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 ? ? ?“臣自有打算，陛下不必憂心。”

? ? ? ?因為得了龍傲天的這么一句保證，劉波這幾天睡得都很香甜。盡管朝上因為戰(zhàn)事爭吵不休，他卻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樣，安之若素。

? ? ? ?終于有一天，新的戰(zhàn)報傳入京城：西南藩王——先帝的另一個侄子以“清君側”為名，發(fā)布討賊檄書，歷數當今圣上昏聵不明，寵信攝政王龍傲天的種種罪狀，將劉波的昏庸和龍傲天的恃寵而驕寫得活靈活現。

? ? ? ?“你看這段，”劉波興致勃勃地念給龍傲天聽，“‘龍傲天其名大不敬，圣上視而不見，反夜夜留其于宮中，以至后宮穢亂……”龍傲天連眼皮都不抬，專心沏好茶水，分到茶杯中，遞到劉波面前?！褒埌撂?，你沒什么要說的嗎？”劉波笑瞇瞇地端過茶杯，想要看他露出一點別的神色?！盁o稽之談。”他淡淡地說，甚至連嘲諷都欠奉。

? ? ? ?“哦，這里還有一段：‘圣上遲遲不立后，莫非龍陽？恐為妖王美色所惑……’古有‘妖后’，你今竟有幸成為‘妖王’，快讓朕看看我們的‘妖王’是怎樣美艷無雙！”劉波笑得太狠，差點倒栽過去，龍傲天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見他笑得直不起腰，只得無奈地攬住他，扶他去一邊有扶手的椅子上坐好，瞥他一眼，狀似無意地問道：“陛下立后自然可以讓這些流言消弭。陛下即位前僅有一個側妃，為何不扶為正位，立她為后？”

? ? ? ?劉波的笑聲停下來了，他側頭打量著龍傲天，愣是把喜怒不形于色的攝政王看得不自在，轉過頭去假裝微咳一聲，借以掩飾尷尬。

? ? ? ?“他們說得沒錯，朕確實對你有了別樣的心思……”劉波幽幽嘆道，龍傲天心頭巨震，猛地轉過頭來，卻迎上一雙戲謔笑眼，不由大窘：“陛下！……不要戲弄微臣……”他的聲音越說越輕，漸漸消音。劉波看著他羞紅的耳尖，心中暗嘆。

? ? ? ?他不知道自己說出這句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但他知道，這種話要適可而止，否則，便是萬劫不復……

? ? ? ?調整好情緒，劉波哈哈笑著：“朕不立后自然是因為……沒有合心意的人啦！”他的語氣認真了一些，收斂笑意陷入回憶：“婉兒與朕少年相識，也算青梅竹馬。父王讓朕娶親，朕便干脆娶了她，比起外面的不知什么女人，她雖身份卑微，卻勝在知朕、懂朕，溫柔可意。朕與她十余年夫妻，就算無法給她個正位的名分，至少也能做到不娶個亂七八糟的女人進來欺壓她?！?/p>

? ? ? ?“陛下對德妃娘娘真是情深意重。”龍傲天臉上的神情很奇怪，似懷念，似憂傷，讓劉波琢磨不透。當然他也沒有給他太多時間研究自己的表情，龍傲天突然鄭重地撩袍，雙膝跪地，肅然拱手，面向驚疑不定的劉波道：“臣請戰(zhàn)！”

? ? ? ?“龍傲天，你……”被突然的變故驚到，劉波手足無措地想要把他扶起來，卻發(fā)現，只要他不想起來，在自己的動作下，他依然可以紋絲不動。

? ? ? ?“這是……為什么??？”他困惑地后退一步，看他微微一笑，如三月暖陽：“前些時日的邊境騷擾本就是叛王勾結外敵，為了這次叛亂能夠順利進行，用來分散朝廷兵力的。臣放出消息，讓他相信臣已將京城御林軍派出，協助地方軍隊共御外敵，實際是讓西南軍故布疑陣，讓敵軍誤以為援兵已至。出城的御林軍則在京郊潛伏，至夜間，分批回到京城里，未露行跡。臣做這些謀劃就是為了引出幕后黑手。如今既然他已按捺不住，主動跳出，臣決定親自出征，快刀斬亂麻，平了這次叛亂，也絕了其他人的心思！”

? ? ? ?俊秀的青年目光閃亮，意氣飛揚，說到他熟悉的兵法，自信光芒更是由內而外地綻放出來。劉波是不舍的，但他再不舍，也不可能將他硬留在自己身邊，猛虎就該嘯于山林，猛將也應拼殺于戰(zhàn)場。

? ? ? ?他扶住龍傲天的手，鄭重地向他點點頭，表示自己同意了，又讓他隨著自己的手站起來，目光仔細地打量著青年的臉，從眉到眼，一寸寸移動，卻有意忽略了下面的唇。

? ? ? ?越看，劉波越覺得心疼，不由殷殷囑托：“你為大將軍，切不可疏忽飲食，否則引發(fā)舊疾，反倒耽誤事情?！薄俺加浵铝恕！薄暗秳o眼，你只要坐守你的中軍帳就好，切不可貪功冒進?！薄俺加浵铝??！薄半迴煨膽?zhàn)事，你要多多報與朕知，可不要拖得太久?！薄俺加浵铝恕！?/p>

? ? ? ?……兩人一人一句。囑咐的人事無巨細，絮絮叨叨；聽著的人卻面上含笑，一一應承。最后，劉波停下來，眼神有些掙扎，讓龍傲天擔心地蹙起眉來。片刻，他像是做好了決定，看著龍傲天的眼睛，認真道：“戰(zhàn)事結束，不要耽擱，早點回來，朕在這里……等你……”“好……”

?

? ? ? ?——少爺的目光……就像網，密密匝匝地籠罩下來，而我身在網中，知道自己是被在乎著的，心中甘之如飴。我能感覺到少爺對我的眷戀。和上一世一樣，少爺對情感一向是羞澀而內斂的，可一旦他認清了自己的內心，那股情感就仿佛一團火，燒盡桎梏，再也無法隱藏。他以為自己能控制住自己，卻根本不知道，那目光把什么都泄露了。

? ? ? ?我的手還在少爺的手里，但我不準備收回，也不準備提醒他。我們互相望著對方，長久靜默。窗外有鳥聲啁啾，嚶嚶成韻，婉轉悠揚。有風穿堂而過，翻動鎮(zhèn)紙下壓著的幾頁紙，“嘩嘩”地輕響。窗邊青色瓶罌中插著清早帶露的牡丹，雍容富麗，被風輕拂而過，花瓣微顫，有一瓣脫離了花朵，悠悠飄落，“啪”，柔嫩得仿佛沒有重量的花瓣，在和桌案接觸時，竟也發(fā)出聲響，與心底的聲音共鳴，泛出層層漣漪。

? ? ? ?是風動嗎？還是心動？我的少爺，如今的陛下，如果可以，我愿生生世世守在您身邊，生死也不能把我們分離。如果可以，我愿袒露心扉，用我這滿腔熾熱的情，包圍你，融化你。如果，可以……

（爭取下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