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圣不綱，羣雄鼎沸，蓋天命圣人，必先以驅(qū)除云爾。

　　蜀有明氏， （一曰旻氏，） 諱玉珍， （一曰字玉珍，） 隨州玉沙村人也。家世務(wù)農(nóng)。玉珍身長八尺，目重瞳子。鄉(xiāng)閭有訟，皆往質(zhì)焉。

　　至正辛卯歲，汝、潁兵起，玉珍乃團結(jié)里中人，屯于青山，眾推為屯長。 （一曰為巡司弓兵牌子頭，隨倪蠻子為盜。蠻子，即文俊也。）

　　明年壬辰，徐壽輝亦起于蘄、黃。

　　癸巳冬十一月，壽輝僭大號，都漢陽，遣使招玉珍。玉珍歸漢陽，授元帥，益兵俾鎮(zhèn)沔陽。與元將哈林禿連戰(zhàn)湖中，飛矢中其右目，人呼為「旻眼子」。

　　沔陽連歲饑，乙未春， （一曰夏，） 玉珍將斗船五十艘，上夔州府哨糧。時夷陵皆屬漢，參政姜玨守之。玉珍至巫峽，貿(mào)糧皆滿。

　　丙申冬，辰州人楊漢者，元義兵元帥也，以精兵五千屯平西寨。時行省右丞相完者都鎮(zhèn)重慶，招兵。

　　丁酉春三月，漢以兵屯江北，完者都誘漢來謁，席間殺之，欲并其軍。麾下懼且怒，? 乃虜船下流，適遇玉珍于巫峽，訴其事，且言：「重慶一城，? 并有左丞相哈林禿、右丞相完者都，兩不相下，郡無厚兵，? 可攻也?！褂裾洫q豫未決，萬戶戴壽等曰：「鳥困投林，人困投人，且公在沔陽為民也，遠來覓糧亦為民也。若分船為二，以其半載糧還沔暢，以其半因漢兵攻重慶，事濟則為之，不濟則歸，無損也?！褂裾鋸闹５缆范硪姸反?，遠邇騷然，完者都夜遁果州，生獲哈林禿，父老迎玉珍入城。玉珍禁侵掠，城中安堵如故，四外降者絡(luò)繹不絕。乃獻哈林禿于漢陽。是歲秋，壽輝以玉珍為隴蜀省右丞。

　　戊戌春二月，完者都來自果州，屯嘉定之大佛寺， （一名凌云，） 規(guī)復重慶。玉珍使義弟明二御之。明二者，黃陂人也，智勇過人，玉珍寵愛之，妻以弟婦，稱為明二。 （一曰三奴。） 后復姓名，曰萬勝。明二攻嘉定，夜遣軍人陳夜眼緣城劫烏牛山，城破，惟大佛寺未下，相持越半載，玉珍親率兵繼之。旬日內(nèi)潰，入之。趙資者，行省參政也，與完者都、平章郎革歹同守嘉定。明二陷嘉定，完者都、郎革歹先遁，惟資守大佛。后明二執(zhí)資妻于江岸以招資，資嘻曰：「癡婦不死何為，汝不見平章婦乎？」平章婦者，郎革歹妻也。陷城時赴水死。語畢，以強弩射殺妻，復欲射其子，為眾所擁，不得射。已而大佛陷，資亦遁。三人者會于龍州，謀興復，為游兵執(zhí)至重慶。玉珍欲用之，館之治平寺，使人諭意。三人曰：「國破家亡，祈一速死爾?！褂裾洫q欲生之。? 時傳趙參政兵將至，三人者同斬于市， （即大十字街，） 蜀人亦謂之「三忠」。玉珍乃以禮葬之。

　　初，玉珍攻完者都時，道出瀘州，暮宿于河下，宣使劉澤民曰：「此間有劉禎者，字維周，官為大名路經(jīng)歷，前元進士也。能文章政事，避青巾李喜亂，入居深山。盍往見焉？」玉珍曰：「可與俱來?！?jié)擅裨唬骸复丝删鸵?，不可屈致也?！姑魅账焱娭嗯c講論，玉珍喜曰：「吾得一孔明也?！寡林?，與議國事，即舟中拜為理問官。

　　己亥，遣使貢于漢陽。時友諒矯命，使會兵建康。明年庚子春，友諒殺壽輝自立。玉珍曰：「陳友諒、倪文俊同在徐朝為臣子，今殺逆，予當討之。」遂令莫仁壽領(lǐng)兵守夔關(guān)，絕不與通，為壽輝立廟城南，眾推玉珍為隴蜀王。

　　辛丑夏四月，以劉禎為參謀，朝夕侍講。禎屏人從容說曰：「西蜀形勝之地，東有瞿塘，北有劍門，沃野千里，自遭青巾之虐，民物凋耗，明公撫養(yǎng)，民幸蘇息，人心之歸，則天命可知。且陳友諒殺主自立，明公必不肯聽命也。若不稱大號以系人心，恐軍士俱四方之人，或思其鄉(xiāng)土而去，明公孰與守取乎？」弗聽。明日，禎又言，玉珍乃咨謀于眾。以壬寅年春三月戊辰即位于重慶， （綱目書三月，明玉珍破云南，夏五月，自稱隴蜀王，? 國號大夏，改元天統(tǒng)。仿周制設(shè)六卿，即日以戴壽為冢宰，萬勝為司馬，張文炳為司空，向大亨、莫壽仁為司寇，? 吳友仁、鄒興為司徒，劉禎為宗伯。置翰林院，以牟圖南為承旨，史天章為學士。立妻彭氏為皇后，? 子升為皇太子，朝夕受學。內(nèi)設(shè)國子監(jiān)，教公卿子弟，外設(shè)提舉司，教授生徒。府置刺史，州曰太守，縣曰縣令。去釋、老二教，止奉彌勒。? 夏，定賦稅，十取其一，農(nóng)家無力役之征。? 秋，廷試進士，賜董重璧等八人及第，余出身有差。置雅樂，立郊社之祭。冬，命司馬萬勝領(lǐng)兵攻剌踏坎，普顏達史平章走之。

　　天統(tǒng)二年癸卯春，命司馬萬勝攻云南，由界首入， 司寇鄒興由建昌入，? 指揮芝麻李由八番入。勝兵不滿萬，皆以一當十。十二月八日抵云南，梁王孛羅 （一名把都） 及云南行省廉訪司官先二日走，屯兵金馬山。 一曰皆走威楚。? 鄒、李不至。遣使四出，告諭招安，降者日至。? 即遣侍中楊源表聞，獲其象以獻。? 表曰：

　　圣德孔昭，誕受維新之命，王師所至，宜無不服之邦。大軍即發(fā)于三巴，踰月遂平乎六詔，窮祇交賀，遠邇同歡。恭惟皇帝陛下，勇智如湯，文明協(xié)舜，慨念中華之貴，反為左袵之流。矧在位之貪殘，致生民之困悴。恭行天討，遂平定乎多方，禮順人情，即進登于五位。忝茲南詔，鄰比西戎。? 藩公挾便宜行事之文，專任憸人，恣其饕餮；守宰無恒心愛民之意，肆為虐政，害彼黔黎。下詔揚庭，出師討罪。初臨烏撒，蠻酋納欵以供輸；繼次馬隆，敵眾望風而奔潰。遂由驛路踏入滇池，? 士民冒雨以爭降，官吏叩頭而請罪，一毫不染，萬室皆安。勝愧以庸才，欽承威命，凡此大勛之集，斷非小器之能，皆圣人大庇之洪休，抑諸將效勞之忠力。深入不毛，臣愧偶同于諸葛；誕敷文命，帝德齊美于有虞。

　　此鄒興所撰也。

　　夏四月，梁王下王傅官大都領(lǐng)兵回哨援之，勝敗于關(guān)灘。時招安元帥姬安禮被執(zhí)，至行邸，問兵多寡，曰：「八千?！褂谑谴蠖济诖罄怼Ｊ且垡?，勝以孤軍不可深入，士多戰(zhàn)傷，乃留建水元帥府聶千戶守之，遂引還重慶。

　　天統(tǒng)三年甲辰，司馬萬勝兵攻興元，圍城三日，不克而還。命司寇鄒興攻巴州，克之，留兵鎮(zhèn)守。是年，更立中書省、樞密院。戴壽為左丞相，萬勝為右丞相，向大亨、張文炳為知樞密院，? 鄒興為平章，俾鎮(zhèn)成都，吳友仁鎮(zhèn)保寧，莫仁壽鎮(zhèn)夔門，俱為平章。竇英，姜玨為參政，鎮(zhèn)播州、夷陵。荊玉、商希孟俱為宣慰，鎮(zhèn)永寧、黔南。

　　天統(tǒng)四年乙巳，萬勝取興元。

　　時有劉諶者，江西人，為仁壽教官，文章清古，能作成后進。玉珍入蜀，棄官隱居瀘州，子弟多從之游，玉珍屢征不就。卒，弟子葬之小市廂。

　　是年冬，我太祖高皇帝遣使通聘，曰：「胡人本處沙塞，今反居中原，是冠履顛倒。足下應(yīng)時而起，居地上流，區(qū)區(qū)有長江之險，相為唇齒，協(xié)心同力，并復中原，惟足下圖之?！褂裾淝矃⒄瓋按鹌浮?/p>

　　天統(tǒng)五年丙午春，玉珍卒，年三十六歲。升襲位，纔十歲，改元開熙，尊母彭氏為皇太后。

　　萬勝與張文炳有隙，文炳使玉珍義子明昭矯彭氏旨召勝，殺之，使劉禎代為丞相。勝有開國功，死非其罪，人多不服。吳友仁移檄興兵，升命戴壽討之，友仁遺書曰：「不誅昭，國必不安。昭若朝誅，吾當夕至?！箟勰俗?，誅昭。友仁入朝謝罪。

　　是年，升遣使來貢，太祖命侍御史蔡哲報聘，因挾一畫史同往，潛圖其山川險易。

　　洪武四年春正月丁亥，上親祀上下神祇，告伐明升。命中山侯湯和為征西將軍，江夏侯周德興為左副將軍，德慶侯廖永忠為右副將軍，率京衛(wèi)、荊、湘舟師由瞿塘趨重慶；潁川侯傅友德為征虜將軍，濟寧侯顧時為副將軍，率河南、陜西等處步騎由秦、隴趨成都。

　　先是營陽侯楊璟以上命至蜀， 諭以禍福。升牽于羣議不能決。璟還，復以書曉之曰：

　　璟聞古之為國者，同力度德，同德度義，義不足則不敢拒，德不足則歸順焉。故能保身家于萬全，流名譽于無窮，福及子孫，族姓長久。反是者，往往取敗。今足下以幼沖之資，藉先人之業(yè)，據(jù)有巴、蜀，默然在位，不咨至計，而聽羣下之議。以瞿塘、劍閣之險，一夫負戈，萬人無如之何。此皆不達時變以誤足下。何則？昔之據(jù)蜀最盛，莫如漢昭烈，諸葛孔明佐之，訓練士卒，財用不足，取之南昭。然猶朝不謀夕，僅能自保。今足下疆場，南不過播州，北不及漢中，以此準彼，相去萬萬，而欲以一隅之地，延頃刻之命，可謂智乎？若謂險阻可恃，則三苗之墟不滅，有扈之國不亡，蠶叢、魚鳧之鄉(xiāng)不至足下矣！

　　我主上仁圣神武，遣將用兵，天下無敵，運謀出奇，神明響應(yīng)，順附者無不加恩，負固者然后致討。以足下先人通好之故，不忍加師，數(shù)遣使諭意。又以足下年幼，未歷事變，恐惑于狂瞽之說，失遠大之利，故復遣璟面諭禍福。深仁厚德，所以待明氏者不淺，足下可不深念之乎？

　　且向者亂雄如陳友諒、張士誠，竊據(jù)吳、楚，造舟塞江河，積糧過山岳，強將勁兵，自謂莫敵。然鄱陽一戰(zhàn)，友諒授首；旋師東討，張氏面縛。此非人力，實天命有在也。足下視此以為如何？友諒之子，竄歸江夏，王師致討，勢窮出降。主上宥其罪欲，封以侯爵，恩榮之盛，天下所知。足下無彼之過，而能幡然覺悟，獨斷于心，自求多福，則必享茅土之封，保先人之祀，世世不絕，豈不賢智矣哉？若必欲倔強一隅，假息頃刻，魚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危幕之上，禍害將至，恬不自知。璟恐天兵一臨，勢不可御，前日之臣為足下謀者，或以郡獻， 或以城降，各自為身計，以取富貴。當此之時，老母弱子，將安所歸？縱足下年幼未曉，語及老母，獨不痛心乎？禍福利害，了然可觀，逆順之途，在足下審之而已。

　　升不能聽。至是乃命和等徂征。璟本由儒出身，故亦通于文事。

　　上諭和等曰：「今天下大定，四海奠安，惟蜀未平。朕以明玉珍嘗遣使修好，存事大之禮，故于明升， 憫其稚弱，不忍加兵，遣使開諭，冀其覺悟。升乃惑于羣言，反以兵犯吾興元，雖敗衂而去，然豺狼之心終懷嚙噬。今命卿等率水陸之師分道并進，首尾攻之，使彼疲于奔命，勢必當克。但師行之際，在肅士伍，嚴紀律，以懷降附，無肆殺掠。昔王全斌事可以為戒，卿等慎之?！?/p>

　　三月，傅友德攻階州。初，友德陛辭，上密諭之曰：「蜀人聞吾兵西伐，必悉其精銳東守瞿塘，北阻金牛，以拒我?guī)?。彼必謂地險而兵難至。若出其不意，直搗階、文，則門戶既隳，而心腹自潰。兵貴神速，但患卿等不勇耳?！褂训率苊?。至陜，集諸道兵，揚言出金牛，而潛使入覘，知階、文果守備單弱，于是引兵直趨陳倉。選精兵五千為前鋒，攀緣山谷，晝夜兼行，大軍繼之，直抵階州。蜀平章丁世珍，率眾來敵。友德?lián)魯∑浔?，生擒其雙刀王等十八人，世珍遁走，遂克階州。進至文州，距城三十里。蜀人斷白龍江橋以阻我?guī)?，友德督兵修橋以渡。至五里關(guān)，世珍復集兵據(jù)險。友德奮兵急攻，破之，世珍僅以數(shù)騎遁去，文州亦克。

　　五月，湯和兵進攻瞿塘關(guān)，以江水暴漲駐兵大溪口。

　　是月，傅友德兵亦至漢江，以水阻不得渡，乃令軍造戰(zhàn)船百余艘。然蜀人雖失階、文，猶恃漢水自固，及聞我?guī)熢熘圻M取，益震恐。友德欲以軍中消息達湯和，而山川懸隔。適江水暴漲，乃以木牌數(shù)千，書克階、文月日，投漢江，順流而下，蜀守者見之，為之解體。其丞相戴壽、太尉吳友仁等方悉眾守瞿塘，以阨三峽之險。及聞階、文破，乃分兵守瞿搪，還援漢州，以保成都。未至，而友德舟師以逼城下，因迎擊壽兵，大敗之，遂拔漢州，以濟寧侯顧時留守，而自將趨成都。

　　上聞湯和駐兵大溪口，欲候水平進師，恐其迍亶悞事。適友德捷至，乃下詔責其畏怯，恐失機會。廖永忠聞命，即率所部舟師先進，和猶遲疑未決。及得木牌于江，知友德已克階、文，乃自白鹽山伐木開道以進。永忠?guī)熤瘤奶陵P(guān)，以山水峻急，且蜀人設(shè)鐵索飛橋橫據(jù)關(guān)口，舟不得進。永忠密遣壯士數(shù)百，舁小舟，踰山度關(guān)，以出其上流，人持糗糧，帶水筒，以御饑渴。蜀山多草木，令將士皆衣青蓑，魚貫出崖石間，蜀人不之覺也。度其已至，乃率精銳軍，分為二道，夜五皷，以一軍攻其陸寨，一軍攻水寨，將士皆以鐵裹船頭，置火器而前。黎明，蜀盡銳來拒，永忠已破其陸寨矣。既而，將士舁舟出江者，一時俱發(fā)上流，揚旗鼓噪而下，蜀人出不意，大駭。下流之師亦擁舟前進，發(fā)大炮夾擊，大破之。遂焚三橋，斷其橫江鐵索，生擒八十余人，斬首千余級，溺死者甚眾。明日，湯和兵亦至。永忠乃與之分道并進，和率步騎，永忠率舟師，約會于重慶。

　　七月，廖永忠自夔州抵重慶，次銅鑼峽。明升大懼，或勸其奔成都，其母彭氏泣曰：「事勢如此，縱往成都，不過延命旦夕。今大軍勢如破竹，人皆膽碎，豈更效力，然終亦不免也。不如乞降，以免生靈于鋒鏑?！股烨彩拐埥怠Ｓ乐乙院臀粗?，不受。踰旬，和至，會兵城下。是日，升面縛銜璧，詣軍門降。和受璧，永忠解縛，撫慰之。

　　是月，傅友德兵圍成都，戴壽等出城拒戰(zhàn)，以象載甲士列于陣前。友德命前鋒以弓矢、火箭沖之，象中矢卻走，壽兵躪藉死者甚眾。會湯和遣人報重慶之捷，壽等亦得其家書，知重慶已降，而室家皆完，遂無鬪志，遂籍府軍，詣軍門降。

　　九月，湯和等遣人送明升并降表至京。詔省、部議受降禮。省、部言：「宋太祖干德三年，蜀主孟昶降，及子弟官屬至闕下，皆素服紗帽，進待罪表，? 俯伏于地。通事舍人掖昶起，鞠躬聽命。宣制釋罪，昶等再拜，三呼萬歲。合門使承旨賜昶等襲衣冠帶，昶等再拜跪受，各就次易服。然后入見于崇元殿，合門使引昶等入，蹈舞稱謝，宣徽使承旨宣喚昶等再拜陛殿，至御座前鞠躬。太祖親撫問之，昶還位，與其官屬皆蹈舞再拜，呼萬歲出。中書、門下率百僚稱賀。今擬明升朝見禮，? 上御奉天殿，升于午門外跪，進待罪表。侍儀使捧表入，宣表官宣讀訖，承制官出傳制，升等皆俯伏于地，侍儀舍人掖升起，其官屬皆起，跪聽宣制釋罪，升等五拜三呼萬歲。承制官傳制，賜衣服冠帶。侍儀舍人引升入丹墀中，四拜出。丞相率文武百官行賀禮?！股显唬骸该魃c孟昶不同。昶專治國政，所為奢縱。升年幼，事由臣下，宜免伏地上表待罪之禮?！故侨?，明升及其官屬朝見，百官稱賀，授升爵為歸義侯，賜冠帶衣服及第宅于京師。

　　時全蜀已下，惟吳友仁尚據(jù)保寧。

　　冬十月，湯和遣江夏侯周德興會傅友德等克保寧，執(zhí)友仁送京師，蜀地悉平。

　　十一月，湯和等師還，各上所佩印綬并所得蜀金印、冠冕、儀仗及銀印五十八，銅印六百四，總制府七，元帥府八，宣慰、宣撫司二十五，州三十七，縣六十七，官吏將士五萬九百九十人，馬騾一萬三千八百余匹。

　　○附錄平夏頌并序

　　誠意伯劉基撰

　　臣聞天命真主，混一六合，必先有以為之驅(qū)除，然后收拾以歸籠。蓋自古及今，同一揆也。是故冬寒之極，必有陽春，激湍之下，必有深潭，? 大亂之后，必有大治，理則然也。元德既衰，九土糜沸，鴟張狼顧之豪，彌滿山澤，萬姓魚釜無所吁告。天乃命我皇上，肅將武威，代伐不道。故一伐而定荊、湖，再伐而舉全吳，三伐而海內(nèi)廓清，四伐而東粵、南閩悉歸版圖。于是肆伐中原，拾宋掇秦，掣趙拔燕，兵鋒未至，聲聞先及，神詟鬼栗，匍匐俯伏，玄菟、青海、昆侖、大漠、交址、儋耳之國，罔不獻琛奉表，稽首闕下，無敢后者。獨明升竊據(jù)巴、蜀，雖遣使奉貢，而不去偽號，大臣皆請討之?；实蹜z其父歿子幼，數(shù)遣使招之。不至，乃命將伐之。洪武四年，大軍破瞿塘，殺其將某，郡邑鎮(zhèn)戍，望風送欵。升乃率其官屬，奉璽印詣軍門請降。蓋自建國至是，凡五年而天下一統(tǒng)，何其易耶？固知天命有在，而羣雄并起，為之驅(qū)除也。臣基受恩深厚，無能補報，通聞捷音，歡喜踴躍，不能自已，謹撰平夏頌一首，? 雖不足以贊揚圣德萬一，亦聊以寓葵藿向日之忱云爾。其辭曰：

　　惟彼蜀國，開自蠶叢，山川隔閡，與華不通。金牛啟道，厥竅斯鑿，岷峨岧嶤，始連井絡(luò)。秦以之霸，漢以之王，諸葛用之，震驚北方。劍閣倚天，瞿塘坼地，仰不可攀，俯不可視。蠢茲羌戎，憑其險阻，罔知天命，大邦是距。洸洸虎臣，受命于征，出師桓桓，如雷如霆。如雷如霆，天子之威，廟算先定，鬼神莫違。靈旗揮揮，指山山摧，羌人失魂，恧若死灰。爰將其臣，奉其版籍，俛首軍門，面縛銜璧。六軍奏凱，聲動玄黃，黧童白叟，蹈舞康莊。四海會同，豐年穰穰，慶云甘露，自天降祥。臣拜稽首，受天之佑，受天之佑，天子萬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