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英語高手學習經(jīng)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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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老師說：戰(zhàn)爭讓你學會了英語，真是幸運?！?/p>

Ⅰ 復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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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5月份，我們獨三營四連又調(diào)回上海，與三連一起集訓，說是在集訓之后，中國要派兩個團去日本，從學生軍中選人去日本工作。

集訓科目除了了解日本的一些知識以外，其他的訓練也很一般，很輕松。

正是這個時候，我姑姑吳文映帶著留美空軍的姑父到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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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假去見了他們。他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我從1米6長到1米75，長高了15公分，而且體重從在校100斤長到了165斤，重了50斤，直接變成了一個成年人了。但是實際上，當時我還不到18歲。他們都好喜歡。

這樣一來，我一有空就往他們那里跑。

此外，還有初中的同學李協(xié)元的姐妹，以及原來歌舞廳的小歌星。

那些女孩一般都只有晚上才能見到，雖然只隔了半年多，但卻好像分離了好久的親人。

那真是一段十分快樂的日子，訓練并不緊張，好像走過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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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的時間不到一個月，情況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有一批穿灰色布衣軍裝的年輕人，出現(xiàn)在上海的街上和公交電車上。

這里面也有成都的學生，他們是我們獨三營學生憲兵原先的同學。

在我們住的地方，我們遇到了以前班上的同學，他也是穿灰色布衣軍裝的軍人。我問他們怎么會到上海，才知道他們是抗戰(zhàn)最后時期組成的青年遠征軍203師。

國民政府當時一共召集了九個師，全部配備美式裝備，準備與日本人最后決戰(zhàn)。不過才裝備了兩個師，日本就投降了。

后來國民政府將203師調(diào)到東北打內(nèi)戰(zhàn)。戰(zhàn)場上，解放軍通過廣播喊話：

“你們這些青年當兵是為了打擊日寇，現(xiàn)在日本已經(jīng)投降，你們應該回校復學了，為什么還中國人打中國人？！”

203師的人聽了以后覺得很有道理，就放下了武器，走出戰(zhàn)場，決心不當炮灰。

國民政府就在杭州組織了青年軍復員，當時的管理處處長是蔣經(jīng)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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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知道這一消息后，就向高營長請求復員退役。

營長很客氣地說：“這么大的事兒我也做不了主，你們選代表直接去找蔣經(jīng)國處長！”

我們?nèi)フ伊酥蠛芸炀偷玫酵艘叟鷾省?/p>

同時憲兵司令部又出了一個政策，愿意留下來的可以連升三級，稱謂準尉軍官?？墒且矝]什么人為了這個留下來。

當時的誘惑很大，經(jīng)過考試，考上的就是戰(zhàn)備軍官，沒考上的也是戰(zhàn)備軍士。

后來就給我們發(fā)了一個小本子，是青年軍退役證。

但其實我們與青年軍完全是兩回事。我們是從印緬戰(zhàn)場與日本鬼子搏殺，把他們趕走的軍隊，是戰(zhàn)爭的勝利者。而青年軍不同，甚至其中有些人還沒拿過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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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的時候，那些憲兵的軍官好不要臉，看見我們的東西就拿。

空軍駝毛飛行夾克讓他們搶走了。他們說：“這些東西你們用不著了?！?/p>

真不要臉，好在我們的軍用美軍皮鞋穿在腳上，不然又被他們搶走了。

美軍軍服放在行李袋中，那些人沒看見，不然還是會被他們搶走。

上交武器的時候，武器長槍和20發(fā)子彈、短槍子彈一起上交了。不過，我多余的步槍、沖鋒子彈就沒上交。

我換上灰色布軍衣就準備回家了。

當時還有幾天休息時間，可以到熟人朋友的地方告別。我兩個姑父都勸我留在上海讀書，找工作。朋友、同學李協(xié)元一家也百般挽留，尤其是她們姐妹。但我歸心似箭，一切都顯得蒼白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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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海踏上到南京的火車。

先到達南京，好在不是立刻踏上去重慶的輪船。

與朋友告別。

最先去的金陵大學，見我在高琦初中上學時的班主任金啟昌老師。

他仍然想留我在南京上學，我告訴他：“我媽媽要我回家。兒子當年投筆從戎，去外國與強盜拼死戰(zhàn)斗，誰也沒有想到可以生還，回來就一定要首先回到媽媽的身邊，所以必須回家！”

再就是南京公共汽車管理處和那些售票員小姑娘們告別，她們差不多都還在那工作。

孔英下班后跟我一起回到將軍的家中，一切都很好。弟妹也準備下半年上學了，她媽媽由于生活工作安定，也長漂亮了。兩位將軍夫人也很喜歡他們。

將軍還是想讓我留下來，因為他那十幾歲的小女兒，非要我留下來陪她上學讀書或者玩耍。

陳林梅所在的那家將軍對他們也很好，開學的時候也準備送她回學校。她媽媽的工作也很好，吃苦耐勞，十分勤快，一家人也很喜歡她。她弟妹也可以上學了，那家將軍夫人還給她們買了新衣服。

最后告別他們后，我一切都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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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三天以后，我們這300多復員的抗日遠征軍，在南京下關踏上了招商局的大輪船。

由我們獨三營的胖副官帶隊，一切由他辦理，我們只管休息。

船上的乘客知道了，我們這一群孩子，是從抗日前線印緬戰(zhàn)場，打垮了日本鬼子回來的勇士，都特別敬重，甚至還要我們講戰(zhàn)爭故事給他們聽。船上的生活不錯，與乘客們也相處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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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眼到了武漢。我二媽的妹妹七姨剛好在武漢，而輪船晚上不走，所以我有時間去看望他們。

表弟馬正坤在中和場的家中是我最好的小朋友，已經(jīng)六歲了。姨夫是空軍駕駛員，他們事先也知道我復原回家，有可能經(jīng)過武漢時見見他們。

我們見面之后都很驚喜，三年從軍不見，他們發(fā)現(xiàn)我如今卻是一個1米75高、165斤重、17歲的大男孩了！親人都為我能生還而感到無比的慶幸。

到街上吃飯后，回到輪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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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輪船開始上行，差不多都靠右行駛。聽說是日本人有可能在長江中放水雷。

小日本賊心不死，真該消滅！

下午時間，輪船到了宜昌，要過三峽，還得換民生公司小一點的船才能上行，所以停下來。

張副官帶了我們幾個人去船舶管理處辦手續(xù)。誰知道那辦事員十分傲慢，只是說：

“沒船，等著吧！”

有人告訴我們說，那人想要好處。我們也沒帶什么好處，等他下班以后出來再說。

下班了，那個辦事員走出來。我們走上去，也沒說話，一頓拳頭和他說話。我們說：

“今天晚上沒船，明天還要找你！”

有人告訴他說：“這批人是抗戰(zhàn)勝利后，從印緬戰(zhàn)場回國來的學生憲兵，在上海南京服務，現(xiàn)在復員回成都，你們讓他們快走吧，不然明天你們還要麻煩的！”

晚上果然就有人通知我們上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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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民生公司的小船向重慶走去。

進了三峽后，壯觀的山頂、鬼城豐都、長江兩邊的巖石、一線天、兩邊的懸崖石……岸上用手榴彈都可以打到過往的船上。

易守難攻的天險。

一路上的乘客里，要是有成都人就更覺得親切了。

其實我們離開成都也只有短短的三年，并不是很長，可是那是生死的三年，能夠回來真是萬幸中的萬幸。

人們都把我們看成抗戰(zhàn)的英雄，而我們自己卻沒有這種想法，只是說，能夠生還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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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快天黑了，輪船到了夔門一個小的港灣，就不走了。

我們從船上跳到江中游泳，船工說：“你們真是膽大包天！遇到長江的暗流就沒命了！”

夔門岸上有個小鎮(zhèn)，專門服務來往的乘客。

小鎮(zhèn)連電燈也沒有，最好的就是煤氣燈。食品出奇的便宜，雞蛋只有宜昌1/10的價錢?？墒俏覀兩习顿I了一只母雞到飯店加工，咬起來卻很費勁。好在牙齒很好，也勉強能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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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天亮就開始往重慶走，一路上遇到向省外駛?cè)サ暮艽蟮哪敬?/p>

熟悉的人告訴我們，那時省外運鹽的船，后面船尾有一間不小的房子，就是水上人家的住地了。

一路走來，長江的景色真是美不勝收。

過往的人家向崖上走只能用木梯，生活十分不便?？墒侨藗?yōu)槭裁匆材荛L時間住在那里，我也不知道。

下午快天黑的時候，船到了重慶朝天門碼頭。

這就快要回四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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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背上行李，爬石梯上岸入境，在一個放假的學校地上睡。

好在我有美軍軍用被卷，很方便。每天還給我們發(fā)伙食費的優(yōu)待，其他的部隊就沒有了。

這一等就等了六天，好在大家也不著急，反正離成都也很近了。

沒事兒就到重慶到處逛逛，日軍狂轟亂炸的傷痕到處都是。

日本鬼子被趕走了，再也沒有轟炸了，重慶的防空洞死亡4萬人事件再也不會發(fā)生了。

六天以后的早晨，終于來了幾輛軍用大卡車，載著我們向成都進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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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出大太陽，連車棚也沒有，只好讓太陽曬。

不過印度那個大太陽，甚至可以把肥皂曬化，我們都不怕，還怕家鄉(xiāng)的小太陽嗎？

不但不怕光，反而會感到親切。

可是問題來了，卡車上堆滿了行李，我坐在高高的行李上打瞌睡，太陽大怎么辦呢？

那就戴一個戰(zhàn)地鋼盔吧。

沒想到，忽然遇到一根大樹枝指向公路中央，我卻睡著了，結(jié)果樹椏直接打在我的頭上——

一聲巨響差點把我撞下汽車。

若不是那頂鋼盔，我就會直接撞上樹，撞死在回家的路上！

真是上天的保佑！

行程一天半，到成都中山公園大門口下車。每個人各自回自己的家。

胖副官也告別我們，回上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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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返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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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住在總統(tǒng)府街，離中山公園只有一條不遠的街。

背上行李，步行就到家了。

父親正在睡覺，看到我回家很高興。但只說：“去洗澡吧！”

我拿出我的行李，帶著軍服，拿出了我沒上繳的300多發(fā)步槍和沖鋒子彈。

父親說：“你怎么有這么多這個東西，成都可以買到槍，卻買不到子彈，你這下可以賣不少錢了。趕快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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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的澡堂并不遠。

當然澡堂很舒服，洗完后穿上美軍外出服，很漂亮。

午飯以后回中和場老家，可以坐黃包車和雞公車，我卻想走路回去，慢慢看看家鄉(xiāng)有什么變化。

可是走到九眼橋，一個推雞公車的農(nóng)民老漢認出我，他說：“長官，我認識你，你姓吳，坐我的車回家吧。今天還沒生意買米回家呢?！?/p>

好可憐，我問他：“一升米多少錢？”

他說：“五角錢。”

我說：“好！”坐上他的雞公車，慢慢地走。

其實我走路都比它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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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和他聊聊天。

他有一個兒子被拉壯丁，走了以后一直沒有音訊。老伴和一個15歲的小女兒，一家三口做了一點主人的田。收入除去交房租之外，只夠半年的口糧，另外半年就靠他推車維持家里的最低生活。

快到中和場的時候，他說他的家就在馬路邊，只隔兩個田。

我說：“那先把錢給你吧，”

他說：“好，我叫我女兒拿了錢去買米面來煮午飯?！?/p>

我說：“可以。”

他叫來他的女兒，一個15歲的姑娘，身上衣服打了不少補丁，拿一只布口袋跑來。

我給了她一塊錢，她卻沒有五毛錢找我，我說：“別找了，去買兩升米吧，”

我又同老漢說：“回家吧，這點路我自己可以走回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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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街上，遇到我在中和場上小學時候的同班同學黃世華的妹妹黃世榮，她見到我，習慣地叫了一聲：“吳玉章，是你嗎？”

我回頭一望，我也還記得她。我回答說：“黃世榮，是我！”

她立刻跑過來，讓我去她家玩兒。

她家是燒酒作坊。她哥哥也在。

她感到好奇怪。她聽人說，我初中時參加遠征軍到印度打仗去了，后來就沒有了消息。有人說印緬戰(zhàn)場打得那么慘，說不定是戰(zhàn)死了，而今天我又回來了。

她問我：“戰(zhàn)爭結(jié)束以后你在哪里？”

他們一家子都來了，要聽我講當兵的故事，我卻很著急想要回家。

我告訴他們說：“這次回來就不走了，要回學校上學，同學們都上高中了，改天找些同學好好聊聊吧。”就急著回到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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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好像正是星期天，弟弟妹妹都在家。

一大群人說：“三哥回來了！”都跑過來。

現(xiàn)在的三哥和當年的三哥相比，簡直成了另外一個人。

美軍外出服筆挺，1米75高，165斤重！比16歲的四弟吳習章還高一點。

四弟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是高中一年級的學生了。

大哥吳琢章也從西北回家。他是國民黨整編74師的，在西北與共軍作戰(zhàn)，打垮后被俘又放回來。同學勸他，國民黨必敗無疑。于是他通過地下黨關系到川大讀書。

大哥個子比我矮一點，身體沒我好。

后來大哥和二媽不和，又去了部隊。他在姐夫上校團長高峰那里當了個連長，后來在廣州解放時去了臺灣。1956年戰(zhàn)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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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見我回家特別高興，她仍在中和小學教一年級。她說：

“回來就好，以后就不要再走了，好好讀書，完成你的學業(yè)！”

其他二媽的小弟妹都長大了一些，小一點的我都分不出來是誰了。

三年家中的花木果樹也長大了好多。

兩個嬢嬢已經(jīng)去了上海。

回家真好啊。

回家的前幾天，來看望的人不少，也有好多小學同學登門拜訪，忙了好幾天，總算安靜下來。

很快暑假就到了，弟弟妹妹都放假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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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大家都起得很早，圍著一個大大的四方桌寫字寫作業(yè)，下午才可以去玩耍。

我和四弟帶頭到小河里游泳抓魚，到附近的丘陵地帶野炊打鳥，真好玩。

親戚來了，晚上也可以打牌唱歌。

上海的流行歌曲唱的人很少，但《友誼地久天長》這首歌，高中和大學校園唱的人都很多。不過英文版的很少有人會唱，而且唱不準確。我也教會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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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國民政府有這樣一個政策，學生從軍抗日的，軍齡不影響學業(yè)，我初中畢業(yè)，參軍三年也等于上了三年的高中，可以不經(jīng)過考試進入大學。

我們好些戰(zhàn)友都是在高中一年級參軍抗日，復員后不經(jīng)過考試，就直接進入四川大學先修班，修一年后進入各自選擇的專業(yè)。

可是父親就不同意，說我胡鬧，沒上高中就進大學，實在是胡鬧。

現(xiàn)在看來，父親的決定是錯誤的。因為一年的先修班，可以補習高中的一些必要課程，然后自己選專業(yè)進入大學專業(yè)學習。那樣的話，到全國解放時，我已經(jīng)上大學三年級了，可以找到合適的工作了，以后的命運也就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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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我可以到華西大學的附中，華西聯(lián)合協(xié)和高中上學。

可是父親說，他找過我原來的母校高琦初中的校長，校長卻說新生班的學生已經(jīng)招滿了。我父親很生氣，說：

“我兒子在初中上學，你讓他參軍，現(xiàn)在復員了，你不管了！成都那么多學校，就一定要上你的學校嗎？不去了！”

于是我們就另找學校。找到了成都的二流學?！獏f(xié)進中學。

我說：“協(xié)進中學不好！”

父親說：“學校好壞并不重要，主要是在于自己，好的學校也有壞學生，壞的學校也有好學生?！?/p>

這樣一來，為了不傷感情，我只得進協(xié)進中學上高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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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上學的第一天，那些高中高班次的同學就欺負新班的同學。

我肯定不服氣，和他們理論。

那些高班次的學生又矮又瘦又小，哪像我這樣又高又壯的大個子。

那些人拿我沒辦法，準備找時間來“整治”我。我當然不會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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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印度戰(zhàn)區(qū)與美國憲兵一起工作的時候，美國憲兵在德國投降后，回國前送了我一把戰(zhàn)場獵刀，非常鋒利又漂亮，壓花皮的刀鞘......

我十分珍惜，一直帶在身邊。復員回家后也一直帶著。

一直到上學換衣服時，被父親看見了，說：“現(xiàn)在回家上學還帶武器干嘛？交給我給你保管吧！”

好吧，交給他老人家。

他抽出來一看，雪亮鋒利無比，真是一把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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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 懲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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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晚上和我表妹一起去電影院看電影。

誰知道幾個協(xié)進高中的學生弄清了我的行蹤，在我們回家的一條沒燈的路上下手了。

當時我穿著軍服戴著軍帽，中間有一個大帽徽。他們從后面一棒打在帽徽上。帽子保護了我的頭，不然一定把我給打昏了！

我回頭一看，有人舉起木棒還要再打下來……

來自戰(zhàn)場的警覺讓我立刻用手擋住了他的右手，而我的右手給他腰上一拳。打完他的腰，一抬腿又踢翻一個。

我定眼一看，還有人舉著木棒向我打來……我下意識去摸我腰間的刀——結(jié)果沒有刀！沒辦法只得跑開。

但有人在我后面緊追不放。我跑得快，那小子跑得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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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停下來，而且向后退了一步，蹲下來……他一下子就撲到我背上，我抓住他衣服一使勁，就把他從我頭上閃了過去……

我踢了他一腳，那天我穿的是美國軍用皮鞋，只聽見他慘叫了一聲。

我跑到街上有燈的地方，到一個小食品店門口，在那站著。

那有一個板凳，我想：你要是再來，你有木棒，我有板凳，看你來我把你打倒！

可是他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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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表妹頭上在流血。

我想她受傷了。走近一看頭頂，真的有一條傷口正在流血。我讓她用手壓好傷口，好在離家也很近了。

我們一到家，立刻用從戰(zhàn)場帶回來的戰(zhàn)爭用消炎粉給她敷上，立刻止血，也止痛了。

我真是想不通，那些人為何打我不成，而打表妹這個十幾歲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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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是星期一我照樣去上學了。

一去上課就有人通知我到校長辦公室去。

去了才知道，前夜星期六晚上襲擊我，又被我打傷的孩子，反告我以大欺小，打傷了他們。

校長問我：“怎么回事？”

我只是說：“問他們自己就知道了！”

他們不肯說，我說：

“那我說吧！星期六晚上，他們幾個人拿著木棒打我，我一個人為了自衛(wèi)打傷了他們，不應該嗎？他們打不了我，反而把我表妹打傷，為什么？”

“你們就不想想，我們在中華民族最危險的時候，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投筆從戎，到印緬戰(zhàn)場打日本鬼子，把他們趕出國門……”

“現(xiàn)在勝利了，我們回家繼續(xù)學習，卻受到你們的欺負。我們死都不怕，還怕你們幾個龜兒子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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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家長啞口無言，校長又能說什么呢？

后來我父親也來了，他和校長是熟人，只說：“大家各人管好自己的孩子吧！”

父親也知道校風不好的學校有時候會出事兒，要是那天那把刀在我身上，那晚會是什么情況呢？

至少是殺傷。說不定失手殺死也有可能。

所以現(xiàn)在肯定要換學校，不能去了，另找學校吧。

后來，我就到了成都名校之一——華陽縣立高中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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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在九眼橋外的桂溪鄉(xiāng)高板橋的鄉(xiāng)下，就這樣，我走上了高中的正軌道路。

那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新辦的高中。原來華陽縣只有初中，搬到鄉(xiāng)下躲避日機的轟炸，是后來才又辦的高中。

學生只有男生，所以在校學生不多。都是利用原有的房屋，稍加改造，加上椅子，就成了教室。

宿舍全是上鋪和下鋪，房間只有小通道，大房子是食堂，另有私人開的小賣部。

校園中兩棵百年以上的大桂花樹，到8月開花時，整個學校都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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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學校時已經(jīng)開課一周了，星期天下午搬進校，星期一早上就參加了升旗和朝會。

校長衛(wèi)紹生把我介紹給全體同學，說：“吳玉章同學是1944年抗日戰(zhàn)爭，在我們國家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從成都參加學生軍到印度緬甸，與日本鬼子作戰(zhàn)，把強盜趕出我們國家，勝利回國的抗日英雄，希望到場的同學們，要尊敬他！”

后來，也是不錯，我破例被選為學生會主席和軍訓教官的學生軍訓隊長，為同學們服務。?

當時，訓育主任是父親的外文專科學校的同學，也當我們學校的課外英語輔導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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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生活十分快樂。

可是我的數(shù)學在三年的軍隊生活中幾乎忘記了，連分數(shù)乘除法都不會做了，連個初中生都不如。

但我的英語是全部第一。

記得我們英語老師是川大外文的助教，倪壽喜老師。

課文中有一篇文章《戰(zhàn)爭的回憶》（《Memories of the war》），要同學們熟讀，一個星期以后要背出來。到上英語課時，一個一個叫起來背誦，卻沒有一個同學能完整地背出來。

我是高個子，坐在教室最后，叫到我的時候，我一字不差，全文流利準確地背誦出來，得到全班同學的歡迎。

倪老師問：“你是怎么學的？”

我才告訴他：“我是在抗日戰(zhàn)爭從軍時期，在印度與美國憲兵每天一起工作，在那一年多的磨練中學到的。”

倪老師說：“戰(zhàn)爭讓你學會了英語，真是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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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努力學習，第一學期后，我就趕上了所有應該學的課程。

一年級第二學期，學校搬進成都老南門文廟前街的縣文廟中，那可是有幾百年歷史的。

我們校中的柏樹直徑有80公分粗，也是幾百年了。

教室新建在文廟前的空地上，校門進來就是老師們的辦公室，一個籃球場和排球場的兩用場地，軍訓每個月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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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新西門六個高中聯(lián)合訓練，我被選為六個中學總隊長。

訓練中也有其他高中的女生隊，她們來學戰(zhàn)地急救。

因為我在印度訓練的時候?qū)W習過，而且從女友露易絲小姐那里學到了很多戰(zhàn)地急救知識，也可以告訴她們。

但她們想知道的并不是這些，而是抗日戰(zhàn)場的故事。

時間只有半天，很快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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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 黃小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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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黃埔中學高二的學生黃小芳，是我的同班好朋友周平濃的表妹。

無意之間聽說這個女生很驕傲，一個男生追了她一學期，她都不喜歡人家。

我就想，什么時候有機會約她，再看看是怎么樣的一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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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同班同學周文漢過生日，請我們幾位好朋友吃西餐。

周平濃說約他表妹也來參加，并約另外幾個女孩子。我們也是四個男生，大家都說好。

我建議在春熙路躍華西餐廳，那里是成都有名的地方，而且老板的兒子又是我遠征軍的戰(zhàn)友，大家都同意了。

由周平濃的表妹出面，請了她們黃埔學校另外三位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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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大家都來了。很平常的穿著，沒什么特別的。

女孩子也很文靜，尤其是周平濃的表妹黃小芳，確實有些出眾，怪不得驕傲。其他三個女孩子也都不錯。

正吃飯的時候，老板的兒子——也就是我的遠征軍戰(zhàn)友來了。我請他過來，介紹給同學們。

吃西餐時，我點的咖喱雞飯，可是和我在印度和上海吃的味道不一樣，咖喱雞和飯是分開的。

女孩子們不會用刀切雞肉，我就教她們。西點也很好吃，大家也吃得很開心。

最后，主人周平濃去結(jié)賬付錢的時候，收銀小姐說：“小老板已經(jīng)請過客了，不用再付錢?！?/p>

大家都說讓我轉(zhuǎn)達感謝，另外再找機會，周六再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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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后，我們一行人都去散步，去了華西壩俱樂部草地上聊天。

男孩女孩間隔一人，坐著聊天和唱歌。

黃小芳正好在我們旁邊。

她也會唱歌，唱的是《夜半歌聲》。唱得不錯，但那是男人唱的歌曲。

我唱的是《友誼地久天長》英語的版本，這是電影《魂斷藍橋》的主題曲，他們都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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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以后，我經(jīng)常在周平濃家和黃小芳見面了。

她非常自重，是一個不容易接近的女孩。

但我們之間好像有共同的語言和愛好。一見面，她總是笑容滿面，要我唱歌給她聽。

她也聽得很專心，要我教她?？墒歉柙~的英語她卻說得不很流利。

我說給她聽了以后，她總是說：“為什么你說得那樣準確而有力，我總是說不好呢？”

我說：“慢慢來吧，我與美國憲兵一年相處才是現(xiàn)在的樣子，只要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她只是笑笑，我說：“你笑得好可愛。”

她的臉一下就紅了，又在笑，只是不說話。

有時我們也用簡單的英語交流，慢慢的，她可以開口說英語了，我鼓勵她說：

“別怕，中國人說英語很容易的，美國人說中文才困難。露易絲跟我學了近三個月，也沒能說上幾句標準的中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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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二年級、三年級的時候，我們交往越來越多，兩個人的心思雙方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

而每次分手回家或者回學校的時候，從她的眼光中，我看出她的戀戀不舍。

但我們都沒有說出來，我也認為順其自然的好一些。

很快，我們高中畢業(yè)了。她考上了四川大學，我卻沒考上理工學院。

然而還算幸運，我考上了四川省體育專科學校兩年制的大專班。

我們來往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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Ⅴ 縣長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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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高二時的一個星期六，在我回家的時候，父親讓我星期天去新都縣的縣長家，幫忙拿一張5萬元的支票。

這是一種可以支取現(xiàn)金的票據(jù)，找不到可靠的人去拿，只有我去拿了。

我就騎車去了。

那時候，成都到新都40華里的路，路上并不是十分安全。我卻不怕，一兩個土匪和流氓還是對付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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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早上，我穿上軍裝，帶上手槍，子彈上膛，關好保險，就上路了。

一口氣騎了40華里，到了新都縣政府。

父親提前已經(jīng)電話通知了縣長，我找到縣長后，說明來意，拿到了支票。

我立刻要騎車回成都，縣長說：“快中午了，吃了午飯休息再走吧?！彼€特意給我父親打了電話，說我已經(jīng)到了，吃了午飯休息一會兒再回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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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長來過我家，我以前就認識。

他沒有兒女，只有一個女兒是抱養(yǎng)給他的，現(xiàn)在川大一年級上學。不像我父親，兒女一大群。

他曾經(jīng)想讓我抱養(yǎng)給他做干兒子，父親沒同意。我參軍回家他也知道，所以今天看到我來，他特別高興，把女兒叫出來和我見面。

她20歲，是姐姐，我是弟弟。但我卻比她高十公分，體重比她多30公斤。

姐姐人很不錯，開朗活潑，我和她有一見如故的感覺，一見面就談起了投筆從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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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你們男孩子真是膽大包天，15歲就敢上前線打仗，就不怕死嗎？年紀那么小，槍打得準嗎？”

我只是對她說：“奇怪，但是把日本鬼子趕出國門，又勝利歸來的，不就是今天站在你面前的小孩嗎？”

她大笑了，說：“不是小孩，你還比我高一截呢！你真是優(yōu)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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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談得來。

談到學業(yè)，我說：“當兵三年多，回來可以上大學，要不是父親不同意我上川大，說不定我就是你的同班同學了！但我還是要叫你姐姐??！”

談到學科時，我說：“上高中的時候，我的數(shù)學，連加減乘除都不會做了，可是英語卻是我的強項，可以說是全班第一！”

她說他讀高中的時候也很喜歡英語，學得也不錯。這樣，我們倆就有共同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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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她說幾句給我聽，她就是不肯開口，反而要我先說。她一定是以她讀高中時英語水平來衡量我吧！

她笑了笑看著我，我心想她心里一定是認為：你高二的學生又能說點什么呢？一定不行吧！她想先看我的笑話！

我也在想：今天到底是誰看誰的笑話！我說：“那我說慢一點，你聽好啊。”

我簡單用英語說了一點，內(nèi)容大概是：????“1944年二次世界大戰(zhàn)，我們成都3000學生參加中國遠征軍，到印度緬甸作戰(zhàn)……”等一系列長串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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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說完了，然后看著她的眼睛。

好奇怪，她只是不說話望著我。

我說：“姐姐，我說得怎么樣？可以嗎？”

她才開始笑了說：“你在哪里學習到這樣的準確發(fā)音？說話這么流利！真奇怪！”

我最后才說：“姐姐，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在印度服役打日本鬼子的一年多時間里，都是和美國憲兵在一起工作，英語不好的話能一起合作嗎？”

我又談起露易絲的故事給她聽，她才說：“那樣的環(huán)境是很好的學習機會?！?/p>

可事實上，我們班12人，也沒有很多人學會英語，最后只有兩個戰(zhàn)友學會，而且他們還是學專業(yè)英語的。

所以，一定要自己主動去學才行，機會錯過了就找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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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起來時間過得很快，已經(jīng)到了非走不可的時候了。

雖然姐姐不想讓我走，我也得走了。而且騎車快一點才有可能趕在天黑之前回到成都。

我只得給她說：“姐姐，你下個星期天可以到總府街或者學校來找我，我們一起回中和場吳家花園，那里有我眾多的兄弟姐妹，寬闊的農(nóng)村和花園，都可以盡情地玩耍和聊天！”

女孩子真嬌氣，她非要我先到川大去找她！從川大到中和場，走小路要近得多，我只得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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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下午，我騎車到川大找她，一起走小路回到中和場，天已經(jīng)快黑了。

晚上，她和妹妹們一起玩。

第二天早上，很早天就亮了，我們起來陪她到田壩里去走走。

早飯后趕到中和場，一路天南地北聊著，說我參軍印度緬甸和到上海南京的故事。

我的事情聊得很多，反而她的事情我知道的很少。

下午，我騎車，她坐黃包車到九眼橋，我送她回了四川大學，然后我就回到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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Ⅵ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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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次，父親到學校找我，說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拜托我去幫他辦。

學校的訓育主任是他外專的同學，就直接給我請了兩天的假。

回家他才跟我說，他們眾多的朋友當中，有一位新縣的縣長突然被抓走了，找了兩天應該找的地方：警備司令部、警察總局、省政府、省黨委，都沒人，現(xiàn)在只能懷疑是被憲兵團抓走了。但憲兵團找不到熟人，沒法打聽，想到我當過憲兵，看找我能不能想想辦法。

時間緊，人一旦送走了就更找不到了。我只得說讓我想辦法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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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回家穿好我們當憲兵時發(fā)的美式服裝和憲兵的肩章，上面還有MP的英文和退役時憲兵司令部發(fā)的預備軍官證書。我又買了幾包美國上好的香煙，帶上我父親給的一些錢，然后走到憲兵團駐地的門前。

我先是在門口走過來，走過去，向團里面望了望之后，引起了兩個門衛(wèi)兵的注意。

果不其然，一個憲兵向我走來說：“別在這個門口走來走去！走開！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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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拿出美國煙抽了一支給他，另一個憲兵門衛(wèi)走過來，我也給了他一支，他立刻抽起來。門衛(wèi)室原本是不準抽煙的，但是他們幾個什么時候抽過這樣的好煙呢？我告訴他們倆說：

“抗戰(zhàn)時期，我也是一名憲兵士官，不過我們是在國外?？箲?zhàn)勝利了，我們回國在上海南京服務，現(xiàn)在復員回成都。但我對憲兵還是很有感情的，想來看看你們?！?/p>

我也拿出憲兵肩章給他們看一看，摸一摸。和他們的一模一樣，就是多了“MP”兩個英文字母。他們兩個門衛(wèi)相信了，說：“我們值班排長在門衛(wèi)辦公室呢，去坐坐吧！”我又給了他們一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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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位把我?guī)У搅宿k公室門外，說：“排長！有人找！”

我立刻走進去招呼他，敬了一個軍禮，他也還了一個禮。

他讓我坐下，我拿出煙招待辦公室里的人，每人一支。我也抽起來，開始了我的講話。

他們也都知道，抗戰(zhàn)時期，有一支唯一的憲兵隊伍在印緬戰(zhàn)場，因為是唯一的一支，所以國內(nèi)的憲兵都知道，而且他們也都知道叫獨立第三營。

他們知道當時的營長是上校（上校在國內(nèi)應該是團長），有四個連，其中有兩個連是學生軍，他們竟知道得那么詳細。

我拿出了憲兵司令部退役時候發(fā)的預備軍官證書、服務證和憲兵的肩章。一切都說明，我就是那一支國外的憲兵部隊的成員之一。而且他們還知道上校營長高壽影的大名。一下子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說話也更容易相信了。

我告訴他們，我也是那兩連學生軍中的一個。從印緬戰(zhàn)場回國后到上海南京。而上海打死美國兵，在南京珠江路口打死打傷收編過來的偽警察，這些事情他們也有所耳聞，但是詳細情況卻一點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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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聊不完的故事！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我請排長吃午飯，讓排長再請一個他相信的人。排長也知道可能有事兒求救，就把那個連長找來了。

請吃飯的時候，我也一個人給了他們一包美國煙。我也沒多問，只在喝酒的時間，問：

“有一個新津縣的縣長，是否在你們那兒？”

他們說：“在”，我問：

“可以見一下這個人嗎？”

他們說：“可以，”我說：

“能不能送點衣物或者錢？”

他們說：“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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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以后，我把剩下的煙和酒都給了他們，同時也和他們一起去團部看守所。

見到那位縣長后，他認識我，我給他做了不要講話的手勢，只見他流淚了。

連長還告訴我：“這個人是憲兵司令部打來電話叫抓的，現(xiàn)在正在調(diào)查此事，還沒有定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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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回去把情況告訴了我的父親，縣長的夫人和女兒也在等消息。

父親說：“只要找到人，還沒定案，只是調(diào)查，那就好辦了?！?/p>

第二天我還得給那位縣長送衣物等東西過去，其他的事他們會活動。

縣長的夫人和女兒真是太高興了，我安慰他們說：

“不管怎么說，伯父的事是我們晚輩應該做的，先抓人后調(diào)查，沒定案的話就有很大的活動余地，一定可以很快放出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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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拿了些衣服和零花錢送去。同時也給連長和排長送了一百銀元的支票，請他們關人時多幫忙，盡快結(jié)案放人。

就這樣，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后來聽說，父親他們花了十根金條來活動。

調(diào)查結(jié)果是，因為這個縣長買了機場的一批爛鋼鐵，被誤以為軍用物資。調(diào)查清楚后發(fā)現(xiàn)不是，也就無罪釋放了。

不過，這個新津縣長是當不成了，后來調(diào)劑到什么地方我也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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Ⅶ 臘制品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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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次，我父親的兩個同父異母的姊妹夫來了，他們是抗戰(zhàn)時期，國民政府送到美國培訓的空軍駕駛員，一般稱為留美空軍。

我在上海服務的時候，他們也來上海見過面，因為當時遷移到上海，經(jīng)常有飛機往返運送器材。

當時，在上海有很多人喜歡成都出產(chǎn)的豬肉、臘肉制品、香腸臘肉等十分美味的食物，他們經(jīng)過調(diào)查也找到了大量的經(jīng)銷商，但是成都的產(chǎn)品運不到上海。

國民政府在重慶抗戰(zhàn)，勝利后機關工廠和人員正大量遷回上海，民間商品根本無法運出。

由于他們經(jīng)常有飛機來往，就想利用這種機會做點生意，賺點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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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這邊，還可以想辦法在銀行或錢莊幫他們貸款，這一項，我父親是什么熟悉的，也有可靠的朋友。

而進貨，父親要找我給他們幫忙。

好在臘制品一條街離我們家也很近，幾分鐘就可以走到。

上海的銷售價比成都高幾倍，而成都的產(chǎn)品卻運不出去，所以，這筆生意大有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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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到這個情況后，晚上就去了臘制品一條街，找到一家最大的商店。

一進去，立刻有店員來問我：“先生想買點什么東西？”

我想和她開玩笑，就用上海話說：“我是上海來的小商人，想買點臘制品到上海！”

那個營業(yè)員小姐說：“要多少？”

我回答她“就幾噸吧！看了質(zhì)量之后再說！”

那個營業(yè)小姐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可能在想：這人真奇怪，說是上海來的人，要買一點東西卻又是幾噸，是不是瘋子呢？她也不說話了。

我心中什么好笑地看著她，她也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我笑了笑說：

“找你們老板來吧！”

她好像才醒過來一樣，跑去找老板。不一會老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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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是一個50來歲的中年人，雖然可能那位營業(yè)員給他說了什么，但他還是很客氣地讓我坐到客廳，還上了茶。

那個營業(yè)員也沒走開，我想，她可能是想看今晚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沒等到老板說話，我就先開口了，用成都話說：????“你們這位營業(yè)員小姐一定以為今天晚上遇到了瘋子是嗎？”我問她：“對不對？”

她笑了笑沒說話，我轉(zhuǎn)過去向老板說：

“你們這位營業(yè)員很是可愛?！彼龥]有立刻把我趕出去，我應該謝謝她。

那個女孩笑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老板說：“不會的?！彼皇窃谝慌孕Γ膊蛔唛_。

我開始跟老板談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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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首先說：“你們的臘制品能保證質(zhì)量嗎？數(shù)量可能需要幾噸，包裝如何？”我對那位營業(yè)員說“你看，你沒遇到瘋子吧！”弄得大家哈哈大笑。

她只說：“你好幽默啊！”

我把情況給那位老板說明以后，他回答說：”上海方面的情況我也了解一些，只是沒辦法運過去。價格我們也了解一點，只是做生意應該根據(jù)當?shù)氐膶嶋H情況，來算個人的帳，只賺自己想要該要的?！?/p>

我說：“很好，今天先了解情況，以后再做決定，一切按商業(yè)規(guī)矩辦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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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一定要招待吃夜飯，推也推不掉，只得同去了。還叫上了那個營業(yè)員女孩，原來她是老板的女兒，晚上幫忙看生意，碰巧遇到我這個人。

她改口叫我叔叔，我心里覺得好笑。我問她：“你多大？”

她說：“16，上初中三年級，”

我說：“你猜我多大？”

她說：“25歲！”

“你猜錯了，”我說，“你覺得我真的有25歲嗎？”

她說：“有?！?/p>

我說：“你叫我叔叔，我卻只比你大兩歲，我今年18，上高二，你該叫我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說：“那叫你哥哥好嗎？”

她父親開口說：“小孩子說話沒準，不要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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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基本上是我在跟她說話，我說：“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已經(jīng)在國外的戰(zhàn)場上打日本鬼子了！”

她覺得好奇怪：“還在上小學的時候，聽說成都有一批學生參軍到國外打仗，那里面有你嗎？”

我說：“你猜對了！我15歲初中三年級頂別人的名字，去了印度和美國兵一起作戰(zhàn)，做保衛(wèi)保障工作?！?/p>

她又奇怪了，說：“和美國人一起，會說英語嗎？我現(xiàn)在也是初中，很喜歡英語。”原來她在成都華英女中教會學校上學，那是外國人辦的，很注重英語，應該學得不錯。

我讓她說幾句給我聽，她卻不愿意開口，只是笑不說話，她父親在一旁打圓場，說：“快吃飯，菜都快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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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以后，她請我去她們的店上，我跟她講戰(zhàn)爭的故事。

好在我家離她們店只有一條街，很近，多玩一會兒也行。于是我們兩個人守店，她父親去商會談貨源的事。

這孩子天真活潑，外向，是學校教育的結(jié)果。

我們談到成都1944年學生軍的事情，她說她們小學也組織了歡送隊伍，她也參加了，后面的情況就不知道了。直到抗戰(zhàn)勝利以后，也沒有再見到學生軍回來，就把這些事兒忘記了?，F(xiàn)在又說起來，她很感興趣。

她在學校成績也不錯，她們學校有高中部可以直升，也就沒有中考那一關了。

說不完的話說不完的故事，時間到了，該分手回家的時候了。

我看得出來，她也不想讓我走。沒辦法，我只得說，假如你有時間，父母也同意，可以星期六下午來總府街，約一兩個同學到我家鄉(xiāng)下中和場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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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把生意的事情也給父親說了，他說明天飛行大隊有人來商量。

第二天飛行大隊的人來了，是姑父趙建于。我給他說了情況以后，他說從來沒做過生意，一切由我們決定。

一架飛機一次可以運一噸，兩架飛機可以運兩噸，三天以后來運貨，貨到付款。

后來貨到上海后的第二天，就把錢打過來了，利潤也適當?shù)胤至艘稽c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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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我去臘制品店把計劃告訴他們，定金先給30%，談好第二天來取。

我重申質(zhì)量一定要保證，包裝50公斤一件，一定要美觀衛(wèi)生，買主是上海南京路大公司，貨物要絕對沒問題。

貨運走的時候由父親付錢，總之一切按商會的規(guī)矩辦事。

老板的女兒聽說我來了，又跑過來跟我聊天，聽我講故事，說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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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教會學校教得也很不錯，只是他們交談說話的機會少，說起來不夠流利。

她真的好喜歡聽我說英語，她也知道電影《魂斷藍橋》主題曲，也看過電影，只是不會唱英文版本的。她一定要我教會她，學會后到同學之中去表演。

我于是先教她英文歌詞，然后再教她歌曲。她學得很認真努力，兩個晚上就學會了。但一定要我?guī)е蝗痪统貌涣骼?/p>

這樣，每次去他們店上，我都要十點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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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星期六她帶了一個同學來到總府街找我，我們一起回中和場吳家花園。

到街上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還有一里多的路才到我家。我們走的是鄉(xiāng)下的小路，又是天黑，有些害怕，只得買上一根火把點燃。

我走前面，火光照著，她們走后面，慢慢地才到家。

農(nóng)村的習慣是天黑就睡覺了，好在我們在街上吃了晚飯，回家安排她們住下，大家就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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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習慣起得早，她倆也起來了。

跟她們倆一起走到田野間，在花園走走散步。

月季花、茶花、桂花都開了，尤其是桂花，好香啊......

鄉(xiāng)間的早晨比城市里安靜了許多，鳥叫聲也特別好聽......

吃了早飯后，和弟弟妹妹們一起去趕場。

街上好多人，我們繞著走了一圈，發(fā)現(xiàn)都是小食品賣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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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們兩個人先回到家中，坐在花園里聊起來。主要是當兵時候的故事。

我們講回國后的上海南京，抗戰(zhàn)勝利雖然把日本人趕走了，可老百姓的日子并沒有好太多，甚至更加困難。我們談到孔英、陳林梅兩家的情況，談到我對她們的幫助以及建立起來的友情，她們聽了也非常感動。

大后方和敵占區(qū)真是天地的差別，中華兒女奮起抗戰(zhàn)，殊死戰(zhàn)斗，成都的學生就成了她們的榜樣，值得尊敬了。小孩子她們哪里知道這些，我就教她們說英語、唱英文歌。

時間在游玩中很快就過去了，午飯后又玩了一陣，才坐黃包車回到成都。

那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我們才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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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制品的生意走上了正路，我只是每一次通知他們一次要多少貨，什么時候去拉走就行。我每次都能見到老板的女兒魏小姐，等臘制品的生意做完，我們也就成為好朋友了。

一天，我去他們店上，她父親給了我300元，說是這批生意的中介費，這是商業(yè)上的規(guī)矩。

我父親他們是否也分得了一些錢，我就不知道了。

我拿著錢回家就交給了我母親，只要了很少的零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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Ⅷ 魏一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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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生活過得很快樂，時間也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到了高中三年級。

一天，父親告訴我，國民政府對1946年前復員的學生發(fā)出召集令回部隊，召集令他收到了，但是他覺得不能回去了。

從當時形勢來看，1949年內(nèi)戰(zhàn)的勝敗已成定局，國民黨肯定要打敗了。1944年參軍到印緬作戰(zhàn)，能回來就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這次就不去了。

大哥也在西北與解放軍作戰(zhàn)中被俘虜，放回家來后準備到川大上學；大姐也從廣州回來了；姐夫在與解放軍作戰(zhàn)時被打垮，到廣州當副團長去了。

露易絲也通過駐華美軍的關系，從美國來信，要我實現(xiàn)諾言——在高中畢業(yè)后去美國。父親不讓我去，我只得留在家中，哪兒也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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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三年級上學期，成都西門中學舉行聯(lián)合運動會，我參加了標槍比賽，得了第一名；5000米長跑，得了第一名；還得了足球賽的冠軍。

在高中三年中，星期天早上也會和父親一起去少城公園，也就是現(xiàn)在的人民公園的紀念碑旁邊——社德會茶鋪喝茶。

那里有中國古箭的練習房，父親在那兒有弓和箭，早上射箭鍛煉身體。

我也學著射箭，四川大學物理系教授馬老師是我的導師。

因為我的臂力好，所以很快就學會了。而且50米的靶子，三個靶心，紅心我都可以射中，比父親和馬老師都射得好。

因為我住校，所以一般周天下午就要去。一個星期天下午，我去上學的路上，經(jīng)過射德會，時間還早，我就跑到社德會去練習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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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箭射到靶子的第一個紅心，第二箭射到中間一個紅心。圍觀的人歡喜地拍起手來，有人說：“你能射到最下面的第三個紅心嗎？如果你能射到，我就請你去餐廳吃飯?！?/p>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約50歲左右，一家四口逛公園，看到我射箭，出于熱鬧鼓勵我。

我只能說：“那我試試吧?！?/p>

我正好馬步，拉開滿弓，瞄準第三個紅的圓心，發(fā)出去，立刻就中了。

中了以后一陣歡呼，大家說“請客請客”，那個中年男子說：“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走！到外面池塘的努力餐廳，我請客！”

我婉拒說：“伯父，我得去上學了?！?/p>

他兒子說：“才下午兩點，還早，非吃不可。”

我說：“那就去吃蒸餃吧，那是祠堂街成都的名小吃?！?/p>

他們四個人加上我，一共五個人，我們就去了公園橋旁邊吃餃子，順便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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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問起我的姓名、年齡、學校，我都一一如實相告，談到華陽縣中高中部，他們說他們家就在文廟前街，很近。聽說我19歲讀高二，他們有些奇怪了，覺得19歲至少應該是高中三年級了。我只得說：

“1944年，中國抗日戰(zhàn)爭最危險的生死決戰(zhàn)階段，我初中畢業(yè)參加了中國遠征軍到印緬，對日作戰(zhàn)，打通那條唯一的美方軍用物資運輸生命線——史迪威公路，與美軍一起戰(zhàn)斗?！?/p>

這一下他們來勁了，一定要我講戰(zhàn)爭的故事，那說得完嗎？只有講一些，到下午近七點，非得上學了，只得告別他們，去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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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二年級，暑假期間，我在三街道住了好一段時間。

我住樓上，每天中午休息的時候，大約隔了20公尺，中間有一道高墻，從二樓的窗子上可以看到那些鄰居。

窗子里在放留聲機，歌里唱的是《夜半歌聲》。

好幾天中午都是那首歌把我吵醒，開始無所謂，后來天天中午都放這首歌，我就有點好奇了。

有一天，我路過那邊的大門，大門跟我們家大門很近，里面出來一個中年婦女，那是傭人。她走過我們家門前，我順便問了一句：

“大嫂，你們家那邊每天中午都是誰在放留聲機？只放那一首歌?！?/p>

她回答說：“是我們小姐?！?/p>

我問：“多大？”

她說：“20多歲，在光華大學讀書，父母在上海做生意，只有她一個人在家?！?/p>

我說：“知道了，因為我也很喜歡唱《夜半歌聲》那首歌，有同樣的愛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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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騎車上街，她也剛好騎出來，我們走同一個方向，順便就問了一句：

“你好。”

她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從此以后遇到就經(jīng)常打招呼了，慢慢地就熟悉了。

后來說話也多了一點。

她姓魏，叫魏一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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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回家，我也回家，在她家門口相遇。

她大方地邀請我到她家坐坐。

她們家的小花園有好多月季，那正是我喜歡的花。

有時我在樓上看書，她也在他們那邊樓上看書，我們經(jīng)常打一下招呼說幾句話。

時間一長，就進一步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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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她也過來玩。

我們家的姊妹兄弟眾多，她家卻只有她一個人，很孤獨。

所以她就經(jīng)常過來了，慢慢的我們之間的距離也拉近了。

我才知道，她是光華大學的?；ǎ幸粋€很好的男朋友，但是不幸英年早逝，她很悲傷，所以常常聽《夜半歌聲》。

這首歌我也喜歡，而且會唱。她也很喜歡聽我唱。

但我勸她說：“不高興的事情就忘記它吧，別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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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她經(jīng)常和我們一起玩兒，不久，她終于走出了那一片陰影，還原成了一個美麗活潑的女孩。

她雖然比我大一歲，但她只有1米6，比我矮15公分，體重我就比她重了50斤。

有時我也跟她一起去她們學?！馊A大學。她總是笑著把我介紹給她的同學，說我是22歲的抗日戰(zhàn)爭勝利回來的英雄，然后回過頭伸出舌頭笑笑，真是天真爛漫。

有時她也和我們一起回到中和場的吳家花園去，漫山遍野地跑，把什么悲傷也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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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中畢業(yè)，自不量力非理工?？撇蛔x，考大學卻名落孫山。

準備回家自學，到明年再考。

一天早上，我住在同學周平濃家里，他小妹妹拿了當天的報紙給我們看，突然發(fā)現(xiàn)上面有一則招生廣告：四川省體育專科學校招收高中畢業(yè)、兩年制大專和初中畢業(yè)五年制中專畢業(yè)的學生。

周平濃和他的父母都建議我去報考，找一個學校暫時讀著，反正省體專不但不收學雜費，連伙食也是免費。這個是政府供給，來培養(yǎng)師資人才的學校。

我決定去報名，發(fā)現(xiàn)連報名費也不收，只交了兩張一寸的照片。

體育是我的強項，球類技巧、田徑我都不錯。

考試結(jié)果我是第一名，考入了省體專，開始了為期兩年的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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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學校離光華大學很近，下午下課以后都可以到那邊去走走。

魏一琳小姐沒住校，她每天都回家。但只要我去了，她就會留下來住在學校。

我一起散步聊天，講印緬戰(zhàn)場和上海南京服務，還有露易絲的故事。

露易絲從美國發(fā)來的，讓我實現(xiàn)諾言，去美國與她見面的信，我也給她看了。

她看不懂，還讓我朗讀并翻譯給她聽。

她說：“想不到你的英文如此之好，為何不考大學的外文系？”

我說：“我當時只想考理工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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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大學校慶，請我們學校的足球隊去跟他們學校的足球隊打友誼比賽，我是校隊的一員，和我們同班的一些同學去和川大比賽。

換衣服的時候，我們班上的女同學都幫我拿衣服。

比賽開始，我打前鋒第一場，沒勝負。第二場，我第一個球已經(jīng)進入12碼，進球是很快的，可是對方的守門員在叫我。

我抬頭一看，是我在印緬當兵的戰(zhàn)友，我只得輕輕一踢，正好打在他的手上，第二場就結(jié)束了，這是平手言和，皆大歡喜。

事后體專的同學都說，我那個球本來應該進到球門，為什么不踢進去，而是踢到球員手中？我都說：“這是友誼賽，我們是客，何必跟主人過不去呢？”

吃飯的時候，川大足球隊11個人和我們學校的20多位同學一起聯(lián)歡，誰知道魏一琳小姐出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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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在看我們的球賽，她看到當時的情況后對我說：“你做得很好，友誼第一。”

吃飯的時候，她坐在我旁邊。

四川大學的球員和我的戰(zhàn)友都說：“這么漂亮的女孩是誰？”我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她搖了搖頭，只笑不說話。

我就只得說：“她是光華大學的?；??！钡菦]說我們的關系。

有同學說：“是女朋友吧！”我看著她說：“我沒資格?！?/p>

她哈哈大笑，小聲說：“你真會說話?！?/p>

我說：“你是看到那有幾位同班女同學在，不想使她們失望吧？”

她笑著點點頭，她真是個十分聰明的女孩。

回到省體專以后，真的有班上的女同學問她是我的什么人，我只得告訴她們這是我家的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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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nèi)的內(nèi)戰(zhàn)，國民黨的失敗已經(jīng)成為定局。

大姐帶著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小男孩回家，姐夫已經(jīng)去了臺灣。

重慶快解放的時候，姐夫的戰(zhàn)友從重慶專車來到成都，讓大姐趕快跟他一起坐他的車離開。那是一位國民黨的上校團長，他們?nèi)ブ貞c飛臺灣。

大哥本來應該在川大上學，可是也回部隊與大姐一起去了臺灣。

父親卻把大姐大一點的一兒一女留下，說：“你們在外面打仗東奔西跑，孩子讀書不方便，留下來在家中，好讀書?！贝蠼阕罱K只帶了一個最小的女兒走。

當時大姐問我去不去臺灣，父親不讓我去，我也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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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與援華美軍空軍司令陳納德將軍的遠東貿(mào)易公司做的克林奶粉生意失敗了，十幾萬美元血本無歸。為了還賬，父親賣掉了20多畝田和三道街公館。

本來也可以賣掉吳家花園，把成都三道街的公館留下，那樣一來，之后就不會丟掉了好多非常有價值的東西。

在成都一個小小的財政廳督導員算得了什么官呢？

可是父親卻認為，一大家人住在城市中，青石板上草都沒生一寸，生活怎么過？在農(nóng)村倒是可以種莊稼，至少吃飯不成問題。

這個不正確的決定，使得一家人的命運改變，后來幾乎走上滅亡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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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xù)）

萱作-上海萱詩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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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作（跨界）眾籌平臺源自萱作文化、金融、地產(chǎn)高端分享社群萱作社群，社群文化“自強不息，義勇忠誠”、“坦誠、友善、互助與合作”，發(fā)揮萱作詩歌文化凝聚力作用，搭建金融、地產(chǎn)與文化的橋梁，創(chuàng)新價值，探索實踐跨界共享經(jīng)濟，已運營六年，借助互聯(lián)網(wǎng)新媒體線上線下一體融合，目前正在迅速發(fā)展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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