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片夜空 第四十章 直到那一刻(江楓視角)
? ? ? ?“認不出我了?”他眨了眨眼。
? ? ? ?“怎么可能!”即使患上失憶癥,我也無法忘卻這張與我?guī)缀跻荒R粯拥哪?。我們就這樣久久對望,誰也沒有上前一步,誰也沒有朝對方伸出手。
? ? ? ?朝思暮想的人,永遠不會再見的人,此刻竟近在咫尺,近得可以看清每一寸皮膚。他的氣息輕輕擦過我的面頰,令我難以呼吸。我是否該向他道歉?為三年前的懦弱,也為此刻的木訥。
? ? ? ?“不愿意與我重逢嗎?”他歪著腦袋,露出了轉(zhuǎn)瞬即逝的笑容。
? ? ? ?“當然愿意,勝過此外的一切愿望。”
? ? ? ?“既然如此,為什么冷漠得像個陌生人?”
? ? ? ?“我還沒有做好準備……”我背過身去,“和你團聚的時刻不該這么早到來。我仍有必須完成的事,有不能舍棄的人。”
? ? ? ?我能感受到他從身后慢慢靠近,可我的第一反應竟是閃躲。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取得原諒的資格。他遲疑了一會兒,最終沒有將手搭上我的肩:
? ? ? ?“大概你有所誤解。這里不是天國,也不是地府,你還真真切切地活在人世。”
? ? ? ?“什么?那你……”
? ? ? ?“不管你察覺與否,我都始終以最近的距離陪伴左右。我從來不曾真正離開?!?/span>
? ? ? ?我的眼眶頓時濕潤了。盡管每個字眼都如經(jīng)文般晦澀,但我至少能確認一件事,那就是他一直都在。這就足夠了。我相信這便是此次不可思議之旅的意義。我強忍住眼中的熱流,回過頭去。未等我開口,他便道出了我心中所想:
? ? ? ?“當然,我知道怎樣送你回去。就像你說的,還有人需要你,我還不能將你留住?!?/span>
? ? ? ?“我會再來見你的,我保證?!蔽医K究無法阻止淚水決堤,“對不起,桐桐……我也想和你多待一會兒……我真的很想你?!?/span>
? ? ? ?“別哭,哥哥,我明白。我也很想你。”周圍的一切都在他的呢喃中開始褪色、消融,“再見了。很快就會再見的?!?/span>
? ? ?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之后,我回到了安理局的廢墟。徐星盈將手掌從我額頭移開,長吁一口氣:
? ? ? ?“你這小子,真是頑強得令人欽佩。”
? ? ? ?“瞬間移動者在哪?”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腳已恢復知覺,于是攥住身旁的矮墻,嘗試著起身。
? ? ? ?“慢一點,慢一點?!彼ⅠR將我攙扶住,朝旁邊努努嘴,“喏,他睡得正香呢。”
? ? ? ?我轉(zhuǎn)頭望去,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瞬間移動者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如同一根剛從冷凍室取出的冰棍。不僅如此,他的上衣已碎裂成了若干塊,胸口皮開肉綻,除了猛獸的撕咬,我想不出還有什么能造成這等慘狀。
? ? ? ?“本來只想泄泄憤,結(jié)果下手稍微重了些。”徐星盈抹了抹鼻子,“不過還沒重到令他駕鶴西去的地步?!?/span>
? ? ? ?我頂住這番景象帶來的不適感,佯裝咳嗽一聲:“將他制服了就好。冬漪和鄒老師呢?”
? ? ? ?“在這呢。”冬漪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循聲上前,只見她們正面對著面席地而坐。鄒老師手持一卷繃帶,在冬漪的小臂上纏了一圈又一圈。一旁堆滿了染成鮮紅色的布條。
? ? ? ?“你怎么了?”我連忙俯下身去,“要不要緊?”
? ? ? ?“一點皮外傷而已。”冬漪迅速收回了手。
? ? ? ?“是那家伙干的?”
? ? ? ?“別動火啦?!彼[縫著雙眼,笑道,“你和姐都替我加倍奉還了?!?/span>
? ? ? ?“所以,江楓你只管安心讓我給她包扎完就好。”鄒老師說,“倒是你自己要不要緊?我在你臉上可見不到幾絲血色。”
? ? ? ?我回答了一句“不要緊”,然后默默看著鄒老師完成余下的步驟。既然冬漪看上去并無大礙,我也就不必過多地操心。于是思緒被拉回幾分鐘之前,那時本該是不省人事的我,意識卻去到了某個未知的場所,與早已不在的人驀然相遇。生者是有可能與逝者建立聯(lián)系的,程子康的經(jīng)歷無疑證明了這一點;可我見到的真是江桐嗎?冷卻頭腦之后再回看,那冷冰冰的神色根本不像他。若非得說像誰,大概更像愛裝作深沉的我。
? ? ? ?或許,那一切只是昏迷時腦中幾張毫無邏輯的虛幻影像。
? ? ? ?或許,那的確是江桐。是對只會逃跑的哥哥充滿哀怨的江桐。
? ? ? ?“繼續(xù)之前的話題?!毙煨怯穆曇舸叽傥一貧w現(xiàn)實,“鄒老師,何以見得我爸沒有遇害?”
? ? ? ?“因為偽面者的貪婪。他不滿足于將安理局搗毀,還企圖盜取全部異能和異能者的資料。而這些數(shù)據(jù)的儲存地,是在安理局之外的某處。局長早些時候啟動了應急模式,徹底關閉了通過網(wǎng)絡訪問數(shù)據(jù)庫的途徑。在爆炸之前,偽面者已強迫局長帶自己抵達了數(shù)據(jù)庫所在地,意欲將其強行打開。此刻的他,正為無法破解的密碼急得七竅生煙?!?/span>
? ? ? ?“等等,我不明白。”徐星盈插話道,“您怎么能如此清晰地得知當前的狀況?”
? ? ? ?“因為我就是他所需要的鑰匙。”鄒老師抿了抿唇,“只有局長知道數(shù)據(jù)庫的位置,只有我能在應急狀態(tài)下開啟數(shù)據(jù)庫。我的大腦與數(shù)據(jù)庫大門是相互鏈接的,因此我能夠感知到一切試圖進入它的行為。生物科技還真是可怕,對嗎?”
? ? ? ?大家都只是點了點頭,沒再多言。查不到檔案的編外人員,意義原來竟在于此。
? ? ? ?“自爆炸以來,入侵的信號便不曾停止過。這讓我得以理解一切,也清楚了接下來的目標?!编u老師伸出食指,指向躺在旁邊的瞬間移動者,“光靠我們的確找不到局長,但他就不一樣了。這個人一定有辦法前往偽面者身邊。”
? ? ?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這位遍體鱗傷的戰(zhàn)俘。似乎是感受到了眼神的呼召,他突然如同回光返照般,大叫著坐直了身軀。不出所料,下一秒他便逃命似地消失了。
? ? ? ?“白費力氣?!毙煨怯聪率种械拈_關,稍待片刻,那人便狼狽地回到了原地。
? ? ? ?“你對我做了什么?”他一邊抽搐一邊嗚咽,“快把它關掉……”
? ? ? ?“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小身板稍微變得虎背熊腰了一些嗎?”徐星盈打著哈欠走上前,“我把電擊卡片貼在你的腰椎處,然后往你的背上涂了一層緊致的水泥。你現(xiàn)在最好乖乖當個戰(zhàn)俘,若再試圖逃走,我保證,你會在鏟掉水泥之前先被電成烤肉?!?/span>
? ? ? ?觸電的余波大概對那人的神志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他又面帶驚懼大呼小叫了好一會,似乎站在眼前的我們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徐星盈不得不繼續(xù)以惡言相向,逼著他答應了去找偽面者的要求。他舉起雙臂,聲音虛弱得仿佛即將斷氣:
? ? ? ?“我聽話便是,求求你,別再讓我經(jīng)受那種酷刑了……但是以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最多只能再傳送你們四個人。你說要等警察來了之后帶他們一并前往,這我恐怕辦不到……”
? ? ? ?“那么現(xiàn)在就出發(fā)?!编u老師叫停了他綿長的呻吟,代替徐星盈做出了決斷。
? ? ? ?于是我們依照他所言,搭著兩側(cè)之人的肩膀,在他四周圍成一圈。他合上眼皮,念咒似地咕噥了一句。隨后一陣光芒將眾人全數(shù)包裹,待它散去之時,我們已身處一個昏暗的密室。徐星盈打開手機,看向屏幕時,臉色驟然大變:
? ? ? ?“大膽!你真以為我會心慈手軟?”
? ? ? ?各自確認自己的手機后,我和冬漪交換了眼神——都是無信號狀態(tài)。
? ? ? ?“別沖動,小妹,千萬別沖動!”瞬間移動者頓時嚇得哭爹喊娘,“我發(fā)誓,他們就在前面。信號的好壞并非我能控制,畢竟這里都深入地底不知道多少米了……”
? ? ? ?爭辯之時,隔壁房間傳來了一聲清晰的慘叫。毋庸置疑,那聲音是徐伯伯。徐星盈照著對方的面門狠狠揮上一拳,再度使那人陷入了昏睡。
? ? ? ?“星盈,”鄒老師拉住了她伸向鐵門的胳膊,“你清楚門后面等著我們的是什么,對吧?”
? ? ? ?徐星盈咬著發(fā)紫的下唇,深呼吸兩口后點頭道:“我現(xiàn)在清楚了。”
? ? ? ?“那么想必你已有了計劃?!?/span>
? ? ? ?“我的計劃就是沖進去。沒時間嘗試聯(lián)系公安了……事已至此,惟有靠我們自己。”
? ? ? ?“聽你的。你是組長?!编u老師笑著回過頭來,“兩位小朋友怎么想?”
? ? ? ?“聽姐的!”我和冬漪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 ? ? ?徐星盈不費吹灰之力便把鐵門變作了一攤稀泥,我和冬漪緊隨其后進入了房間。每個人都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備。幾束淡藍色光線照射著寬敞的空間,令人有置身死寂的深海之感。我們踮著腳尖往深處摸索,最終在角落發(fā)現(xiàn)了一張?zhí)梢?。那被五花大綁于椅面之人,正是徐伯伯?/span>
? ? ? ?眼看著我們朝他靠近,徐伯伯雙目圓睜,不斷發(fā)出低沉的嘶吼。他的嗓音已啞得無法聽清,只能從嘴型勉強拼出兩個字——“快逃”。
? ? ? ?可是為時已晚。幾條繩索從頭頂降下,將我們的身軀纏得嚴嚴實實。它們猶如原始森林的食人藤蔓,倏忽之間便將體內(nèi)的力量抽得一干二凈。就連徐星盈也無法施展千變?nèi)f化的能力,只能聽憑自己被吊上半空。
? ? ? ?“為安理局的杰作自食其果吧?!倍阍诎堤幍膫蚊嬲呔従徸叩綗艄庀拢爱惸芟K——稱得上是本世紀最偉大的發(fā)明之一。我真想把這玩意投入量產(chǎn)?!?/span>
? ? ? ?“都到大決戰(zhàn)了,還用著肖爸爸的臉?”徐星盈冷笑道。
? ? ? ?“大決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們這幫小鬼都是一樣的狂妄,越是大禍臨門越是趾高氣揚?!彼兄掳?,擺出一個做作的姿態(tài),“我就是喜歡這張秀氣的臉蛋,與你何干?”
? ? ? ?“自古好漢都是坐不改名行不改姓?!蔽抑惫垂吹囟⒅耐?,“不敢以真實身份示人,只配稱為鼠輩?!?/span>
? ? ? ?他沉默片刻,回答道:“張目厄。”
? ? ? ?“什么?”
? ? ? ?“我的姓名。弓長張,目中有災厄。”
? ? ? ?“難怪?!倍舭胙銎痤^,“張目厄,我記得這個名字——幾年前在橘陽轟動一時的滅門案嫌疑人,至今緝拿未果,原來是換副面貌逃到了香州?!?/span>
? ? ? ?“小小年紀,知道得倒不少?!彼致冻銎ばθ獠恍Φ谋砬?,“什么嫌疑人?我才是受害者,那些人罪有應得!這個社會的秩序不讓我生存,那就由我來制定屬于自己的秩序!”
? ? ? ?“所有人渣都有借口為自己開脫,對此我早就見怪不怪?!毙煨怯椭员?,“可把隱姓埋名為人賣命說得如此高貴,這我還是頭一回見識?!?/span>
? ? ? ?“大錯特錯。裂縫制造者不過是個贊助商,給我提供人力物力,讓我無憂無慮地享受屠戮?!睆埬慷蜻珠_嘴,露出吸血鬼般的尖利犬牙,“這就是我的秩序。我期盼著對任何人展開屠戮——比如,正試圖為徐連安松綁的你!”
? ? ? ?糟糕!我們未能按計劃吸引他的注意力。面對這等惡徒,鄒老師根本不是對手,三兩下便被打倒在地。他蹲下身子,大笑兩聲:
? ? ? ?“你就是那個身份未知的非異能者吧?我沒為你準備異能消除繩,因為根本就不需要!”
? ? ? ?“老狐貍?!编u老師發(fā)出劇烈的咳嗽。
? ? ? ?“我還在納悶——為什么江楓連隱身能力都不使用,就這樣徑直闖進來?原來是故意讓我捉住,令我放松警惕,好讓你渾水摸魚。精彩!我玩夠了,準備打道回府了?!?/span>
? ? ? ?“不打算要異能資料了?”
? ? ? ?“想要它的是裂縫制造者,不是我。對那人我已仁至義盡了,我的首要目標始終都是送你們歸西?!彼蛇浦欤斐鲆桓持福笆紫仁切爝B安。若沒有你,我早就能在香州恣意橫行!”
? ? ? ?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拼命掙扎,可越是如此繩索便捆得越緊。
? ? ? ?“我會以殺死肖笑和程子康的方式結(jié)束你早該結(jié)束的一生——話說回來,那個程子康究竟是什么來頭?你們這個小隊中,我唯獨沒有關于他的情報——不過無所謂了,他也好你也罷,遲早要變成一堆爛肉!”
? ? ? ?“混賬!”我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
? ? ? ?張目厄伸直全部手指,將它們一根一根往下掰,同時嘴里從十開始倒數(shù)。沒有誰能繼續(xù)保持鎮(zhèn)靜,我們一邊嘗試掙脫一邊尖叫,再強大的人此時也變成了無頭蒼蠅。
? ? ? ?倒計時最終還是歸零了。爆裂聲模糊了我的視線,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那老鴉般的大笑。然而片刻之后,在我不敢注目之處,竟有一個身軀一躍而起,如同一道閃電般推著張目厄撞向墻角。
? ? ? ?定睛一看,那人分明是徐伯伯。盡管衣衫殘破得與爛布條無異,但他確實躲過了駭人聽聞的災禍。
? ? ? ?“你的異能到此為止。”徐伯伯的鐵拳毫不留情地直沖張目厄的面門。敵人已無反抗能力,吊在空中的我們?nèi)艘步K于得以落地。姐妹倆抱住徐伯伯號啕大哭。
? ? ? ?“呵,無聊的親情戲碼?!睆埬慷蛞芽邶X不清。
? ? ? ?“閉嘴,殺人犯!”我一把扯下了他的假面皮。一張仿佛潑過濃硫酸的丑陋臉孔頓時一覽無余。
? ? ? ?“說得那么正氣凜然,”他舔舐著嘴唇上的鮮血,“難道你們不會對我做相同的事?”
? ? ? ?“當然會?!毙煨怯徊讲阶呱锨?,“你已經(jīng)讓我手上有了一條幼小的生命,若要再增加惡貫滿盈、死有余辜的一條,我一點也不介意?!?/span>
? ? ? ?一把彎刀從她的袖口遽然刺出。她握住刀柄,將刀尖抵住張目厄的頸根。張目厄的面容變得愈加扭曲,喉結(jié)跳動得如同定時炸彈的計時器。我望向徐伯伯,他只是攬著冬漪的肩膀,默默佇立在一旁。整個房間安靜得僅能聽到張目厄的喘息。
? ? ? ?“但我還是決定留你多活幾天?!彼栈亓说度?,“由我來割下你的項上人頭,對其他受害者不公平。我會送你去到該去的地方。即便現(xiàn)在的法律尚不能約束異能,光憑你在橘陽犯下的罪行,也已足夠判你死立執(zhí)?!?/span>
? ? ?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睆埬慷驌P起嘴角哂笑道,“你們不會贏的。很快你們將遇到真正的夢魘。那人擁有不亞于我的變幻,以及更甚于我的殺心。”
? ? ? ?徐星盈不打算聽他繼續(xù)念叨,拿出膠帶“啪”地一聲拍在了他的嘴上。徐伯伯眉開眼笑道:
? ? ? ?“沒想到,我的女兒已經(jīng)成長得頗具英雄風范了?!?/span>
? ? ? ?“快別說了,爸?!毙煨怯币姷乇憩F(xiàn)出了一絲羞澀,“我才是真的沒想到,你竟然能從爆炸中全身而退!”
? ? ? ?“難道不是你們想了什么辦法?”徐伯伯滿臉疑惑。
? ? ? ?我和冬漪都茫然地搖了搖頭。那么答案只有一個。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獲救以后我便再未聽到過鄒老師的聲音。回望身后,只見她正站在一塊嵌于墻內(nèi)的屏幕前。我們輪番呼喊,可她卻默不作聲。等眾人都上前,她才緩緩開口:
? ? ? ?“我正開啟異能數(shù)據(jù)庫呢。這些數(shù)據(jù)得轉(zhuǎn)移到別處去。”
? ? ? ?“明白。但這并不急——”
? ? ? ?“很急。我是唯一的鑰匙,還記得嗎?”不知為何,她的嗓音像是老了二十歲,“我得抓緊,得趕在那一刻到來之前將它打開。”
? ? ? ?她扶著墻轉(zhuǎn)過身,用發(fā)灰的瞳孔依次凝視了每個人。我意識到,某件非同兒戲的、無可挽回的事已經(jīng)發(fā)生。我的心好似懸在了不見底的斷崖邊。最后她長嘆一聲,猶如逐出了肺里長年累月積壓的灰塵:
? ? ? ?“在與你們會合前,其實我去了一趟水晶巷……我深知此行兇多吉少,作為一個異能戰(zhàn)斗經(jīng)驗為零的人,我惟有充當保護者?!?/span>
? ? ? ?大家都安安靜靜地傾聽,面帶著肅穆而空洞的微笑。
? ? ? ?“然后我獲得了可堪一用的能力,只能用一次的能力。那就是擋下別人受到的致命傷害,將它轉(zhuǎn)移給自己?!?/span>
? ? ? ?大腦中好像有某根弦轟然崩裂。我數(shù)不清這是今天第多少次控制不住眼淚了。
? ? ? ?“不要因為我而對張目厄動手,江楓。人從仇恨中是什么也得不到的?!编u老師抓住了我緊握的拳頭,“與我一同坐下,陪我走完最后的一程,好嗎?”
? ? ? ?姐妹倆早已和我一樣淚眼婆娑。我們圍在她身邊,不住地重復著無濟于事的呼喚。
? ? ? ?“所幸轉(zhuǎn)移的傷害是通過慢慢消耗生命力而作用的,這樣你們便不會看到血肉飛濺的恐怖場面?!彼秊槎羰萌パ劢堑臏I滴,笑著說,“原本準備在孩子們遇險時出手,沒想到最后用在了老家伙身上。連安哥,我算是還了你的人情吧?”
? ? ? ?“清子,我不值得你舍命相救。”徐伯伯此刻也哽咽難言,“我發(fā)誓,會用余生來報答你的大恩?!?/span>
? ? ? ?“看來,我不必為女兒而擔心了。連安哥,只要有你的能力在,只要有你在,這些孩子便不會失去庇護,這座城市便能夠繼續(xù)繁榮。”
? ? ? ?她的聲音逐漸低了,猶如大雨下行將熄滅的篝火。我一邊抽泣一邊注視著她的臉龐,似乎只要將她的面容刻入腦海,便能將她永遠留住。
? ? ? ?“不要哭,要勇敢向前走。今天的噩夢就快結(jié)束,你們還會再見到平安無事的程子康,還會在某地重新建立起安理局。正如太陽終將驅(qū)散陰雨,重現(xiàn)萬里晴空?!?/span>
? ? ? ?她的體溫也在逐漸消失。這一切來得不算快,但卻如此沉重,仿佛鋼鐵車輪軋過胸口,烙印下無法除去的疤痕。
? ? ? ?“唯一的遺憾是,我再也無法真切地與陽光擁抱一回了?!?/span>
? ? ? ?鄒清,香州三中的地理老師,香州安理局的英雄,閉上了她的雙眼。
? ? ? ?我攥住了她的手,直到最后一刻。