗎。在我正這么想的時候，我感覺就這樣和別人一樣遮住眼睛和耳朵也太無聊了。同時也因為我受不了這苦悶的感覺，我起身，把手從耳邊拿開，抬起頭。

“不行！”

我聽到少女這句低低的聲音在我腳邊響起，但我無視了她，保持著半蹲的姿勢看向水槽。我這時正好看到有什么大的東西從圍著水槽的僧人們的手里滑落，掉進(jìn)了水中。那是個有人那么大的東西。

這次不寒而栗的氣氛在游走于院內(nèi)蹲著的人們之前，先發(fā)生在我身上了?？峙卤绕渌说倪€要強烈……我慌忙將視線胡亂地看向別處后，發(fā)現(xiàn)院內(nèi)的人影中有一個人正在起身。那個人躲進(jìn)了石燈籠的后面，坐在了鋪路石上，用手托起腮幫。雖然那個人在我看來就是個黑色的人影，但直覺告訴我那是恐子。

不過那也就是短暫的一會兒。在蹲著的人接二連三地猶豫著站起來后，那個人影也混進(jìn)大量的黑影之中了。

我搖搖晃晃地讓又一次坐下的身體站起來。在我朝下看時，我對上了少女憤怒的眼睛。

“說了不能看的！”

她小聲地責(zé)備我。

“抱歉。我不知道……”我雖然在找借口解釋，但我還是想讓她告訴我，我看到的，或者說是我覺得我看到的東西是什么?！澳莻€是什么？他們丟了什么進(jìn)去？”

“不知道！”她一臉明顯在生氣的表情扭過頭去?！岸乙膊荒軉柵丁！?/p>

水槽的周圍有兩組僧人混雜在一起，用低沉的聲音在誦經(jīng)。我將近二十人將水槽給圍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所以別說是水面了，我連水槽都幾乎看不見。第一次打破院內(nèi)的沉寂的誦經(jīng)聲緩和了眾人之間那令人窒息的胸悶感。

少女還是沒看向我?？磥硭钦娴纳鷼饬恕Ｎ覛J佩如此遵守不見不聞不言禁忌的少女的態(tài)度，但對小孩子太畏懼也無濟于事。既然少女或者別人都不給我回答的話，那我就只能自己親眼去看了，不過我也沒有現(xiàn)在立刻就去那里看的心情。比起那種事，我現(xiàn)在更想要找到除寺院相關(guān)人員以外的熟悉的人，來平復(fù)我自從見到那個東西以后胸口那令人難受的騷動。

“我去一趟對面看看哦?！蔽覍ι倥粝逻@句話后，準(zhǔn)備前往石燈籠那邊。“那邊好像有和我同行的人……”

然而，很快就響起了追過來的腳步聲，然后我夾克的衣擺被用力地扯住了。

“不行哦?！?/p>

少女用力拉著夾克，打算帶我去別的地方。我被她那強硬的態(tài)度給弄得呆住了。

“怎么了，還有什么事嗎?！?/p>

我還以為該不會又是從哪里跑出來一群和尚。不過，少女卻把我拉到了剛才僧人們從那上面跑開的主殿的正面。

“太好了，還留了一點下來了啊?！?/p>

少女站的鋪路石上散落著像是垃圾一樣的什么東西。有好幾個稻草團一樣的東西，還有臟兮兮的碎布、磨損了的單只短布襪、一張皺巴巴的手帕，以及細(xì)細(xì)的稻草屑和布頭這些。

“這是什么？”

“你隨便拿一個，丟進(jìn)那群和尚聚在那邊的水里?！?/p>

說起來有二、三個僧人在這里拿了什么然后去水槽那里把東西丟進(jìn)去，來回跑了好幾趟的吧。

“這有什么意義嗎？”

“你看到那個了吧?！毕袷窃诮虒?dǎo)不聽話的孩子一樣說道?！耙蚺?。雖然實際上用草鞋會更好，不過那些都被大家給拿走了……”

少女檢查著垃圾山，指向手帕。

“那個手帕感覺還不錯？”

我把手伸向手帕，然后猶豫了起來。把這個丟進(jìn)那里？丟進(jìn)那個我剛才感覺自己看到了不好的東西，并且現(xiàn)在被僧人們圍起來誦經(jīng)的那個水槽里？

“不過……”我露出苦笑看著少女?！斑@是迷信吧？”

“可不能這么說啊?！鄙倥袷窃谪?zé)備般說道?！霸谶@種地方肯定是要這么做的！”

不知道她是不是把大人說的話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的，在她那有理有據(jù)的話的催促下，我用手指夾住手帕拾了起來。它雖然沾滿了泥土但卻還是新的，確實在那堆垃圾算得上是容易用手拿起來的。不過，我看到水槽附近的僧人們后，就還在猶豫。

“和尚們在那里哦……”

“沒事哦。”少女像是在激勵愛撒嬌的孩子一樣，自己也在垃圾中物色東西，“我也和你一起扔。”

她撿起稻草塊，快步走向水槽。我雖然還是提不起勁，但最后還是跟上了她。被這樣幼小的女孩子，而且還是正在對我生氣的少女給這樣照顧，我可沒有不遵從的理由。再者，女孩平穩(wěn)的態(tài)度還打消了我剛才那說不清的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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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槽的其中一角沒有一點燈光，一片漆黑。掛在離那里十米左右遠(yuǎn)的燈籠的光勉強讓我看清那聚成一團黑塊的僧人們。

湊近了一看，僧人的數(shù)量不知何時變多了。只有扛什么東西過來丟進(jìn)水中的那兩群人的話，是不會有這么多人的。算不上大的水槽被圍了兩三層僧人，他們就只一個勁地不停誦經(jīng)。誦經(jīng)的聲音異常的低，每個僧人的聲音都只不過算是低語那么大，但一大群人合誦后，聽著就像一群蟲子低沉的振翅聲，讓人聽到就感覺大腦要麻痹了。

我看著不像是有空檔能讓我擠進(jìn)去，但少女卻靈巧地用她那小小的身體鉆進(jìn)僧人與僧人之間的空擋。在人墻出現(xiàn)一絲空隙的時候，我看見了黑色的水在微微晃動。少女在將那團稻草屑丟進(jìn)那里后，像是在確認(rèn)我有沒有跟過來一樣，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我的方向。接著，她很快就被僧人們的黑影給埋沒了。

少女就這樣沒有從人墻中出來。我等了一會兒，但我也不能就這么拿著沾滿泥的手帕一直站著。我下定決心靠近水槽。

緊緊地站在一起讓人沒法擠過去的僧人們?nèi)伎雌饋硐袷瞧岷诘挠白右粯?。除了和尚腦袋被微弱的光給照亮以外，連臉都一片漆黑讓人看不出表情。也許也是因為看不見少女的身影，我的不安感再次復(fù)蘇了。在我還在猶豫的時候，突然人墻像一個活物一樣動了，僧人們之間出現(xiàn)了一點縫隙。透過縫隙可以一撇少女的臉。我下意識將身體擠入了縫隙。人墻就像張開嘴把我給吞進(jìn)去一樣，我被拉入了那一群僧人之中。

一進(jìn)入人墻，我就被周圍給推擠，不知不覺就到了水槽前。生苔的石頭邊緣放著兩根蠟燭，照亮了漆黑的完全沒有在流動的水上漂浮的各種各樣的東西。帶有紅色和黃色圖案的碎布、掉漆了的筷子、手腳都被弄下來的布制人偶、飯杓、布襪、草鞋的碎片和稻草屑……僧人們丟進(jìn)去的大東西呢？是沉下去了嗎，幸好，哪里都沒看到那個東西。

總之，我必須得搞定自己的目的。我將手里拿的手帕給丟進(jìn)去后，手帕半浮在水中?？雌饋砭拖袷呛谒プ×双C物一樣。

我突然感到了不安。真的這樣就可以了嗎。少女說是除厄。然而，本應(yīng)該是游客的我就這樣參加了秘儀。這個我連做什么都搞不清楚的秘儀讓我總感覺毛骨悚然……

我打算離開水槽前，但身體卻沒法立刻動彈。我左右和后面都被僧人們給推著。誦經(jīng)的聲音就像蟲群振翅一樣包裹著我。即使離他們這么近，我也因為一片漆黑而看不清僧人們的表情。

在我突然回過神時，少女不知何時就在我的旁邊。她的身體緊貼著我，眼睛在盯著水面看。我感覺少女在笑。我雖然只是眼角看到了少女，但不知為何直覺告訴我她的嘴邊正露出淺淺的笑。

我將視線對向她后，少女也抬起臉看我。她沒有表情。我不覺得少女是收起笑容然后裝出一副平靜的表情。突然，我被一個到剛才為止從未想過的疑問給困惑住了。我不應(yīng)該更加留意這個少女的嗎。

“手帕……我丟進(jìn)去了哦……”

我對著少女低聲說道。

“太好了呢。”

少女還是面無表情地低聲回復(fù)我。我感覺她的眼睛在發(fā)光。

“我說……”我猶豫地問道?！澳愕拿质?？我還沒有問過呢……”

“是キョウコ哦?！?/p>

我不禁吃了一驚。是我聽錯了嗎？還是說是偶然？說起來那個自稱是恐子的女人也有些不可思議。又是個キョウコ？

“字怎么寫呢？”

恐怕只是偶然。キョウコ是個隨處可見的名字……然而，與我這么想的所相背，

“你知道的吧?！鄙倥⒅业难劬φf道?！笆强植赖哪莻€字哦?！?/p>

我愣著一動不動。我想說些什么，卻又說不出話。我的心臟開始激烈跳動了起來。

少女肯定是在捉弄我。不過，她為什么會知道恐子的名字還有我和恐子的對話呢？

“你的朋友也知道啊?！?/p>

少女像是在回答我的疑問一樣，視線朝著前方說道。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那里后，發(fā)現(xiàn)隔著水槽的正面，漥川正在被僧人們給夾住了。漥川鐵青著臉，手放在水槽邊緣，正在凝視著這里。不知道他是在看我還是在看少女。只是，可以確定的是他的那雙眼里正浮現(xiàn)出令人恐懼之色。

“怎么了嗎?！鄙倥堑驼Z聲在我的耳邊響起。“一副像是草鞋浮起來一樣的表情……”

“你說草鞋怎么了？”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沙啞了。

“草鞋正常情況下大多都會沉下去，但偶爾會再次浮上來哦?！鄙倥穆曇粝袷菑暮苓h(yuǎn)的地方響起?！皳?jù)說它浮起來的話，離它最近的人就會發(fā)生不好的事?！?/p>

我條件反射般地掃視水面。就在漥川的面前，漂浮著一團稻草屑一樣的東西?？床磺迥鞘遣皇遣菪?。我丟的手帕除了一部分以外基本上都在水下。接著，我隱約看到在漂著其他各種不知是垃圾還是供品的東西下面，有個白色的巨大的東西沉在水里。那大概有人那么大。我的心跳聲變得更響了。心跳聲與周圍誦經(jīng)的聲音對上波長，就好像是在擠壓著我的腦髓一般。

“那是佛的遺物哦?！?/p>

少女的聲音聽起來就仿佛在夢中聽到一樣。我突然被恐懼感所包圍。我想分開人群逃往外面。然而我被周圍的僧人們擠著，動都動不了。在我掙扎的時候，人墻突然動了。它又像活物一樣移動起來，我沒想到自己居然能逃出來。

從一群僧人中逃出來后，明白了人墻為什么會動了。是有新的一群人正在加入進(jìn)來。不知何時從哪里冒出來的五、六位穿白色和服的人加了進(jìn)來。隊伍似乎是為了給他們空出地方才動的。

我沒看到少女的身影。她應(yīng)該和我一起被擠到人墻外面來的……不過，我更在意漥川。我繞到水槽那一頭。我在雜亂地往來的黑色僧人之間找到了那鐵青的臉。

我靠近他，漥川也只是呆呆地看著我，表情就好像不認(rèn)識我是誰一樣。

“喂?！蔽叶⒅哪樥f道?！霸趺戳恕Ｒ荒樢娏斯淼谋砬椤?/p>

我讓自己打起精神裝作開玩笑的樣子說道，但我自己也知道我說的一點也不好笑。

“鬼……”漥川眼睛盯著半空中回答道。“啊啊……說不定就是這樣……”

“怎么，真的出現(xiàn)了嗎？”我勉強擠出個笑臉?！笆鞘裁礃拥墓?？”

“什么樣的……？”漥川露出像是一時間沒理解我說的話，反復(fù)咀嚼著的話的意思的眼神，“啊啊……是呢……那要是鬼的話……就是女孩子的鬼吧，差不多小學(xué)生那么大的……哈哈……那要是鬼的話還算好的呢……”

漥川鐵青的嘴唇里發(fā)出了無力的笑聲。我不禁感到很不舒服，但還是強行做出不在意的樣子，繼續(xù)說道。

“你說的女孩子長什么樣？我也一直和差不多小學(xué)生那么大的孩子在一起，院內(nèi)好像小孩子并不多啊……”

漥川用驚訝的眼神看著我。他好像在找我說的少女一樣?xùn)|張西望地來環(huán)視著周圍。

“那個孩子給過你傳單一樣的紙片嗎？有叫你蹲下遮住耳朵嗎？”

我像是被凍住了一樣愣住了幾秒。我回過神，慌忙想著該怎么說。

“是啊，有說過那些話呢。還給了我紙片哦。是寺院的傳單吧。你看，應(yīng)該是一樣的吧？”

我從口袋取出少女給的紙，然后給他看。漥川也無力地同樣從口袋里拿出皺巴巴的紙。我接下紙，想要對比一下兩張。現(xiàn)在天空連一點微弱的光都不剩了，因此紙面幾乎看不見，不過兩張都隱約能看出來上面的像是主殿的照片。我為了能更仔細(xì)地看清楚，就在口袋里找火柴。

“那，她也讓你除厄了吧？”

“你是說從垃圾一樣的東西里面撿起什么，然后丟進(jìn)那里面的那個？做了哦。怎么，你也被叫那么做了嗎。那你果然是看到那個了啊。”

說到這里，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點。

“等一下。你是什么時候聽那個孩子說那些事的？我是從天還有些許亮的時候到剛才為止都和那孩子在一起的哦。該不會不是同一個孩子吧？”

漥川只是沉默地看著我的臉。

“發(fā)傳單并勸參觀客除厄的孩子是還有一個人嗎？發(fā)的傳單確實是一樣的呢?！蔽乙贿吚^續(xù)翻找口袋，一邊打算梳理我們遇到的事?！斑€是說，你是在我在墓地的那短暫的時間里快速地聽到了那些說明？”

我把另一邊的口袋也翻找過了，沒有找到火柴。

“真奇怪啊?；鸩癫灰娏恕窃谀睦锱袅藛幔俊?/p>

“我是弄丟了手帕哦?！?/p>

我驚訝地看著漥川。漥川還是在凝視著我的臉，我們的重點沒有對上。

“……你看了那個水槽的里面了嗎？”漥川的聲音在顫抖。“它底下沉了什么東西的吧。你看到了嗎？”

“沒有……”我的聲音也不由地顫抖了起來。

“那個是這座寺廟的‘秘佛’哦……就是今晚開龕的那個。你覺得那是什么？誒，喂，那是什么？”

“不……不知道……我什么都沒看到……”

“騙人。你看到了吧。喂，你看到了是吧？”

漥川盯著我的臉說道。然而，他突然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開始注意四周，然后突然就非常猛的一下子轉(zhuǎn)向后方。他像是僵住了一樣凝視著某一點。

漥川看向的是主殿旁邊的黑暗中。那里傳來了微弱的聲音，然后我就看到有人出來了。在一片漆黑中，可以模糊看見白色的身影。白色衣服的干瘦身體邁著踉踉蹌蹌的步伐出現(xiàn)了。是隱居的行者嗎。我以前有在電視上看過絕食幾天的修行者。這些人的服裝和電視上的一樣。

白色身影邁著不穩(wěn)的腳步，歪歪扭扭地漸漸走了過來。從主殿到水槽前的幾個地方，有好幾個黑影合掌站在那里，似乎是僧人。白色的身影像是以他們?yōu)橛浱栆话?，依次?jīng)過他們前面，被引導(dǎo)向水槽去。

漥川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位修行者，看著他走過來。在修行者走了大概一半的路時，另一個同樣打扮的白色身影從主殿的旁邊出現(xiàn)，跟上了前一個。接著，他也一樣被引導(dǎo)向了水槽前。在他們來到離我們很近的地方時，我發(fā)現(xiàn)他們都是光著腳的。

白色衣服的修行者們加入了僧人們以及之前來的大約五人的修行者們之中后，他們好像是準(zhǔn)備要靠近水槽。僧人們綿軟無力地動了，他們像是變形蟲吃更小的變形蟲一樣，把那兩個人給吞沒了。

漥川觀察了一會兒情況后，不久就調(diào)頭準(zhǔn)備逃跑。我跟在他的后面。我看到主殿旁邊又有一個白色身影踉踉蹌蹌地出來了。

漥川看起來不像是有目的地跑著。不管是待在水槽附近，又或者是看到黑暗中有白色身影踉踉蹌蹌出來，他似乎都受不了這些事了。他漫無目的跑來跑去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開始向山門跑去。

啊啊，對啊。這種寺廟還是趕緊逃出去為妙。為什么我到剛才都沒有這么想呢。我也跟在漥川后面往山門趕去。對了，恐子怎么辦。不過，說不定她也已經(jīng)出了山門，在汽車那里等我們了。我覺得那種可能性貌似很高，就準(zhǔn)備先離開寺廟，然后再考慮別的。

在通往山門的參拜道上，有一群人影正在站著。是從傍晚開始就一直在院內(nèi)徘徊或是站著的一部分人影。那些人影現(xiàn)在幾乎沒什么大動作，大部分都遠(yuǎn)遠(yuǎn)地圍著以水槽為中心舉行令人心里發(fā)毛的秘儀的僧人和修行者們，但那一群人影卻像是要堵住參拜道一樣成群地站在一起。

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預(yù)感。我在這時第一次感覺這些黑色人影很奇怪。從在院內(nèi)零零散散地看到他們時開始，就一個人的臉都看不到。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說。作為秘儀的參加者來說位置太雜亂了，作為看熱鬧的來說又太安靜了。動的比較多的就只是跟著從院內(nèi)中心拿垃圾搬運的僧人的，還是交替著望向水槽的而已。在院內(nèi)往來的僧人們也是，就算黑色人影在他們面前，他們的行動也仿佛完全沒看到一樣，人影們一直都利索地避開僧人們。

漥川在擋住路的影子前停下了腳步。影子像是擋住了路一樣，讓我有種不好的感覺。在那影子之中有個身高只有其他的一半的影子。是小孩子的影子。我看到它的頭一動，原來朝向旁邊的現(xiàn)在轉(zhuǎn)向我們這里了。直覺告訴我這是那個少女。

漥川似乎也看到了少女，他一下子向后轉(zhuǎn)身，像是在恐懼般回來了。他就這樣一副恐懼的樣子，又開始毫無目的地亂晃了。

“喂……”

漥川經(jīng)過我前面時，我向他搭了話，但他好像沒有聽到一樣跑了過去。

我迷茫了。漥川還害怕少女。即使如此也不是沒法通過參拜道?？傊揖退阒挥幸粋€人也還是先出去吧。不過一旦出去了，我恐怕就不會再想回來了吧。

我猶豫了一會兒后準(zhǔn)備走向山門時，我夾克的衣擺被拉住了。我驚訝地回過頭去一看，發(fā)現(xiàn)是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