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k

統(tǒng)稿：斯派爾

天使自黑暗中降臨

迷宮

負(fù)光者

土星近地軌道，狂怒降臨號

???????他夢中的野獸正在死去。鮮血灑在白雪上，混成粉紅色的泥漿，內(nèi)臟在寒冷的空氣中熱氣騰騰。男孩顫抖著走上前，舉起手槍，穩(wěn)住槍管，牙齒間吐出白色的氣息?？吹剿麜r，野獸試圖移動，試圖向他伸出爪子。它的動作濺起融化的血泥。男孩走近、站定，看著生物的黑色眼珠望著他。深邃的漆黑眼眸中隱藏著智慧，它有智慧，它認(rèn)出他了。男孩放下手槍。野獸發(fā)出一聲喘息，粉紅的液體在它的齒間涌出。男孩從劍鞘中抽出劍，這把劍與他一般高，他本應(yīng)該無法舉起，更不用說轉(zhuǎn)動和揮舞了。他把手槍裝進(jìn)槍套，舉起劍。漆黑的樹林在他周圍顫抖。風(fēng)吹起兜帽的邊緣。野獸抬頭望向他，雙眼圓睜。男孩把劍高高舉過頭頂。

???????“原諒我?！彼f道。野獸低聲咆哮，男孩揮劍斬落。

???????考斯韋恩從房間的黑暗中蘇醒。夢中的雪白與腥紅褪為黑色。他停了一會兒。舊傷未愈的僵硬感攀附在他的肌肉上。

??????“大人?！倍燥B骨上貼附的通訊連接發(fā)出聲音。

??????“是?！彼卮鸬?，在黑暗中起身，向房門走去。他靠近時，門鎖在咔噠聲中打開。蠟燭照亮了外面的房間。身穿黑袍的仆役與機(jī)仆已經(jīng)開始從支架上搬起戰(zhàn)甲片和武器?？諝庵袕浡鴺層秃陀椭奈兜馈?/p>

??????“時候到了。”通訊連接中的聲音說道。

??????“明白，艦隊司令?！彼卮鸬?。

??????他在房間中央停下，伸展雙臂。仆役圍繞在周圍。一層層盔甲覆蓋上他的肌肉。第一塊盔甲板緊扣在連接端口上。在房間的一側(cè)，一名技術(shù)神甫在口中低聲吟誦代碼，為一件件盔甲注入活力。在儀式完成之前，層層陶鋼死寂的重量壓在他的身上，如同等待寬恕的罪惡。

??????在目睹人類歷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時入睡是件怪事。但他睡得很好。這既是必要，也是謹(jǐn)慎。當(dāng)他們穿越亞空間時，他沒有入睡。艦橋上的每個班次中，他的頭腦都介于清醒與半昏迷之間，這是他的基因鑄造賦予的禮物?？衽蹬R號在他周圍嘎吱作響地切開以太潮汐，而那只野獸則在他抗拒的夢境邊緣徘徊。在這些班次的寂靜中，他在半夢半醒間聽到了讓他驚懼的聲音。

??????“太遲了，太遲了……”阿拉喬斯鬼魅般的聲音說道。

??????“帝國已經(jīng)死了?！笨道隆た破潊柭曊f道，“皇帝只是王座上的一具尸體?！?/p>

??????“我相信你?！比R昂·艾爾莊森說道，“別讓我失望。”

??????話語一遍遍響起，縈繞在耳邊，伴著黑暗天使戰(zhàn)艦穿過靈魂之海，航向泰拉的閃爍光點。

??????如今他們已經(jīng)到了，獨自到了，而現(xiàn)在恐懼有了新的耳語：萊昂在哪里？軍團(tuán)在哪里？他們應(yīng)該在這里。風(fēng)暴已然消散，原體應(yīng)該和考斯韋恩一樣已經(jīng)聽到了泰拉的呼喚，他沒有嗎？除非他沒有聽到。除非軍團(tuán)已經(jīng)不存在。除非考斯韋恩帶來太陽系的這些戰(zhàn)士是他最后的兄弟……

??????一萬人和兩打戰(zhàn)艦——考斯韋恩指揮的核心得到了在薩拉蒙德等待他的卡利班援軍的補充。一支大軍……不值一提。面對席卷泰拉，游蕩在太陽系中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當(dāng)蘇-卡珊上將的艦隊找到他們時，他從她的臉上看到了這一點。

??????“你帶得太少，到得太晚了……”

??????即便她的話語中帶有失望的語氣，考斯韋恩知道這只是他自己的回響。他曾如此確信萊昂和其余軍團(tuán)已經(jīng)在泰拉了。他們應(yīng)該在那里。這也是蘇-卡珊一直在等待的，這就是她所率艦隊的目的，去迎接增援部隊，加入他們，在敵群中開辟一條通往泰拉的道路。他們已經(jīng)等待了數(shù)個月，保存實力，只在必要時出擊，收集情報，為援軍到來的時刻做好計劃。他們原以為考斯韋恩的艦隊是先遣隊，先于主力而至。

??????太陽戰(zhàn)爭的幸存者潛伏在土星環(huán)的陰影下，藏身于行星的輻射和磁場中。這是一支龐大的艦隊，足有上百艘戰(zhàn)艦，由曾經(jīng)抵御對太陽系的襲擊的力量拼湊而成：第五、第七和第九軍團(tuán)的戰(zhàn)艦，木星艦隊的戰(zhàn)艦，土星船隊的戰(zhàn)艦，以及讓所有其他戰(zhàn)艦相形見絀的烈火君王號、血紅之淚號與山陣號。巨大而寂靜的戰(zhàn)爭傳說沉睡在黑暗中，活躍系統(tǒng)的功率降低至靜默運行。他們曾要求考斯韋恩加入，成為待莊森、基里曼和魯斯的部隊到達(dá)時確保太陽系門戶的艦隊之一。當(dāng)永恒的黑夜拍打船殼時，他曾考慮過這一點。然而此時，星炬的光芒從導(dǎo)航者的視線中消失了。沒人知道為什么，也不知道王座世界上發(fā)生了何種災(zāi)劫，以至于盜走了燈塔的光芒，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更多艦船從星夜中前來解圍的可能性已經(jīng)付諸東流。不過，這讓考斯韋恩的心中下定了某種決心。

??????通向整備室的門打開了。涌入的空氣攪動了蠟燭。三名身穿黑甲的戰(zhàn)士邁步走入。只有最后一人佩戴頭盔。第一個是特拉甘，第九修會的連長，他的動力拳套與左肩甲呈骨白色，嶄新的盔甲依然閃耀著新漆的光澤，接著是阿多斐爾，戰(zhàn)團(tuán)導(dǎo)師身披代表虛空指揮官的銀線斗篷，臉上留著一道斧刃的疤痕，最后是瓦沙克，只有這名智庫戴著頭盔，靈能導(dǎo)管和陣列覆蓋在他的裝甲頭顱周圍。他的腰上掛著一把銀色鑰匙，背后別著一柄權(quán)杖。進(jìn)入時，只有他一人低頭致意?？妓鬼f恩還以手勢。瓦沙克和他們在薩拉蒙德遇到的卡利班援軍仍在適應(yīng)新的指揮架構(gòu)中所處的位置。他們都是優(yōu)秀的戰(zhàn)士，但這里遠(yuǎn)離卡利班，而他們在過去的許多年月里除了為軍團(tuán)招募新兵外幾乎沒什么需要擔(dān)憂的。

??????“炮艇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卑⒍囔碃栒f道，“你確定不想帶上更多戰(zhàn)士嗎？”

??????“更多？”考斯韋恩說道。在他背后，連接動力背包的脊柱在連上時迸出火花。

??????“沒錯?！碧摽罩笓]官說道，“你相信他們嗎？”

??????“如果他們希望我死，可以在我們到達(dá)山陣號之前就向炮艇開火。”

??????“他們還可以嘗試其他方法?！?/p>

??????考斯韋恩嚴(yán)厲地看了看阿多斐爾，然后點點頭，短暫地閉上雙眼。夢境依然縈繞在他的眼中。

??????“這就是為什么你和瓦沙克隨我一起去?！彼f道，“以確保回來的不是什么頂著我的臉的巫祟玩意。盡管我很懷疑有誰愿意，這張臉已經(jīng)被這場戰(zhàn)爭弄得丑陋不堪了?！?/p>

??????他們都沒有笑。他們已經(jīng)見過太多敵人的所作所為，對這句玩笑已經(jīng)笑不出來了。

??????最后一塊盔甲板鎖定到位，磁場啟動。能量在纖維束和神經(jīng)連接中嘶嘶作響?？椎闹亓肯Я?。一名仆役將白色毛皮系在他的肩上時，考斯韋恩伸手去拿他的劍。“讓艦船做好準(zhǔn)備，如果我們不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返回，就打破靜默運行，自由交戰(zhàn)?！?/p>

??????“你認(rèn)為他們會同意幫忙嗎？”阿多斐爾問道。

??????考斯韋恩沒有回答，只是走出房間，長劍入鞘。

??????

??????從狂怒降臨號到山陣號的旅程由炮艇完成。第一軍團(tuán)的戰(zhàn)機(jī)中隊一直在側(cè)翼掩護(hù)，直到整個小隊被黃黑涂裝的帝國之拳戰(zhàn)艦包圍，直到搭載考斯韋恩和他榮譽衛(wèi)隊的風(fēng)暴鳥滑入山陣號的機(jī)庫。當(dāng)他們下機(jī)時，整個連的第七軍團(tuán)戰(zhàn)士前來迎接，武器上膛。這不是熱烈的歡迎。他們很謹(jǐn)慎，而且多疑。

??????走出炮艇時，考斯韋恩注意到戰(zhàn)損的痕跡。

??????哈爾布萊克特、蘇-卡珊和一名考斯韋恩不認(rèn)識的白疤在等著他，一對無畏跟在身旁。一名身穿帝國之拳黃色盔甲的戰(zhàn)士手持法杖，戴著與瓦沙克相似的靈能兜帽頭盔，在隊列的尾端注視。他注意到，第一軍團(tuán)并非唯一打破尼凱亞禁令的。當(dāng)考斯韋恩的隨行人員走近時，帝國之拳的智庫也靠向哈爾布萊克特和蘇-卡珊。

??????“你身邊帶了一名靈能者?！惫柌既R克特說道。考斯韋恩望向帝國之拳指揮官。他知道他，羅格·多恩最優(yōu)秀的部下之一，一個堅如磐石的人，如同懸崖峭壁一樣不屈不撓。盡管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終結(jié)者盔甲讓他的體型更加碩大，猩紅條紋貫穿黃色的肩甲?？咨蠎?zhàn)痕累累，盡管已經(jīng)清洗干凈，但并沒有修復(fù)，留下了如同勛章一般的疤痕。

??????考斯韋恩伸手摘下頭盔，用翡翠色的眸子迎上哈爾布萊克特冷藍(lán)色的凝視。他回頭看了看瓦沙克，又望向哈爾布萊克特身旁的帝國之拳智庫。

??????“我們學(xué)會了謹(jǐn)慎行事?！笨妓鬼f恩說道，“這個時代很難一目了然地分辨朋友和敵人。”

??????哈爾布萊克特面不改色。

??????“你的兄弟不得使用他的能力?！惫柌既R克特說道，“如果他使用，我們會知道，而你們將被視為敵對?！?/p>

??????考斯韋恩與帝國之拳智庫對視了一秒，然后轉(zhuǎn)身對瓦沙克點點頭。

??????“可以?！笨妓鬼f恩回首望向哈爾布萊克特與上將，“看來，你們也學(xué)會了謹(jǐn)慎行事?！?/p>

??????哈爾布萊克特沉默以對。

??????蘇-卡珊向前邁出一步。她擁有虛空生人特有的消瘦，骨骼輕盈，雙瞳烏黑。太陽海軍司令部的星耀與軌道環(huán)在她的制服上熠熠生輝。與哈爾布萊克特一樣，考斯韋恩也聽說過她，一名在另一個時代出生和造就的老兵。

??????“歡迎您，總管大人。”她說道。她沒有低頭致敬。她是凡人，但在這里，在這艘船上，在她的艦隊中，她是一切的女主人。只要她一聲令下，用以毀滅帝國的武器就會開火。就算掌握此等偉力是一種負(fù)擔(dān)，也絲毫沒有顯現(xiàn)在她的目光中。

??????“您是否考慮過我邀請您加入艦隊的請求？”她問道。

??????“我考慮過?！彼卮鸬?。

??????“但您來此并非表達(dá)同意?！彼f道。

??????“沒錯?！彼f道，“我是來請你幫忙的?！?/p>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未計之時-未知之地

??????歐爾醒過來，臉朝下壓在石頭上。冰冷的石頭，被足跡磨平。他撐起身軀，伸手去抓匕首和羅盤。

??????沒有。他的手里什么都沒有，只有空蕩蕩的冰冷空氣。他環(huán)顧四周。

??????精雕細(xì)鑿，緊密排布的石墻形成一條走廊，寬度剛夠他向兩側(cè)伸展手臂。他向兩個方向望去。前面是黑暗，后面也是黑暗。一盞油燈就放在他身旁的地板上。他從青銅的表面修飾和把手上的圖案認(rèn)出了它的樣式。它來自一個很久以前已成廢墟的王國。他又看了看墻壁和地板。充滿熟悉的感覺，仿佛老朋友的臉，或是更老的敵人的。

??????一種讓他頓生不悅的感覺爬上心頭，他感覺知道自己置身何處，所在何時。一定是上次切開時他們被甩出了裂界。他們已經(jīng)落回到交錯的真實時間中。一定是這樣……但為什么？在過去的七年里，他花了很長時間在時間與空間中穿梭，走出一條路，返回舊世界，返回泰拉，去做某些他自己都不確定愿不愿意做的事。之前，他一直遵循約翰·格拉瑪提卡斯為他設(shè)定的道路，這個靈能者推動他穿過蜿蜒隱秘的小路，走過一個個界域。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直接聽到約翰的消息了。他一直在嘗試不要想太多?？粗蜔敉獾暮诎担_始希望能聽見約翰。他開始希望知道得更多，知道當(dāng)他們下一次切開時，會有什么在等著他們。

??????切開……

??????他的雙手本能地握緊。他環(huán)顧四周。

??????匕首不見了。

??????其他人也不見了。

??????“卡特？”他喊道，“雷恩？”

??????黑暗中沒有回應(yīng)，甚至沒有他自己聲音的回聲。

??????他張開嘴想再喊一次，卻停了下來。

??????腳步聲……石頭上的腳步聲，在他身后的遠(yuǎn)處。

??????啪嗒……啪嗒……緩慢而有節(jié)奏。

??????他轉(zhuǎn)過身。

??????陷入寂靜。

??????他小心翼翼地彎下腰，撿起油燈，想知道是誰點燃，又是為什么在他醒來時留在旁邊。是誰的？又是誰把它放在那里？

??????“很快就要做出一些抉擇了?！鄙砗蟮囊粋€聲音說道。

??????他轉(zhuǎn)過身，握緊拳頭準(zhǔn)備動手。那個男人坐在墻根。他的束腰外衣上沾著血跡，壓在腹部的雙手下同樣沾著血跡，汨汨殷紅從指間滲出。男人抬頭望向歐爾，微笑起來。他的牙齒是粉紅色的。“我應(yīng)該聽你的。我應(yīng)該揚起白帆?！?/p>

??????歐爾感到一陣寒意。他認(rèn)識那張臉。那張臉曾帶著雀躍的公牛般的笑容，曾毫不猶豫地走進(jìn)米諾斯的迷宮，也是這張臉，歐爾曾告訴他要揚起白帆，但他沒有。

??????歐爾明白了自己在哪里。

??????“你總是善于抉擇，老朋友?！边匏?span id="s0sssss00s" class="font-size-12">【1】說道，“但前面的將會是最糟糕的，這一次沒有明確的道路，沒有回來的線頭。”

??????歐爾提著燈走近。光明映照出更多血跡，許多血跡，遠(yuǎn)遠(yuǎn)超出常人能夠流出的。

??????“你在說什么抉擇？”歐爾說道，“你怎么知道的？”

??????一聲吼叫從黑暗中傳來，回蕩在巖石上。聲音聽起來痛苦萬分，饑腸轆轆。

??????“它告訴我了?！贝顾赖倪匏拐f道。他的雙眼望向黑暗，聲音消褪了?！霸谒谒隽诉@些之后，它把它知道的全都告訴我了。它告訴我你會來。它告訴我你要去哪里。它告訴我它在等你，在這里等你，而你無法離開，即便你以為你是自由的，但你不是。這個地方不僅是石頭里的謎題，老朋友……早該知道的……石頭組成的謎語怎么可能困住一個神明的私生子【2】？我早該知道的。我應(yīng)該聽你的。代達(dá)羅斯的工作完成得很好?！边匏构捌鸨常o閉雙眼和嘴巴以抵御痛苦。

??????“你出來了?！睔W爾說道，“事實不是這樣。你殺死了野獸。你出來了。”

??????“不?！彼冻鲅芰艿男θ?，“我還在這里，而且永遠(yuǎn)會在這里。做出了……”他喘著粗氣，鮮血開始在嘴唇上發(fā)亮，冒出粉紅色的泡沫，沿著下巴流淌。“做出了錯誤的選擇。沒有線頭，沒有回去的路。一個傻瓜……那時候你是對的，但現(xiàn)在你也來了，就像它說的那樣。”眼皮開始抖動。他的頭耷拉在胸前。

??????“我怎么會回到這里？”歐爾突然急不可耐地說道，他的手伸向忒修斯的肩膀?！笆悄銌?，約翰？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什么？我該怎么出去？我該怎么繼續(xù)？”

??????忒修斯的雙眼微微睜開，但卻瞳孔縮小，眼神渙散。

??????“誰……誰是約翰？”他問道。他閉上眼睛，一動不動。歐爾愣住，抽出自己的手，手上濕漉漉的，染滿紅色。

??????他的頭抽動了一下。遠(yuǎn)方的某處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啪嗒……啪嗒，啪嗒……加快了，開始加速，仿佛在趕路。

??????他轉(zhuǎn)身面向聲音的方向。

??????有東西從身后的黑暗中竄出。

??????一口氣吹過臉頰。燈火搖曳，熄滅。

??????黑暗。

??????“兩分零一秒！”

??????聲音在他上方，在他周圍，響亮、急促、恐懼，是卡特，雷恩，宰比斯。

??????“歐爾？歐爾？你能聽到嗎？”卡特，一定是卡特。

??????“它很快就到了。我們要被抓住了！”

??????“歐爾？他的眼睛睜開了?！?/p>

??????“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庇质强ㄌ?。

??????“看起來他快休克了。”克蘭克。沒錯，是克蘭克。

??????歐爾看到了光，朦朧的光。他想嘔吐。

??????“兩分四十一秒！”是雷恩。

??????歐爾試圖移動，但他麻木、癱軟、冰冷。

??????“匕首……”他擠出這個詞，再次試圖站起來。他能感覺到手中的匕首，仍然在那里，千真萬確得就像……迷宮中它不在那里一般。思緒仿佛繩索上的結(jié)一樣卡住了。

??????“三分鐘！”宰比斯開始害怕地大喊出聲。

??????歐爾試圖移動，感覺四肢像被剪斷的繩子一樣耷拉著。

??????“他不行！”又是雷恩，幾乎完全驚慌失措，“我們完了！我們——”

??????“我拿到了。”卡特的聲音低沉、親近、平靜、克制。歐爾感覺匕首從手里被拽出去，他握得更緊了。世界在旋轉(zhuǎn)。他在墜落?！胺攀帧Ｎ夷玫搅?。放手吧，好不好，歐爾?！?/p>

??????那把匕首，他從考斯開始一直帶在身上，為他們辟出安全，來到這里。他有一種感覺，那把匕首不止是一把匕首。他們唯一的出路，唯一的去路，唯一的生存之路。

??????“你總是善于抉擇。”忒修斯的聲音在記憶中安靜的長廊里響起。歐爾想起阿里阿德涅在指間織出一張線網(wǎng)，眼中望著忒修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歐爾松開手指。匕首滑落。

??????“你在干什么？”雷恩的尖細(xì)嗓音中充滿恐懼，“卡特，你在干什么？你不知道……你不能——”

??????“安靜?！笨ㄌ氐穆曇羟宕嗝髁?。歐爾睜開雙眼。他看見卡特站在他上方，手里拿著羅盤，舉起黑色的石頭匕首，鎮(zhèn)定自若。聰明的卡特，觀摩、聆聽、學(xué)習(xí)、成長了七年時間。

??????“三分三十秒！”宰比斯喊道。

??????金屬手臂抬起歐爾。機(jī)油和汗水的味道充盈鼻腔。

??????“我抱住你了，士兵佩松?！备窭Ｌ貝灺曊f道。

??????歐爾感到陰冷襲上背部，聽見骸骨摩擦發(fā)出的死亡之歌?？ㄌ卦谖房s。匕首在晃動。一團(tuán)熱氣彌漫在空氣中，一個陰影浮現(xiàn)在視野邊緣，就在卡特身后，就在格拉福特身后，就在所有人的身后，和他們站在一起。

??????“三分四十一秒！”

??????卡特手中的匕首劃下。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土星近地軌道，山陣

??????考斯韋恩說完后，蘇-卡珊與哈爾布萊克特一直沉默不語。

??????他們引領(lǐng)他來到會客廳，這里遍布戰(zhàn)斗與火焰的痕跡。門在高熱下彎曲，石頭地板上滿是縱橫交錯的溝壑。遍地爬滿灼燒的痕跡，仿佛受困的陰影。還有一股刺鼻而苦澀的氣味，聞起來像是火堆中升起的煙塵和銅。

??????他看得出來，瓦沙克在盯著他。哈爾布萊克特也是。四個人獨自站在房間寂靜的回響中。

??????“你的希望是死在戰(zhàn)斗中嗎？”上將終于問道。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冷靜而敏銳——那是鷹隼的目光。

??????“希望仍然是一致的，不是嗎？極限戰(zhàn)士、我的主上和我的軍團(tuán)兄弟會帶來增援。但沒有星炬的燈塔指引，他們永遠(yuǎn)無法到達(dá)。”他閉上眼睛。舊傷如同一條毒蛇在重建的脊柱中抽搐?！拔覀儊磉@里另有目的?！笨妓鬼f恩睜開雙眼?！拔覀儗⑶巴├绻麩羲墓饷⒁呀?jīng)熄滅，我們會重新點燃它。”上將和帝國之拳盯著他。他目不轉(zhuǎn)睛地迎上他們的目光?！澳銈冇心銈兊拿詈吐氊?zé)，而我很了解多恩大人的子嗣，知道他們永遠(yuǎn)不會違背這樣的誓言，同時，這樣的任務(wù)是戰(zhàn)士的工作，而非星艦的槍炮所能完成。我曾希望站在萊昂的身旁，但沒有光去引導(dǎo)，他永遠(yuǎn)不會到來，所以我不會在黑暗中等待他。黑暗天使……這是我們的名字，但我們將是負(fù)光者。燈塔必將重新點燃。”

??????“或是死在嘗試中……”蘇-卡珊說道。

??????“我們是萊昂的萬名騎士，我們使命必達(dá)。”

??????他看見一抹微笑浮現(xiàn)在蘇-卡珊的嘴角。

??????“我感覺，任何反對或是談?wù)撋鎺茁拭烀５脑捲谀銈兟爜磉B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她的笑容更加綻放，“另外，坦白說，如果你們會，我反而要失望了。”

??????考斯韋恩低頭致意。

??????“你們無法秘密通過?！惫柌既R克特說道?？妓鬼f恩迎上帝國之拳的目光。他明白另一名戰(zhàn)士的意思。蘇-卡珊上將總結(jié)了太陽系的戰(zhàn)況，他已經(jīng)聽了一個小時。每一處黑暗都藏有叛軍的污跡。捕殺飛船和掠奪者中隊在虛空中出沒。亞空間邪物在現(xiàn)實的宙域中蠢蠢欲動，把戰(zhàn)帥的艦隊主力帶入內(nèi)行星系的巫術(shù)將這些宙域撕扯得支離破碎。叛軍艦隊沒有停下來征服每一顆星球或巖石，但沒有任何一顆能獨善其身，也沒有任何一顆能提供安全的港灣。

??????尾隨荷魯斯而來的無主殺手和海盜仍在土星、水星、海王星和金星軌道上展開他們自己的仇殺和暴行?；鹦菍儆诳瞬?哈爾的黑暗機(jī)械教。鋼鐵戰(zhàn)士重新加固了冥王星和天王星的軌道，并留下守備部隊和戰(zhàn)斗群，足以阻擋任何試圖通過兩個主要亞空間大門進(jìn)入星系的部隊。泰拉附近的虛空中聚集了上千艘叛軍艦船，許多是其中最為龐大，最為恐怖的：終焉號、遠(yuǎn)征號，以及復(fù)仇之魂，這些虛空殺戮的女皇沐浴在鮮血中。更近處，在高軌道和近地軌道內(nèi)，戰(zhàn)艦如此密集，以至于從地面仰望時，它們的引擎足以讓天際的星光失色。

??????“如果因為沒有希望而束手無策，刀劍入鞘，那我們還剩下什么呢？”

??????哈爾布萊克特緩緩點了點頭。

??????“如果有更多時間，”帝國之拳說道，“我想我會愿意多了解了解你。”

??????“也許還有辦法?！碧K-卡珊瞥了一眼哈爾布萊克特，“只要運用正確的武器，就沒有城墻或大門能阻擋我們的去路，這不是你們軍團(tuán)一直堅持的信條嗎？”

??????哈爾布萊克特皺起眉頭，沉靜的臉縮窄。然后他搖了搖頭。

??????“不，不能這樣使用它。它是——”

??????“這是一件沒有目標(biāo)的武器?！彼驍嗨脑?，“我負(fù)責(zé)保存艦隊力量完整，直到被召喚或者援軍到達(dá)?！彼蚩妓鬼f恩點點頭?！八麄兊搅??！?/p>

??????“艦隊必須保持完整，隨時待命。”

??????“一艘船。”蘇-卡珊說道，“用一艘船完成一個目標(biāo)。將卡利班的天使送上泰拉的土地，送上泰拉的燈塔。”

??????哈爾布萊克特再次搖了搖頭，但并非否決，而是在思考。

??????“他們無法回應(yīng)你。他們可能不會同意。”

??????“他們會的?！彼f道。

??????考斯韋恩觀視，等待。

??????“你為什么這么肯定？”哈爾布萊克特問道。

??????“這對他們很有吸引力?！?/p>

??????“你認(rèn)為你了解他們的想法？”

??????蘇-卡珊微微點頭?！白銐蛑浪麄儠狻！?/p>

??????她轉(zhuǎn)向考斯韋恩?！拔覀冇修k法幫你到達(dá)王座世界?！?/p>

??????他垂下頭，簡略地表達(dá)謝意，然后問了一個一直藏在心里的問題。

??????“感謝，但你說的是哪艘船？”

??????聞言，蘇-卡珊笑了，她的黑色眼眸似乎點亮了光芒。

??????“一艘曾經(jīng)搭載帝國之光的船。”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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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Theseus：忒修斯，希臘神話中的英雄人物。他是雅典國王埃勾斯的私生子，從小被外公撫養(yǎng)長大，立下許多功績?？死锾貒趺字Z斯向雅典強索男女少年喂養(yǎng)牛頭怪彌諾陶洛斯，忒修斯自愿前去除掉怪物。埃勾斯便叮囑他如果成功就升起白帆，失敗就升起黑帆。忒修斯來到克里特島，得到公主阿里阿德涅的傾慕，用金線團(tuán)協(xié)助忒修斯消滅牛頭怪并走出迷宮，而后隨他一同逃出克里特島。但酒神狄俄尼索斯也意圖占有阿里阿德涅，畏懼神明的忒修斯只得將阿里阿德涅拋棄在荒島上離開。由于傷心過度，他忘記將船帆改為白色。船只靠近雅典時，父親埃勾斯遠(yuǎn)遠(yuǎn)眺望，誤以為兒子已死，悲憤之下跳崖自盡，從此這片海域被命名為愛琴海。忒修斯在悲傷中成為雅典新的國王，阿里阿德涅則與酒神狄俄尼索斯結(jié)合。

?【2】在希臘神話中，被忒修斯殺死的牛頭怪彌諾陶洛斯是克里特國王米諾斯的妻子與波塞冬賞賜的神牛交媾后所生。為了掩蓋此事，米諾斯命令逃亡到克里特島的工匠代達(dá)羅斯修建迷宮困住牛頭怪，又向雅典強索男女少年喂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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