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幕落殘陽，小屋閉門，柳小姐忙碌過后獨坐小院仰望星空。

? ? ? 今日之事，雖念長卿，此刻心頭卻總是陸舒莼的面孔。

? ? ? 心生郁悶。

? ? ? 且止入夜，飯間試探父親口氣。

? ? ? 對劉長卿大加贊賞，似有明白女兒心思。

? ? ? 柳小姐欣慰。

? ? ? 直至一更時，忽有人敲門，卷書已累的柳小姐合衣去看。

? ? ? 門外數(shù)人，為首一男一女。

? ? ? 官服男子是江寧知府，溫羨。

? ? ? 女子，便是陸舒莼。

? ? ? 柳小姐心如沉大海，赤目看著陸舒莼良久未讓入門。

? ? ? 直到父親出門迎接，方才側(cè)身讓進。

? ? ? 知府親臨，蓬蓽生輝。

? ? ? 席間開始相冷再后就是相談甚歡，尤其宰相孫女親至撫慰，柳先生感激涕零。黨爭爭的是人，沉寂多年的柳先生心思也有了變化，何況女兒如今還戀上了舊黨的股肱劉長卿。

? ? ? 高風亮節(jié)換不來連升三級！

? ? ? 一番說服，柳先生的心思就變了。

? ? ? 與知府把酒言歡，尚在其次，宰相孫女親至，如宰相親臨，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于是便多飲。

? ? ? 獨留院中的柳小姐含淚落寞。

? ? ? 看著小院屋舍四角概括于天。

? ? ? 天地是方，是圓？

? ? ? “不知舒觀小姐何名？”

? ? ? 溫文爾雅的陸舒莼如期而至。

? ? ? “柳靖梅?！绷〗阋簧戆凉遣⑽凑垩训膸追址执纾氐脦追肿饑?。

? ? ? 對于柳小姐的回應(yīng)和那硬氣的表情，陸舒莼并未在意，仍舊微笑又不失禮分。

? ? ? “靖有立青之形，意有安定之意，梅有寒雪傲立，獨領(lǐng)天香之意。安定，寒梅，待有一身傲骨，柳先生真不愧是當朝三甲出身！若沒有猜錯的話，小姐出生之時，北地還未平定，那時的有識之士都望我朝雄軍攻破天關(guān)奪回北地！”

? ? ? 陸舒莼微微贊道：“立定北關(guān)，寒梅傲雪！”

? ? ? 微微看向似有敵意的柳小姐，陸舒莼微有眨眼泛眉，繼續(xù)說道：“我朝劉大將軍也不負眾望，平定了北地！柳先生也算得償所愿?！?/p>

? ? ? 柳小姐輕咬嘴唇，蹙眉低頭。

? ? ? 這劉大將軍是誰？

? ? ? 劉大將軍生有兩兒一女。

? ? ? 而劉長卿正是劉大將軍的二兒子！

? ? ? 不知是否有意，柳小姐也是飽讀詩書的人，陸舒莼提起此事，其意何在？

? ? ? 看到柳小姐一副委屈模樣，憋屈在那里不說話，陸舒莼黛眉微皺，長嘆一聲，矗立良久沒有再多言。

? ? ? 兩女子竟是在院中看著天上披星戴月，星辰挪移，月亮移到當空都未再開口一個字。

? ? ? 月上三竿，

? ? ? “梆”

? ? ? “梆”

? ? ? “梆”

? ? ? “舒觀小姐，我知你愛他，但是你嫁不得他，你知，我知?！?/p>

? ? ? 柳小姐渾身顫抖，微紅的嘴唇被咬的滲出血絲。

? ? ? 天生傲骨，豈會服輸？

? ? ? “我與他兩情相悅，三日之后他要來娶我，你阻止不了他！如果你能阻止，今日在觀里就會阻止了?！?/p>

? ? ? 明亮的眸子閃出一方黯淡，一眨眼轉(zhuǎn)瞬即逝，陸舒莼看著柳靖梅。

? ? ? “舒觀，舒有伸展之意，觀有凝視之意。取這個字是有放開眼界之意？所以你知道，他日后必能做宰相？”

? ? ? 柳小姐沉默了……

? ? ? 渾身顫抖。

? ? ? 陸舒莼長睫毛下的眼中有了一絲愁意，微微靠近柳小姐。

? ? ? “三日之后你爹爹不僅會官復原職，還會連升三級，去北關(guān)雍州做知府。”

? ? ? 柳小姐不再顫抖，面色慘白，深色的瞳孔微微收縮。

? ? ? “三天之后會有不少人因此事受到牽連，罷官免職，甚至抄家流放?！陛p輕溫柔的扶住柳小姐柔弱的肩膀，撫摸她柔順的頭發(fā)，甚至輕觸她白玉的脖頸。

? ? ? 將她轉(zhuǎn)過來，陸舒莼有一副冰冷又面無表情的臉，輕輕撫摸著柳小姐的臉。

? ? ? 平靜的對他說：“你既讀詩經(jīng)，當知天下事，長卿為何來江寧？乃御史中丞奏了他一本，他為避禍才來了江寧。新舊黨政越發(fā)激烈，陛下龍體亦越發(fā)不好，現(xiàn)在正是新帝交替之際，朝內(nèi)亂象，你當明白?！?/p>

? ? ? 柳小姐面露痛苦之色，明亮的眼眸微微半合，兩行清淚如涓涓細流。

? ? ? “新舊固守，我不期望你與我想的一樣，但是舊黨若要穩(wěn)固，便要陸家與劉家合在一起！如果宰相與大將軍意見相左，國家必亂！”

? ? ? 看著娟秀漂亮的柳小姐，不愧是才學之女，容貌清秀，頗有一股書卷之氣，怎會耐得藏在民間小巷 之中？

? ? ? 陸舒莼繼續(xù)說道：“長卿若娶了你，雖是一時暢意，然而于天下，他便無緣了！沒有陸家門第支持，僅憑他一己之力，哪怕他與太子關(guān)系極好，也是無用的。天下沒人能承認他有宰相之能！”

? ? ? “何況，他娶的女子，還是新黨下官之女？”

? ? ? “連太子都不會容他，他會立即被逐出朝堂！”

? ? ? “你要拖累他嗎？”

? ? ? 柳小姐無言以對，既讀詩經(jīng)，又為官宦之女，這等官場世故，她怎會不知道？尤其是她爹爹還是黨爭的犧牲品！

? ? ? 陸舒莼凝視了柳小姐許久，放開了手，最后說道：“以你的身世，要入劉府，最多也只能做個妾室，若是找別人，做一官宦或富家夫人并非難事！何苦呢？”

? ? ? “我言盡于此，好自為之！”

? ? ? 陸舒莼轉(zhuǎn)身欲走，聞聽后面含淚悲戚的一段：

? ? ? “喬木有譙，花木有譙，瞻冠之譙，守冠之譙。”

? ? ? 一段詩語讓陸舒莼微有意外，竟自停了下來，轉(zhuǎn)身過去，看著哭成淚人的柳小姐。

? ? ? 陸舒莼凝望她良久，一聲嘆息，微有朱潤險些泛出眼眶。

? ? ? “何苦呢？”

? ? ? 只待哭，柳小姐硬氣，倔強。

? ? ? 屋內(nèi)行酒令的聲音也被蓋過了。

? ? ? 蹙眉看著，陸舒莼忽而上去將她抱住了。

? ? ? 直待她哭……

? ? ? 有些酸楚，陸舒莼說道：“我眉下有痣，視為厄。家爺長嘆，家父欲取之，家爺說：“此乃命運，取之亦然?！薄?/p>

? ? ? 微有哽咽，她繼續(xù)說道：“本為太子伴讀，太子亦喜歡我，曾有奏請陛下將我賜予東宮之主。然陛下觀面言不善，所以改我為皇后伴讀。只是照顧家爺薄面。”

? ? ? “雖與長卿相熟，但聽到家爺欲將我許配與他，他當堂拒絕了！家爺氣憤，卻不怪他，怪我！天生這面相……”

? ? ? 談及此處，陸舒莼傷心往事歷歷在目，不由的聲淚俱下，嬌軀顫抖。

? ? ? 嗚嗚嗚……

? ? ? “我亦恨之，恨不得剜去，幾度欲死！是皇后娘娘勸導，才挺了過來！我知長卿嫌棄我，亦知劉將軍也有微詞。過了門焉有喜事？”

? ? ? “然入不得門，天下何該？陸家何從？劉家何去？一念之差，新舊之爭就會顛倒！到那時如何？”

? ? ? 淚眼滂沱，陸舒莼本就美人，眼下痣雖名不好，但終歸不妨礙她的秀美。此刻哭來更有西施垂淚之色。

? ? ? 柳小姐生出憐意。

? ? ? 輕撫她臉龐，摸在痣上，有針痕，她的心頭之病啊！

? ? ? 無藥可醫(yī)！

? ? ? 不由的生出憐惜之意，對著陸舒莼說道：“你也喜歡他，否則不必追來江寧！”

? ? ? 微微點頭，陸舒莼坦然應(yīng)道：“是，長卿文韜武略，誰人不愛，與他朝夕六載，就是在宮中碰到了都要暢談許久”

? ? ? 說著蹙眉低垂，露出一臉愁容的傷心：“只是有了婚嫁之事后，他見我連三句都不說了！”

? ? ? “他有愧于你，所以不說?！?/p>

? ? ? 看著柳小姐，陸舒莼眼眸又有了幾許熱淚盈眶，捏住柳小姐的手說道：“長卿是真的喜歡你！”

? ? ? 忽有所感，

? ? ? 隨即她輕咬銀牙說道：“事已如此，再多說也是枉然，”

? ? ? “靖梅，我當你是知心人才說這么多，但是入劉家之事，我是斷不能讓的。否則我將退無可退。你若執(zhí)意如此，我唯有告訴你，天下安定，我穩(wěn)坐劉家，為長卿生的一男半女之時，你可入門！你若要等，便等，也許三年，也許十年，也許一輩子，你也未必能等來！”

? ? ? “你若妨礙我的事情，不僅是你，還有你的家人都會為此付出代價！”

? ? ? ……

? ? ? 皓月之下，倩影默默離開，未入屋，直接出門，走的甚是辛苦，甚是悲涼。

? ? ? 留在院中的柳小姐哭的更是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