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卡拉格·督姆

原作者：William King

譯者：伯格曼啤酒館

“小心！”，菲利克斯大聲喊道，下方茫茫人海中，一位高而纖細，身穿黑袍，滿是墜飾，頭戴銀色羊角頭盔的人，正舉著手中的法杖，對準了飛艇，法杖尖端的周圍聚集著嘶嘶作響的能量，隨之一道血紅色的閃電朝飛艇射來。他周圍的同伴巫師也開始將法杖指向飛艇，齊刷刷地匯聚能量，越來越多的光球及閃電飛入空中，威脅著要將菲利克斯轟成碎片。

閃電球在飛艇周圍劃過，爆裂開來，融化燒焦的錫發(fā)出了臭味，頓時間，飛艇如同被困在了一場閃電風暴之中，主體吊艙劇烈震蕩，搖搖欲墜。飛艇船首雕像的紅寶石之眼劇烈地發(fā)光，菲利克斯胸前的護符也逐漸變熱。馬凱森立即轉動舵盤，拖拽高度操縱桿，快速駛向上方的云層。

飛艇依舊搖曳著，艙壁之上到處都是凹痕。好似一匹受了驚的馬。就在菲利克斯以為飛艇的魔法防護將要被破壞之時，突如其來的攻擊又戛然而止。

過了一會兒，菲利克斯才意識到，剛才飛艇的高度過低，以至于進入了射程范圍，而只要像現在這樣保持距離，就不會有麻煩。也許是因為混沌部落認為飛艇在低空掠過時企圖發(fā)起攻擊，又或者純粹是因為下面這群人就是瘋子。

一陣緊張的沉默充斥著艦橋，矮人們驚訝地互相看了一眼。菲利克斯在舷窗處蹲下，看著他們。沉默良久，伯列克才開口。

“無法置信?！辈锌寺曇糁袔е鴾嫔q月的印記，搖了搖頭。“這不可能。”

高崔克也頓時臉色煞白，菲利克斯無法判斷他究竟是因為憤怒還是在抑制著某種情緒。“那座矮人要塞可能沒有淪陷嗎？下面還有我們的族人嗎？”

伯列克抬頭向高崔克投去一個冷漠的目光，他搖著頭，說道，“不可能，沒有人能在這種地方抵御混沌的軍隊長達兩百余年，沒有人能活下來?！?/p>

高崔克握緊了斧頭，指關節(jié)吱吱作響?！澳菫槭裁聪旅嬗腥绱硕嗟能婈?？為什么他們還在圍攻矮人要塞？如果不是我們的族人，他們在和誰作戰(zhàn)？”

“我也不知道，”伯列克說道，“你之前也看到了，那么多的敵軍，到處皆是廢墟，矮人要塞根本無法抵御那么長的時間?！?/p>

“那如果他們真的還存活呢？如果下面還有活著的矮人呢？這不就意味著我們之前拋棄了同族，把他們留在了混沌的包圍之下，近兩百年之久，這意味著古老的聯盟被我們親手背叛，這意味著我們的王國背棄了盟約?！?/p>

伯列克拄著手杖，站了起來，艦橋之中除了手杖敲擊地板的聲音，就只有引擎的轟鳴，無人敢插話。而菲利克斯考慮著兩位矮人的辯論，不得不同意伯列克的觀點，能在這般圍攻之下堅持兩個世紀之久，即便是矮人的要塞，存活的幾率也太過渺茫。此時，他的腦袋里突然有了另一種可能的解釋。

“有沒有可能，”他說道，“卡拉格·督姆早已落入某位混沌軍閥之手，并被其據為己有，而其他的混沌部落正與之搶奪這一領地？”

菲利克斯看到了所有的目光都望向自己。有的人臉上流露出了理解，而有的人則不贊同。他突然想到，有的矮人是多么希望找到自己失落的親族，這其中包括高崔克。

“這種可能性更高?！辈锌苏f道，“如果事實如此，那么這里已經沒有我們什么事了。我們還不如立即返航?！?/p>

菲利克斯再次感受到了不滿的情緒，這次更加激烈和明顯。這些矮人們不辭辛勞，付出了巨大犧牲才來到這里，而他們的領袖卻告訴他們一切都是徒勞？但即便如此，他們不得不表示同意，除了高崔克。

“可這并不是唯一的可能。”屠夫說道，“我們無法完全肯定?！?/p>

“確實，高崔克，那你想要我們怎么做？”

“派出遠征隊進入那座要塞，落實我們最初的計劃，搜索矮人幸存者?！?/p>

“那我假定你是自愿者之一咯？”

“當然。待天黑之際，將飛艇停泊在山巔之上，按照你給的地圖，在峭壁一側將會有秘密通道直抵地下大廳，我可以從那兒進入。”

“斯諾里也要一起去?！彼怪Z里說道，“不能讓高崔克一人獨享所有的戰(zhàn)斗，在那下面估計能與那些混沌雜碎打上一架?！?/p>

“我也要一同前往，叔叔?！蓖吡锌艘查_口了，“我想要一睹先祖要塞的風采。”

“我覺得我也需要跟隨著去，至少在那下面，你們需要一個能思考的人?！弊詈笠粋€聲音來自菲利克斯自己。

“在行動之前，需要觀察一下混沌軍隊的動向，”伯列克說道，“這也許能給我們摸清下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更好的線索?！?/p>

飛艇再次降低高度至云層線，在山峰周圍環(huán)繞著觀察敵情。矮人要塞不僅僅是被一支混沌軍隊包圍——足足有四支混沌軍隊在山峰周圍安營扎寨。

每一處混沌營地都代表著四神勢力之一，靠的最近的一處營地上，飄揚著恐虐腥紅的血三角旗幟，另一側，變幻而詭異的奸奇大旗插滿了山腳；第三處，色孽五彩斑斕的標志隨處可見，而最后一處則駐扎著黏稠骯臟的納垢瘟疫之軍。

四方勢力互相忌憚，各自營地的四周都挖出了溝壑戰(zhàn)壕，以防其他勢力來犯。菲利克斯觀察到，在勢力交界之處，時常會有零星的戰(zhàn)斗發(fā)生于數個不同派系戰(zhàn)士之間。這四座營地同樣也是沙漠中從各地前來的混沌信徒們的目的地，他們抵達了自己想要前往的營地，壯大了各自勢力。

菲利克斯假想著——如果四神互相為敵，彼此之間的爭斗絲毫不弱于外敵的話，那么各自信徒之間的摩擦必然存在，因此隔離他們，減少爭斗也是必要的。但菲利克斯覺得自己遺漏了什么。

就在他繼續(xù)觀察之時，恐虐與色孽的軍隊都聚集在了邊界周圍，隨著一聲嘶吼，雙方開始廝殺。道理顯而易見，這些混沌部落來到此處的唯一目的就是戰(zhàn)斗，不管是其他混沌部落，還是卡拉格·督姆。

“我們會在飛艇上等你們，直到糧食耗盡。”伯列克十分鄭重地說道，“我們會一直在山峰周圍觀察敵情，如果你們找到了什么東西，請立馬原路返回，并使用馬凱森給你們的綠色信號彈，我們會第一時間趕來接你們。”

菲利克斯點點頭，反復檢查著掛在腰帶上的信號彈，還有矮人們給他的其他裝備；一個指南針，一盞裝有矮人珍貴的熒光石，能夠永遠發(fā)光的燈，幾瓶水，還有一瓶伏特加，肩上還扛著一小袋糧食。再次穿上了修好的盔甲，他感到些許欣慰。

他問自己，為什么要跟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如往常一樣，說不出原因。很明顯，待在飛艇里更加理智，至少這樣，即使高崔克沒能回來，他自己還可以回家。然而，理智的選擇在此時不適用，他和高崔克一起面對過無數的危險，盡管屠夫一直在求死，但二人總能存活。菲利克斯懷疑，這不僅僅再是運氣的問題，而是受到了某種命運的牽引，他覺得，跟屠夫一起行動，比自己一個人更有可能活著逃離混沌荒原。至少，他試圖讓自己相信這是事實。

屠夫末日的來臨之時便是誓言完成的日子——他曾發(fā)誓要追隨屠夫，記述史詩般的末日。他懷疑自己已經被矮人的文化和思維所嚴重影響，所以才會如此認真地對待一個酒后承諾?？聪虼巴猓谙旅?，混沌軍團營地逐漸升起篝火，在其周圍，火焰照射出來的黑影竄動，時不時傳來武器撞擊在一起的聲音。

這時候的天空又逐漸暗淡，如同黑夜一般。好幾個小時，他們都等待著夜幕降臨，耐心收到了回報。飛艇周身漆黑，照明燈已經被關閉以隱蔽飛艇，為了降低噪音，引擎也正以最低功率運轉。前方隱約可見那座山峰的陰影。菲利克斯希望馬凱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山峰近在咫尺，十分危險。他知道矮人們在黑夜中的視力比人類好得多，但知道這樣的事實還不足以讓他能夠完全相信，特別是在如此危急時刻。

“如果你在下面發(fā)現有幸存者，就發(fā)射一顆紅色信號彈，”伯列克說?！懊靼讍?？”

“我明白，”菲利克斯說，在漫長的等待中，伯列克已經向他們解釋了十幾遍。這種照明彈是馬凱森的另一項發(fā)明，火箭的變種，點燃發(fā)射后能在其尾部產生十分鮮艷明亮的火焰軌跡。

飛艇微微顫抖，逐漸停了下來。菲利克斯知道，他們出發(fā)的時刻到了。高崔克走在前面，他從艙口出去，爬下了梯子。斯諾里跟著他，高興地哼著小曲。接下來是瓦列克，他在艙口處停了下來，緊張地對菲利克斯笑了笑，然后也下去了，他胸前綁著一袋炸彈，肩上挎著馬凱森那支奇怪的槍。菲利克斯希望自己也能帶上一把那樣的武器，并知曉如何使用，但現在已經太晚了，他深深地呼吸著，爬下了梯子。

外面夜晚的風打在臉上，十分刺痛。在沙漠中央的寒冷讓他意想不到，只能提醒自己這也合理，畢竟這里位于比基斯里夫還要以北很遠的地方，冷也正常。梯子時不時搖晃著，菲利克斯的胃也跟著搖晃。

“西格瑪在上，我究竟在干什么？”他問自己，為何自己會在一個瘋子設計的飛行器繩梯上搖晃著，下方還駐扎著成千上萬的混沌戰(zhàn)士？算了，這也算是一種活久見了，或許會將是不同尋常的死亡。然后他鼓足勇氣，繼續(xù)往下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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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四個人站在靠近山頂的一塊巖架上，隱蔽在黑暗之中。菲利克斯抬頭瞥了一眼，只見繩梯已經被拉回飛艇，它再次升高，離開了巫師們的魔法射程。他豎起耳朵，看是否能聽到任何引來敵人的痕跡，但只聽見斯諾里在哼小曲。

“麻煩別唱了，謝謝，”他低聲說。

“好?！彼怪Z里大聲喊道。

菲利克斯差點沒一劍砍過去。

“這條路應該能帶我們到鷹之門【Gate of Eagles】?！蓖吡锌肃卣f。

“那就趕緊吧，”高崔克說?！白ゾo時間?！?/p>

他們來到一處石壁，其表面雕刻著一尊巨大的老鷹雕像，眾人停了下來。高崔克伸手，在老鷹的右爪之間，摁下了一個隱藏的開關，底部開了一個洞口，他們匆匆爬了進去。隨著開關再次響起，外面昏暗的光線在身后逐漸消失。

他感到瓦列克在拉自己的袖子，眾人在來之前就已經達成共識——除非道路通暢無阻，否則不會冒險點燈照明，這樣能盡量減少麻煩。菲利克斯意識到，這對矮人們來說沒有問題，因為他們在黑暗中確實能看見東西，但自己就比較難受，必須依賴矮人們指引，這也許不是個好主意。他伸出左手扶著冰冷的石墻，然后跟著瓦列克走。

“在這里，有很多這樣的秘密逃生路線，”瓦列克低聲說?！霸诒还コ侵畷r，這些暗門可用作逃生。”

菲利克斯問道：“那如果被叛徒利用了會怎樣？”

“沒有矮人會做這樣的事，”瓦列克說，菲利克斯從這位年輕矮人的聲音里聽出了難以相信的驚訝語氣。

“你們后面的安靜點，”高崔克說，“你們想惹來山上所有的敵人嗎？”

“這個主意不錯?！彼怪Z里說道，緊接著傳來一聲高崔克敲擊某個人腦袋的聲音，然后是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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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爾克咧嘴一笑，舒了口氣。自己身體變異的痛苦已經過去，不再需要躺在自己的隱蔽之處休息，也不再感到腦袋，以及身體里每根骨頭被拉伸時的劇烈疼痛。他已被痛苦凈化，被痛苦重塑，自己是大角鼠的天選之人，被無盡黑暗中的潛伏者所祝福之人，贊美深坑之主。

他本能地察覺到自己已經脫變，這種變異得益于自己主人的祝福。次元石塵土不過是一種催化劑，帶著主的賜福。他已經變得更加大只，大到無法進入板條箱，大到不得不蹲下身子才能擠過走廊，而且更加強壯——肩膀寬得如同鼠巨魔一般，胸膛上滿是肌肉，胳膊比自己之前的大腿還粗壯，雙腿十分有力。

勒爾克覺得自己能擰彎鐵柱，雙手上的利爪能撕開花崗巖。他的獠牙也更長更鋒利，下面的犬齒往外突出，難以保持嘴巴緊閉，口水不斷地從嘴角流下來。

顱骨也愈發(fā)沉重，如同骨頭在自己的面頰之下擴張開來，形成了天然的面部防護。前額上長出了兩只巨大、酷似公羊的角，當角長出來的時候，頭痛欲裂，但現在他認為自己受到了大角鼠的祝福，這種祝福，表明自己與眾不同、鶴立雞群。在其一生，勒爾克都始終認為自己比別的斯卡文鼠人更強，而現在，美夢成真。

看著自己的尾巴——是那么的長，那么的光滑，那么的柔軟，末尾上還有四根尖刺，是一根十分致命的骨頭锏。再看看爪子——那么的長，那么的鋒利，每一根都有一柄匕首那么大。仇恨和饑餓在心中燃燒，他已經變成了一臺活生生的殺人機器。對于川奎羅這樣的無名小輩，他不再懼怕，等回到斯卡文魔都時，他將受眾鼠敬仰。十三人議會也會拜倒在其腳下，他將帶領所有的斯卡文大軍，踏平一切，整個世界將在他勒爾克的腳下顫抖！

但現在，自己感到了饑餓，獵殺時刻到了，矮人的腳步聲在靠近，仔細聽，不止一個人。直覺告訴自己，以一人之力對抗人多勢眾的矮人顯然不明智，也許，要再等上一段時間，直到有人落單，然后……然后他就會展現自己新獲得的令人敬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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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高崔克按下另一處機關時，菲利克斯聽到石頭互相撞擊的深沉隆隆聲，一股污濁的空氣吹過臉龐，他猜想矮人打開了另一扇暗門。眾人迅速跨過暗門，菲利克斯又聽到了暗門自動關閉。他不確定這是什么原理，也沒有聽到有人再次按下某個機關，也許是因為設置了某種計時觸發(fā)，也許腳下裝有壓力板。留到下一次提問吧，如果自己和他人走散，那么就得自己去找到回來的路。

前面仿佛若有光，隱隱的微光，暗淡而微弱，時隱時現，不像是火把，更像螢石或某種咒術。借著微弱的燈光，他現在可以看到前面高崔克他們的輪廓。

高崔克舉起一只手示意他們待在原地，然后自己一個人靜靜地向前走去，菲利克斯之前一直認為高崔克不會潛行。

他很高興屠夫能夠如此認真地對待這次任務，看來，高崔克對失落同族的命運關心程度，勝過自己追求末日的渴望。但也可能并非如此，兩者并不沖突。如果高崔克希望被銘記在矮人的歷史中，那么肯定沒有比拯救這些失落矮人更好的方式了吧？還是他有其他私人原因？菲利克斯永遠也不敢問。

他深呼吸，讓自己冷靜，空氣中充斥著一股霉味，又帶著一絲腐爛，以及一股熟悉的臭味——跟之前在金字塔處遇到的那些鳥身女妖相同的氣味，混沌野獸的惡臭之息。他聽見斯諾里也在嗅聞著，屠夫同樣聞出了氣味。

高崔克已經抵達了前面的一處路口，并示意眾人跟上來。他們趕緊趕上去，來到了洞口，一條長長的走廊出現在眼前。微弱的光芒來自上方的熒光石，有的被擊碎，有的則是被人為挖了下來，剩下的熒光石殘破不堪，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出光芒。

石雕和建筑工藝令他想起卡拉克八峰山里的矮人遺跡，石墻是由雕琢過的玄武巖建成，巨大的拱門支撐著高聳的拱頂，每一處石匠工藝都是杰作。最近的一處有兩座矮人石像，他們面對彼此，呈跪姿，雙手托舉，將上方的拱頂托在背上。

它們在被雕刻完成之時一定非常漂亮，而現在已經遭受了破壞，石雕表面被鑿開，到處都是被刀槍劃破的痕跡。菲利克斯十分生氣，竟有敗類如此肆意破壞他人的辛勤杰作。

他們繼續(xù)沿著走廊輕聲前行，越來越多遭受了破壞的石雕建筑映入眼簾。被各種手段損毀的拱門到處都是，許多都似乎被火焰燒灼，或者被魔法轟碎過，而有的上面則存在酸液腐蝕的痕跡。

菲利克斯逐漸意識到，這些是戰(zhàn)斗留下的痕跡——一場投入了各種武器，運用了各種超自然手段的戰(zhàn)斗。眾人繼續(xù)行進，路上已經出現了骷髏遺骨，盔甲依舊套在尸骸外，已經是白骨的手依舊緊握著鐵銹的武器。這些白骨有的是矮人，有的是野獸人。

“現在我們知道混沌之徒已經攻入了要塞之中，”瓦列克嘟囔著。

“是的，矮人迎擊了他們。”高崔克說。

“那是否會有幸存者呢？”菲利克斯念叨著。、

走廊一直深入地下，有的連接著陡峭的階梯，到處都是打斗痕跡，到處都是干尸和骸骨，一股邪惡而陰森的氣息籠罩著周圍，預示著在深淵某處似乎盤踞了一個可怕的存在。菲利克斯強忍內心的恐懼，也許，在下一個階梯拐角，就會有可怕的怪物出現。

高崔克在一條排列著巨大雕像的長廊中停了下來，尸橫遍野，但沒有一個是矮人，都是野獸人或混沌戰(zhàn)士，兩具尸體躺在一起，劍刃互相刺穿了對方的肋骨，他們同時殺死了對方。

高崔克沉思地看著他們?！澳切┗煦缰皆谶@里發(fā)生了內斗?！?/p>

“也許在瓜分戰(zhàn)利品的問題上鬧翻了。”

“那戰(zhàn)利品呢，菲利克斯？”瓦列克問。

“也許是被勝利的一方帶走了?！狈评怂够卮鸬?。他仔細看了看尸體，發(fā)現各自的印記不同。

“也許他們各自追隨著不同的勢力或軍閥，而在共同得勝之后起了爭執(zhí)?！?/p>

“也許吧，”高崔克說。

“這里為什么這么安靜？”菲利克斯問道?！巴饷嬗袛抵к婈?，但我們進來后就沒看到過任何活物?！?/p>

高崔克笑了?！斑@是一座古老矮人要塞之一，人崽子。矮人們在地下足足延伸拓展了數里格之深，整個地下矮人要塞有數百層之多，這些走廊和大廳加起來得有幾千里格之長，即便是外面那些軍隊全部進入矮人要塞中，也占不完整座矮人要塞的一個小小的角落。”

“那我們怎么在這碩大的要塞之中找幸存者呢？”

瓦列克說：“如果有矮人幸存了下來，他們肯定會去要塞中的避難所，而我們也正要往那里趕。”

說完，他們繼續(xù)向黑暗中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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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要塞之內，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矮人與混沌之間的戰(zhàn)斗遠沒有黑暗諸神各自信徒之間的內斗慘烈。矮人與混沌交戰(zhàn)遺留下來的尸骸依舊是少數，而混沌信徒之間的內斗早已升級成為一場屠殺——色孽縱欲者與恐虐狂戰(zhàn)士之間爆發(fā)過激烈斗爭，變化之主的追隨者與瘟疫之父的疫病之徒互相廝殺。眾人經過一處大廳，四神追隨者的尸體隨處可見。

大廳內陰森恐怖的寂靜讓菲利克斯喘不過氣，長時間走在到處都是尸骨的走廊里，讓人感到絕望和壓抑。他再次想起外面駐扎的混沌大軍——他們以誰之名行事？又因何故等候？這似乎不合邏輯。他聳了聳肩，以自己對理智的衡量標準來看，混沌之徒早已是一群瘋子，所以何必糾結他們的邏輯，也許他們遵從著四神之間的荒誕娛樂而戰(zhàn)斗，又或者他們也感受到了此處有邪惡的存在，還有可能只是一時興起，想要一探究竟。菲利克斯自然不可能走到人家面前去詢問理由。

穿過一個又一個走廊，一個接著又一個的高頂房間，這印證了高崔克說的話；就算是十幾支跟外面相同規(guī)模的軍隊同時進入要塞之中，也還有足夠的空間，這讓菲利克斯不由得想象以往矮人要塞的全盛時期，這里會是什么樣子——他認為就算是那個時候，這里的人也很少，因為矮人是一個黃昏種族，千百年來一直如此。但盡管人煙稀少，這些要塞之中的地下街道上也一定擠滿了矮人，他們熙熙攘攘地歡笑和吵鬧，每一位矮人都在兢兢業(yè)業(yè)地忙碌著。現在的要塞，活像一座地下墓穴。到處都是入侵者的尸體，嚴重褻瀆了這一殿堂。

高崔克停了下來，蹲在一具長著山羊頭的野獸人尸體旁，還是熱乎的！血肉依舊存在，尸體下流著溫暖的一灘黑血，旁邊躺著其他尸體，仿佛都才剛剛死去。

菲利克斯也蹲下查看，野獸人不管是死是活都如此丑陋。它長著一個巨大的山羊頭，人一樣的身形，毛茸茸的腿，腳變成了蹄子，額頭上烙著恐虐的印記，奇怪而濕潤的雙眸死一般呆滯，茫然地盯著高聳的天花板。一支十字弩箭矢從它的胸前突出來，另一支從肚子里伸出，他的手依舊緊緊地握著插在自己身上的箭矢，手型竟有還挺漂亮，與其說是怪物，不如說一位僧侶的手。菲利克斯認為，這只手與他其他部位十分不搭調，野獸人的尸體毛發(fā)濕而黏稠，依舊散發(fā)著排泄物的惡臭。

高崔克拽出尸體上的一根箭矢，細細的黑血從傷口流出。高崔克在手里來回轉動著箭矢，用那只完好的眼睛仔細研究著。菲利克斯不知是什么使他如此著迷，箭矢看上去做工精致，與他所見過的沒什么不同。

“這是矮人制造的武器?！彼f道，高崔克的聲音帶著興奮和喜悅。

“你咋知道？”菲利克斯問。

“看它的做工，箭矢的箭頭和羽翼做工都十分完美，沒有任何人類能有如此技藝。而且，在尖端還刻著矮人符文。”

“所以你認為這些野獸人是被矮人殺死的？”

高崔克聳聳肩，看向其他地方，“也許吧?！?/p>

“也許是因為野獸人找到了一處矮人軍械庫?！蓖吡锌嗽囂桨愕卣f著，他實在不想反駁高崔克，而且菲利克斯看得出瓦列克認為自己有可能錯了，瓦列克也希望有矮人幸存者。

“你啥時候見過野獸人使用十字弩？”高崔克反問。

“也許是一位混沌戰(zhàn)士在使用?！?/p>

“那也可能是矮人戰(zhàn)士啊?！?/p>

這也很合理。以自己的經驗來說，菲利克斯從未見過混沌仆從們使用如此精致的十字弩，但凡事都有第一次。他沒有說出來，而是問了句：“我們怎樣才能找到這些矮人？”

“也許，斯諾里可以去問問那些野獸人?！彼怪Z里提議。

菲利克斯驚了一下，轉過身去看斯諾里指著的地方，那里站著至少二十只野獸人，對方也很驚訝，但很快就舉起了手中的長矛向菲利克斯沖了過來。

“也許我們應該直接宰了他們?！备叽蘅朔诺蜕碜?，向前沖去。

“不！不！“菲利克斯喊道——已經太晚了，瓦列克開始轉動那把造型奇怪的槍的曲柄。一陣密集的子彈傾瀉在野獸人身上，打死兩只，然后又有兩只倒下?？衽睾鸾兄?，野獸人繼續(xù)沖鋒，菲利克斯知道現在多說無益，只有戰(zhàn)斗。斯諾里早已下定決心，也舉起了武器，開始向前跑動，兩名屠夫擋住了他的視線，瓦列克于是乎開始轉移到一個新的射擊位置，準備從側翼包抄野獸人，向他們開火。

菲利克斯拔出劍，沖上前去幫助屠夫，但就在此時，他還沒來得及投入戰(zhàn)斗，雙方相距不到二十步的距離，又一陣弩箭從黑暗中呼嘯而出，直直射進野獸人的陣列之中，箭矢如黑色細雨一般落下，菲利克斯看到一個狗頭人滾落著倒地，一支箭矢戳穿了其眼睛，鮮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其胸膛上插滿了箭矢，直直地扎進了心臟，它倒在地上，被后來的同類踐踏而過。隨著越來越多的野獸人倒下，他們的進攻變得搖搖欲墜，零散的野獸人停下腳步，四處絕望地張望著，想知道自己被哪里的人襲擊了。

高崔克、斯諾里和菲利克斯趁著勢頭沖進敵陣，像斧頭一般劈爛了野獸人的隊伍。菲利克斯感到了阻力順著他的手臂往上竄，然后一種又熱又粘的東西從手上流過。他抽出劍，把被砍死的野獸人踢倒在地，然后劍鋒一轉，刺傷了另一只，劍擊中了那受驚野獸人的肩膀，劍刃砍下之前，劃過了腦袋，并砍下了一只耳朵，他沒等拔出武器，就立即出拳猛擊敵人的臉，打碎了牙齒，野獸人痛苦地大吼一聲，然后菲利克斯趁機刺穿了它的心臟。

幾乎還沒開始，戰(zhàn)斗就結束了。在對手的狂怒之下，最后幸存的野獸人們轉身逃跑。菲利克斯可以看到高崔克解決了四個；被切開的尸體就躺在他的腳邊。斯諾里在一具尸體上跳上跳下，開心得像一個在沙坑里玩耍的孩子。瓦列克舉著曲柄轉輪槍，一陣槍聲過后，幸存的野獸人全部倒下。

菲利克斯環(huán)顧四周，喘著粗氣，突如其來的戰(zhàn)斗讓他心跳加速。他想看看是誰幫了他們，并向他們表示感謝。

“別亂動！“ 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你們差點就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